“遭了遭了！”余招娣一进作坊就慌了神。
虎子被这句话敲打地心头一凉:“咋啦？你看到啥了？”
“我刚刚在树林子里头看到了一队人, 我看他们就是朝着作坊来的呢！你们快去看看，别是来抓我们的。”
听着余招娣这急慌慌的话语，虎子也慌了神, 他赶紧出去了一趟, 借着树林和作坊的掩映去瞧了一眼，随后便赶紧回到了屋内。
“没错，那些人手上还拿着土枪, 分明就是公社的民兵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怂货把这地儿交待了！”虎子狠狠啐了一口，随后也开始慌乱了起来。
他开始在作坊里头转圈圈了, 想要看看哪些东西轻便又贵重, 待会儿好带着去逃命。
这时候，老罗也从昏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吧嗒着嘴里的旱烟, 眼中神色灰败。
“我就晓得, 现在风声越来越紧了,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你们快走吧，这么大一个作坊，我早就知道留不得多久……前几天就有些苗头了，我看这一次我是真的逃不了喽！你们走小路跑吧，我留下来, 放心, 死人不会说话……只是希望你们能照顾好我收养的那个孙女儿。”
虎子的希望被老罗狠狠浇灭了, 他死死看了一眼这里的粮食, 咬了咬牙, 抗起了两桶最划算的花生油, 急急慌慌地出门去了。
余招娣自然也不能等死, 她看着这满地的粮食，犹豫了一瞬，还是赶紧跟上了虎子的脚步，来到了这二八大杠的面前。
“你要是不怕死就坐上来吧，待会儿我们要走小路回去，我自个儿都没把握呢，一不小心就能滚下万丈悬崖。”
余招娣咬咬牙，终究还是坐了上去。
二八大杠晃晃悠悠地开始动了起来，余招娣死死拉着虎子的衣裳，把头埋得低低的，余光又看见那作坊的老板竟然往房梁上头系了个绳结，晃晃悠悠的，让人看得心凉。
余招娣愈发埋低了头，眼角渗出泪来，心中又惧又怕，怎么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就遇上了祸事了呢？
早就晓得这个时代投机倒把很可怕，但是她没想到，第一次行动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二八大杠在不怎么平稳的山路上跑着，又是曲曲折折的下坡路，时不时就会经过几个险崖。
还好骑车的人龙头把得稳，竟然好几次都避开了那近如咫尺的险崖，安安生生地继续飘在路上。
小小的自行车上，驮着两桶油和两个人，吱吱呀呀地晃悠，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了一般。
余招娣死死闭着眼睛，却还是能感受到清晰的落空感，她却又不敢尖叫出声，万一被人听见了，他们可就完蛋了！
死死闭着眼睛，流着眼泪，二八大杠总算是行驶得平稳了起来，看来那一段险路总算是过去了。
虎子也松了一口气:“算你运气好，这一截路我开得都手抖……”
惊险万分的逃亡一过去，那恐惧和悔恨又渐渐升了起来。
虎子边骑车，边吸溜了一下鼻涕。
“这一趟生意算是玩完儿了！万一有人守不住嘴巴，我们恐怕都逃不脱。”
余招娣眼中浮现出一丝惧怕，却只死死捏着虎子的衣裳，沉默不语。
虎子依旧没有停下念叨:“没事儿，干了这么多年，我也享受了这么多年了，只是可惜，没能娶上一个媳妇儿，没让我老娘老爹看到他们的孙子……”
虎子一边念叨，一边死死握着车把，双目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路，但在泪水模糊之下，却好像怎么也看不清……
二八大杠吱呀吱呀地驮着两人来到了柏树岭的村口。
虎子把余招娣放下，自己又驮着两桶花生油，打算骑车走了。
余招娣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叫住了那人:“喂！虎子，你可不能把我和吴丹霞连累了！别忘了，我可是知道的，那李寡妇的崽儿是你的儿子！要是你连累了我们，你儿子爱人也别想要好过，几顿批丨斗肯定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还能去牢房里待几天呢！”
余招娣说完，生怕虎子过来对她不利，便一股脑扎进了柏树岭里。
虎子却没有追过来，只狠狠啐了一口，骂了一声晦气，便骑着自行车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
进了柏树岭，余招娣还要走好久才能回到家呢。
这一路上，余招娣一直都悬着一颗心，生怕身后有人追上来。
怎么就这么巧呢？她刚好接触到了一个搞投机倒把的虎子，眼看着就要发财了，老天爷怎么就让他们败露了？
在这个年代，投机倒把可是大罪，虎子几个人还不晓得要蹲几年的局子呢，或者……
余招娣又想到了作坊房梁上那一根晃晃悠悠的麻绳，一时间，寒意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她现在才晓得，她只是时代洪流中的一粒泥沙罢了，她没有女主光环，她要是做错了事情走错了路，那也是会死的！
一时间，余招娣有些退却了，这一辈子，她真的能翻身当女老板吗？
她真的还有勇气继续下一次的投机倒把吗？她真的有本事能躲过一次次的严打，顺顺利利地迎来春天吗？
或许，她也会席卷进这时代的劫难，要是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一脚踩进了地狱，那可怎么办？
不行，她好不容易能有一次穿越的机遇，她可不能再走错了，她还是得要顺应时代，顺应局势才行呐！
投机倒把是别想了，黑市也别想了，现在风声紧，还是猥琐发育最好。
只是，余招娣又不甘心，上天给了她这一场机遇，又为什么不能再帮她一把呢？只要上天这一次帮了她，她就能逃离余家了！
余招娣叹了一口气，看来现在，她还是得靠着余家才行。
黑市走不了了，投机倒把也搞不了了，现在能改变她命运的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她一定要抱紧未来大佬的大腿才行！
李文耀就不错，刚好比她大两岁，长得也一表人才，只是现在还不高，刚好也处于低谷时期，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收获。
不过只要忍几年，把李文耀死死抓劳了，以后等他辉煌腾达的时候，自己就是老板娘了。
到那时候，她一定要吃遍全世界的山珍海味，把这几年在余家没有吃到过的东西都通通吃个遍！
除了李文耀，还有那位住在牛棚的大佬，现在能住牛棚的，只要挨过这一阵，等以后平反了，那就一跃成为大人物了。
别的不说，光是那大学教授的身份，就足够让大伙巴结了。
要是把周渊洁也傍上了，她以后就不用愁了，要是被这样的大牛收为弟子，她说不定也能当上大学教授，也好帮着未来大佬度过艰难的创业期。
余招娣一边琢磨，一边照着记忆回到了三大队。
余招娣来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牛棚，可惜周叔叔不在，应该还是在河边教人游泳，那李文耀现在肯定也还在河边学游泳了。
唉，余招娣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就没抓住呢？
要是报名参加了学游泳的队伍，她现在不就能和未来大佬一起上课了？周叔叔也能当她的游泳老师了。
思来想去，余招娣又来到了知青点。吴丹霞那边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
余招娣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才走到了知青点的大门前，她可得把吴丹霞安抚好了，可别让她把这事儿说出去，连累了自己。
“你回来了？怎么样，那些花生榨出来多少油？虎子给了你多少钱和票啊？”
余招娣还没有敲门，就被突然开门的吴丹霞一把拉进来了院子里。
吴丹霞拉着余招娣的衣裳，脸上满是激动和兴奋。
见余招娣一句话都不说，吴丹霞又环顾了一圈院子，道:“放心吧，周边都没人，现在就我们两个，你放心告诉我，这一次大概能赚多少钱？我又能分到多少？”
在金钱的面前，吴丹霞也变得慈眉善目起来，温温柔柔地拉着余招娣的手，迫不及待地问道。
余招娣看着吴丹霞那激动又憧憬的神采，有些不敢开口。
“怎么了？说话啊你！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吧？”吴丹霞看着余招娣不发一言的样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有……只是这一趟没有钱了……”余招娣不敢去看吴丹霞的眼睛，只能垂着眼眸开口道。
“啊？”吴丹霞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没有钱是什么意思？虎子把我的钱也贪了？那你这一趟跟着他去是干什么去了？连我们俩的钱都护不住，不行，我得去和他理论理论。”
吴丹霞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开始摇晃起余招娣的肩膀。
“不是贪了，就是没了！”余招娣挥开了吴丹霞的手，吼道:“虎子逃了，作坊的老板也自杀了……你的钱，要不回来了……”
听见这个消息，吴丹霞先是有些懵了，什么意思？上午还高高兴兴的呢，现在怎么就突然被抓了？
这个消息吴丹霞消化了好久，总算才理解了意思。
她的钱没了！
不仅仅是承诺要分给她的利润，还有她的本钱，都没了！
吴丹霞怒极反笑，狠狠给了余招娣一个巴掌。
“呵呵……都怪你！是你带着虎子过来的，是你教唆我和虎子合作的，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的钱都没有了！”
吴丹霞几乎要崩溃了，这是她求了她爹好久才得到的一笔钱呐！
本来这笔钱是要用来买礼品送给大队长和公社领导的，是她爹为了她的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才给她的！
现在呢？居然都没了！
都怪她，余招娣，一个骗子丫头！把她的钱都骗光了！
余招娣捂着脸，笑着道:“怎么？你也害怕了？这么大一笔钱呢，也不知道你爹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认你这个女儿……”
余招娣被气氛冲昏了头脑，居然开始和吴丹霞互相伤害起来。
“你……你！”吴丹霞张牙舞爪地跑过来，想要抓住这个害了她的死丫头。
余招娣破罐子破摔，躲过了吴丹霞的巴掌，低声说道:“你有本事就去告发啊，别忘了，是你的那些钱票重要，还是你爹的仕途重要！你说，你去告发之后，倒霉的是我这个八岁的孩子，还是你这个二十岁的大人，或者是你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呢？”
吴丹霞狠狠深呼吸了几次，瞪了余招娣一眼:“我不会放过你的！”
余招娣也嗤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知青小院。
……
出了院门之后，余招娣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渗出一抹泪花。
她这一次算是大败了，筹谋了这么久的事情，最后居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和吴丹霞的关系也恢复不了了，以后也别想从她那里拿到糖果和一些精细吃食了。
现在，她只有最后一个选择！
余招娣边想，边回到了老余家。
“呦，这是哪家的地主小姐回来了？怎么，一天都没有见你了，你又是去哪儿躲懒去了？一天天的，衣裳也不洗，饭也不煮，也不晓得喂鸡，也不知道哪家的闺女儿有你这么好的福气！”
余招娣一进门，就迎来了张大娘阴阳怪气的责骂声。
余招娣现在正是心烦的时候，偏偏张大娘又这样对她。
余招娣不想理她，一声不吭地去了灶屋。
张大娘骂骂咧咧地跟了上来:“个死丫头片子！你今天去哪儿玩了？又去吴丹霞那个妖精知青那里了？她今天还留你吃饭了？吃的精细粮？怎么也不晓得给金宝带一点儿回来，果然啊，丫头片子就是白眼狼，养不熟！”
余招娣充耳不闻，径直去掀开了锅盖。
然而锅盖下面却是一口干干净净的铁锅，里面只有半锅水，亮得能照见人影。
“呦，该不是还没有吃饭吧？这脸上又是什么？吴丹霞她还敢打你呢？唉，可是啊，咱们庄户人家，可惹不起她那大官的女儿，你啊，就是自作自受，自己作践自己呢！”张大娘见余招娣那动作，笑着说道。
“我看哪，你是脑子有毛病，和吴丹霞那个妖艳货混了这么久，帮他做了这么多脏活累活，怎么？人家连一顿饭都舍不得给你吃，居然还打你？”
余招娣死死压着内心的愤怒，平静地开口:“你们没给我留饭？我还是不是你孙女了？”
“给你留饭？你脸这么大呢？不按时回来吃饭就算了，还想要我们给你留着？热饭的柴火你去捡吗？”
“我们家的柴火至少有一半都是我捡的！”余招娣狠狠说道，竟然把张大娘都吓了一跳。
“个死丫头片子！”张大娘一边骂一边伸出了手，想要拧余招娣的耳朵。
余招娣却一个矮身，直接跑出去了。
“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就该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按进洗脚盆里头溺死！你……”张大娘的骂声渐渐拉远了，余招娣也来到了主路上。
她恍惚着，仿佛找不到方向，现在，她该去哪里呢？
余招娣蹲下来想了想，最终还是来到了河边。
……
游泳教学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老师们已经带着孩子们下水了。
李文耀学得最快，现在已经能在没有人带的情况下游几圈了。
李文耀一边游，一边还捞了好多菱角上来，这些讨厌的水草几乎快要把一条河都填满了，也妨碍到了大家学习游泳。
这一片水域也还是几个老师清理了一下午才清理出来的一片地方呢。
把菱角捞起来之后，下面清澈见底的河水就露出来了。
李文耀有时候还能看见里面的小鱼仔，顺着河水飘荡着，时不时钻进水草里面吃虾米。
当然，除了各种小鱼小虾，河底也有好多河蚌和螺蛳，这些东西最容易划破人的脚掌，只要看见了，最好就要捞起来才行。
这不，李文耀又发现了一块大大的河蚌，他赶紧潜下去，把那一块黑乎乎的河蚌捞起来扔到了岸上去。
这一番动作可是把圆圆惊呆了，她没想到，和自己同一天开始学习游泳的李文耀居然已经敢潜水了！
而自己呢，还只能乖乖地缩在爹的怀里，尝试着习惯被河水包围的感觉。
“文耀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呀！又捞到一个河蚌，要是捞地多了，还能煮一锅河蚌汤呢！”圆圆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那一堆河蚌，几乎要流下口水来。
“河蚌可不能煮汤，又腥又臭，煮出来像一块胶皮，怎么都咬不动的。”孙泽华摇了摇头，让圆圆打消这个想法。
圆圆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身上都有些凉了，孙泽华只能暂时把它抱上岸去，开始帮助下一个小朋友练习游水。
李文耀也渐渐靠了岸，开始给圆圆剥菱角吃。
“谢谢文耀哥哥！”圆圆欢呼着，接过了那一枚完整又洁白的菱角。
圆圆一边剥手里的菱角，一边走近了那一堆河蚌。
河蚌们的身上都沾满了淤泥，黑乎乎的，堆在一起之后还散发着一股水腥味儿。
“别过去，脏死了，没人吃河蚌的，我煮过，腥得很，也咬不动。”李文耀赶紧把圆圆拉住，不让她靠近那一堆东西。
“河蚌挺好吃的，只要用刀背把河蚌肉敲松散了，就能熬一锅鲜汤出来，河蚌肉也不会老，敲过的河蚌肉口感很嫩的。对了，里面说不定还有珍珠呢！”圆圆兴致勃勃地说道。
看着圆圆那亮晶晶的眼神，李文耀开始犹豫了:“那你现在先别过去，我把河蚌们都洗干净弄会去，你来我家开吧，这种东西臭臭的，可不好处理了。”
说完，李文耀便提着背篓，开始去河边淘洗这些脏兮兮的河蚌去了。
洗干净点河蚌，外面的淤泥不见了，但外壳依旧是难看的黑灰色，毫不起眼。
“文耀哥哥！”
李文耀正想带着圆圆和孙利民他们去自己家开河蚌，却突然被余招娣叫住了。
“我也想和你一起玩儿，可不可以？”余招娣期期艾艾地走近了，手里还捏着一串火红的洋柿子，正要递给李文耀。
李文耀却没有接那一串东西，而是淡淡地说道:“随便你吧，你想来就来。”
他和余招娣没什么交情，不过李文耀也不想和她交恶，她们家那个张大娘可不得了，万一让她抓住了尾巴，自己家肯定要脱一层皮。
得了李文耀的同意，余招娣欢欢喜喜地跟上去了。
李文耀同孙泽华说了一声之后，就提着一背篓的河蚌，带着孙利民、孙利文、圆圆和余招娣回到了自己家。
这一幢属于老地主家的院子，虽说不是主院，也有些破旧了，但还是比一般人家的院子要漂亮多了。
圆圆一进去，和文奶奶亲亲近近地打了招呼，就忍不住开始闲逛了起来。
院子的东边种了一小片的芋头，宽大的叶子十分漂亮，有的芋梗上面已经没有叶子了，独留了一根长长的芋梗萧索着立着。
这是圆圆最喜欢的假假饭餐具，李文耀给他摘了好多次呢！
院子的西边种了一圈洋姜，现在已经长了几个花苞，这是大家都喜欢在院子里种的一种菜，等底下的块茎成熟了，腌进坛子里，再拿出来，便是清脆爽口的一道下饭菜了。
最让圆圆喜欢的，还是这洋姜开的花朵，就像是前几天在系统中学到的向日葵一般，灿烂又漂亮，只是小了一圈。
李文耀把背篓放下，去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
“圆圆，我们现在开始开河蚌了嘛？”
圆圆赶紧凑过来，李文耀现在已经摆开了架势了，砧板和菜刀都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就开吧！我猜里面肯定会有珍珠！”不等圆圆开口，孙利民早就已经凑了过来，开始催促了。
李文耀拿了一只河蚌放在了砧板上，对准了那河蚌的开口就是一刀下去，死死往下压之后，一只河蚌便被分成了两半。
“你们咋把这东西弄回来了？这东西腥气，也嚼不动，还难处理得很呢！”文奶奶也搬了个板凳过来看好戏。
“文奶奶，是我让文耀哥哥拿回来的，我听说河蚌的肉要用刀背敲散了才能煮得好吃，我们就带回来试试！而且……我听说里头有珍珠呢！”
看着圆圆那亮晶晶的眼睛，文奶奶笑着摇了摇头:“好好好，随你们折腾去吧，要是没有珍珠，你们可别哭鼻子！”
圆圆皱了皱鼻子，摇了摇头:“圆圆才不会哭鼻子呢！我娘说了，我已经是要读一年级的人了，不能再哭鼻子了！”
第三十二章
“是吗？圆圆要上一年级啦？”文奶奶笑着问道, 眼中满是惊奇。
“对啊，”圆圆骄傲地挺起了胸脯:“等开学之后，我就是一年级的大孩子啦！”
“是吗？圆圆这么厉害呢？那以后你和文耀一起上学好不好？文耀在学堂也没个朋友, 你多和他玩玩？”
“奶奶, 我也在学堂上学呢，而且我读二年级，和文耀哥哥也在一个教室！我也会和文耀哥哥玩儿的。”余招娣见她一直插不上话, 赶紧开口道。
文奶奶没见过余招娣，不过她还是笑着应承了:“好好好, 都是好孩子呢！多和文耀交流交流, 不然他都没个朋友……”
李文耀把河蚌扳开，里面的嫩肉便露了出来。
一条肥厚的斧足旁边还有长长的一条裙边，肥美的河蚌往外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气。
李文耀有些迟疑了,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圆圆却一点儿都不嫌弃, 直接伸手去把贝肉都抠了出来。
肥厚的一条斧足被整个挖了出来, 更加直观地让人看到了河蚌的丰腴。
不过与此同时, 更加浓郁的腥味儿也弥漫了出来。
“好像没有珍珠诶，来，文耀哥哥，你来敲一敲？看看能不能把河蚌肉敲松一点儿。”圆圆一边把河蚌的斧足肉放到砧板上，一边催促着李文耀。
李文耀听话地翻转了刀头, 开始用刀背敲打起贝肉。
在刀背的捶打下, 斧足越来越薄, 看起来也松散了一些。
敲打好的斧足肉被放进了干净的水盆里头, 嫩生的裙边也被扔了进去, 裙边柔嫩许多, 不需要再敲打。
一只贝肉敲打完毕, 李文耀又开始处理剩下的河蚌了。
一只只河蚌开完，珍珠却不见踪影。
孙利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没有珍珠了……这么多河蚌里面都没有找到珍珠，难怪珍珠这么珍贵呢！”
圆圆却依旧很开心:“至少我们收获了这么多的河蚌肉嘛，要是煮出来好吃，咱们就赚了！还有这么多的贝壳，你看，这里面的颜色多漂亮，流光溢彩的，还能用来当假假饭的餐具。”
圆圆一边笑着说，一边开始处理这些贝壳，贝壳的内部的确流光溢彩，变换不同的角度就能看到不同的颜色。
圆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漂亮的东西呢，原来丑乎乎的贝壳，打开之后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光彩！
圆圆在忙着收拾漂亮的贝壳，李文耀则尽职尽责地敲打着贝肉的斧足。
余招娣也凑过来，时不时往砧板上加贝肉。
李文耀瞥了她一眼，警告道:“你走远点儿玩吧，小心刀背砸到你的手。”
余招娣这才收回了手，尴尬地立在一旁，又开始去和文奶奶打交道。
“奶奶，你最近做家务活儿忙不忙哇？要是我没有去上工，招娣可以经常来帮你的。”
文奶奶惊奇地看了余招娣一眼，世界上就没有爱干活儿的孩子，余招娣突然说要帮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那张大娘教唆的？但又是为什么呢？自己家还有什么值得她们来筹谋的？
难不成……
文奶奶自然是没有答应:“不用啦，奶奶还干得动哩！怎么能让你一个孩子帮我呢？又不是以前旧社会了。”
余招娣被拒绝之后，却依旧没有挫败，而是又和文奶奶聊起了其他事情。
而这头，李文耀已经把所有的河蚌都处理好了，所有的河蚌肉都放进了清水里头漂洗干净了。
“呦，这就已经处理好了？”文奶奶好奇地凑过去看。
米白色的蚌肉被锤地薄薄的，泡在清水里头，看起来竟然真的像是一道美食。
“那我过去给你们煮一锅汤好不好？忙活了这么久呢，也不晓得好不好吃。”文奶奶一边说，一边把那一盆蚌肉端进了灶房。
“文耀，你去招待那些小伙伴们吧，奶奶来熬河蚌汤就好。”文奶奶把身后的小尾巴叫停。
几个孩子没了事做，李文耀便带着她们来到了后院摘果子。
到了后院，桃子却已经被贪吃的孩子们摘完了，果林里只剩下一棵青涩的橘子和矮状的柚子还挂着果。
“好像没有果子了……”李文耀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孙利文却自顾自找到了新的好东西玩。
“文耀哥，这个是什么树啊？”孙利文望着那宽阔的叶子，惊叹道。
“这是芭蕉，上面结了芭蕉花，也没见他熟过果，奶奶说是吃它的花，不过这东西不好吃，待会儿我问一下奶奶，看能不能砍一点儿回去让你们带回去喂小猪崽。”
“芭蕉……这也是很好的一种猪草哩。”圆圆望着那棵大大的树出神。
【滴～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辨识常用猪草15种。任务奖励:五斤卤猪头肉，请选择是否储存到储物格？】
【叮咚～发布学习任务:直接跳级到二年级，任务奖励:三斤曲奇饼干。】
脑海里的一阵声音吓了圆圆一跳，她这才发现，猪草任务居然已经完成了！新的任务也来了。
她自然是选择了将奖励放进储物格，这样的好东西，更要好好藏起来才行。
卤猪头肉呢！自从上次的肉夹馍之后，圆圆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油水十足的猪肉了，现在一想到储物格里有肥美的猪肉可以吃，就忍不住暗自吞咽口水了。
孙利民这个时候也靠近了粗壮的芭蕉树，他这次找到了另外的有趣之处。
“这芭蕉树的叶子怎么卷起来了？”孙利民一边说，一边把其中的一个芭蕉叶卷展平打开。
“啊！”展平后的芭蕉叶引来了余招娣的一声惊叫，这绿茵茵的叶子里头，居然有一只胖乎乎的白色蠕虫！
看着那白白胖胖的虫子，一个一个的环节，细细密密的腿，余招娣越看越恶心，直想往后缩。
“这里面有虫子！”孙利民却很兴奋:“文耀哥哥，我们可以把虫子抓起来，喂给你们家的母鸡吃，这样母鸡就能下多多的鸡蛋了。”
孙利民越说越兴奋，竟然开始试着薅芭蕉的叶子，想要多抓几只虫子出来喂鸡，可惜芭蕉树实在太高了，上面的叶子怎么也够不到。
李文耀一看，索性回灶房告诉了奶奶，文奶奶自然同意了把芭蕉给他们的事儿，毕竟他们家没有喂猪，这东西也是年年都会发新芽。
李文耀很快就拎着一把柴刀回来了，对着那芭蕉的茎杆狠狠砍了几下，芭蕉树便应声而倒了。
倒掉的芭蕉树露出了那一圈一圈的横截面，断面还不断地往外渗出液体。
芭蕉树倒下了，几个男孩儿便欢欢喜喜地去找卷起来的芭蕉树野，每打开一个叶子卷，就能获得一只甚至好几只胖乎乎的虫子呢！
几个男孩儿对于这个游戏痴迷万分，圆圆却没有这么热衷，她感兴趣的，是那一朵大大的芭蕉花。
芭蕉花不像其他的花一样艳丽，但是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和巨大的花苞还是让圆圆感到惊奇。
圆圆把苞片扳下来一片，那厚实的手感令人惊讶，实在是想不到，这居然是花瓣。
花瓣的底下，还连接着一根一根根的细管状的小花，圆圆知道，这才是芭蕉真正的花。
芭蕉的苞片还没有完全开完，后面就已经根着一串青涩细小的芭蕉了。
没人照料的芭蕉长不大，唯一的价值也就是喂猪了。
“诶呦，快别玩儿那芭蕉了，小心把里头的汁水弄到衣服上，洗都洗不干净。”文奶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看着大家玩儿得开心，不由叮嘱道。
“文奶奶！谢谢你给我们芭蕉树，我以前还没有见过这东西呢！它看起来又嫩又多汁，我们家的小猪崽一定很喜欢！”圆圆笑着感激道。
余招娣自然也不甘示弱:“奶奶！我们家的小猪崽已经长大了一些了，要是吃了这些芭蕉树，肯定会长得更大，到了年底的时候，大队每户人家就能多分一些猪肉了！”
“不用谢不用谢，反正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只有实在没粮食的时候才会把它地底下埋着的芭蕉根挖出来吃。”文奶奶摇着蒲扇，笑着说道。
很快，一整棵芭蕉树上的卷曲叶子都被几个男孩儿处理完毕了，足足掏出来好几大把的白色蠕虫。
“奶，你看，原来芭蕉树的叶子里面有这么多虫子呢，待会儿我就把它们拿去喂鸡。”李文耀捧着满满一捧的虫子，笑着凑近了奶奶。
文奶奶却避了避，她对这胖乎乎的虫子也没什么兴趣呢。
“好了好了，快都别玩儿了，河蚌汤估摸着已经熬好了，你们都洗洗手，待会儿都能尝上一碗，看看香不香。”
文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几个人去鸡笼喂了鸡，又去水井旁打水洗了手。
之后，灶房里的河蚌汤也可以盛起来了，锅盖一掀开，一股浓郁的鲜味儿便飘了出来。
文奶奶又在汤里撒下了一把葱花，顿时，汤的香味儿更加浓郁了，惹得人忍不住流口水。
文奶奶洗了几个碗，给每个孩子都舀了一碗河蚌汤，里头还泡着几块河蚌肉。
李文耀迫不及待地捞起了一块河蚌肉，河蚌肉一入口，李文耀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敲打过的河蚌果然不一样，入口嫩滑弹韧，一点儿都没有以前那胶皮一样的口感了。
特别是裙边，裙边最是脆嫩爽口，还会裹满浓郁的鲜香。
吃完了河蚌肉，再喝上一口鲜美的河蚌汤，暖乎乎的一碗，就是最美的享受了。
“我就说吧，河蚌肉很好吃的！”圆圆端着小碗，满足地笑道。
“对对对，就是不好处理，肉也不算多，一煮还缩水，要我说啊，还是用鱼篓去捉鱼抓虾更加划得来。”孙利民盘算道。
文奶奶也舀了一碗河蚌汤慢慢喝，听见这句话，却不赞成地说道:“你们几个才刚学会游泳呢，怎么就想着捉鱼摸虾了？可得离河边远一些，有时候水太急了，或是被水草困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放心吧奶，我们就用鱼篓抓，保证不下水，你说对吧？文耀？”孙利民捅了捅李文耀的胳膊肘，说道。
李文耀也赶紧点头:“对对对，就算要下水，我们也一定去山里的那条小溪，保证不会落水的。就算是要练习游泳，我们肯定会在有大人在的时候练习的。”
文奶奶一边和孩子们聊天，一边喝着河蚌汤，这河蚌肉居然她都能咬得动呢。
很快，一碗河蚌汤喝完，几个孩子也该各自回家了，正餐还是得回家吃才行。
文奶奶把芭蕉树砍成了几节，在外面包了几层芭蕉叶，让几个孩子一人抱一截回去。
孙家的三个孩子都有一截，而余家就只有余招娣有了。
抱着清香的芭蕉树，几个孩子和文奶奶以及李文耀告别之后，就踩着夕阳回家去了。
……
回到了家，几个孩子把芭蕉树放好，林大娘就端着满满的一碗煮菱角出来了。
自从发现菱角能吃，这东西便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零嘴了。
剥开菱角壳，把里面粉粉糯糯，香香甜甜的肉掏出来吃掉，剩下的壳子还能戴到十个指头上，变身成为大魔王。
“文奶奶给你们拿了这么多的芭蕉树回来呢？”看着那长长的几截芭蕉树，林大娘有些吃惊。
她和文奶奶倒是没有什么交情，不过二儿媳妇儿倒是和她们处得好一些，这文奶奶平白无故送这么多芭蕉树过来是什么意思？
“对啊，文奶奶可好啦，还给我们煮了河蚌汤喝，奶奶你是不知道，那河蚌肉敲过了之后煮出来的汤超级好喝，河蚌肉也好吃，弹弹的，越嚼越香。”孙利民吸溜着口水说道。
“文奶奶说让我们去了学堂之后也多带着文耀哥玩儿，说文耀哥没有什么朋友……”孙利文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哦……”林大娘了然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多照顾照顾李文耀，这孩子人挺好哩。”
说完，林大娘就把芭蕉树都搬进了灶房，几下就剁碎了，煮进了猪食锅里头。
圆圆也摸进了灶房里头，看着那满满一锅的猪食，忍不住说:“奶，我在书上看了，猪崽也得吃营养一些才长肉哩，这些猪草可不够，要不让爹找个时间去榨油场搞些豆粕回来？”
林大娘却有些犹豫:“以前我们不都是这么喂猪的，何必花那个钱去榨油场呢？豆饼还得花钱买呢，我们多添几把谷糠进去就是了……”
“奶奶，我是在书上看来的，不补充足量的蛋白质，猪崽也长不好，你看，有的国营养猪场用科学的方法养猪，一年可以出好几栏的猪呢！”
“好好好，就你鬼点子多，那我找个时间让你爹去一趟，用咱自家的黄豆和花生，顺便榨点儿油回来。”林大娘笑着点了点圆圆的脑袋，总算还是答应了。
“嗷……对了！”圆圆突然想起了储物格里的五斤猪头肉。
“奶奶，你看！”圆圆找了个盆来，把五斤猪头肉都放了出来。
满满当当的肉装满了整个盆儿，让林大娘都看花了眼。
定睛一看，原来这盆里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卤猪头呢！还是完完整整去了骨头的猪头，居然连口条都还在。
热腾腾的卤猪头肉，那味道可不是盖的，把院子里正在玩蛐蛐儿的孙利民和孙利文都引了进来。
林大娘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关上了灶房的门窗。
看着那满满一盆的肉，孙利民和孙利文两个孩子顿时就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响亮的口水。
“奶奶，这么多肉呢？”孙利民傻眼地问道。
“对啊，这是圆圆今天带回来的，我们把门关好了，今晚偷偷地吃。”
林大娘一边说，一边洗干净菜刀，切下最精华的口条尖，切成了均匀的四片，塞进了三个人的嘴里。
“这一片圆圆拿去给你红姐姐吃，剩下的我们今晚一起吃好不好？”
几个孩子吃到了美味的肉，眼睛亮晶晶的，乖巧地点头。
卤香的猪舌头，又是最有嚼劲的舌尖部分，一进嘴，先是浓郁的卤香，而后是猪肉柔韧的口感，还能品尝到它肉丝之间丰腴的汁水，鲜香浓郁。
一口舌尖吃完，几个孩子的胃口都被打开了，眼馋地盯着剩下的猪头肉。
林大娘赶紧把几个孩子送出了灶房，圆圆屁颠屁颠地拿着那一片猪舌去找孙红了。
孙红现在还在赶着绣手帕，她要赶着暑假的尾巴多绣几条帕子，赚更多的工分，到了年底就能有一笔不菲的零花钱了。
圆圆进了屋，就把那一片猪舌塞进了孙红的嘴里。
孙红下意识地一嚼，眼睛就是一亮:“这是哪来的，是猪肉吗？真香！”
“是我认识猪草的奖励啦，是一个大猪头，看着有点可怕，不过奶奶切下来的猪舌头是真的好吃！红姐姐，你还在绣东西吗？”
孙红珍惜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笑着说道:“对啊，我再多绣几条帕子，到了年底，就能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东西啦！到时候可以买麦芽糖，还能买竹蜻蜓，还能给我们俩一人买一条漂亮的头绳，甚至能买一朵漂亮的大红花呢！”
听着孙红的畅享，圆圆的内心也充满了憧憬……麦芽糖！竹蜻蜓！红头绳！大红花！
可是，看着孙红捏刺绣针捏出印子的小手，圆圆又有些心疼了:“可是红姐姐，暑假快要结束了，你不想多玩儿几天吗？”
“正是因为暑假快要结束了，我才要抓紧时间多绣一些，到了上学的时候，小婶婶就不准我绣了。”
“那红姐姐你出来绣吧，外面亮一些。”圆圆把孙红拖到了院子里头，残余的夕阳撒在绣品之上，孙红的作品也越发精致漂亮。
终于，上工的大人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孙家的院子里越来越热闹，就连笼子里头的那几只老母鸡都兴奋了起来。
几个孩子忙着给爹娘打水洗手，林大娘则拉着李芳一起切猪头肉。
李文则把馍馍蒸了起来，孙泽华和孙泽国也开始喂鸡喂猪。
总算收拾停当了，所有的工作都做好，孙家就可以开始开饭了。
一盆猪头肉已经被切成了薄片，装进了碗里，李芳还拿蒜泥、葱花、芫荽凉拌了一大碗，猪舌、猪耳朵和猪拱嘴这几样则另外切开放进了另外的一只海碗里头。
“来，多谢咱们的圆圆，这是猪耳朵，猪头身上最好吃的肉呢！多吃一点儿猪耳朵，去学堂读书也能听好课。”林大娘给圆圆夹了一筷子猪耳朵。
猪耳朵一入口，先感受到的不是那股卤香气，而是它独特的口感，一层弹牙的猪皮包裹着一根细长的脆骨，一入口就是咯吱咯吱的口感，随后感受到的是浓郁的卤香味儿和紧致Q弹的猪皮，层次格外丰富，令人着迷。
小孩子都喜欢这咯吱咯吱的口感，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往耳片上招呼。
然而圆圆最喜欢的却不是猪耳朵，而是猪舌头，猪舌头肥瘦比例正好，一口下去，浸透了卤香味儿的舌头肉柔嫩又丰腴，一点儿都不会塞牙。
当然，猪拱嘴也不错，厚厚的一层皮胶原蛋白十足，肉也是肥瘦混杂，还错落着许多的筋膜，充满了胶质，能把人的嘴都糊上。
大人们则更喜欢往猪脸肉上招呼了，猪头皮自然不用多说，厚厚的胶原蛋白十分弹牙，猪头皮下面的肥肉也一点儿都不油腻，而是软糯脆嫩，里面的核桃肉也是充满了胶质，鲜嫩爽滑。
凉拌好的猪头肉夹进馍馍里头更是杀伤力十足，加了葱姜蒜和辣椒的猪头肉味道更加丰富，夹进馍馍里头，一口咬下去，厚实又饱满的肉溢出来，和馍馍混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满足。
一顿猪头肉吃得一家人酣畅淋漓，几个孩子也都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真爽啊！多亏家里有个圆圆，不然我们也和其他人一样，一年到头才吃得上几回肉呢！”孙利民满足地揉着肚子。
林大娘看着孙利民那满足样，调笑着说:“你啊，就晓得吃，也不知道好好读书，以后要是学习好，说不定能考上城里头当工人，那才真的有好日子过呢！对了，过两天也该读书了，你上学期学的东西还记得多少？”
“对了，娘，圆圆这学期也该送去读书了吧？我这几天抓紧时间给她准备个书包。”李文揉着圆圆的头，问道。
林大娘琢磨了一会儿，道:“是该去，我那里有件坏了的粗布衣裳，你给改改，再绣几朵低调的小花，给圆圆当书包吧？”
这时候，圆圆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任务，仰着头道:“奶奶，我不想读一年级，我想要跳级，直接读二年级！”
第三十三章
“跳级？”
这个新鲜的词儿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圆圆却淡定得很:“对啊, 我都会被乘法口诀了，当然不能从一年级开始上。”
“跳级啊……以前好像没有这样的先例……”孙泽华摸着胡茬，纠结道。
“那是因为以前没有孩子这么小就会乘法口诀啦, 我已经把一年级的知识都学会了, 怎么就不能直接上二年级了？”圆圆可是打定了主意要直接上二年级的，自然会极力劝说。
“既然孩子都会了，那你去柏树岭问问, 能不能就跳一级嘛。”林大娘最宠的就是圆圆了，她自己琢磨着, 孩子既然都把一年级的知识都学会了, 那怎么就不能直接上二年级了？反正孙泽华和大队学堂的校长也认识，说不定能通融一下呢？
孙泽华琢磨了一会儿:“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样……我找个机会领着圆圆去一趟学堂, 让老师给她出张卷子, 要是考过了, 说不定就能让老师通融一下了。”
“这个法子好！”林大娘赞道:“做一张卷子也好堵住其他人的嘴, 免得说我们家圆圆走后门呢，不过圆圆，你有把握能把卷子都做对吗？”
“圆圆别怕，我们可以教你的，我数学最好, 可以教你数学。红姐姐语文最好, 可以教你语文, 这几天辛苦一下, 我们把一年级的知识都拉通复习一遍, 说不定就能通过考试了。”孙利文一边计划, 一边给圆圆加油打气。
孙利民自然也不甘愿把他一个人落下, 不过读书可是他的老大难，他该怎么帮圆圆呢？
“嗯……圆圆，我可以帮你跑腿儿，你学习的时候饿了渴了都告诉我，我保准把你伺候地好好的，让你能专心备考。”
看着几个孩子这一出大戏，孙泽华也笑了:“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这样吧，我明天就去问问，要是那边同意了，你们就帮圆圆突击复习一下，要是真能跳级，那可真是这十里八乡头一位呢！”
在家人的鼓励下，圆圆也坚定了信心:“放心吧！圆圆一定会努力学习，成功跳级，保证不丢我们老孙家的脸！”
……
有了目标之后，第二天开始，圆圆就开始勤快起来了。
她也不睡懒觉了，每天都和哥哥姐姐一起起床，忙着沉浸思绪，在系统里头开小灶。
学习系统自然也不会藏私，竟然给出了学会一个课本知识点就给1.2个积分的激励政策，让圆圆越发热爱学习。
很快，在哥哥姐姐以及系统的帮助下，圆圆不仅学会了一年级的所有知识点，还赚了五十多个积分，现在，系统积分已经达到七十四了！足够买好多好东西了。
孙泽华早些天也特地跑了一趟大队学堂的校长陈光明家，跳级这个词陈光明也是头一回听家长提出来哩！
没想到，在这个不能考大学的年代，居然还有家长把孩子教得这么好，居然还想要跳级！
而且提出想要跳级的孩子居然才五岁多，这么大点儿的孩子，竟然就已经把一年级的内容都学完了？
陈光明稀奇极了，放下话来:“只要她想，那自然可以跳级的，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卷子必须得一个不错才行，必须得考满分，不然其他的孩子可不会同意哩。”
孙泽华自然是连连答应了，能争取到一个跳级的机会就已经不错了。
“好好好，那就多谢陈校长了，我回去再给我们家圆圆补补课，开学前一天我就把她带过来做卷子可以吗？”
“好，只要孩子有信心，你就把她领过来做卷子吧。这一包红糖你也拿回去，孩子凭本事做的卷子，家长在后头送礼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推脱了一番，孙泽华还是带着那一包红糖回家去了。
得了能跳级的准信，几个孩子乐开了花，可是孙泽华没想到，圆圆居然这么聪明，离考试还有五天呢，就把所有的知识都学会了。
信心十足的圆圆也不打算再复习，剩下的五天，自然就是圆圆的假期了！
开学过后就要每天背着书包去学堂上课了，哥哥姐姐们都催着圆圆抓紧时间玩儿。
几个孩子一时也没想到要去玩儿什么，索性带着背篓，来到了泥巴山脚下，去找李文耀这个好朋友一起玩儿了。
牛棚离李文耀家不远，几个孩子在路上遇上了担着扁担的周渊洁，欢欢喜喜得和他打了个招呼:“周叔叔好！”
对于这个救命恩人，几个孩子可孺慕得紧呢！这可是救了他们一命的恩人，要不是他，他们可能就会掉进河里淹死，变成可怜的水鬼了。
自从上次救了两个孩子以及参加游泳教学之后，周渊洁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改变了，眉眼间的自信又长回来了一些。
他仿佛是找到了自己新的价值，不再和以前一样，干完了事情就畏畏缩缩地缩在阴暗的牛棚里头了。
现在，他也敢担着扁担，或背着背篓在村里逛上一圈，听几个学游泳的孩子们叫他一声周叔叔了。
自从救了两个娃之后，大队的乡亲们对他也变得有些熟稔起来，有时候甚至愿意同他一起唠唠嗑了。
“诶，你们几个来找文耀玩儿吧？他现在在牛棚呢，有一头母牛怀了崽，他特地割了嫩草来喂牛。”周渊洁看着几个孩子，笑着说道。
听见母牛怀了崽，几个孩子都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往牛棚那边去，想要看看怀崽的牛是什么样。
圆圆掏了掏兜，从里头掏出了一个白煮蛋塞给周叔叔，就笑着和哥哥姐姐们往牛棚那边跑了。
周渊洁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孩子就跑远了，看着手里那个暖乎乎的水煮蛋，周渊洁眼中冒出复杂的神采。
他已经收过几次圆圆塞给他的鸡蛋了……
鸡蛋这东西可不是孩子们想拿就拿的到的，想也知道，这约摸是孙家的几个大人让孩子送来的，怕是还惦记着那份恩情呢。
周渊洁把蛋壳捏碎剥开，将水煮蛋一口塞进了嘴里，他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蛋白质的来源了。
将蛋壳踩进泥里，周渊洁望了望天空，暮夏的天空，沉静无暇，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又在何处呢？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还了这一份恩情呢？
身后很快就传来了几个孩子的欢笑声，几个孩子都挤在牛棚里头看望怀孕的老黄牛呢。
周渊洁一笑，现在想这么多干嘛，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
暑假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开学的前一天。
今天孙泽华特地请了半天的假，起了个大早，他要带着圆圆去陈光明考试。
几个哥哥姐姐们显然也极为看重这件事情，几人都不约而同地起了个大早，打算跟去陪考。
“圆圆圆圆，快点起床了！今天你要去参加跳级考试哩！”孙利民最是闹腾，直接推搡了一把圆圆，想要把她推醒。
圆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还沉浸在混沌之中，没有清醒过来。
看见圆圆睁开了眼睛，孙利文也笑着开口了:“小懒虫快起床，老师可不喜欢爱睡懒觉的小朋友。”
圆圆打了个哈欠，眼睛分泌出泪水，把眼睛里的那层模糊东西清洗干净之后这才彻底醒了。
等几个孩子洗漱好，桌上已经摆好了玉米糊糊粥和咸菜，原来所有的家人今天都早起了呢！
圆圆趴在桌子上想了想，花了22.5个积分给每个人都兑换了一根油条和一只煎蛋。
很快，孙家的桌子上就凭空出现了一张油纸，上面是摞地高高的油条和一堆煎蛋。
“圆圆花积分兑的，每个人都有哦！”圆圆一边说，一边拿了一根油条递给了林大娘。
林大娘接过油条，不晓得有多高兴，嘴巴也咧开了:“好好好，圆圆最孝顺哩！快，圆圆也吃，等吃完了，给奶考个满分回来！”
说完，林大娘也给圆圆拿了一根油条，圆圆开心地接过来，挺着胸脯道:“放心吧奶，我保证考个满分，顺利跳级！”
圆圆一边说，一边狠狠咬了一口油条，刚拿出来的油条还是烫的，酥酥脆脆的外壳里面是暄软的芯，疏松多孔的油条并不会噎人，只会越嚼越香。
随着咀嚼的动作，油条里面的油香渗了出来，顺着食道进入肠腑，狠狠犒劳了大伙儿的五脏庙。
油香十足的油条让大伙儿的胃口都打开了，在这个年代，这油炸的精细粮可不是那么好得的，这可是满满的油水呢，能把贫瘠的土地滋润得流出油来。
孙利民最是嘴馋，几口就把油条吃了个干净，接着又开始去夹他的那一份煎蛋。
煎蛋一入口，孙利民才砸吧着嘴，道:“吃了这油煎的蛋，我才晓得原来鸡蛋还能更好吃呢！一口下去，那鸡蛋清像是要爆出油来，酥酥脆脆的，里面的蛋黄却还溏着心，又嫩又滑。”
被孙利民这些话馋地，孙利文和孙红两人也不由加快了吃油条的速度，吃完了油条，还有更好吃的煎蛋呢！
圆圆最是斯文了，还在慢吞吞地和油条做斗争，咬开酥脆的外壳，里面是越嚼越香的白面，圆圆可舍不得囫囵吃下去，非得仔仔细细地把味道尝尽才行。
等圆圆把早餐吃完，其他孩子已经洗干净手漱干净口了。
李文把圆圆的新书包也拿了出来，这是用林大娘的旧衣服改的，上面缝了结实的扣子，还绣了几朵低调的蓝紫色小花，粗看平平无奇，但细看来，每一寸都蕴含着李文的慈心。
“走吧，我们去考试喽！”孙泽华招了招手，几个孩子便一同涌了上去。
孙泽华带着一大串的孩子顺着村路来到了村口，还好现在大伙儿基本上都在吃早饭，不然这一大串的孩子，估计又会引来爱看热闹的婆子。
大队的学堂离三队不远，孙泽华带着孩子只走了约摸半个多小时就看到了大队学堂的土墙。
陈光明家正在大队学堂的旁边。
到了陈光明家门口，孙泽华带着几个孩子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灰尘，这才清了清嗓子，正式敲了门。
陈光明一家已经吃完了早饭，听见了动静就赶紧过来开了门。
开了门一看，嘿，孙泽华咋带了这么多孩子过来呢？
孙泽华拍了拍圆圆的肩，圆圆就扯了一把书包带子，抬着头笑着说:“校长爷爷好！”
“诶呦，你就是想要跳级的那个小娃吧？”陈光明看着圆圆，笑着问道。
“对，校长爷爷，爹说只要我拿了满分，就能直接读二年级是不是？”圆圆拽着书包带子，紧张地问道。
陈光明笑了:“对，只要你考了满分，我就让你直接读二年级！不过……你真的有信心靠满分吗？”
听见陈光明的话，圆圆送了一口气，随后整个人都自信起来:“圆圆有信心！圆圆超级厉害哒，圆圆已经把一年级的知识都学会了，随便爷爷怎么考圆圆。”
陈光明看着这机灵的孩子，也欢喜极了，嘴里直说:“好好好，圆圆厉害，那爷爷就等圆圆给考出一个满分喽！好了好了，都快进来吧，你的哥哥姐姐和爹爹都是来陪你考试的？”
孙泽华依言带着一串孩子进了院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孩子们都不放心呢，想亲自看着圆圆考试，这不，我拗不过他们，就都带过来了。对了，陈老师，这些东西，也不成敬意。”
孙泽华从兜里掏出了一小包冰糖出来。
这冰糖看起来分量少，但可比上一次的红糖还要难得哩。
陈光明自然还是想要推辞的，可耐不住家里的孩子嘴馋，一窝蜂地就从屋里钻了出来，盯着那一包冰糖流口水。
孙利文也有眼色，直接接过了那包冰糖开始你一把我一把地分了起来，很快，一包冰糖便尽数分给了陈家的几个孩子。
都沾了孩子们的手了，陈光明能怎么办？只能道谢呗。
“那就多谢泽华老弟了，来，带着圆圆到堂屋里头来，我出了几套卷子呢，让她选一套做？”
陈家的堂屋向阳，现在正亮堂着，很适合用来写作业。三张数学卷子和三张语文卷子都是写在草纸上的，铺满了整张饭桌。
圆圆从书包里头掏出了石板和石笔，随便选了两套试卷，便开始写了起来。
见状，陈光明心里暗悔，怎么就让她自己选呢？这孩子刚好选了两张最难的！
不过选都选好了，陈光明也不好更改，只能和孙家的其他几个孩子们一样，看着圆圆在石板上费劲巴拉地写字。
以往圆圆都是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的，现在一换了石笔，就稍微有些玩不转了。
不过很快，她就适应了下来，开始专心致志地攻克眼前的这一桌子题。
一年级的知识，自然是难不过圆圆的，很快石板写不下了，圆圆把石板上已经做完的题拿给陈光明核对。
陈光明接过石板，和自己写的题一个一个地参对起来。
“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圆圆做得全都对呢！字也写得还成。”陈光明越看越满意，忍不住赞叹起来。
一转眼又看到院子里含着冰糖正抓紧时间疯玩的自家孩子，陈光明忍不住吼了一声:“虎子！爱华！有林！你们都来看看，这个妹妹比你们厉害多了，一天就晓得疯玩儿，你看看妹妹，这才五岁多呢，就学会这么多知识了。”
陈光明一边啧啧赞叹一边吐槽自家孩子是如何如何调皮，圆圆却又拿着石板开始攻克下面的题了。
索性这几天的突击极为有成效，圆圆又的确是个聪明的料子，很快，所有的题做完，她还真是一道题都没有错！
陈光明看着圆圆那一块石板，眼中迸发出热烈的光芒。
“啧啧啧，我这是碰见一个天才哩！行了行了，既然圆圆真的把所有的题都做对了，那爷爷也说话算话，圆圆可以跳过一年级，能直接读二年级了！”
此话一出，孙家的几个孩子们高兴地不行，直接把圆圆拉了过来，一边欢呼一边恭喜圆圆。
“成功了诶！我就说嘛，圆圆这么聪明，肯定能成功跳级的。”
“那以后我就和圆圆读一个班喽，现在我们都读二年级了。”孙利文牵着圆圆的手，笑着说道。
孙利民也琢磨着:“我四年级了，和你们不在一个教室……”
孙红也开心地畅享着:“我虽然和你们不在一个教室，但下课之后我们也能一起玩儿。到时候，我把我的朋友也介绍给圆圆，我们可以一起玩翻花绳、跳房子、抓子儿……”
孙泽华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跳级的事情总算是成功了，圆圆果真是聪明……
事情敲定了，孙泽华也没有耽搁，和陈光明简单闲聊了几句就开始了告别。
“陈校长，那我们家圆圆以后就多亏你照顾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安排工作，今天就先这样，下次再找机会，我一定和陈校长聊个痛快！”
陈光明也没有强留，摆了摆手道:“好好好，你先忙去吧，我们下次再聊。你们家圆圆是个好苗子哩！可不能耽搁了，以后好好培养，知道不？”
孙泽华自然是连连点头，把几个孩子都召集到了一起，这才正式告别了陈光明。
……
返程的路途格外轻松，圆圆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码地整整齐齐的饼干，这是跳级任务的奖励。
“来，爹，哥哥，姐姐，我们一起吃饼干！这是圆圆成功跳级的奖励哦！”圆圆一边说，一边自己先忍不住拿了一块饼干尝味儿。
曲奇饼干这东西是个稀奇玩意儿，只有县上的供销社才有的卖，就连孙泽华也是第一回吃。
褐色的曲奇饼干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儿。
孙泽华一口下去，那饼干就在嘴里酥地掉渣了，孙泽华晓得这是属于油脂的魔法，看起来简简单单的饼干，不晓得有多费油呢。
随后，浓郁的奶香味儿越发凝实起来，在孙泽华的嘴里化开，吸饱了口水的饼干渐渐变得松软了起来，不用费力吞咽，便顺着嗓子滑进了胃里。
饼干滑进了胃里，孙泽华的嘴里却依旧残留着一股奶香和浓郁的甜香。
孙泽华只吃了一块就舍不得再吃了，这高油高糖的东西，又是加了牛奶用精细面粉做的吃食，不晓得有多营养呢，他一个嘴巴粗糙的大男人吃了多浪费。
这样精致美妙的点心，应该给家里的女人们和孩子们品尝才是。他一个大男人，囫囵吞枣咽下去，多浪费啊。
几个孩子自然不必多说，纷纷折服在了这精致的曲奇饼干之下。
奶甜奶甜的饼干，在孩子们的心里，这东西比肉还要好吃！
孩子们珍惜得小口小口咬着饼干，慢吞吞地跟着了孙泽华的身后。
很快，进了三队，走到了大路上，圆圆便把剩下的饼干收回的储物格里头。
到了大路上，人就开始多了起来。
农忙刚过了没多久，大伙儿都在忙着整地种下一轮作物。
这不，大路两边的田地里头，三三两两的婶子们凑在一起在拔草。
“呦，大队长，你大清早带这一串孩子去干嘛啦？”
“是去走亲戚了吧？趁着暑假的最后一天哩。”
“啧啧啧，眼看着明儿就要开学了，也不晓得让孩子们关在家里看看书收收心，把孩子带出去干嘛？”
“利民这孩子咋这么高兴呢？那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后面去了。”
看见了这一群人，婶子们叽叽喳喳地开口了。
乡下除了农活就没有其他事情了，婶子们都无聊得不行，自然只能自己找消遣了。
利民一听见自个儿的名字，顿时就不好意思起来，努力压下了那飞到耳朵根后面的嘴唇，挠着头笑道:“也不怪我高兴，我妹她跳级了，明天就直接去二年级报道了。”
孙利民这话仿若一个惊雷，人群顿时就炸开了锅。
“啥？跳级？跳级是什么意思？”
“你妹妹？那不就是圆圆，圆圆咋就读二年级啦？”
“圆圆不是才五岁吗？一年级也还没有读呢。”
“这是咋回事儿？”
“嘿，原来还能跳级啊？那我去问问陈校长，看看我们家狗蛋能不能跳级，多读一个一年级也要多花不少钱哩……”
孙泽华一看这个境况，顿时头都大了，他瞪了孙利民一眼，摆了摆手，道:“婶子们，婶子们，你们不要闹了，都听我说。”
第三十四章
“其实呢, 我们家几个孩子每回放了学都会教圆圆念书来巩固自己的学习成果，没想到这一来二去，圆圆就把一年级的知识都学完学会了。”
“圆圆也不想再多学一遍一年级的知识, 我就去找了陈校长一趟, 不过校长说了，必须把他出的卷子都做完做对才行，这一次圆圆也是考了两个满分才成功跳级的。”
孙泽华一五一十地把这些东西都交代了, 生怕让别人以为他走了后门。
几个婶子这才缓和了语气，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夸赞起圆圆。
“啧啧, 不愧是大队长你家的崽呢, 圆圆这孩子就是聪明，这么大点儿就把一年级的知识都学会啦？”
“还是老孙家的孩子教得好，大的带小的, 这不, 就省了一年的学费了。”
“我们家狗蛋怕是不行了, 他哥哥成绩也不好……”
“要考两个满分才能跳级哩！我们家大宝正正经经读完了一年级都考不了满分, 看来啊，还是多亏了圆圆聪明。”
婶子们叽叽喳喳地夸奖着，把圆圆的脸都夸红了，她不自在地抠了抠爹的手，催促着爹快些走。
孙泽华这才和和婶子们道了别, 把几个孩子都送回了家就回到大队办事了。
“奶！我跳级成功了！现在, 我已经算是二年级的大孩子了！”圆圆强行装得稳重起来, 但那股子笑意还是没能忍住, 整个人都欢脱着, 睁着亮晶晶的眼睛, 等着奶奶的夸奖哩！
林大娘听了这个消息, 自然高兴地不知该怎么样。
“好好好，我们家圆圆厉害哩！等着！奶给你杀只鸡，炖个鸡汤庆祝庆祝！”
圆圆可舍不得她们自己家的老母鸡，连忙拉住了奶奶:“别别别，奶，圆圆不想吃鸡汤，你看，我跳级的奖励，这么大一包饼干呢！奶，你吃过曲奇饼干吗？”
林大娘张开嘴，接住了圆圆塞过来的饼干，这饼干一入嘴，林大娘便知道，这好东西和她以前吃的饼干可不一样。
“奶以前走亲戚在别人家尝过一回，但是那种饼干可比不上这个，又酥又甜，还有一股奶味儿，一尝就知道是各种精细东西做成的。”
林大娘珍惜地把另外半块也塞进了嘴里，顿时，那高油高糖带来的幸福感便更加浓郁了。
“既然不喝鸡汤，那我去大队鱼塘花点儿钱换条大鱼回来，给你们炖个鱼吃，这东西最是补脑了。”
林大娘计划着，很快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带着钱票出了院门。
剩下几个孩子们留在家里，一边吃曲奇饼干，一边在孙红的督促下准备明天上学要用到的东西。
石板石笔自然必不可少，这是读书的基础装备了。
还得要准备一个铝饭盒，学校离家太远了，中午那一顿她们要在学校吃。
早上把馍馍、红薯或加了水的大米放进铝饭盒上，拿到学校的饭堂去蒸好，到了中午下课就能吃上饭了。
除了饭盒，还要带咸菜，不过孙家几个孩子带一罐子就行，中午下课之后可以聚在一起吃。
孙红搬开柜子上的杂物，从后面掏出一个铝饭盒来。
饭盒上整整齐齐地刻着“孙愿”两个字，还特地刻了一朵小花，避免有重名。
石板石笔和饭盒都有了，圆圆便松了一口气。
至于课本，圆圆可以和哥哥一起用红姐传下来的旧课本。
一本课本可值不少的钱哩，村里的大多数人家，都是大的传小的，一个个地传下去用。
孙红的课本保护地很好，就算是用了一学期都还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褶皱。
虽然已经经过了孙利民的一次使用，但利民这孩子平常不着调，对于课本却是十分爱惜的，所以圆圆和哥哥能用上一本还算是崭新的课本。
很快，几个孩子把东西都收拾好，林大娘也提着一条大鱼回来了。
这条大鱼足足有五斤重，是大队鱼塘里的好货。
林大娘的动作很麻利，一条大鱼很快就被开膛破肚送进了锅，鱼块在大铁锅里煸香之后，林大娘便把它转到了陶罐里头慢慢炖，很快，老孙家就飘满了一股鱼香味儿。
林大娘却还没有闲着，而是从房梁上割了两指厚的腊肉下来。
她要忙着给几个孩子搞下饭菜了，中午那一顿在学校吃，林大娘总想让孩子那一顿也不落下，也能吃地好一点儿。
腊肉是半肥半瘦的五花，被林大娘煮熟切成了粒。
切好的五花腊肉和蒜末、剁椒、外婆菜炒在了一起，腊肉里的油脂也出来了，裹满了所有的配菜，油亮油亮的，看起来格外有食欲。
这样炒出来的菜最是下饭不过，咸香鲜辣，爽脆又有嚼劲，夹进馍馍里不晓得有多下饭哩！
炒熟了的下饭菜被林大娘趁热盛进了早先烫好晾干的玻璃瓶里头，拧紧了盖子，放进了孙红的书包。
等到了学校，孩子们就能就着这一瓶子酱吃完午饭了。
一切东西都收拾停当，陶罐里头的鱼也炖好了，雪白雪白的汤汁，大块大块的鱼肉，开学前的最后一顿午餐，总算是开始了。
……
与此同时，只隔了一片自留地的余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张大娘今天只煮了一锅能照得见人影的玉米糊糊，蒸了高粱面和玉米面两种馍馍。
玉米面的馍馍自然是给金宝和他爹吃的，在张大娘心里，家里的女人，包括她，也就只有吃高粱馍馍的份儿。
所以她才这么见不得隔壁对圆圆这么好呢，她也是一个赔钱货，凭啥吃得比她这个长辈还要好？
一人捧了一碗玉米糊糊，余家的午餐也开始了。
“来，金宝，你喜欢的苞米面馍馍，还有他爹，你也来一个，这苞米面馍馍才不剌嗓子呢，你上工这么辛苦，可得多吃一些。”
张大娘一边说，一边笑着给金宝和他爹递馍馍。
旁边的余招娣却翻了个白眼，上工辛苦？她这个便宜爹可是最晓得偷奸耍滑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了。在她看来，自家娘甚至都要比便宜爹能卖力气，可惜啊，因为是个女人，就也只能吃高粱面馍馍。
看着手里的高粱面馍馍，余招娣心里泛出了一股子苦水儿，这东西简直不像是人吃的东西，又干又硬又噎嗓子，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为了活命，还不是只能一点一点儿嚼碎了往肚子里头咽？
要是上一次那活儿真成了就好了……怎么偏巧就遇上了上头严查，钱没赚到，还把吴丹霞这条大鱼给放走了。
“诶，对了，我今天听见几个婶子摆龙门阵，她们说隔壁那个死丫头跳级了？”张大娘嚼着手里的高粱面馍馍，疑惑着问道。
金宝她娘道:“是，我听说她把一年级的知识都学会了，去陈校长那儿做了两张卷子，考了两个满分呢，不然咋可能直接跳过了一年级就读二年级了？”
张大娘越听这个消息越觉得心累，她摸了摸余金宝的头。
“咱们金宝这么聪明，要是去校长那里做题，肯定也能考两个满分跳级的。可惜啊，咱们庄户人家，没有门路……”
“娘，这可不是有没有门路的关系，这卷子是要自个儿去考的，咱们金宝连数数都只会数到十，怎么可能考两个一百分呢？”余金宝他爹倒是有自知之明，摆着手说道。
“数到十还不厉害呢？我十岁多才会数到十呢！咱们金宝就是聪明，可惜啊，要是早知道这样的消息，我就带他过去试试了。现在平白无故，居然比隔壁那臭丫头还要低一个年级……”张大娘不甘心地嘟囔道。
“啥？”余金宝他爹诧异极了:“你这回也要送金宝去上学？不是说明年送吗？”
“明年送明年送，明年再送就真的被落下了，明年就再也赶不上隔壁那臭丫头啦！咱们金宝这么聪明，可不能耽搁了。”张大娘急躁地说道，嘴角那颗新发的燎泡也在闪闪发光。
“那咱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书包，石板石笔和饭盒都没有，明天能把孩子送过去才怪！”余金宝他爹皱着眉说道。
“这样，”张大娘把视线落到了余招娣的脸上:“让金宝先用招娣的东西吧，虽然大了一些，但应该也还算合适。”
“奶！”余招娣急了:“你这是啥意思？不打算送我去上学了？别忘了，以前那个大队长是说了的，要是不送我上学，就给咱家评个落后队伍，大队开大会的时候要上去挨批评的！”
她这次是真的急了，她可不能不读书，这个年头的书多好念啊，知识点没那么复杂，而且过几年就又能高考了，等她考上大学，工作也是包分配的，未来再怎么也能当个干部。
但是不读书的话，这一切可就都没了！
“奶！”余招娣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你送我去读，我在我们班是第一名呢！以后还可以帮金宝补补课……”
“就让你弟凑合几天，等把他新的东西做出来，你再去念书嘛。对了，你以后记得好好听课，一定要把隔壁那个臭丫头比下去！还有，下课回来记得多给你弟讲讲，让他明年也能跳个级看看。”
余招娣听见这番话才真的送了一口气，不过嘛，余金宝想要跳级？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以他那个从一数到十都要学好几周的天赋，别说跳级了，能跟上班上的教学进度就不错了。
不过余招娣却仍旧点了点头:“好，我放学后也会教金宝念书的，争取让他多学一点儿东西，能跳级自然最好。但是奶，你记得要快些把东西还给我，拖久了去学校老师肯定就不高兴了。”
“好好好，就你事儿多，”张大娘白了余招娣一眼，又说:“行了，你先去把石板洗干净了，饭盒也多洗几遍，待会儿把上学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明天我们就带着金宝去报名了。”
余金宝对餐桌上发生的一切却半点儿兴趣都没有，仿若说的不是他一样，只顾着和手里的玉米面馍馍较劲。
看着余金宝那一幅只知道吃的样子，余招娣更是觉得前路漫漫，毫无希望。
……
很快，眼睛一睁一闭，新的一天就到了，今天大队特地放了一天的假，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大伙儿都带着自家的孩子要去大队的学堂报名哩！
孙家的几个孩子也在孙泽华的带领下来到了大队的学堂。
这是一间盖了瓦片的土墙房子，还刷了一层石灰水，看起来比其他房子气派得多。
不过学堂不大，统共只有四间房，两间大一点的作为教室，两间小一点的作为老师的办公室和学堂的灶房。
柏树岭大队的学堂只有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每个年级也就只有一个班，一二三年级一个教室，四五年级在另外一个教室。
虽说学堂很小，但大队里的孩子也不多，愿意送孩子上学的更少，倒也还算是够用了。
整个学堂也就只有两个老师和一个校长，老师是早年就来了的两个有文化的知青，校长由年老的陈光明担任。
三个人要管五个年级，就只能一个班一个班地轮流教。
孙泽华先带着孙红和去了他们的教室，孙红今年上五年级了，孙利民今年也要上四年级了，刚好还在一个教室，比较方便。
随后，孙泽华又带着圆圆和孙利文一起进了另外一间教室，比起刚才的教室，一二三年级的教室宽敞一些，也热闹许多。
比起四五年级的大孩子，低年级的小朋友们就跳脱多了，整个教室都装满了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欢笑声。
林琳老师正坐在讲台上，给报名的孩子登记呢。
孙泽华先把孙利文扔进了二年级的人堆里头，接着又开始给圆圆报名。
圆圆的情况和其他孩子们不一样，其他二年级的孩子多是已经在大队学堂读了一年级的，已经有留底的档案了。
但圆圆是跳级生，只能中途插到二年级读书，这就得让老师重新登记一个学生信息。
等前面的孩子都已经成功报名了，孙泽华才把圆圆领到了讲台这边，仔仔细细地同老师阐述情况。
“林老师，我们家孙愿是跳了一级的，不晓得陈校长有没有给你说……”
林琳老师看了一眼眼前这一大一小，顿时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哦哦，是孙队长是吧？陈校长早就给我说了，你们家有个跳级的神童哩！这才刚满五岁，就把一年级的知识都学会了。”
“哪里哪里，”孙泽华不好意思地抠了抠自己的头，道:“我们家圆圆就是运气好，刚好碰上了会做的题。”
“圆圆？是孙愿同学的小名吧？真好听。”林琳也喜欢聪明又乖巧的孩子，不免又夸赞了一句。
“对，是这孩子的小名，要是老师不嫌弃，您也能这么叫她。”
“好好好，圆圆，现在我们来登记一下，登记之后你就是我们二年级正式的学生了！”林琳笑着拿出了学生信息登记表。
林琳给圆圆登记之后，又领着她去了二年级的那一片课桌。
整个教室被分成了三个部分，一年级、二年级和三年级各一个方阵。
至于上课的黑板，教室的前后各一个黑板，一年级和二年级一个年级半边黑板，三年级则独占教室后面的那一整块黑板。
给圆圆报完名之后，孙泽华就走了，孙利文领着圆圆坐到了自己那一张课桌上，他们的课桌比较长，是两人一桌的。
教室里的课桌也破破烂烂的，桌面上满是刻痕和木痕，摸起来凹凸不平，还好用的是石板写字，要是把纸放到上头，非得一戳一个洞不可。
课桌有三条腿都垫了碎瓦片，还好条凳还是好的，也不晓得是哪一届的哪位同学用来垫学费抵下的凳子。
艰苦的环境，孩子们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儿痛苦，没有感受过差异，没有享受过好的教学条件，他们只以为教室原本就是这样的，课桌和凳子也生来就是破破烂烂的。
只有余招娣不一样，她上一世的家庭条件虽然也不好，但那怎么也是春风拂过之后的年代了。
至少在上一世，教室是一个班独占一个的，课桌和凳子也是是光滑的，黑板不是斑驳掉皮的，教室的屋顶也是不会漏雨灌风的。
余招娣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那张条凳已经变成黑漆漆的了，看不出一点儿原本的颜色，显得邋遢极了。
“姐！姐！我的石板和石笔给我，还有我的书，其他好几个孩子都还没有书呢，我得去显摆显摆。”
余金宝急匆匆地跑过来，余招娣赶紧把书包打开，把石笔石板和一年级的课本都一股脑地塞给了余金宝。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书包就快要空了，除了答应给余金宝的那些东西，她能留下的，只有这一只石笔，还有待会儿将要发下来的课本。
她今天借口帮余金宝背书包，这才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学校，总算还是没有错过开学。
看着前面那一桌，孙利文已经开始打开课本，和圆圆一起看书了。
余招娣有些嫉妒这两个孩子，怎么他们就这么命好呢？生在了一个开明的家庭。
余光中，余招娣又瞧见了一个熟人，是李文耀！
李文耀今年该读三年级了，他背着一个打了补丁的书包，捏着自己凹凸不平的饭盒，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教室。
他趁着早上的露水新鲜，打了半背篓鲜嫩的牛草才走，怀了崽的牛要吃好一些才行。
走得太急，他都没来得及先去学堂的灶房放饭盒子。
“文耀哥哥！”余招娣正想要和李文耀打招呼，就被孙愿抢了先。
不过余招娣也不甘落后，悄悄瞪了孙愿一眼，就体贴道:“文耀哥哥！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我去帮你把饭盒蒸上吧？不然今天中午都没有饭吃呢！”
“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去蒸上就行。”李文耀一边说，一边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先把书包放好，这才把饭盒送到了灶房。
等回到教室之后，老师们都已经就位了。
李文耀乖乖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余光又瞥见了圆圆的招手。
看着隔壁的圆圆，李文耀回之一笑。
“小朋友们大家好，新的学期已经开始喽，这一学期，林琳老师将会负责一二年级的算术教学以及三年级的国语教学。”
“小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李轩老师，这一学期，我会负责一二年级的国语教学以及三年级的算术教学。”
“现在我们来分发课本，购买过课本的孩子有……你们上来领书吧。”
很快，课本全部都分发了下去，新的一学期，开始了。
……
一二三年级都在一个教室上课，所以两个老师都是轮流上课的。
一年级上课的时候，二三年级的同学便领取了在石板上预习新的生字的任务。
一年级的课程上完了之后，二年级的孩子们就可以开始上课了。
林琳站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了几道简单的数学题。
“小朋友们坐端正听讲哦，林琳老师开始讲课了。这一堂课我们要学习一种新的解题方法，不过老师先卖一个关子，现在，老师给你们出几道难题，复习一下一年级的内容。有没有小朋友知道，七加七再加一个七等于多少呢？知道的小朋友可以举手。”
余招娣空前地积极起来，把手臂举得老高。
“哦？是余招娣同学，请你来说一下你的答案呢？”
“等于二十一！”余招娣稍微动了动脑筋就做出来了。
“哦！答对了！”林琳有些惊讶:“余招娣小朋友有哥哥姐姐吗？是谁教你的呀？”
“我没有哥哥姐姐，这都是我自学的。”余招娣仰起了头:“我读一年级的时候有时候会听到隔壁二年级的同学上课，跟着老师的讲解，我也就学会了。”
林琳眼睛一亮:“这么厉害呢？看来我们班又多了一个小神童。”
余招娣更加骄傲起来，余光往三年级那边扫了一眼，可惜李文耀却没有看她……
难道还是不够引人注目吗？余招娣有些失望，看来今后还是得更加努力地表现才行。
“不错不错，余招娣同学很厉害呢，得出了问题的答案，那么，还有没有小朋友想要挑战一下自己呢？”林琳一边说，一边又往黑板上写了一道数学题。
“九加九再加九，这一道题更难哦！有没有小朋友想要试一试呢？”
这一次，除了余招娣，圆圆也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小手。
作者有话说：
返乡后的第一天，喜提小羊人称号 _(:зゝ∠)_
第三十五章
刚才系统发布了一个任务, 在课堂上答对一道老师的问题就能又获得一个积分！
圆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赚积分好机会，很快就学着同学的样子，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利文哥哥给她讲过了, 在课堂上举手就能回答老师的问题了。
看着班上这零零散散的几只小手, 林琳笑了，把这一次的机会给了圆圆:“好的，那这一次就让圆圆小朋友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圆圆站了起来, 自信地答道:“九加九等于十八，十八再加一个九等于二十七！所以这一道题的答案是二十七。不过, 这一道题也能用乘法进行计算, 只需要背乘法口诀就行，一九得九，二九十八, 三九二十七。”
林琳老师惊了, 圆圆居然不仅说出了正确答案, 还把解题过程都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解题思路也是完全正确的, 还用到了孩子们还没有学习过的乘法。
“很不错，圆圆是怎么学会的乘法呢？是和你哥哥学的吗？”林琳往三年级那边看了一眼，哦……孙利民已经读四年级了。
“对啊，是我哥哥教我的乘法，乘法就是好多个同样的数字加起来, 三个九加起来就是三九二十七。”
“很不错, 圆圆很厉害呢, 没想到连乘法都提前学会了。其他小朋友也要学习圆圆, 提前预习要学习的内容哦。”林琳老师夸赞了圆圆一句, 又接着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乘法, 乘法和圆圆小朋友说的差不多, 就是几个相同的数字加起来，为了简略运算，数学家们就发明了乘法。”
“说到乘法，在我国春秋时期的一位数学家发明了一首小九九的歌诀，现在被改编为了乘法口诀表，这也是大家这一周的任务了，把乘法口诀表背熟。”
说到背书，下面的小朋友们顿时就哀嚎一片，对于小朋友们来说，考试是最讨厌的，作业排第二，第三讨厌的就是背书了！
圆圆莫名其妙地看着小伙伴们哀嚎，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痛苦。
“圆圆，背书很难的，我背乘法口诀也花了好长的时间呢，多亏了利民哥每天在我耳朵边上念叨，我才都听会了，现在好了，我会背了就不用再像其他同学这么辛苦了。”孙利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暗喜。
“真的吗？利文哥哥好聪明！那我们都学会乘法口诀了诶，就能做乘法运算了。”
“嘘……别说话了，林老师要开始讲课了……”孙利文压低了声音。
果然，林琳老师站在讲台后面，已经正式开始教孩子们学习乘法了。
“乘法，可以分为被乘数、乘数和积，被乘数排在第一个，乘数放在乘号的后面，积则是乘法的答案。”
“那么，乘法又代表着什么呢？代表乘数个被乘数的总和，比如说二乘以三，就是三个二的总和，也就是二加二加二，大家说等于几呢？”
“等于六！”一个小瘦子回答道。
“这个用加法也能很快算出来嘛，只要学会加法就好啦，为什么还要学乘法呢？”坐在圆圆前面的二丫疑惑道。
“为什么要学习乘法？那二丫同学，你告诉我二乘以九等于多少呢，九个二相加，你还能一下子就算出来吗？”
林老师这一句淡淡的反问顿时就把二丫难住了。
“额……”二丫羞窘地挠了挠头发。
“二九十八！老师，这个问题太简单啦！”余招娣大声说道，那响亮的声音甚至引来了隔壁两个班同学的注视。
余招娣又开始用余光探寻李文耀的动作了，可惜……那人依旧在仔仔细细地用石笔练字。
余招娣失望极了，心情十分不好，忍不住小声嘲笑起二丫:“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说乘法不重要……呵……”
“就是就是，二丫就是什么都不懂，她上学期考过倒数呢！”
“还是招娣厉害，她上学期可是咱们班的第一名哩！”
“对对对，上学期考试这么难，有几道题老师都没有讲过，但招娣居然考了九十八分！”
“二丫好像才考八十多吧？虽然比我考得高，但那肯定是她运气好而已，你看，现在就闹笑话了吧？”
“啧啧啧，这叫做什么来着？不自量力？哈哈哈哈……”
天真的小朋友们，一点儿都不知道要照顾同学的面子，居然也跟着余招娣的话呵呵笑了起来。
顿时，二丫的脸色浮现出了一团红霞，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羞得心跳都开始怦怦乱跳，震耳欲聋。
“二丫，没关系，”圆圆可见不得自己的好朋友受嘲笑，连忙拍了拍二丫的手臂，帮着解围:“我们是学生，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懂嘛，要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还要老师的教导干嘛呢？”
二丫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脸上的红霞也褪去了一分。
林琳老师也笑道:“没错，孩子们当然不是什么都懂的，所以才需要老师这一个职业呢，那么现在，二丫同学知道乘法的重要性了吗？”
望着林琳老师鼓励的眼神，二丫鼓起了勇气，迟疑地答道:“乘法可以帮我们更快地算出复杂的问题，但是只能用在相同的数字相加上面。”
“没错，”林琳老师赞扬地看了二丫一眼:“二丫同学十分善于发现问题呢，她发现了乘法的一个独特性，那就是只能用在相同的数字上面，比如二加三加四加五，这种加法运算就不能依靠乘法了。”
“二丫小朋友这么厉害，大家能不能给她一点掌声？”
小朋友们傻了眼，怎么刚刚还闹笑话的二丫现在就获得老师的夸奖了？
不过老师都发令了，小朋友们自然是死命地开始鼓掌，热烈的掌声把二丫羞得直低头，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呢，所有的小朋友们都给她鼓掌。
余招娣却有些心理不平衡了，凭啥二丫也能获得大家的掌声，还能出这么一个风头，其他班的同学肯定也注意到她了吧？那李文耀呢？李文耀是不是也注意到了？
成绩不算好，长得也一般，余招娣实在是不甘心，凭啥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值得全班的掌声？难道不是她才更加厉害吗？
她上学期还考了第一名呢，就连便宜奶奶都特地给她煮了一个鸡蛋，拉着她从村头炫耀到了村尾。
现在呢？却是二丫获得了全班的掌声。
余招娣郁闷非常，却只能继续和这群小屁孩儿一起听老师无聊的讲课。
这些小屁孩儿脑子就是不好使，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要重复好几次，无聊的课堂把她都快要催地想睡觉了。
这些小学的知识，她早就已经会了，穿越过来这么久，初高中的知识可以落下，但小学这些常识性的知识她自然还是记忆深刻的。
她这辈子还要趁着这几年大学包分配好好考一个好大学呢，只要成功考上大学，她就能当上干部，摆脱这落后又贫困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以后要考哪一所大学，A大还是B大呢？她都穿越了这一回，总能考上华国最顶尖的大学了吧？
等考上了大学，看便宜奶奶还敢不敢给她脸色看了。
说不定在大学里头，还能遇到更好的选择呢？现在这个年代，能考上大学的，肯定都不是一般人。
不过谁都比不上李文耀，那可是她记忆中最大的一个富豪了，傍上了他，她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她就再也不是上辈子那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了，这一辈子，也该让她来享受享受上流人士的福气了。
余招娣很不屑于听这简单的课，只忙着神游天外，畅想着自己光明伟大的未来。
………
很快，二年级的课上完了，看看天色，就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林琳老师和李轩老师带着孩子们挨个儿按照班级排队，去灶房领自己的饭盒。
到了灶房，负责蒸饭的婶子已经把所有的饭盒都端了出来。
所有的饭盒都是按照班级分了蒸笼的，方便孩子们找到属于自己的饭盒。
一个个银色的饭盒整整齐齐地摞着，摞成了一座小山。
孙家孩子的饭盒都特地在侧面刻了名字，很好找，不过一会儿大家就找到了自己的饭盒。
孙家的几个孩子欢欢喜喜得聚在了一起，捧着自己的饭盒，打算开始今天的午餐。
可是下饭菜只有一瓶，四个人要去哪儿才能一起分享呢？
“去我和圆圆座位上吃吧，我们两个坐同一张课桌，再去借一张条凳，应该能挤得下我们四个。”孙利文开口道。
几个孩子自然同意了这个办法，很快就牵着手来到了孙利文和圆圆的座位上。
恰好，李文耀也正在吃饭，一看他们这几个人的阵仗，就晓得他们遇上了什么麻烦。
“我一个人坐，我把我的凳子借给你们吧。我站着吃就可以。”李文耀一边说，一边把屁股下面的条凳搬了过去。
“诶，不行不行，这是你的凳子，怎么能让你站着吃饭呢？”孙红急得摆了摆手。
“这样吧，文耀哥哥，你、我和利文哥哥可以挤在一张凳子上嘛，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李文耀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圆圆的决定。
五个孩子挤挤挨挨地坐在了一起，看起来亲亲热热的，让人眼红。
余招娣不爽地哼了一声，踢了踢屁股下面的凳子。
圆圆疑惑地看过去，惊觉余招娣居然没有拿饭盒！
“招娣，你的饭盒忘记带了吗？要不要来我们这边吃一点儿，我的饭可以分给你一半。”
余招娣翻了个白眼:“我减肥呢，谁稀罕吃你的东西！”一边说，余招娣一边死死盯着余金宝，他正捧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饭盒大快朵颐呢！里头还有她的饭盒里从未出现过的鸡蛋……
余家是突然决定要让余金宝这学期就上学的，他的饭盒还没有买好，就只能先用余招娣的，这样一来，余招娣反而没了饭盒可用，中午这一顿只能饿肚子。
不过等余招娣说完这一番气话，话音刚落，回过神来，余招娣就后悔了，李文耀也坐在他们旁边呢，会不会在他那里落下一个不懂礼貌的坏印象？
“我……我今天不想吃饭，谢谢你，圆圆，不过不用了，抱歉，我刚刚心情不好……”余招娣又一改方才的脸色，开始道起歉来。
圆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有纠结，而是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把自己的饭盒都掀开了。
几个孩子的饭盒整整齐齐的，每个人的饭盒里面都是两个玉米面馍馍和一个煮鸡蛋。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无疑算得上是一个丰盛的盒饭了。
“哇！奶奶还给我们准备了鸡蛋，还是剥好了壳的诶！”
圆圆一边赞叹，一边看了一眼李文耀的饭盒，李文耀的饭盒里面只有一个玉米面馍馍和一个高粱面馍馍，旁边撒着一点儿咸菜。
“文耀哥哥，这个咸菜就是文奶奶说的洋姜吗？要开向日葵花的洋姜？我们家没有这个，你可不可以给我尝一点儿？我可以拿鸡蛋黄跟你换！”圆圆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文耀大方地夹了几片腌制好的洋姜放进圆圆的饭盒里，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吃就吃吧，不用拿鸡蛋黄换的。”
“嘿嘿，文耀哥，你可别被圆圆骗了，她就是不想吃鸡蛋黄，她最讨厌的就是蛋黄了，嫌它噎嗓子。”孙利文一边啃鸡蛋，一边含糊地笑道。
圆圆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把白煮蛋剥开，里面是一个圆滚滚的蛋黄。
圆圆还是把蛋黄放进了李文耀的碗里，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请求:“文耀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吃蛋黄嘛？”
李文耀看着那颗金黄灿烂的蛋黄，属于蛋黄的香味儿丝丝缕缕地钻进了李文耀的鼻子，但是，这是圆圆的蛋黄……
眼看着李文耀要不答应了，圆圆赶紧把自己的饭盒挪远了。
“文耀哥哥，你就帮我这一次，我真的不喜欢吃鸡蛋黄……我保证，我保证！”圆圆可怜兮兮地竖起了手指，发誓道。
李文耀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肚子里的馋虫，恶狠狠地把鸡蛋黄整个吃掉了。
鸡蛋黄的确很噎人，但在李文耀的眼中，这已经是无与伦比的美味了。
蛋黄在嘴里渐渐化开，蛋黄的香气也跟着弥漫了出来，隐隐透着一股属于油脂的丰腴，粉糯的口感更是让人欢喜。
孙红又把自己家的下饭菜罐子打开了，里面有林大娘炒好的腊肉炒外婆菜，是馍馍的好搭档。
把暄乎的苞米馍馍扳开，夹上几筷子的腊肉外婆菜夹进去，一口咬下去，香甜的苞米面的味道被腊肉和外婆菜的味道盖住了，嘴里只剩下属于腊肉和外婆菜的咸香。
脆嫩的咸菜和腊五花肉是绝配，一口咬下去，脆嫩爽口的咸菜配着咸鲜油香的腊肉，再裹上暄软的馍馍，那滋味儿，可不知有多好了。
周边的孩子们也被这下饭菜香住了，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孙家的孩子居然能吃上腊肉哩！
乡下人家，只有年底才会分一次肉，那少少的几斤肉要用盐腌透了，挂上灶房的房梁，成天地烟熏火燎，挂成了腊肉就能吃上一整年了。
不过这一户人家统共也才分这点儿肉，寻常人家可不敢大手大脚地吃喽，只有过年过节招待客人的时候才会切下来一点儿。
“利文，你奶今天还给你们煮了腊肉呢？香不香？”一个男孩儿凑了过来，眼中满是垂涎。
“我奶是为了庆祝我们今天开学才煮的，就煮这一次呢！以后肯定就只有咸菜了。而且这一次的肉也不多，你看，我们四个孩子吃得都很小心翼翼呢，生怕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待会儿没东西下馍馍。”
“哦……可真香哩！”那小男孩儿渐渐退开，孙利文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一口好东西是蹭不上喽。
有了这样一个插曲，四个孩子吃饭的速度都快了好些，很快就把那一罐子的腊肉炒外婆菜都一扫而光了。
简略的中午饭过后，下午的课程很快又开始了，下午是三年级的主场，一二年级安安静静地在石板上做题写字。
……
很快就到了放学的时候，圆圆把石板上写的题交给林琳老师看过之后，就欢欢喜喜地出了教室。
很快，孙家的四个孩子会和到了一起，李文耀也进入了孙家的小队伍。
余招娣呢，她还得看顾着余金宝呢，暂时没有机会来掺和。
放学的路是几个大孩子走惯了的，圆圆也放心地跟着哥哥姐姐们走。
一路上，圆圆不晓得和小伙伴们说了几回再见。
“呦，圆圆在班上还挺受欢迎嘛？”孙红笑着打趣道:“这么多的小朋友都特地和你说再见呢？”
“那可不？圆圆虽然是中途插到我们班的，但是在我们班上，不晓得有多受欢迎呢，大家都知道咱们孙家出了个天才孩子了。”孙利文也笑着说道。
圆圆不好意思地抠了抠脑袋，道:“也没有啦，是班上的小伙伴们都很好，很喜欢交朋友呢。”
“那也是因为圆圆厉害嘛，说起来，圆圆你真的好厉害，背乘法口诀表也背很快呢。不像我，当年死记硬背了好久，硬生生把它刻进脑子里的。”
“那是因为，乘法口诀表也是有规律的啦，你看……”话题跳来跳去，圆圆竟然开始给孙利民讲解起乘法口诀表的规律了。
等圆圆这个小老师帮孙利民讲解完乘法口诀表之后，一伙人就到了泥巴山脚了。
孙家的几个孩子忙着给李文耀说再见，又同牛棚外面的周渊洁打了个招呼，这才顺着路回到了自己家。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见隔壁老余家的林大娘搬着一张小板凳坐在院子外面，这是在等孩子放学回家呢。
“呦，你们几个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们家两个崽子咋还没回来呢。”一看到孙家的四个孩子，林大娘就开始嘀咕了起来。
“怕不是老师见我们家金宝聪明，特地给他留堂开小灶了吧？”张大娘想得挺美。
“张奶奶，我们和金宝前后脚走的，金宝和招娣应该马上就能回来了，您别担心。”孙红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告诉了张大娘这个消息。
“哦……”张大娘不冷不热地答了一句，继续坐在凳子上等，只回头往院子里喊了一声:“小芳，你煮饭煮快些，金宝估计快要回来了！”
“诶！”院子里头有人答应了，是金宝她娘，才下工呢，就又进灶房了。
果然，金宝她娘才应声儿，小路的尽头就出现了金宝和招娣的两个人影儿。
“你们咋这么晚呢？”张大娘一边迎过去，一边把金宝背上的书包摘下来，骂道:“这么重的书包，你咋让金宝背呢？你还是他姐吗？也不知道心疼弟弟……”
张大娘一边嘟囔着，一边拍了拍金宝身上的灰尘，催促道:“看你这一身，快去洗个手吧，你娘快要煮好饭了，还特地给金宝蒸了鸡蛋羹哦，金宝开心不开心？”
“开心！金宝最喜欢奶奶了！”
“好好好，奶奶也最喜欢金宝，以后咱们家所有的好东西都给金宝好不好？”
“嘿嘿嘿，谢谢奶奶！金宝最喜欢奶奶！”
余招娣也习惯了张大娘的重男轻女，一声不吭地跟着后头也进了院子。
“你下次就让你姐帮你背书包就行，她一个赔钱货，就得多使唤使唤才不亏哩！你可是咱老余家的命根子，可不能累着……”
张大娘的嘀咕声断断续续地传出去好远，跨进院门前，余招娣莫名往隔壁老孙家看了一眼，林大娘正一把把圆圆抱起来往院子里走呢，一家人笑嘻嘻的，闹腾得很。
“招娣，还愣着干啥呢？快进来准备吃饭了！”
余招娣回头，笑着回了一句:“好嘞，娘，我马上！”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六章
另一边, 孙家的几个孩子也进了屋。
林大娘早就已经煮好了晚饭，灶房的烟囱里头飘出来一缕缕白烟，叫人看着就眼馋。
林大娘把几个孩子都拉进了院子, 挨个儿摘下他们的书包, 催促着他们去洗手准备吃饭。
李文和李芳也忙着把晚餐摆了出来，孙泽华和孙泽国两兄弟则忙着把后院的鸡撵进鸡笼子里头，一家子人都没有闲着, 就等着打点好一切才开饭呢。
等几个孩子洗完了手，老孙家就可以开饭了。
孩子们上学期间, 孙家的晚饭也要来得早一些, 林大娘总是害怕孩子们在学堂吃不好，又怕孩子们睡眠不够，所以上学期间的晚饭总会早早地就送到孩子们手上。
今天晚上的菜就是简单的南瓜烧四季豆, 配上一锅红薯稀饭, 简单又清爽, 孩子们也喜欢。
“来, 圆圆最喜欢的豆米，我特地剥了些老了的豆子和四季豆烧到一起，粉粉面面的，最好吃了。”
林大娘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豆米放进圆圆的碗里头，笑着说道。
圆圆开心地接过那满满的一勺子豆米, 笑着谢道:“谢谢奶奶！圆圆最喜欢吃四季豆的豆子了！哇哦, 这些豆子都好大颗, 肉肉的, 一看就好吃。”
“圆圆, 今天是第一天去上课, 你还适应学堂吗？”李文也关心地问道。
不等圆圆回答, 孙利文就忍不住开口了:“娘，你可别担心圆圆，圆圆适应地可好了，我们班上有好多同学都想和她当朋友呢！”
“是吗？那圆圆还跟不跟得上老师上课的节奏啊？你毕竟是跳级上去的，可能有的知识点没有理解透彻哦。”孙泽华也关心起圆圆的学习生活了。
“圆圆才不会跟不上老师的节奏呢，老师说了，圆圆是我们班最聪明的人，会好多超前的知识呢。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圆圆这样就好了……”孙利文憧憬着说道。
“是吗？圆圆在学校这么厉害呢？那奶奶可就放心了，以后咱们老孙家要出个女状元喽！”林大娘笑着打趣道。
圆圆害羞地低下了头，抠着碗边，害羞又自信地说:“好，等我以后考个女状元回来，好好让奶奶高兴高兴！”
这自信的话，自然又迎来了满桌子的喝彩。
“诶呦诶呦，小丫头这么自信呢，那好，奶奶就等着，等你考个女状元回来，给咱们长长面子！”
桌上的大人调笑了几个学生一会儿，又把话题放到了正事上。
“对了，公社那边说要给咱们柏树岭大队派一个农业技术员过来，我明天可能得去柏树岭一趟。”孙泽华吸溜了一口稀饭，说道。
“农业技术员？”林大娘很惊讶:“咱们大队不是有一个农业技术员了吗？咋又派了一个过来？”
“原先那个还不是和咱们一样，是个泥腿子，靠走关系上去的，哪晓得正经的农业技术呢？”孙泽国忍不住嘲笑着说。
“也对，以前那个的确不靠谱，还不如咱们老一辈的叔伯们靠谱呢。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农业技术员会不会有啥真正的本事。”
孙泽国琢磨了一会儿，眼前一亮:“诶，是不是因为咱们农忙的时候发现了长黑瘤子的苞米，上头才又派了一个技术员下来？”
“没错，”孙泽华点点头:“就是因为上次那个黑粉瘤，上面才又派了一个正经的农业技术员下来，我估摸着是怕咱们又搞出啥状况吧，就特地派了个农业技术员下来宣传宣传。”
“农业技术员？”圆圆竖起了耳朵:“圆圆的脑袋里面好像也有一本农业的书呢。”
【滴～触发新的学习任务，学习《农业基础知识》第一章《土壤改良》并加以运用。任务奖励:100个积分。】
圆圆眼前一亮，系统怎么突然就发布任务啦？这一次的任务奖励居然还是积分！
有了积分，就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积分商城兑换东西了，那可比原先有自主性多了。
100个积分，能买好多好多吃的呢！
要是把这个任务成功完成，自己的积分就能破两百大关了，拥有了203个积分的自己，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富婆了吗？
圆圆喜滋滋地接下了这一个任务，正好待会儿睡前可以看。
“圆圆脑袋里面也有关于农业的书哇？看来咱们家圆圆真是个全才哩，脑袋里面什么知识都有。等圆圆学会了，就教教我们好不好？”林大娘没有错过圆圆方才的嘟囔，笑着问道。
“好啊，等圆圆学会了，就告诉奶奶，让咱们家的地也越来越好，让那块地上面能长越来越多的粮食！到那时候，就不会再有人饿肚子啦，所有人都能吃上精细粮，都吃白面馒头和大米饭！”圆圆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眼中满是希冀。
“好好好，”林大娘爱怜地摸了摸圆圆的脑袋，宠溺地笑了:“等以后圆圆教会了我们，农业技术员也来了，圆圆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那时候，咱们每个人都□□细粮！都吃香香软软的白面馒头和大米饭！”
满桌子的大人都笑了，围着方桌，畅想着未来的好日子，温馨美满，充满了希望。
……
农业技术员是在周末过来的，那个时候，圆圆正坐在门槛上，和孙利文一起在石板上写作业呢。
圆圆支棱着耳朵听见了院子外面的响动，就赶紧推了推孙利文的手，两个小家伙赶紧从门槛上下来，要是被孙泽华看到他们坐在门槛上面写作业，一顿骂肯定是少不了的。
孙泽华带着技术员往院子里面走，还让林大娘给泡了一碗红糖水来招待他。
“周技术员，咱们家没有啥好东西能招待的，只有一点儿红糖水，您可别嫌弃。”孙泽华端着那一碗浓浓的红糖水，给周技术员推了过去。
周技术员也没有嫌弃，捧着红糖水就喝了几口，道:“这土红糖就是甜哩！比城里的红糖实在。”
喝了一口红糖水，周技术员就直接进入了正题:“大队长，我看了，咱们大队的农田都不错，连片的，管理方便，就是缺了点儿肥料。”
“缺肥料？”孙泽华瞪大了眼睛:“咱们大队的地可没缺过肥哩！三天两头地灌粪水，咋还会缺肥料呢？”
周技术员把红糖水放下，高深莫测地说道:“我说的可不是粪肥，那点儿子粪肥可算不得啥，一场大雨就冲没了。我说的肥料啊，是尿素肥。”
“尿素肥？”孙泽华回忆了一番，道:“我在公社大会上听见过，这好像是化学肥料吧？得从其他国家进口哩……”
“没错，就是化学肥料，现在一般是从R国进口来的，不过嘛，用大队的工分买，也不算太贵。”
“要用大队的工分买啊……”孙泽华开始嘀咕起来了，这可是一件大事儿，买肥料，万一买回来的肥料并没有带来增产，那可怎么办？
而且这可是花的大伙儿共同的工分哩，大队集体的钱，那不得开个大会一起来商讨商讨？
像是看出了孙泽华的纠结和犹豫，周技术员又劝说道:“现在咱们和R国的关系拉进了一些，这尿素肥也不算太贵，要是再多考虑考虑，说不定就买不到了哩！”
“诶，大队长，你可知道这尿素肥能让粮食增产多少吗？”周技术员转了一圈，来到了孙泽华的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道:“至少也能翻一番！”
孙泽华整个人一震，抬起了脑袋，眼中焕发出光彩，他颤抖着手，内心开始偏移了。
要是能让粮食的产量翻一番，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购买化肥呢？
“怎么样？大队长，现在可心动了吧？要我说啊，咱们也不能太因循守旧不是？这化肥可是好东西，比咱们自个儿的粪肥不晓得要好到哪里去了。”
“你确定？你确定那化肥能让咱们大队的产量翻一番？”孙泽华咽了一口口水，仔细问道。
周技术员拍了拍自个儿的胸脯，坚定道:“放心吧，我保证，要是没有翻一番，你来找我负责！”
得了周技术员的准话，孙泽华渐渐也就相信了，要不还是读书好呢，技术员的眼界就是开阔，还知道世界上有尿素肥这种东西。
“好！”孙泽华渐渐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周技术员，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信你一回，我过几天开一个大队会议，再去公社去见见几位领导，说不定就能通过购买尿素肥的提议了。”
“好，那就多谢大队长愿意信我这一回喽！”周技术员笑着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去下一个大队，咱们下次再聊？”
孙泽华也没有强留他，只是起身来送了送。
送走了周技术员，孙泽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翻起屋里的报纸，想要从里面找到一丝丝关于尿素肥料的信息。
终于，在报纸的一个版面的小角落里，孙泽华找到了华国同R国进口的肥料信息。
尿素肥，中性肥料，含氮量高，适合于多种土质……
孙泽华把这篇文章一字不漏地读完了，内心激动异常。
这肥料，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土地的产量翻倍呢！
不过对于这陌生的东西，孙泽华也没有全信，而是打算这几天多去镇上县上问问，去问问其他的农业技术员怎么说。
这买肥料可是一件大事儿，怎么小心仔细都不为过的。
捏着手里的报纸，孙泽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坚定和激动的亮光。
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 孙泽华就起了个大早去打听这尿素肥的事情了。
等周技术员去其他几个大队也都宣传了一遍，那这尿素肥指不定就成了热销货了，到时候估计想买都买不到, 所以这主意还是越早定下来越好。
孙泽华第一个拜访的是牛棚里的那位化学教授。
自从上一次周渊洁救了他们家的孩子, 孙泽华就和周渊洁走得比较近了，每回遇见了都会打个招呼，有时候遇见周渊洁运牛粪, 孙泽华还会帮他搭把手。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的交情也就越来越好了。
孙泽华带着几个煮鸡蛋进了牛棚, 周渊洁正在忙着打扫牛圈呢。
见孙泽华来了, 周渊洁赶紧放下了手上的活儿，笑着迎了上去。
孙泽华简单明了地说出了自个儿今天的来意，他就是想问问, 那尿素肥到底能不能买, 好不好用。
周渊洁对化肥的了解虽然不多, 但比起孙泽华来说还是更胜一筹的。
他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有条有理地给孙泽华介绍清楚了。
这尿素肥的确是个好东西, 能增产，不过使用起来也要注意方法，不然反倒容易伤了苗子，而且不能用得太多太频繁，不然还会坏了土壤。
两人坐在牛棚外头的石头块上聊了半天, 孙泽华也对尿素肥有了一个具体的概念了。
不过这还不够, 孙泽华把几个鸡蛋放下, 告别了周渊洁, 又打算去镇上县上问一圈。
去镇上和县上问了一路, 见了好几个农业技术员, 孙泽华总算是打定了主意, 这尿素肥，只要老老实实地按照方法用了，利处肯定是大于弊处的，他一定要劝乡亲们买！
孙泽华迫不及待，打定了主意的第二天就拉着周技术员一起敲响了铜锣，召开了一个大队会议。
依旧是在宽阔的打谷场，乡亲们挤挤挨挨地站着，孙泽华领着周技术员站在高台上。
“乡亲们，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呢，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征求一下乡亲们的意见。”等人约摸到齐了，孙泽华便开始了今天的开场白。
“啥意见呐？是要给咱们介绍新的农业技术员吗？”
“诶呦，我瞧瞧……还真是一个生面孔哩，那就是新来的技术员吧？”
“是要说苞米地里那黑粉瘤子的事儿吧？”
“那片地已经用来种洋芋了，以后不种苞米就行，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种洋芋也行，也能填饱肚子哩。”
“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情了，我看呐，这一次指不定是有其他事情要说。”
乡亲们在下面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一次会议的具体内容。
孙泽华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引入了正题:“今天把大伙儿召集过来呢，主要是想要说一下肥料的事情。”
“肥料？”大伙儿又开始议论了:“这肥料还有啥说头？大队的地可都没缺过粪肥，大队这么多个粪池子都是供给公家的田地用的……”
“难不成还是不够？难道还得用咱们自家的粪肥补？那咱的自留地可咋办呢……”
“其他大队可没有这样的例子，咱们大队也不能搞特殊！”
“对啊对啊，咱们大队可不能把私人的粪肥给征用了。”
眼看着大伙儿闹翻了天，孙泽华赶紧摆摆手:“诶诶诶，大家伙儿都别急，这一次可不是打私肥的主意，这一次啊，咱们要讨论的是尿素肥。这是一种新的化学肥料，我让周技术员好好给大家讲讲。”
周技术员站到前面来，先同乡亲们打了个招呼，便开始介绍起尿素肥了。
尿素肥这个词可是个生字眼儿，大伙儿都没有听说过呢，周技术员也是个生面孔，乡亲们难免就生出怀疑了。
“尿素肥？尿素肥是啥肥？”
“是用尿做的肥料吗？咱们的庄稼也灌了尿的，咋还要尿素肥……”
“我看这周技术员也是个文化人哩，穿得体体面面的，应该不会说假话。”
“呵，就是读书人才最能骗人哩。”
“这肥料当真这么好？能比咱们自家的粪肥还好嘛？”
“咱们自家的粪肥也不要钱呐，这个什么尿素肥可是要花钱的！”
大多数人都对周技术员口中的尿素肥不怎么感兴趣，肥料有什么可花钱买的呢？
不过……等到周技术员宣布这尿素肥能增产之后，晒谷场顿时就热闹地翻了天。
“什么？能增产？能翻一番？”
“真的假的？这肥料这么厉害？”
“那可比自家的粪肥厉害得多呢！也不知道贵不贵。”
“翻一番呢……那每一户人家都要多分好些粮食，咱们不就能天天吃白面馒头了？”
“啧啧啧，如果真的能翻一番，我肯定要蒸满满一锅的大米饭，一顿就吃完！”
“这么好的东西，那肯定得买呀！也不晓得贵不贵……”
“但是我们以前也没见过这什么尿素肥，这东西真的能增产，真的能让大队的粮食产量翻一番？”
“我反正是不信的，这些技术员就是爱说大话哩！”
“我倒是信的，不然大队长不会支持他，大队长一向是个谨慎人，他自个儿肯定也去请教了好些人才会想要开这一次会的。”
“我倒是愿意赌一把，要是这肥料真的可用，那咱们以后的庄稼不是都能翻一番了吗？”
“我也愿意赌，这肥料听起来像那么一回事，看来现在种地也得跟上时代，运用科学技术才行呐。”
周技术员夸夸其谈说了一大串，总算说动了好些人。
孙泽华见他说得嘴干，赶紧也跟着帮腔，把自个儿从其他农业技术员以及周渊洁那里学到的东西一股脑地秃噜了出来，让大伙儿都知道了这尿素肥的好处。
有了孙泽华的帮忙，乡亲们自然是对尿素肥接受更加良好了。
眼看着动员差不多了，孙泽华便开始了这一次会议的重中之重，投票表决！
“好，既然大家都了解了尿素肥的作用，那么咱们就举手做个表决，同意大队统一购买一批尿素肥的人请举起右手！”
孙泽华一边说，一边先举起来自己的手。
很快，晒谷场上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举起来自己的手臂。
林林立立的手臂立了起来，孙泽华仔仔细细地挨个儿统计。
最终，一多半的人都同意了购买尿素肥的方案！
孙泽华把笔放回了兜里，朝着晒谷场鼓了鼓掌，道:“好样的，既然大多数人都同意购买尿素肥，那咱们这一次就堵上一把！看看用了尿素肥之后，咱们的粮食能不能翻一番！看看咱们以后能不能过上白面馒头和大米饭随便吃的日子！”
孙泽华慷慨激昂的声音传了好远，传遍了整个晒谷场，所有的人都被带动起了情绪，一个个都激动地不行。
“好！咱们就赌一把！”
“总会比咱们自家的粪肥好嘛，至少不会再用咱们私人的粪肥了。”
“真好，要是以后真的能每天都吃上白面馒头，那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呢！”
“尿素肥尿素肥，我得去娘家那边也学学舌，要是这东西真的好用，就让他们大队也买上一点儿。”
“这东西居然还是R国产的，他们咋就这么厉害，什么时候咱们华国也能产尿素肥呢？这么好的东西，肯定买得不便宜，那R国得赚咱们多少钱呢……”
“啧啧啧，也不晓得这肥料长什么样子，总不能和粪肥一样，也是又脏又臭吧？”
大伙儿在下面议论纷纷，热闹无比，孙泽华便宣布了此次会议的结束。
“既然事情已经决定好了，那这一次的会就到这里，大伙儿该去领家伙什的就去领家伙什，该去地里的就去地里哈，都忙活去吧！”
大伙儿乖乖地听话散开，很快，整个晒谷场就只留下了孙泽华和周技术员两个人。
“周技术员，”孙泽华把那年轻小伙子叫住了。
“我们大队以前可没有买过尿素肥，所以这买肥料的事情，恐怕还得麻烦你来帮忙把把关呢！”孙泽华一边勾搭着周技术员的肩，一边笑着说道。
周技术员自然不会推辞这个任务，他拍了拍自个儿的胸脯，道:“放心吧大队长，我是特地派下来当农业技术员的，这点儿小事，还说啥麻烦不麻烦的？包在我身上！啥时候去买，大队长就直接捎上我就成。”
和周技术员确认好买肥料的事情，孙泽华便乐颠颠地回到了办公室工作，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孙泽华还一直想着这件大好事哩！
……
下班之后，孙泽华还没有进院门，就被林大娘拉住了。
她也参加了那场大会，对这尿素肥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不过这还是孙泽华上任之后经历的第一件和这么多金钱挂钩的大事儿。
这尿素肥不便宜呢，用的还都是公家的钱，林大娘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万一孙泽华事情没办好，把这些钱都打了水漂可怎么办？
孙泽华被老娘拉住，叽叽喳喳解释了好一阵子，又把自己请教过的技术员的名字都报了出来，总算是让林大娘暂时放下了心来。
安抚好亲娘，孙泽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继续抬脚往院子里头走。
不过一进院子，孙泽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宽敞的院子里头，咋撒了这么多灰呢？
好像是灶坑里头新鲜的草木灰，东一片西一片地撒着，有的地方还被撒成了一条线。
“这是怎么了？几个崽子们又搞了啥不得了的事情？”孙泽华疑惑地问道。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八章
“那几个孩子说要去改造咱们自留地里的土呢！”林大娘笑着答道。
“改造自留地的土？就用这灶坑里头的灰？”孙泽华也笑了。
“对啊, ”圆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留地回来了，一进院门就笑着在孙泽华面前邀功:“我在书里看到的，咱们自留地的土地是偏红色的, 属于酸性土壤, 可以用草木灰中和酸碱性，进行改良。而且啊，草木灰还能有效改善土壤板结, 能让作物们有更多的生长空间。”
看着圆圆有条有理地讲述，孙泽华忍不住抹了一把她脸上的草木灰, 笑了:“是吗？圆圆知道这么多呢？不过你看看, 你的脸上已经长了好多小花猫喽！”
圆圆浑不在意地擦了一把脸上的灰，道:“我可不怕灰，爹, 你就瞧好了吧！等这一次改良之后, 咱们的自留地就会更加好用的！里面的庄稼也会长得越来越好。”
“好好好, 咱们家的自留地, 就靠你们几个小家伙的改造啦！”孙泽华揉了一把圆圆的头。
圆圆笑了笑，继续带着自己的小桶去装草木灰去了。
等圆圆带着小桶出了院子，孙泽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林大娘，用气声问道:“娘咧，你都不怕这几个小崽子把咱们家的自留地搞坏了？您胆子也是大哩！”
林大娘摆了摆手:“这有啥？那草木灰还能坏了咱的地不成？每年干了的蔬菜架子不也是在地里头就烧了？最多就是多了一些肥料, 又不会有其他什么影响。”
见林大娘都同意了几个孩子的做法, 孙泽华也不跟着纠结了, 他现在要忙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买肥料！
眼看着冬天那一季的麦子就要开始播种了, 孙泽华就想快些把肥料弄回来。
买肥料也要根据小麦的多少来购买的, 这也决定了孙泽华能带多少钱和票在身上。
周技术员说了, 肥料只有县城的供销社才有的卖，所以这一次还要去一趟县城。
去县城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来一回一天肯定是弄不完的，他们还得在县城住一晚，那还得先去开个介绍信才行。
周技术员见识过尿素肥长什么样，这一次自然也要把他给带上，不然万一上当受骗了，那威胁到的可是整个大队的利益。
还得带上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然可带不回来这么多的肥料。
……
把一切都安排好，孙泽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周技术员和两个年轻小伙子踏上了去往县城的路。
先坐牛车，摇摇晃晃地到了公社之后，四个人就要把牛车上的木板车拿下来，推着两辆木板车走了，这就是他们这一趟运送肥料的工具。
去县城的路很远，孙泽华也就很早以前才去过那么一次，还好周知青先前不久才走过从县城到大队的路，几人这才不至于迷路。
李二狗边推车，边扯了根谷狄在嘴里头吮，闲适极了，没个正型。
李金贵则正经多了，本本分分地和周技术员一起推车，还特地多使了一分力，生怕把这金贵的农业技术员累着。
推着木板车摇摇晃晃地进了县城，这就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了，灿烂的霞光把木板车的杆子拉出了修长的影子。
几个人先去供销社看了一下，供销社却已经关门了……
孙泽华叹了一口气，看来就只能先安顿下来等明天再来买肥料了。
孙泽华找了个国营旅社，拿出介绍信来开了两个房间。
开好了房间，孙泽华又去对面的国营饭店花钱和粮票买了几个白面馒头回来。
国营饭店的白面馒头很瓷实，一个馒头都快有人的脸巴子大了。
就着饭店送的两筷子榨菜，四个人就分着几个馒头，对着几口凉水填饱了肚子。
不过谁也不敢嫌弃这待遇呢，毕竟这可是纯纯的白面馒头呢，就算是为了这一口白面馒头跑这一趟，他们也不吃亏！
吃完了白面馒头，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孙泽华走出了国营旅店，走上了县城的街头。
县城是他在公社，在镇上都没有见过的繁华，路边甚至还有路灯！
天色还没有完全黯黑，路边的路灯就亮起来了，驱不散周边的黑暗，却比家里的油灯要明亮地多，路灯下面甚至还有几个学生在捧着书看呢。
昏暗的灯光撒在书上，撒在学生的身上，像是给他们也镶上了一道金边，看着静谧又神秘。
一个个的行人，提着竹篮子，行色匆匆，孙泽华看着那几个晃悠来晃悠去，一直在和身边人聊天的老婆婆，心里陡然想到了什么。
这……难不成就是县城的“黑市”？
不过孙泽华却不敢上前去验证他的猜想，县城的黑市肯定有不同的规矩和口令呢，他这贸然过去，反倒容易吓着这些讨生活的贩子。
没错，在孙泽华心中，这些所谓的投机倒把的坏分子，也不过就是些讨生活的贩子罢了。
投机倒把，在他们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哪有这么大能量的人？这些零零散散的贩子，不过也是从这处收，到那处去卖，就赚个辛苦钱罢了。
孙泽华静悄悄地离开了这一群人，又问了路去了新华书店。
新华书店这东西在镇上可没有，孙泽华这一次特地过来，也是为了给孩子们买几本书。
家里的孩子们只有课本可以看，连本字典都没有，那满腔的求知欲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呢。
新华书店不大，但竖着好几个书架，里头还燃着电灯，把小小的房间亮地温馨极了。
“同志，你咋这么晚过来？你想买些什么书？”一个胖乎乎的售货员甜笑着问道。
孙泽华反应过来，愣愣地答道:“哦……我想给家里的孩子买一本新华字典和几本课外书。”
“买课外书？”售货员瞪大了眼睛，眼前的这一位同志穿了个小汗衫，一看就是下面乡镇里来的，一年到头恐怕也没几个钱，没想到居然肯用来给孩子买课外书，她还以为是来买课本的呢。
“就是，买几本课外书给孩子们看，也给孩子们解解闷。书里的世界，精彩着呢！也让孩子们开开眼。”孙泽华坚定地笑着回道。
“啊……这样……”胖乎乎的售货员进了一趟书架，从里面摸出了几本书出来。
“这里有一本新华字典，一本《闪闪的红星》，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一本连环画，同志你看看，你想要哪个？”
孙泽华摩挲着自己怀里的钱和票，目光落在几本书上面，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咬牙，道:“这几本都拿上吧，同志你看看，需要多少钱？票……票可能不太够……”
售货员瞥了一眼孙泽华掏出来的纸包，道:“够了够了，指定够了，票我给你补上吧，你就给钱就行，反正我自个儿看书又不要票。”
听了售货员这话，孙泽华自然是千恩万谢，这才小心翼翼地带着几本书回到了国营旅店。
……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刚泛起一点鱼肚白，孙泽华一行人就已经等在了供销社的外面。
这天色看着这么早，供销社外面竟然就排了好些人了，乌央乌央的，让孙泽华万分庆幸自己起得早。
供销社刚一开门，周技术员便带着大家来到了尿素肥的面前。
一袋袋的尿素肥整整齐齐地摞在了一起，白花花的袋子上面，还有几个R国的字样。
孙泽华摸了一把尿素肥的袋子，惊了:“这袋子还是棉布的哩！”
他们每年才多少布票的供应？没想到这R国还用棉布口袋来装肥料哩！这多浪费啊……
在孙泽华的映像中，肥料就是大粪做的，怎么能用棉布口袋装呢？
“这肥料干净着呢！里头是白花花的，你看……”周技术员把两人领到了一袋拆开的肥料面前。
果然，这肥料居然是白花花的颗粒，一点儿都看不见杂色。
那这外面的棉布口袋，是不是也能做成衣服穿？
“啧啧啧，这R国的肥料这么高级呢！白花花的，都舍不得撒到地里头去。”林二狗啧啧赞叹道。
“也不晓得啥时候咱们自个儿才能生产出这么好的肥料……”孙泽华憧憬道。
“不远啦，咱们省城已经建好肥料厂了，等明年，咱们就买咱们自个儿产的肥料了。”供销社的售货员笑着说。
“那多好呢，咱们自家的肥料肯定便宜些。”
“同志，你给我拿四袋肥料，柏树岭大队第三大队买的，这是介绍信，你也看看？”孙泽华掏出口袋里的介绍信和钱票，递给了售货员。
等售货员一一核对清楚了，这才让他们把四袋子肥料拉走。
肥料总算是买好了，几个人把肥料都码到了两辆板车上头。
孙泽华又去国营饭店买了几个馒头回来，还另外包了两个大肉包子。
“你们先吃，我去书店一趟！”孙泽华撂下了一句话，就带着那两个包子去了新华书店。
等孙泽华回来，其他人也都吃完了馒头，两辆木板车就可以上路了。
回程比来路更加辛苦一些，但是对于孙泽华他们几个来说，回程却比来路要开心得多。
等这些肥料运回去了，撒到了地里头，来年的小麦收成就会翻一番了，到那时候，自家就能多蒸几顿白面馒头吃了。
孙泽华看着肥料边的那一包书，也是开心极了，这一趟的收获不少哩，还给几个孩子带了几本书回来。
两辆结实的木板车行驶在路上，发出了欢快的吱呀声，欢喜地响了一路。
第三十九章
很快, 夕阳洒满大地的时候，孙泽华一行人就带着两辆木板推车抵达了大队。
灿烂的夕阳温暖地洒下来，把白净的肥料口袋都映得通红。
大伙这才刚下工呢, 知道大队长要带那什么尿素肥回来, 就都挤挤挨挨地蹲守在村口，等着这一会能长长见识。
自家大队可是周边第一个买了尿素肥的，现在瞧瞧, 也是个谈资。
等那四个人的人影出现在了村口，大伙儿顿时就开始呼朋引伴, 村口霎时就热闹起来了。
“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呦，这就是尿素肥吧？”
“我看看？这还用白色袋子装的呢？这多不耐脏。”
“诶, 这里有个口子, 啧啧, 这肥料咋还是白花花的哩？比咱们家的大米还要白净, 不像是肥料，倒像是粮食。”
“咦，这袋子摸起来像是棉布的，啧啧啧，这好像就是棉布咧, 加起来都能做一套衣裳了。”
“大队长, 这肥料用完了, 袋子还要不要？”
“你咋这么大的脸呢？这么好的棉布, 你也想吞喽？”
“这么几个棉布口袋, 也分不匀呐, 最后还不是几个领导分咯？”
孙泽华靠在木板车上, 拿着草帽扇风，一听见这话，顿时就变了脸色:“你们瞎说啥呢？我孙泽华是那侵吞集体资产的人吗？这棉布口袋，我现在就把话放下了，这口袋就留着年底当优秀社员的奖品！谁想多做一套衣服，谁就抓紧机会表现，年底谁评上了优秀，这袋子就归谁了。”
听见孙泽华这一番话，大伙儿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这棉布可是个好东西，每年就这么一点儿布票的供应，想要换一身新衣裳，那老老实实攒布票的话要攒好久呢。
这肥料袋子虽说装过肥料，上面的字儿也不好看，但再怎么说也是正正经经的棉布哇！
一个棉布口袋，再怎么也能做一条裤子哩！
一时间，婶子婆婆们就开始盘算起来了，要是那优秀的名额落到了自己家，那这一条棉布口袋，是做成一条裤子好，还是做一个马甲好？
“行了行了，大伙儿都散开吧，这些肥料就先运到大队的仓库去，等种麦子的时候，再让周技术员指导咱们咋用。”孙泽华一边说，一边指使着人把肥料推进了大队的仓库。
把肥料安顿好，孙泽华舒了一口气，提着在新华书店买的书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头。
……
回到了自个儿家，孙泽华自然是换了一幅笑模样。
抱着书乐呵呵地进了院子，孙泽华一眼就看见几个孩子们正坐在一起捧着石板写作业。
“爹！你回来啦！”第一个看见孙泽华的就是圆圆。
“二叔！你总算回来了，运肥料很辛苦吧？我给你倒碗水来。”孙红乐呵呵地进了灶房倒了一碗水出来。
孙泽华笑着接过那一碗水一饮而尽，摸了摸孙红的头，笑着说:“不辛苦不辛苦，多谢红红了。对了，猜猜这一次我去县城给你们带了什么回来？”
“带了糖！”孙利民第一个开口。
“带了玩具？”孙利文也猜道。
“带了小饼干！”圆圆也开口了。
孙泽华却摇了摇头:“不对哦……其实啊，”孙泽华把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铛铛铛铛，我买了几本书回来。你们来看看，是你们喜欢的不？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就让售货员姐姐帮忙选了几本。”
新华字典、《闪闪的红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西游记》连环画，四本书摞成了厚厚一叠，让几个孩子都看花了眼。
“连环画！”孙利民第一个伸手去拿，翻着那一本连环画，晓得嘴巴都合不拢:“我们家也有连环画了！还是《西游记》呢！看那个虎子还牛气不，连一本垃圾堆捡到的旧连环画都不肯借给我们看……”
“新华字典！”圆圆却是先看上了那一本字典。
“有了新华字典，就不怕遇上不认识的字了，红姐姐，我今天给你讲故事怎么样？”
“《闪闪的红星》！我们老师推荐过这一本书诶，二叔，你怎么知道的？”
“谢谢二叔！现在我们也有故事可以看啦。”
“我要告诉我们班上的那些同学，我看了这些书还能去给他们讲讲，嘿嘿，他们一定超级羡慕的！”
得到了这几本书，几个孩子都开心得不行，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凑在一起看连环画，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孙泽华的心里也涌上来一股满足感，这一趟县城之行，去得值了。
……
没有打扰孩子们看书，孙泽华悄悄去了自留地里头。
短短几天没见，自留地里头已经被混杂了好多的草木灰，孙泽华捏捏地里的土，果然同圆圆说的一样，用了草木灰之后，土壤的板结情况缓解了许多。
地里的作物看起来都状态不错，看来这草木灰并没有对作物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孙泽华总算是放下了心来，反正都来了，索性掐了两把红薯尖回去，等再过一个来月，这红薯尖就老得不能下口了，只能晒干了当猪崽的过冬口粮。
见孙泽华带着两把红薯尖回来，圆圆也馋了，索性花了十个积分兑换了两把挂面，今天晚上可以用红薯尖下个挂面吃。
自从上一次完成了改造土壤的任务，加上她这几天上课期间回答问题获得的积分，圆圆现在已经有357个积分了，可是名副其实的大户了。
……
很快，就到了大队种冬麦的季节了。
万众瞩目的尿素肥总算是可以开封了，播种的时候孙泽华只打算开一袋肥料，剩下的肥料要留着小麦返青拔节的时候再施用。
晶莹剔透的尿素肥，被一把一把地扔进了挖好的土坑里头，旁边再撒上小麦种子。
对于这尿素肥到底有多大的作用，种惯了地的老人们心里都犯嘀咕，这肥料这么白，能是好肥料不？
除了好奇这肥料作用的，在播种期间，大队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老余家的张大娘竟然偷偷摸摸薅了一把晶莹剔透的尿素肥回家！
这还多亏了孙泽华眼睛尖，恰好自家的自留地也和老余家的挨在一起呢，就让他看到了张大娘的小动作。
这偷偷摸摸往自家地里头撒的，不正是大队的尿素肥吗？
被孙泽华抓了个正型，张大娘差点儿没被吓得一下子厥过去，不是让金宝在放风嘛？咋这么大个人影儿都没瞧见呢？
拿余光一瞧，那畏畏缩缩往自家屋里退的，可不就是余金宝？
张大娘只恨自己不小心，怎么刚好就和孙泽华撞上了？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小了说也就只是一把肥料，撒了也就撒了，往大了说，这不是挖集体的墙角吗？
在这个时候，挖集体墙角可是大罪！
张大娘原本还想要死缠烂打，打滚撒泼地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可是啊，大队里就没几个人能把她看得惯的，想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可想得美吧！
一时间，无数的批评谩骂声涌来，总算是让张大娘慌了神儿。
她不也是集体的一份子吗？她就拿了一把肥料，后果就这么严重？
张大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咬着牙继续她那死皮赖脸，打滚撒泼的一套？
都是一个大队的，总不能还真把她推出去当典型，最后啊，张大娘只能在大队会议上，面向整个大队的人做了个检讨，这件事情才算是过去了。
这件事情对张大娘的影响不大，毕竟她是个不在意脸面的人，念个检讨而已，过后还不是该干嘛就干嘛？
但是对于老余家的其他人，这事儿的影响可就大喽！
余金宝他爹一贯是个要脸面的，现在老娘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后面少说一个冬天的小聚他是不想去了。
这得错过多少杯好酒哇，打牌肯定也没地方打了，他兜里那几个钱又要怎么才花的出去呢？
余金宝在学校也是要脸面的，现在同学们一口一个“小贼的孙子”喊着，余金宝不晓得有多怨念呢。
都怪奶奶，去偷大队的化肥，害他也被同学们笑话。
大队长为啥就这么巧呢？刚好就看到了奶在撒肥料，唉，自己那会也该好好放风的，不该去追蛐蛐儿。
现在说啥都晚了，贼孙子的帽子已经扣上来了……
至于余招娣，她更是不知道有多委屈了。
本来这一段时间她刚凭着上课的时候回答问题来挽回了自己在班上的大半威信，偏偏就出了这一档子事儿。
那可是撬集体的墙角！余招娣的内心升起一丝后怕来，要是一个不小心，这一把肥料，说不定就会成了老余家的坟上土。
还好只是做了个检讨就过去了，至少没有给她档案上记下一笔黑点……
不过对于余招娣来说，这一次的代价也足够严重了，现在班上都在传她奶奶是小偷，都在说她是小偷的孙子，都在对着她做羞羞脸的动作。
刚接受教育的小朋友们，总是满怀着一腔正义，却又能吐出最伤人的话语。
“余招娣，你奶奶居然偷大队的肥料！”
“小偷的孙女肯定也是小偷！我们可得把自己的东西保管好了……”
“成绩这么好，没想到居然有个当小偷的奶奶。”
“你奶奶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念检讨呢！我奶说你是坏孩子，不让我和你玩了！”
“贼娃子！贼娃子！”
一句一句的嘲笑把余招娣的自信和自尊都打破了，她都不敢往三年级那边瞧了，这样丑陋的她……还凭什么抱大腿呢？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昨晚咳嗽太厉害没有睡好，上午又在上网课，所以这一次的更新迟了……
第四十章
自从那件事情过后, 余招娣在班里就低调多了，仿佛是被一下子吸干了自信和活力。
她上课也不爱回答问题了，下课也不往三年级那边张望了, 只是冷眼看着这群孩子们展现自己。
不过等到了期末考试, 余招娣却给了大家一个大大的惊喜。
外面打冷霜时，大队学堂就开始了这一次的期末考试，考试过后, 就是孩子们盼望许久的寒假了。
学堂的学生们少，期末考试也能当天就出分数, 所以就在期末考试考完当天, 整个学堂的孩子们都知道了，这一次二年级居然有两个第一名！
二年级的余招娣和孙愿竟然并列第一！而且还都是考的满分！
这一次不仅仅是孩子们惊讶，几个老师们也惊讶极了。
自从大队学堂老师的队伍里面多了两个知青, 每一年的第一名就有奖品了, 几个老师自掏腰包给每个年级的第一名都准备好了奖品。
可是没想到, 这次二年级居然考了个并列第一。
但是大伙儿统共也就准备了五个奖品啊, 这多出来的一个，该咋办呢？
“就折现吧，我们每人凑个几分钱。”
凑来凑去，总算凑出来三毛钱当做奖品。
“来，圆圆, 招娣, 你们自己选吧, 是选择一个作业本带两只铅笔, 还是选择这三毛钱？”林琳老师举着手上的奖品, 笑着说。
底下的小朋友们看着那满手的奖品, 羡慕地眼睛发光, 这两个奖品无论是哪一个，在小朋友们的眼里，都是好东西哩！
圆圆第一个选，她自然是选择了作业本和铅笔的组合，有了这个，她就可以和哥哥姐姐们练习铅笔字了。
铅笔可比石笔好用多了，有了铅笔，就能让爹教她正正经经的握笔手法了。
余招娣则获得了三毛钱，收获了全班同学羡慕的眼光。
这可是三毛钱呢！能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三十颗水果糖！
一时间，整个教室的同学们都艳羡极了。除了余金宝。
对他来说，余招娣这个姐姐获得的奖品也就相当于他获得的奖品，这三毛钱，只要他回家告诉奶奶，那这钱不就还是花在他身上？
不过……奶奶可不一定愿意花三毛钱买水果糖哩！肯定只会拿一颗麦芽糖打发他，然后用这三毛钱买油买盐。
余金宝眼睛一转，顿时就有了个主意。
“姐，要是你分我两毛钱，我就不告诉奶你得了奖！到时候，咱们就去镇上的供销社买水果糖吃好不好？”放学之后，余金宝吸溜着鼻涕，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余招娣说。
余招娣瞥了他一眼，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余招娣捏紧了自己刚刚得到的三毛钱，摇了摇头:“这三毛钱我自己给娘和奶奶，你就别想了。”
“喂！姐！你咋就这么傻呢？要是把钱给大人，他们肯定不会用来买糖的，这三毛钱就进了他们的腰包，我们什么都得不到。”余金宝一边说，一边绕着余招娣走，边走边求她。
“你以为你不说我不说，奶奶她们就不晓得我得了奖吗？蠢货，这么多的同学老师呢，随便谁去奶奶那边提一嘴，我们这三毛钱就瞒不下来。”余招娣对着余金宝翻了个白眼，眼中满是鄙夷。
“好吧，就你聪明，不给就给喽，小气鬼！略略略！”余金宝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也没有纠缠，只是边做鬼脸边跑远了。
余招娣看着吊着鼻涕做鬼脸的余金宝，只觉得满心都是气。
自从上一次奶奶偷了大队的肥料，家里的气氛就一直是凝重又紧张的，余招娣也经历过好多次的冷暴力。
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个好消息，余招娣也不打算瞒着，这三毛钱，说不定能让她提提在家里的地位，也不至于让奶奶急着想让她辍学。
没错，余招娣已经知道了，张大娘明里暗里已经提过几次要让她辍学了，每次都说没有人打猪草，可是她不是每天放学都打了半背篓吗？
余招娣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想得简单了，说什么考大学，做大官，首先也得把小学和初中读满才行。
现在又没有义务教育的说法，这里又这么贫穷落后，说不定哪一天，自己突然就被家人强制退学了呢？
余招娣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情发生，现在只能尽最大的努力稳住张大娘才行。
而这三毛钱，正是她身上的筹码之一。
果然，等两人回到了院子，张大娘已经站在院子里头等了。
“招娣啊，听你们班的同学说，你这一次期末考试得了第一名，老师奖励了你三毛钱？”余招娣刚进院子，张大娘就凑过来了。
“没错，”余招娣掏出兜里的三毛钱，道:“奶奶，你看，这就算老师奖励给我的三毛钱，等以后我成绩越来越好了，老师说不定能奖励更多的钱呢！”
“是吗？”张大娘接过那几张毛票，眼中满是激动:“等你以后考了第一，老师也会给你奖励钱啊？我还说让你下学期就别读了，回家砍猪草喂猪呢……还是留在学校，放学之后也够你割猪草的时间了。”
“诶，对了，奶的乖金宝，你考了第几名呐，我咋没听见有人提你的名字呢？”张大娘把三毛钱揣进了兜里，又开始询问起余金宝的成绩了。
“奶……”余金宝抠了抠头皮，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次好像是班里的最后一名……”
说完，余金宝就赶紧躲到了余招娣身后，生怕奶奶打他。
“最后一名？”张大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絮叨道:“招娣啊，你的成绩好，你就多帮着点儿你弟弟嘛，要是你弟有啥不会的，你多教教他，等他以后读书读出息了，你也有好处不是？”
“奶，我知道了！我以后都好好听老师讲课，回来再给余金宝补习。”
“对对对，多给金宝补补，你们不是在一个教室吗？他们老师讲课的时候你也多关注着，金宝上课容易走神儿，等下课了你再给他多讲几遍嘛。”张大娘忧心忡忡地说道。
余招娣淡漠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以后多给他补补！”
“诶，现在好了，你们都放寒假了，招娣，你去多割点儿猪草回来，咱家晒的猪草不够。金宝啊，你也该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去吧，这寒冬腊月的，多跑跑跳跳才暖和。”
张大娘一边说，一边就拿了个背篓过来放到了余招娣的背上。
……
另一头，圆圆几人也回到了院子。
全家就圆圆一个人考了第一名，但其他人的成绩都还不错，都是班上前几名，这可把林大娘高兴坏了。
总算是放寒假了，孙利民和孙利文两个孩子又开始疯了，刚进院子就琢磨着要去挖折耳根。
恰好放了寒假，林大娘也不拘着他们了，四个孩子便商量着一起去挖折耳根。
孙利民背着背篓，带着自己的小锄头，欢欢喜喜地来到了大队连片的田地上。
这里已经种满了冬小麦，多亏了那一袋子尿素肥，小麦们已经冒出了十多厘米长的芽了，看着郁郁葱葱的。
不过现在，地里的人们，正带着一个木滚轮满地跑呢！
滚轮在麦地上滚动着，压塌了麦苗们的腰，把下面的土壤也压实了。
领头的正是孙泽国，孙红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爹。
“爹！你们干嘛呢？为啥要把小麦这么糟蹋了？”孙红疑惑地问道。
“压小麦呢，压过的小麦才好过冬，来年长得更旺。你们这是放学啦？这是不是就放寒假了，以后不用早起了吧？”孙泽国把滚轮停下，乐呵呵地和闺女谈话。
“对，我们放寒假啦！圆圆还得了第一名呢，老师奖励了她铅笔和作业本。”
“是吗？圆圆这么厉害呢？诶，对了，你们玩的时候也注意，可别着凉了。呦，还带了背篓和锄头呢？”
“爹，我们是来挖折耳根的！我早就看好了，那一片的折耳根又多又肥，我们挖回去凉拌吃。”孙利民扛着锄头，指着那一片地方，颇有几分霸气。
“好好好，别挖久了，也别挖到田坎知道不？去吧去吧，今晚我让你娘给你们煮蛋花汤喝。”孙泽国揉了揉孙红的头，目送着几人走了。
孙利民很快就带着其他人来到了那一片折耳根的地方。
果然，这片地粗略一看全是野草，但细细一看，那野草中间间杂着好些红色的折耳根苗子呢！
这个时候的折耳根，最是脆嫩了。
几个孩子欢欢喜喜地蹲了下来，孙利民舞了一锄头，轻轻松松就撬起了一大块的泥土。
其他几个孩子便忙着扒拉那一块泥土，把折耳根的根扒拉出来。
圆圆最喜欢这个工作，一点一点地顺着折耳根延伸的方向把一整棵折耳根扒拉出来，别提多有成就感和满足感了。
鲜嫩的折耳根，嫩得能掐出水来，轻轻一用力，就能把它掐断。
一团一团的折耳根被挖出来，孙红细心地把折耳根理顺，系在一起。
“啊！”孙利民突然惊呼一声。
圆圆回头一看，锄头下面居然露出一片青色。
“这是啥？我们把啥东西挖出来了？”
圆圆走近了，那青色的东西居然还动了动，吓得几人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一道灵光闪过，圆圆知道了:“是青蛙！青蛙在地里头冬眠呢！我们不要挖了，吵到它睡觉了。”
几个孩子松了一口气，这才敢凑近了看它。
果然，那原来是一只绿皮青蛙。
“那我们先不挖了，等青蛙钻进去，我们去泥巴山下挖吧，正好可以和文耀哥哥一起挖。”
很快，几个孩子便清理了地方，踏上了另外一条路。
走到了半路，一行人却碰上了林医生，他正挎着小药箱，愁眉苦脸地从泥巴山那边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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