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春风拂面,一切都生机盎然。
集市上一家三口笑语盈盈的逛着街。
“秋池最近怎么犯懒,叫他出来也不出来?”
“嗯。”陆知远低着头,她尽量在追赶着白桃的步伐。
一心逛街的白桃完全不注意到,依旧大踏步的前进。还是元宝心细,拉了拉娘亲的袖子道:“等等二娘。”
白桃应声回头,见陆知远那淡青色百迭裙的裙脚边却是空空荡荡的。
这才想起陆知远是小脚,连忙道:“对不起,我走太快了,要不?我背你?”
“不用。”陆知远拉过元宝道:"我自己能走。"
元宝看了看二娘又看了看娘亲,觉得有些奇怪,二娘这次确实不开心了,为啥娘就没看出来呢。
“元宝吃不吃糖葫芦?”还没等她回话,白桃就跑了过去。
元宝抬头看了看陆知远道:“明明就是她自己想吃嘛。”
陆知远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道:“咱们去买笔墨纸砚。”
买完糖葫芦的白桃回头却不见人了,找人的过程中,她也不忘咬了口糖葫芦,酸得直流眼泪,又赶忙吐了出来。
一旁有人递过来手帕,白桃自然的接了过来道:“知远,你尝尝……”等她看到来人,立马后退了几步道:“怎么是你?”
“先生不认得奴家了?”
“半…半梦姑娘。”
半梦捂嘴笑了笑道:“先生好记性。”
白桃只想绕路赶紧离开,刚迈开腿,却被半梦堵了回去。
“姑娘,我没得罪你吧?”
“没有。”她绞着手帕盯着白桃看,那眼神实在让白桃不太舒服。
“你是谁!”听到元宝的声音,白桃仿佛看到了救星。
“官人,这位姑娘是?”
半梦打量着面前这位夫人,身穿白色长衫,蓝青渐变的裙边绣着春燕衔泥,头发挽成高高的飞仙髻,斜插一支镂空金簪,简约中还彰显着贵气。
还未等白桃回答,半梦便欠了欠身行礼道:“半梦见过姐姐。”
陆知远微笑应答道:“若是我没猜错,姑娘应该属兔吧?”
半梦一愣,随即点头道:“确实属兔。”
“家中琐事繁多,就不打扰姐姐了。”陆知远笑着拉起白桃手,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你怎么看出来她属兔的?”
“猜的,她衣领绣兔子,就连荷包都是绣的兔子模样。”
“那万一人家只是喜欢兔子吗?”
“所以我说了,我猜的。”说完松开手,也不理白桃直接就走了。
“诶,这小步子倒得还挺快,等等我。”
陆知远拉着元宝进了驿馆,见秦秋池捧着茶盏呆呆的看着门外。
“池弟你最近怎么不出门玩呢?”
“最近有些头疼嗜睡。”
陆知远拍了拍元宝的脑袋道:“让宝儿给你把把脉。”
这时白桃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道:“你们都没人帮忙的吗?两个砚台很沉的。”
秦秋池打开包裹看了看:“不就是参加个府试,也不至于自备砚台吧。”
白桃道:“你懂什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秦秋池看了眼陆知远道:“可以呀,有长进,现在张口就来。”
“这些都是给你姐的,剩下的我拿给永嘉去。”说着抱着包裹就上了楼。
秦秋池看着陆知远道:“你真要去参加府试?”
“她都为我求来了,岂有不去之理?”她低头浅笑,拎着裙子也回房间了。
“明明你自己也想去。”
还在给秦秋池把脉的元宝抬头道:“舅舅你嘟囔什么呢?”
“………”
“放榜了!!放榜了!!!”
府衙门口被前来看榜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府衙内部也是人声鼎沸,吵闹不堪。
白桃端坐在上首听着厅下几位相公们争辩不休。
“好了。”温知府无奈的摁了摁太阳穴道:“陆知远的案首不算,擢升安永嘉为新案首。”
这么一拍板,众相公都安心了,随即冲着白桃拱手道:“陆夫人不亏为珠城才女,满腹经纶,博古通今阿,定是御史相公调|教的好阿。”
白桃一挑眉毛笑道:“方才是谁大赞案首文章精彩?
又是谁感叹朝廷再得人才的?
如今得知陆知远是名女子,便觉得这案首有损朝廷威望?乱了纲常了?将相本无种,各位为何要怕小小女子的才华呢?”
“这?”官员们面面相觑。
看着官员们那副无法反驳的样子,白桃扶了扶官帽,大笑着离开了前厅。
此时衙役奉命来到红榜前,又勾了几笔,立马就出现了史无前例的两名案首。
衙役也不忘解释道:“因案首陆知远为女子,遂擢升安永嘉为林州府试并列案首!”
一个小厮伸了伸头,确定自家主子名次后,连忙跑到马车旁边道:“公子中第五名。”
“第一名是谁?可是安兄?”郑诩连忙问道。
“是……也不是。”
“糊涂东西,什么是也不是都说不清楚。”
“案首本来是陆知远,后来衙役说她是女子,于是安永嘉就进了一位,为并列案首。”
“陆知远?”郑诩反手撩开车帘,见不远处那抹倩丽的身影,嘴里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微笑。
“郑公子?”白桃正好看到马车上的郑诩道。
郑诩对着马车外的人拱手回礼道,"沈相公,不如我送你们回去吧?"
白桃转头寻问着陆知远的意见,见她微微摇头,便道:“今儿天气好,我和夫人就走回去吧,告辞。”
陆知远跟在白桃身后行了个礼。
郑诩有些失落的将车帘放下来,随即又立马掀开,他看向对面街道,女子挽着男子的胳膊,春风拂过,她的披帛随风飘扬,那画面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到了晚上,驿馆大门一关,堂下准备了珍馐美馔,所有人一起为陆知远安永嘉二人庆祝。
小吏端着酒杯道:“小的这也算出息了,竟然和两位案首同桌饮酒,我先干了。”他起身道:“厨房还炖着肉呢,各位贵人先喝。”
酒过三巡,众人也不拘谨了,轮番敬酒。
白桃举杯道:“我敬各位一杯,尤其是两位案首!”
安永嘉举杯站了起来道:“沈相公。”
“诶,叫什么官称,以后我就是你哥!知远就是你的嫂子!昂。”她拍了拍胸脯道:“你不是想当师爷吗,我同意了!”
“沈大哥。”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远儿阿。”白桃搂过陆知远的肩膀道:“你比那些男人厉害多了,我要是女子,我嫁你!”
“哈哈哈哈。”众人又笑了起来。
安永嘉指着自己道:“我也是案首,你嫁给我好不好?”
白桃摆摆手道:“胡说,那不可能。”她给陆知远倒了杯酒,轻声道:“知远,若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我。”
陆知远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桌上唯一不喝酒的就只有秦秋池了,就连元宝也被白桃喂了一小口尝尝鲜。
安永嘉十分好奇道:“秦兄,你是怎么忍住不喝酒的?”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愣愣的看着酒杯道:“若是你因喝酒误事,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再碰酒了吧。”
随即抬头笑道:“我以茶代酒,敬两位案首一杯。”
众人里也就白桃的酒量可以,饶是平日里娴静的陆知远也喝多了。
白桃嘱咐秦秋池照顾好安永嘉,谁知他十分嫌弃的直接将安永嘉扛了起来送回了屋,白桃摇头笑了笑,扶着陆知远也上了楼。
“官人。”
“我在。”白桃把陆知远扶上了床,起身又倒了杯茶道:“喝点热水吧。”
“嗯。”陆知远乖巧的喝起了水,双颊泛着红晕,衬着皮肤更加白皙透亮。
白桃扶着她躺下又为她拉了拉被子道:“我去烧点热水,一会儿泡个脚。”
可陆知远却拉住她的袖子道:“别走,官人,不走了,好不好。”
白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陆知远从未明面上表达过对沈楠的感情,原来都藏在心底阿。
她看着醉眼朦胧的陆知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我去烧水了。”她慢慢的扥回自己的衣袖转身离开。
等她端着热水回来,见陆知远已经睡着了,她叹了口气又要端起了盆离开,就听身后人道:“不是要洗脚吗?我一直在等你。”
“嗯。”
白桃帮她脱了鞋袜,热水的雾气很快模糊了二人的视线。
“我的脚好看吗?”陆知远突然问道。
白桃一愣,老实低头看向了盆。那双脚确实很漂亮,纤细修长,骨骼分明,脚尖处微微内扣,倒也显得小巧玲珑。
这和白桃见过的三寸金莲不太一样,但也能看出裹过脚的痕迹。
“其实我就裹一段时间的脚,便放了脚。母亲还怕我的半大不小的脚吓坏未来夫婿,成亲时特意让我穿着小鞋来冒充小脚呢。”
“为什么要放脚?”
在白桃的眼里,陆知远是恪守礼法的贵族,头发梳成什么样,搭配什么首饰都是有说法的。万万没到竟然会放脚,要知道就连稍微富裕些的农户都会逼着女儿缠脚的,也只有自己这种无父无母的人才会没人管。
喝醉的陆知远神情甚是娇憨,她低头笑了笑:“因为我不喜欢,我也想不明白为何要裹脚。疼痛难忍就算了,走路不稳,还会生疮!这要真是好东西,他们男人怎么不裹!?”
白桃没有说话,拿起了瓢又加了些热水。
"你不喜欢吗?"
白桃舀水的动作停滞了,手指僵硬在半空中。
陆知远又囔囔道了句官人,便趴在一旁睡着了。
帮她把脚擦干后,白桃又听陆知远囔囔道:“我也不喜欢,这小脚太碍事了,永远跟不上你的步伐,一不小心就摔倒,还会连累你。”
白桃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回答她的只有酣睡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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