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接天将整片天空都映照成了一片赤红之色,浓烟滚滚直入云霄,最后融入黑夜中。


    这片火海向东五里外便是驿馆。


    火焰倒映在女子的眸子中,伯爵府那晚的场景一下子涌进脑海,她猛然闭上眼,痛苦的皱眉,双手紧紧握拳。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便听见有人关切的问道:"知远?你怎么了?"


    陆知远只觉得一时间胸闷气短,喉咙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到来人的锦袍上。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浑浊不清,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知远!”白桃惊呼了一声,连忙扶住陆知远,随即将她打横抱起。


    满驿馆都充斥的白桃的声音:“快去找大夫!"


    陆知远的脸色惨白,唇角边还残留着一丝血渍。看到这幅模样的她,白桃心急如焚:“大夫还没来吗?”


    小吏拱手道:“林州有宵禁,如今就算小的能出去,也没有大夫愿意来阿……”


    “快!快!拿着我令牌去回春堂找芙蕖姑娘。”


    白桃也掐过陆知远的人中,可就是没有效果。


    她握住陆知远的手,囔囔道:“你别吓我,你这样我怎么跟秦秋池交代呀。”


    “娘。”元宝探出身子道:“我能救二娘。”


    “什么?”


    白桃还没反应过来,元宝就脱下陆知远的鞋袜,拿着银针直接扎了下去。


    白桃起身惊呼:“你干什么!”


    “那是陷谷穴,厉兑穴。”芙蕖放下药箱继续道:“在此处放血,可缓解尸厥症。”


    白桃连忙起身让开,芙蕖把了把脉又扒了扒眼皮道:“无碍,只是晕了过去。”


    她摸了摸元宝的头道:“做的不错。”又对白桃行礼道:“先生,那我去煎药了。”


    床上的人眼皮微动,长睫毛轻颤了两下,慢悠悠睁开眼睛,看到正和芙蕖道谢的白桃,虚弱的伸了伸手道:"桃兮。"


    "我在。"白桃连忙抓着她的手道:"你感觉好点了没有?还难受吗?"


    陆知远苦笑道:“看到火光便想到了那天,怪我不中用。”


    白桃轻抚着她的眉心,温柔道:"你安心,咱们一定能为伯爵府还有大楠哥报仇的。"


    陆知远嘴角微弯。


    她知道她说这话是在宽慰自己。


    连荥阳郑氏都办不了,握有东境兵权的铁卫司又怎么会被轻易撼动。


    陆知远起身又吐了口瘀血,白桃赶紧给她端水漱口。


    “来,元宝过来。”


    元宝连忙跑了过来道:“二娘。”


    “好孩子。”陆知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这些天在跟芙蕖学医术吗?"


    元宝郑重其事的点头道:"我想当一名大夫,救死扶伤。"


    白桃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乖,你去休息吧,我陪着你二娘。"


    元宝乖巧的走出房间。


    “桃兮,你扶我起来吧。”陆知远艰难要坐起身子。


    “你在躺会吧。”


    “一会儿秋池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秦秋池便从窗户处飞身蹿了进来。


    “嗯?你们再干嘛?”秦秋池啥都没看清呢,他的脑袋上就被罩了件衣裳,白桃推着他往门外去:“一个个都不讲究男女有别的吗?”


    “我和你讲究什么男女……诶诶诶。”他的屁股很快就挨了一脚。


    刚把头上衣服扯下来,转身就吃了个闭门羹。


    -火灾现场-


    这里被烧成一片焦土,到处都弥漫着呛鼻的焦味,所幸林州的学政司远离民居,除了储存一些文件,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衙役们又泼了些水,才把残垣上最后的火苗给扑灭。


    天才亮,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在此议论纷纷。


    "怎么起这么大火!?”


    “府试不公,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呗,一道雷劈了下去。”


    “慎言,不要命了。”


    -府衙-


    温知府听完衙役的情况报告,背着手来回踱步,又叹了口气道:“去把监察御史请过来。”


    “姐夫早上好阿。”红色的官服衬着白桃更加俊朗,她笑嘻嘻的行着礼。


    温知府一拍书案起身,点指着白桃,又不敢大声讲话:“那火是不是你放的!”


    白桃眨了眨眼睛道:“姐夫在说什么?”


    “你啊!”他又摆摆手道:“算了,是不是你放的,郑氏都会认为是你搞的鬼。”他又压低声音道:“别忘了太子叫你是干嘛来的。”


    白桃冲天拱手道:“我是陛下亲封的监察御史,若是连府试不公都平不了的话,也不配为太子做事。”


    “你,你小子点谁呢!昂!”温知府背过身去狠狠叹了口气:“太子殿下怎么就派了你这个愣头青给我。”


    “姐夫莫急,你想阿,若是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来监察府试的,那敌人会不会就放松警惕了?”


    “哼,他们没那么简单,我在这装傻充愣了一年多,还没能让他们完全信服。”


    白桃本来还疑惑太子为啥派这么个闲鱼知府来办这件事,原来是在扮猪吃老虎。


    “所以我把事情做绝,他们便以为我是年轻气盛与郑氏斗气……”白桃一脸机灵的瞅着温知府。


    “还说不是!”温知府拉过白桃的手低声道:“还说不是你放的火!”


    他瞥了眼白桃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算盘,按规矩所有考生的卷子都需送京复检,再有礼部核实名单送回林州,这下可好了,一把火全烧没了,今年府试必定要重开了。”


    “姐夫~”白桃上前给温知府捏了捏肩膀道:“您也是读书人,他们这样糟蹋府试,践踏读书人的名声,您就不气?我这招虽然损,但是解决了问题。”


    “一码归一码,重修学政司的钱你出,不愿意重考的学子你来劝导。”


    “阿,我没有这么多银子。”光是第一条就难倒白桃了。


    温知府起身道:“下次耍混蛋的时候,想想后果!”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白桃耷拉着脑袋,怨不得陆知远说这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修建学政司得花多少钱啊!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嘛,府试重开。


    白桃理了理官服,立在府衙门前,中气十足的道:“因突发原因致使学政司失火,为保府试公平,本府宣告,府试重启!凡是满足参与条件的,一律可以报名。”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本府与温知府都会亲自监考,以保府试公平!”她拱了拱手道:“烦请各位互相通报一声。"


    对面茶楼响起瓷器碎地的声音,坐位上的尊者气的不轻,而他身边的年轻人却带着笑意看着楼下人讲话。


    “你还有脸笑!”


    “府试第七名,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吧,我那几位兄弟可是连童生小考都没过。”


    郑诩来到门口正欲离开,却又回头道:“大伯,您这次要是再敢动手脚,我保证会在那回头涯跳下去,您就到旺河里寻我吧。”


    “逆子!”抄起茶盏又砸了过去,随即又捂着脑袋道:“天爷呀,郑氏长房二十一人,怎么就只有这四小子有出息!自从我中举后,咱家都多少年没出过秀才,举子了。”


    郑诩下了楼就直奔白桃面前。


    “公子这么早?”


    “学生是来报名的。”没了那强加的案首身份郑诩看起来一身轻松。


    本来有些上榜的秀才对重考颇有微词,但见案首都来报名,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请。”白桃把门让了出来。


    郑诩却又折了回来拱手道:“感谢沈相公赏识,沈相公莫非也喜写古文?”


    “昂?噢噢噢。”白桃笑了笑拉过郑诩来到一旁道:“那文章太多,我一人哪里看的完,便让夫人帮忙看了几章。”


    “您是说我的批语是您夫人写的?”郑诩又惊又喜,没想女子竟然有如此见解。


    “你们不是在县衙见过吗?”


    “当时确实有位夫人是隔着窗格问话的,难道?”


    白桃笑了笑点头,甚至带着些骄傲。她拍了拍郑诩道:“快去报名吧。”


    “诶。”他拱了拱手便进了衙门。


    府试重开,最忙的便是温知府,他知道以这位监察御史的脾气,若是此次还有舞弊一事出现,怕是要把林州闹的天翻地覆,所以他亲自坐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沈楠竟然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


    “不可能!”


    “姐夫您在通融通融吧。”


    “不可能!我朝就没有女子参加府试的先例!”


    “我朝律法规定凡童生十五岁以上,皆可参加府试,并未说明不许女子参加。”


    “律法上说了参加府试的必须是童生,您家夫人是童生吗?那也是需要考试的。”


    白桃就等这句话呢,她从怀里掏出信封道:“这是珠城的证明,陆知远有通过小考,她是名副其实的童生。”


    “沈楠!你想干嘛!”温知府也是搞不明白了,难道他重开府试是为了让自家夫人参加考试的吗?


    白桃嘿嘿笑了笑道:“嗐,前段时间去青楼,惹了夫人不开心,这不是哄哄她。”见温知府面色缓和,白桃又道:“您想想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上榜不成?就是凑合热闹,我会让她扮男装去。”


    当然这只是套说辞,事实是白桃见陆知远最近没精打采的,也知道因为没能斗过郑氏,陆知远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便想出让她参加府试,给她鼓鼓劲儿的法子。


    白桃就想让陆知远知道哪怕是困在四方小院的女子,也不会比男子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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