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宫作保,宁府外的大戏很快落下了帷幕,宁世宗命人放了挽秋等人,又让人将扣押的两个牛车原样奉还,蓁蓁才领着人离开。
此番得胜而归,蓁蓁却没忘了宽慰挽秋:“宁昭昭没有动私刑吧?你有没有吓着?”
挽秋摇头:“她倒是没为难我们,回来后将我们关到了柴房后就去找宁小将军了,估计是想要向太子爷领功。”
“她竟然还敢将你们关到柴房?!”蓁蓁气不打一处来:“今日真是便宜她了!”
见自家姑娘如此护着自己,挽秋心下熨贴,忙劝道:“姑娘,算了,您当着众人面前让宁三姑娘失了面子,想必比打她一顿还让她难受呢。幸亏姑娘您未卜先知,买了三种不同的话册子,否则今日真要说不清了。”
原来,蓁蓁派挽秋前去买话本子时,便料想到一路行回来会惹得众人瞩目,万一有一两个打听的,恐怕反而累了东宫声誉,便干脆多买几种,这样即便有人问起来也好说。
却没想到她防了一手,正好让宁昭昭撞上了。
陆府的马车走了,宁府外的人也一一散了,无忧这才走上前来,道:“宁小将军,今日事出突然,实在是没想到。不过东宫声誉一事不可小觑,万望小将军约束好宁三姑娘,否则殿下恐怕要不高兴了。”
今日之事本就是宁家理亏在先,宁世宗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恨上东宫和陆家,此刻听无忧这样说了,便低头应了,道:“大人今日前来,实则就是为了陆家这事吧?”
无忧打浑笑了两声,道:“是为了这事,却不止这一件事。”
他正了正神色:“东宫口谕,命宁世宗协助镇北侯查清段家冤假错案一事,务必,于端午节前将一应疑点理清。”
本还对回护陆家的东宫略有不满,但听闻东宫交给了自己如此重要的任务,宁世宗心头那点疑虑便瞬间打消了。垂首拱拳道:“是,世宗必不辱使命。”
陆家的马车得胜而归,众人心情都好了起来,一路上说说笑笑,挽秋却还在想着方才那事:“说起来,今日幸而太子殿下派了人来,否则宁家指不定要胡搅蛮缠呢。”
众人听了这话都点了点头,今日东宫的人来得实在是巧,不得不感激。
闻言,蓁蓁“哼”了一声,本想说他不过是碰上了,然则想了想,又觉得今日确实承了祁宴的人情,若不承认,反而显得自己不够大方似的。故而小声咕哝道:“今日且算是他帮了我们吧。”
随即不服气地补充道:“不过祁宴这个人,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瞧着他今日帮了我们,指不定要怎么讨回来呢。”
她这厢话音刚落地,马车“咯哒咯哒”的碾动声便停了下来,外面赶车的马夫禀报:“姑娘,外面是东宫的无忧大人,说有事要同姑娘说。”
蓁蓁摇了摇头,小眼神瞥了瞥,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的样子,仿佛是在说“看吧,我说什么了,这不就上门来讨债了?”
挽秋见状扑哧笑了一声。
马车夫得到了陆蓁蓁的默许,便停了下来,无忧忙开口,先解释:“姑娘,太子爷知道今日一事,十分感激姑娘,因此特让无忧前来宁府协助陆姑娘。”
欲抑先扬,想让自己帮他做事,便先要提一提恩情。祁宴行事惯有一套,这话想必就是他教无忧说的。
蓁蓁叮嘱自己切不可中了他的圈套,故意不以为意道:“哦,那便请你替我多谢太子爷好意了。”
推过去的话对方没接,无忧有些头疼,也只能继续按着自家殿下教的说:“姑娘此举,救太子爷声誉于水火,太子爷感激不尽,姑娘说感激是客套了,殿下让无忧代为感激姑娘,请姑娘不必将殿下的帮忙放在心上。”
“……”
这些话听在耳里,蓁蓁觉得自己已经能想见祁宴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态,顿时有些烦躁,不耐烦同他打太极,干脆道:“有话直说,跳过你家殿下教你的那些说辞吧。”
无忧被噎了一句,心道陆姑娘的性子殿下果然一猜一个准儿,连她会因为这两句话生气都猜到了。
无忧心里佩服自家主子的同时,不忘继续道:“殿下让无忧交给姑娘一封信,殿下说,姑娘看了,自然就明白殿下的意思了,陆大人的病想必也能好了。”
他不再多话,送了信便打马离开了。
蓁蓁将信封接过,也没急着打开,则是让人直接驾车回府。
然而夜间时分,万物寂静之时,陆府大门却突然开了,两个小厮牵着快马一路奔驰至宫门口,将一封折子递给了守门的将官:
“我们陆大人身子已经大好,明日便可上朝了,这是销假贴,烦请转交宫里。”
次日天晴。
陆大人的病来得快好得也快,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他又回到了朝堂上生龙活虎地带领言官激情争辩了。
众臣看到陆大人回来,仿佛抓到了主心骨,纷纷盼望着陆大人能一举打破东宫想为段家翻案的心。然而却发现,这回,陆大人争辩的对象变了。
他不仅不反对东宫为段家翻案,反而一反常态,命令御史台协助大理寺和镇北侯等一众人为段家之案收集证据。
众人看着这样反常的陆大人,十分不能接受,还以为他被东宫下了蛊。
不过他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三日后,众人也渐渐摸出了一点门道儿。
眼瞅着端午节不足一个月,圣驾即将离宫,以后这皇城就是太子爷说了算了。连陆大人都不敢顶撞太子了,他们还再闹什么劲儿!
当即,众人夹好了尾巴,即便对段家翻案之事有不满,也不敢硬着头皮冲了,偶有几个加入了为段家翻案的阵营,剩下的全都当起了墙头草,不表态,不反对。
于是,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便只剩了一股,那就是张家的人。
如此,这件事究竟是谁在搞鬼,便显而易见了。
日子如流水,京城天气日渐炎热,四月匆匆而过,一转眼便到了五月初二,距离圣上离宫的日子越发近了,段家的事被梳拢出眉目时,众人都盼望的端午节便也近在眼前了。
这日一大清早,蓁蓁便邀了顾柔嘉和沈九思来府上一起编五色缕。
三四月的天气最是养人,这些日子京城乱糟糟的,蓁蓁和她的小姐妹们也不常往销金楼、万宝斋等地方跑了,整日躲在宅子里逗鸟喂鱼,日子过得惬意的很。
今日天气好,院子里的花开得热烈,小姑娘们穿的鲜艳干净,正围坐在陆府后院凉亭下的石桌旁,每人手里都拿了几根彩色的细线,正热热闹闹叽叽喳喳地编织五色缕。
蓁蓁坐在靠近海棠树的石凳上,身后海棠花纷披婉垂,美不胜收,姑娘细白的手里攥着一金一银两根丝线,正琢磨着编什么花样好看。
小姑娘脸蛋粉嘟嘟的,因着这些日子养尊处优,脸颊肉都现出来了,看起来粉嫩白净,越发招人喜爱了。
“哎呀,我这根线穿错了!我怎么将大红和大绿穿在了一起?不行不行,看起来太俗气了,我要重新穿。”
沈九思性子大大咧咧,最不擅长做这些女儿家的手工,眼瞅着又穿错了一根线,她丢掉了手中乱七八糟的丝线,抱怨道:“算了算了,我还是明日去街上买一条吧,我实在是手笨。”
顾柔嘉面容柔和秀丽,闻言笑道:“五色缕是代表女儿家心意的,你买来了算什么数?若被人知道了,要被嘲笑了。”
沈九思摆摆手:“左右我也没有心上人,不穿了不穿了。”
顾柔嘉见她放弃,还想劝她,被蓁蓁拦了下来:“算了算了,随她吧,我估摸着,九思以后的郎君也不会在意她会不会女红的。”
沈九思忙点头:“他在意也没有用呀,我就是学不会呀。”
她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三个人立刻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沈九思舍了编五色缕的活,便有心思说笑了,她道:“对了,你们知道吗?段家的事已经翻案了,据说是九王的人故意做的假证据栽赃段家的,段大人在凉州已经卸任,不日就举家回京了。”
两人点头,顾柔嘉道:“听说了。没想到段家还真是无辜的,我还以为太子殿下当时真是被迷了心窍,否则怎么会想着为段家翻案呢。”
此事前些日子已经有了眉目,镇北侯和宁世宗亲自去了凉州,回来后带来了凉州某个县丞为非作歹的证据,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段家的罪名都是那县丞做下的,被人买通了证人后硬安到了段家身上。
证据未通过东宫,直接呈报到了陛下眼前。被买通的人家里搜出数以千两计的银票,上面都刻着九王府的印鉴,如此,是谁在从中作梗便一目了然了。
顾柔嘉想着这事,思索道:“不过,这回幸亏是朝野一心为段家翻案,否则段家若定了罪,说不准会连累东宫都洗不清呢。”
“对哦。”
沈九思一边拈起一旁的果子糕放在口中,一边问:“段大人的为人,朝野可谓一片骂声,众人不踩上一脚就不错了,怎么都帮起忙来了。”
她想着想着,看到了面前垂首认真编五色缕的蓁蓁,一下子便想到了起决定性的关键人物,问道:“陆大人怎么会也帮着太子殿下和段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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