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严著作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对杨二哥说道:“今日当着二哥,我做个坦白。从前我在路上行军,偶遇你兄长行事,当时又有县巡检司的剿匪公文在身,少不得出手,不想却伤了他一条腿,还误杀了你父亲的义子。现今境况已变,我恐他老人家知道了心中怨我,岂不耽误祁王大计,所以还请二哥教我。”
她忍着恶心说完了这一番话,看在杨二哥眼里却是楚楚可怜。
他轻浮地笑道:“这事我也知道,他恁般作恶多端,你留他一命已是网开一面了。”随即又怨怼道:“不过这事情在我父亲眼里确实是根刺,他从来都是疼大哥多过我,此事难解,难解!”
她笑道:“还请二哥替我从中斡旋。”
他点点头:“我说话,他必肯依,顶过这一阵不成问题。待太上皇回京,你寻个机会再去给我大哥赔个不是,定能了事。”
她听了心中想,那刀疤脸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赔不是?但面上仍旧笑吟吟:“一定!一定!”
姜严著说完又转喜为忧道:“可我却听说,今夜在此,杨五爷就要派人取我性命,我实在惶恐。”
杨二哥听了皱眉道:“这不能,这里可是祁王的地盘,如何能在这里加害于你,再说我父亲身边没有寨中人随侍,要调人也都是从我这调,我担保绝无此事!”
她借机道:“不如二哥今晚同我换个房间,我也心安。”
他却笑道:“不如今晚我们都在这个房间。”
她看着他那张脸,感觉自己快要吐了,笑道:“今日依了我,算我欠二哥一个情。”
他想了想,这毕竟是祁王的园子,也不好随心所欲,又听她说算歉一个情,想着以后总有还的时候,哈哈大笑道:“罢!罢!依你便是。”说完离开了房间,往先前安排给姜严著的房间去睡觉。
姜严著等他走了,也离开了他的房间,转身去了姒孟白的房间。姒孟白听见敲门声赶来开门,这一晚上姜严著看杨二哥快看吐了,再见他这张周正俊美的脸,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另一边姚章青早已悄悄进城,换上了夜行衣潜入园内,在他们下榻的院墙后等着,见姜严著进了姒孟白的房间,她随后也从窗子翻了进去。
姒孟白只知道她另有安排,却并不知道具体内容,刚开了门请她进来,只见后面姚章青从窗子翻了进来,吓了一跳。
姜严著见她如约而至,笑道:“原本我叫你来,只是以防万一,但不想今晚真就有场好戏需要你来搭手。”
随即吩咐她一个时辰之后,潜入杨二哥所在的房间,佯装行刺。只需要惊醒他,过两招后立刻离开。
随后他们在房内喝茶闲坐到三更天,等各房都已安歇了,姚章青仍从窗子翻了出去。
姜严著原想着,杨五爷不至于在祁王的园内对她下手,所以才让姚章青出手,挑起他父子二人的矛盾。
谁知杨五爷在祁王身边日久,行事亦有些飘飘然,竟完全不将燕东军放在眼中。今日在席上看到姜严著主动敬酒,下了席恨得牙根痒痒,誓要为长子和义子报仇。所以也吩咐了人,夜半时分潜入房内,要取姜严著首级。
也是合该凑巧,姚章青一翻进房,正见到杨五爷派来的人朝床上举刀要砍,却没看清床上睡着的是杨二哥。
她心下一惊,因姜严著吩咐过杨二哥日后还有用处,遂赶忙上前拦阻。
二人过了两三招,姚章青躲刀时顺势往床上踹了一脚,那杨二哥被惊醒,见房内有刺客,也迅速翻身跳起要抓人。
姚章青在他惊醒之前就快速挪到了门边,见杨二哥醒了,任务已完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她前脚刚走,后脚那人就被杨二哥生擒了,随后杨二哥大声喊人点灯,说有刺客。
姚章青见园内侍卫都出动了,只得还回到姒孟白的房内,简单同姜严著交待了两句,姜严著让她先躲在柜子内。
姜严著见院内有侍卫跑动之声,火把光也照进房间,遂同姒孟白说道:“等下必定有人来搜房,只好委屈一下你的名声了。”
他原本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她开始脱掉腰带和外衣,又跑去把床铺也掀开弄乱。他心下了然,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情况紧急,也忙脱了外衣。
随后两个人穿着中衣,只将外衣披在身上,打开门装作被吵醒,朝外看去。
此时杨二哥已认出,那刺客是他自己军队里的一个百户,气得火冒三丈,绑在院子里拷问:“分明是两个人,还有一个跑了,那人是谁?”
那人也没想到床上竟睡的是他,知是闯了大祸,哭丧个脸:“将军,就我一个,那人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
此时院内的人都已被惊醒,就连祁王也打发了管事的来问,杨二哥见抓到的这个是自己人,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怒道:“还有个刺客跑了,先去搜出来再详查!”
姜严著倚在门边看热闹,心中笑想:“就算我不出手,这父子俩日后也有不少矛盾可闹,但时间不等人,我只好给你们提提速度。”
搜到他们这边时,杨二哥也远远地瞧见姜严著穿着中衣,和姒孟白一起站在门口,想起几个时辰之前自己说的大话,有些尴尬和羞恼。
姜严著将侍卫让进房内,说道:“我们下了席就在房内,没听见什么动静。”
那两个侍卫在房内看了一圈,停在了柜子前,有一个侍卫打开了左边柜子,里面空无一物,而此时姚章青正躲在右边柜中,他关上左柜,又要伸手去开右柜。
姜严著见了,怒喝道:“好了!房让你们进了,床柜也给你们看了,若要细搜,不如来我身上搜,看看我可藏了兵器不曾?”又嗔道:“我今日满心欢喜来赴宴,被吵醒不说,还要这样被搜查,这是你们祁王殿下的待客之道吗?我可要去问一问。”
那侍卫见她认真恼怒了,抽回了手,笑道:“我们搜查刺客也是为了将军的安全着想。”
姜严著挥手道:“不必在此打官腔,查也查过了,我还要睡觉呢!”
那两个人也顾不上再看柜子,连连道歉退出了房间。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来了三个侍卫,领头的一脸严肃道:“我们管家的吩咐了,所有箱笼柜子都不放过,要一一查看,得罪了!”
说完便径直进屋,将两个柜子全部打开,都是空的。
他们再来时,姒孟白没有起身,在床上打起了鼾,他们又查了一圈出去了。
听他们走远,姜严著才轻手轻脚回到床上,姚章青这时候正撑在这拔步床的顶上,见她来了,轻轻跳了下来,姒孟白也坐起身朝外看了看,笑道:“这回没事了!”
姚章青也笑道:“还好将军方才让我出来躲在这里,他们居然真的还会再来一趟。”
姜严著又贴着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说道:“估计还要闹上一阵,等天亮前,你再走。”
果然这一晚在院内各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杨二哥说的那个刺客。祁王也十分气恼,着人来问:“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那跑了的是不是你们捏造的?”
杨二哥对此无从辩解,又气恼他父亲竟可以绕过他,指挥他的人,另外也恨自己刚放了话竟被打脸,险些被人在睡梦中取了首级。
他有气无处撒,一晚上把那个百户揍了个死去活来,但那百户是真的不知道另一个刺客是什么人,委屈得直哭。
祁王那厢也猜到这次是杨五爷想杀姜严著,不知怎的走错房间,险些杀了自己儿子,也恼他在自己地盘这样不知轻重。
但他与杨五爷关系不比旁人,是过命的交情,遂也不十分苛责杨五爷,只是同杨五爷讲明,送太上皇回京还需要燕东军的襄助,告诫他在回京以前不许贸然动手。
杨五爷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这百户会杀错人,亦不敢跟祁王辩驳,只是连连称“是”。
随后祁王命人杀了那百户,园内上下都封口不许外传此事。对这些客人,也只说是杨二哥手下的将领对破城奖赏不满,所以才夜半行刺,将这一夜乌龙掩盖了起来。
待到次日一早,祁王只当无事发生,好生送各人出园。姜严著也没说什么,只是感谢了祁王的招待,笑吟吟地带着姒孟白去了。
昨夜的戏她非常满意,还有几件事处理完,就等着他们自杀自灭。
回到城外大帐,见姚章青也已回来了,集结人马整顿了一番,因为此番破城他们不是主力军,太上皇的封赏被江南军分了个七七八八,姜严著也没有去争,所以留给燕东军的赏赐十分有限。
为了稳定军心,她在营内安抚了一番,又派人往蓟州去报给燕东中军营,说明了太上皇这边的情况,后面将由安东都护府给这些将士发赏。
另一边祁王则在城内与一些旧臣商讨太上皇回京事宜,皇上在洛阳知道祁王已攻入汴州,明白了他的打算,但他又不能公然指责自己的母亲太上皇要造他的反,只好再发圣旨,说祁王挟太上皇以令天下,派兵到汴州讨伐。
然而此刻洛阳已是人心浮动,朝臣渐渐分为两派,虽然太上皇已退位十年,但洛阳的势力盘根错节,有不少人指望着从这一次政变中占个有利位置,一朝翻身。
所以皇帝派往汴州的兵,因为各方势力拉扯,整个队伍并不齐心,行进速度也不快,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往汴州开来。
姜严著安顿好手下的兵,又派人进城去找杨二哥,让人带了句话给他:“我欠二哥的情,如今该还了。”约定他第二日在城内一处僻静茶馆详谈。
杨二哥收到了消息,心下一喜,赏了来人说明日必到。
此刻他还不知道,一把铡刀已经悬在了他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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