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试图阻止走在前面的两人。
“我们并没有证据指明栀子夫人就是谋害三井深夫的元凶,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本来生活就不如意,如今丈夫昏迷,正陷入惶恐不安中,我们还当着面质疑她,对于一个深爱丈夫的弱女子来说这种怀疑恐怕是不小的打击,不如我们先去三井深夫的外室那里看看。”
他跟在两人身上絮絮叨叨,眼看栀子夫人的卧房就在眼前,阿修罗情急之下去抓阿羽。
不料红色衣料如游鱼般从他指缝滑过,阿羽脚下没停,打头推开房门。
阿修罗急急跟上,因陀罗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哥哥?”兄长认真地神色让阿修罗不自觉停住脚步。
“你认为我们太过急躁了?”因陀罗问。
“难道不是吗?”阿修罗看了眼兄长身后的房门,眼中闪过焦急,“多少应该考虑一下女主人的情绪吧。阿羽已经进去了,我们也快点!”
说着他扯住兄长衣袖往前拉,因陀罗却纹丝不动。
阿修罗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收回手,喏喏道:“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看着眼前用湿漉漉狗狗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因陀罗语气柔和几分,“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是干嘛的。”
“当然是找出三井深夫昏睡的原因,解决三井家的怪事。”阿修罗在天才兄长的对比下显得黯淡无光,实际上同样是个很聪慧的少年。
他立刻明白兄长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赞同道:“以最快的方式解决委托是没错,但是解决过程中也要考虑家属们的心情啊,我们完全可以用柔和一点的手段达成目的。”
因陀罗并未因弟弟的反驳而心生恼怒,继续问道:“你觉得栀子夫人爱她的丈夫吗?”
阿修罗毫不犹豫,“当然。”
任谁都能看出她对丈夫的深情厚谊,有些感情是演不出的,这也是阿修罗坚信栀子夫人没有问题的原因之一。
因陀罗又问:“那你觉得栀子夫人日日守候在昏睡不醒的丈夫身边是什么心情。”
焦躁、不安、悲伤、痛苦.....女人那张憔悴的脸庞和略显宽大的衣衫已向旁人说明一切。
不等阿修罗回答,因陀罗接着道:“如果她不是造成三井深夫昏睡的元凶,我们当面提出质疑或许会伤害她的感情,但也能以更快的速度排除干扰因素,和丈夫早日醒来相比,到时候这点细枝末节对她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如果她就是元凶,那更好了,这件事今天就能解决。”
听起来冷漠无情,可直指问题本质本来就是他们应该做的,毕竟谁也不知道拖延下去会不会发生其他意外。
阿修有些犹豫,“可我还是认为有能力的时候应该......”
“那你在外面等好了。”因陀罗转身迈入房间。
阿修罗抿住唇一脸倔强,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房间里栀子夫人如初见那般眉眼间笼着散不去的轻愁,本就憔悴的脸色在阿羽说明来意后更显苍白,宽大衣衫下细瘦肩膀轻颤,宛若经历风吹雨打的白花,下一刻就要从枝头凋落。
阿修罗面露不忍,刚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细细呜呜猫儿似的悲鸣传了过来。
栀子夫人以袖遮面,只露出一双悲戚可怜的泪眼,尽管泪珠子不间断往下掉很快打湿布料,她依然竭力维护贵妇人最后一丝应有的颜面。
这样一个连头发丝都端庄典雅的女人,很难想象三年前来自乡野。
“怎么可以如此中伤妾身,妾身对深夫君的爱天地可鉴,怎么舍得伤害他呜呜......妾身,妾身恨不能与深夫君日日不分离啊......”
似乎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这个柔弱的女人在陌生来客面前失声痛哭,她一边低泣一边断断续续诉说两人往日的恩爱,甜蜜欢乐的回忆因悲恸而染上苦涩。
没有人怀疑她在说谎,爱与不爱根本掩藏不了,她真的很爱自己的丈夫。
当一个将礼仪端庄刻进骨子里的贵妇在外人面前不顾形象,只能说明她激烈的情绪已突破身体困囿无法通过后天学习的表演技巧来掩饰。
不太宽敞的室内因塞下三个身体挺拔的少年而显得狭小,这么多人,唯一的响动却只有女人混合悲伤与委屈的低泣。
三位少年身形僵硬。
阿修罗用眼神示意旁边两位赶紧灭火。
阿羽头皮发麻。
他不过就问了一句“你丈夫对你日渐冷淡还疑似在外面养外室,你有没有恨过他”,就这么一句!也没说什么戳心窝子的话啊,这女人就哭起来!
他认知的女性哪怕长着张小白花脸,一巴掌下去也能将成年男人扇得半天爬不起来,他以为所有女人都外柔内刚,谁知道这女人真就表里如一,内心和外貌一样脆弱。
呜呜的低泣萦绕在耳边如同驱散不了的魔咒,念得阿羽心烦意乱,同时不由开始怀疑这趟是不是来错了。
这样柔弱的女人,有可能对丈夫动手吗?
瞧见阿修罗对自己挤眉弄眼,阿羽抬高下巴当做没看见,并示意因陀罗上。
用你的冷气冻住她,快让她别哭了!快!
因陀罗扭头,老僧入定般望向窗外,仿佛这哭声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阿羽眼尖地发现这家伙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用布条塞住了耳洞。
太狡诈了!
三位少年都没有哄女性的经验,尤其是这种易碎品,轻不得重不得。
阿羽傲娇,即便硬推他上去恐怕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栀子夫人是被他们惹哭的,总要哄,阿修罗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上去道歉。
望着少年英勇无畏的的背影,阿羽冲因陀罗竖起大拇指。
你弟,好样的!
因陀罗下巴微抬,似不在意的样子,眼角却有意无意瞄向阿修罗那边,心里忽然涌上无限感叹。
原来跟在哥哥身后的小不点不知不觉已经成长到能替哥哥分担了啊。
也许阿修罗敦厚温良的性格很给人好感,也许他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栀子夫人在他温言安抚下终于渐渐止住哭泣。
阿羽松口气,觉得阿修罗这小子有前途。
栀子夫人不好意思地对众人笑笑,红肿的眼眶还在诉说刚才的尴尬,“让几位见笑了,客人想问什么便问吧,方才是妾身失礼了。”
人家眼圈都是红的,活像被狠狠欺负了一顿,这种情况还怎么问的下去呦。
阿羽决定先去找三井深夫的外室,这边等栀子夫人情绪稳定后再说。
他向柔弱女子告辞,对方神色疲惫,犹撑着礼节回礼,明明是被他惹哭的,面对他时却不见一丝怨怼。
阿羽罕见地感受到良心谴责,别扭地用气音为刚才失礼的行为道歉。
栀子夫人愣了下,随即弯起湿润的眼,“没关系啊,妾身明白客人也是为了让深夫君早点醒来。”
阿羽像烫到般,匆匆转身离开。
他身后,阿修罗靠近自家兄长笑得贼兮兮,“原来阿羽吃软不吃硬啊。”
因陀罗瞥弟弟一样,这次没有因为弟弟八卦而出声斥责。
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三人不自觉放松警惕,身后突然刮来一阵狂风,一时间风沙走石,根本看不清周围环境。
阿羽头晕目眩之际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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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睁开眼。
他正站在山坡上,漫山遍野的花闯入眼帘,空气中醉人的花香令人心情跟着好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应该在......
阿羽用力敲敲脑袋,断开的记忆后知后觉链接在一起。
他是山下村庄的村花,日前在山林里捡到一位受伤昏迷的俊秀公子,经过他日日照料公子前天终于醒来。
公子不仅长得好看还幽默风趣,会给他讲外面的世界有多热闹有趣,阿羽从没见过如此俊秀的男子,和村庄里的汉子一点都不一样。
阿羽喜欢公子,更觉得简陋的家配不上满身贵气的公子。
为了让公子养伤环境好一些,他今天来这里采花带回去装饰房间,要是能掏到鸟蛋给公子补身体那就更好了。
回忆到这里阿羽恍然大悟,暗自唾弃自己真笨。
他将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花放进篮子里,想到公子看到这些花温柔微笑的样子,便满心欢喜,不由红了脸颊。
采完花,又幸运地抓住一只野鸡。
阿羽满载而归,路过小溪时无意中瞥见为捉野鸡蹭上泥土的衣服下摆,决定打理好自己再回家。
公子可是爱洁的人,怎么能让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清澈溪流倒映出阿羽身影,眉眼含春的姑娘天生一副好相貌,没有华服美妆在身依然清丽脱俗。
这样的相貌放在哪里都不会泯然众人。
一条金色游鱼调皮地跃出水面,水波激起阵阵涟漪打破镜像。
阿羽颦了颦眉,他明明是男孩子怎么会作女孩子打扮,难道是.....
顾不上羞涩,伸手下探。
片刻之后长舒口气。
看来不是他记错了。
那么为什么......哦?哦!原来是他生下来身体虚弱,老人说成年前扮作女孩子才能养的住。
原来是这样啊。
一丝异样一闪而过,但很快即将见到心上人的羞涩和迫切涌上心头,阿羽对着水面仔细地清理起自己。
他提着裙摆小心翼翼避开泥地,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正倚在窗边,男子清冷俊秀的面容在阳光下柔和几分,整个人仿佛镀上一层光晕。
梦幻得宛如美梦。
阿羽扬起笑容,雀跃地跑上前去,“因陀罗,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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