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家的怪事出自你手。”
清醒后阿羽已然明白刚才经历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普通幻境根本不可能困住他,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怀疑自己被算计,是因为幻境中“阿羽”的心里路程太过真实。
为一个人笑,为一个人哭,将所有期翼和未来全部寄托到一个男人身上,那种感情太过激烈汹涌,每次生出疑虑还未来得及思考便被涌动的激情携裹进更深层次的幻境,直到彻底沉溺其中。
当完全将自己与幻境中的“阿羽”融为一体,那时候幻境中的“阿羽”死亡,他在现实中也会迎来死亡。
现在想来这个幻境逻辑并不完美。
比如刚进入幻境时,他本能质疑身为男孩的自己为什么要穿女装,然后幻境才慢半拍给出看似合理的理由。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不给他穿男装?
当然是因为幻境中的主人公本身就是个女人。
如此看来已经很明显了,幻境中“阿羽”的遭遇对照栀子夫人本人的经历,而那个顶着因陀罗脸的渣男则是三井深夫的折射。
栀子夫人不顾族人劝阻跟随情人走出村庄,为了适应情人的生活不惜毁去自己的过往摧折自己的人格,而当一切即将雨过天晴,情人却背弃了自己,为了不背负良心谴责甚至将过错全部推到她身上。
栀子夫人深爱对方,她已经一无所有,明白真相后绝望之下便想同归于尽。
编织幻境的是栀子夫人,她将自己全部爱恨纠结投入其中。
身陷幻境的人即使心中生出异样,在那些庞大到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激烈情绪中也会渐渐迷失自我,最终永远留在幻境之中。
阿羽自小天赋卓绝,无论在照空岛还是外面都如鱼得水,还从来没受过如此挫折。
幻境就幻境吧,还是那、那种!
一想到因陀罗就站在自己旁边,阿羽便浑身不自在,羞恼之下他的怒火全部射向罪魁祸首。
看着楚楚动人看似柔弱无害的女人,阿羽冷冷道:“前两波失踪的人都折在了你手上?”
似乎意识到再瞒不过去,女人缓缓抬起头,遮住面容的黑发向两边披,散露出一张陷入癫狂的脸,骨骼咔咔转动的声音在室内清晰可闻。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活着不好吗。”
女人毫无血色的脸透出尸体特有的僵硬和青白,细眉依然轻颦,却没有之前的楚楚可怜,眼球中布满红血丝,当她盯着一个人看时只剩下阴冷恐怖。
“我不想杀人,可是他们叫我妖女,还想把我和深夫君分开诶,谁也不能把我和深夫君分开!去死吧!去死吧!你们全都去死!想要阻止我的人,全部都去死!只要你们全部死光,我和深夫君就能永远在一起。”
“没有人能阻止我和深夫君在一起,没有人!”
伴随女人疯狂的话,室内温度急速下降。
面对眼前不知是活人还是死尸的深深恶意,两人神色动也不动,都对自己的实力极有信心。
因陀罗向前踏出一步,有意无意挡在阿羽前面,拦住迎面吹来的寒气,“阿修罗呢?”
“那个孩子啊。”栀子夫人咯咯诡笑,她以袖遮口笑得极其优雅,看在得知内情的人眼里只觉心绪无比复杂。
那个在乡野间自由奔跑的女孩,终究凋零在不顾一切求来的爱情中。
“在那里呀。”
顺着栀子夫人手指的地方,两人看到床榻边放着一个茧蛹似的东西。
之前眼风扫过还以为是堆积起来的被褥布料,此时细细一看才发现里面竟然还裹着个人。
“阿修罗。”
因陀罗向那边走去,一道寒光划破空气悄无声息袭击过来,因陀罗闪身躲避,刀子不偏不倚钉在因陀罗脚下半寸远的地方。
刀刃深深插入实木地板,刀柄微微颤动,看花纹正是侍女用来削皮的水果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柔弱可欺的女人竟有如此臂力。
“他是个好孩子,可惜你们不听劝,要是早早离去他也不会丧命于今天,要怨就怨你们自己,是你们刚愎自用害了兄弟性命。”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取走弟弟性命,因陀罗冷气四溢,猩红血轮眼犹如血海地狱,看着栀子夫人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阿羽反唇相讥,“你和三井深夫不愧是夫妻,一样虚伪一样将所有过错全部推到别人身上,乌龟看王八谁也别提谁......”
紧逼而来的危机感提醒阿羽挥刀砍向前方,无形气流飞卷,空气激起阵阵涟漪,只听叮一声脆响,一柄小巧的苦无出现在半空。
阿羽匕首下压,苦无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激射回去,阿羽紧随其后欺身而上。
他可没有战前叨叨的习惯,向来奉行趁她病要她命。
幻境被识破那一刻便自动破碎,可见编织幻境的人没有他厉害,否则不会那么轻易挣脱,此时又有因陀罗在旁掠阵,阿羽有把握一击之下拿下对手。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却默契地同一时间出手,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如两道流星瞬息而至,下一秒却止住身形。
因为栀子夫人将裹成茧的阿修罗挡在身前。
因陀罗神色冷厉,看似面无表情,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杀气肆无忌惮冲击室内,庞大的压迫感令所有人感到不适,若是普通人在场恐怕当场就要昏死过去。
阿羽皱皱眉没有说什么。
他理解因陀罗的心情,若有人用他的亲朋好友作威胁,他会比因陀罗更过分。
阿修罗在杀气冲刷下悠悠转醒,蝉蛹像毛毛虫似的扭动几下,“哥哥?”
栀子夫人脸色越发青白,作为直面大部分杀气的人她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
尽管如此女人还是笑起来,“看来你们兄弟情深,这样很好,等我扒了你的皮给深夫君做件大衣,会送你弟弟下去与你团聚。”
阿羽眉心一跳,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栀子夫人要与三井深夫殉情,为什么又把人留到现在?
三井深夫昏睡有两个多月了吧,这期间她有无数动手的机会.....
“你是乱嶙坡的人?!”
栀子夫人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慌乱,“看来你发现了。既然同是秘境中人,为何要帮别人对付我,你若现在离去,我放你一马。”
如果这女人一开始说清楚,阿羽说不定会犹豫几分,如今他阴沟里差点翻船视幻境中发生的事为奇耻大辱,想轻飘飘几句话就打发走他,门都没有!
阿羽冷笑,“也没见你放过我啊。”
眼角瞥到身旁人,不知怎的阿羽从那张淡漠的脸上看到疑惑,一秃噜嘴便解释起来。
“乱嶙坡的狼狠厉狡诈但对伴侣从一而终,一方死去另一方绝不独活,但人心易变,所有美好的感情不一定都有完美结局,所以乱嶙坡有一种秘术。”
嘴比反应快的阿羽:......
一点都不想瞧因陀罗那张带给他深重阴影的脸。
阿羽说到一半停下,因陀罗便望了过来。
阿羽:.......
阿羽继续解释道:“将负心人的心脏挖出来放进自己胸膛,只需一定时日两颗心脏便可融为一体,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这种术代价非常巨大,施术期间施术人会丧失所有能力,并且每时每刻都要承受扒皮之痛,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还不如,随便来个意外都能杀死她,而负心人则会如假死人一般昏迷不醒。”
“秘术一生只能用一次,被视为乱嶙坡不宣之秘,只在各个秘境圣地有些许传言,我也是偶尔听人说过一耳朵,刚才见她扒皮说得那么顺口才想起来。”
所以幻境是由栀子夫人的遭遇编织而成,却又不全是她的经历。
三井深夫由于某种原因踏入秘境,并和栀子夫人相恋,栀子夫人舍弃一切跟随三井深夫回到普通人的世界,被背叛后并没有懦弱逃避选择殉情,而是孤注一掷打算用秘术令两人永远不分开。
秘境中人始终是秘境中人,再如何磨平棱角,骨子里依然刻着乱嶙坡的狠厉偏执。
“两次攻击已经用光你全身力量了吧,你现在还有余力站起来么。”
匕首在指尖翻飞,凌厉的刀光划破空气,阿羽双眼紧盯面色青白的女人,如蓄势待发的猎手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只是想和深夫君在一起啊,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阻挠我们!我有什么错,我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呜呜......”
或许是底牌被看穿,或许是眼前两人给她太大压迫感,栀子夫人彻底崩溃,时而呜呜哭泣哀求时而诉说自己的爱意,或者用怨恨阴毒的眼神刺向两位不速之客,整个人状若癫狂。
也许她早就疯了。
阿羽无语,“你先把人质放下来再说。”求人好歹有点诚意。
抵在阿修罗颈边的匕首纹丝不动。
因陀罗道:“爱上谁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不该伤害旁人,从你出手对付前来探查的人开始就没有资格再说无辜。放开阿修罗,我饶你一命。”
“我不想伤人,我想了很多办法让他们离开,可那些人非但不领情还咒骂我,唾弃我和深夫君的感情。”
“没有人可以侮辱我们的感情!”
栀子夫人哭着哭着露出毛骨悚人的笑,“所以我把他们全剥了皮做成大衣,等深夫君醒来会有好多好多新衣穿,都是我亲手缝制的嘻嘻嘻。”
锋利刀刃往前一递,阿修罗脖颈顿时血流如注。
因陀罗面色一紧。
施展秘术期间施术人应力量全失,这女人却又是幻术又是投掷利刃,可见本身实力不弱。
这样一个人即使看似失去力量也不容小觑,两人投鼠忌器,一时不好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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