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刚有没有人被撞到？”
工地上, 模样较为年长的宽脸男用斧头放倒一只丧尸，问起边上其他兄弟的情况。
“稍微磕到点，”其中一个男人揉了揉腰骨, 往地上吐了口痰，“他妈的, 在眼皮子底下让人开车跑了。”
宽脸倒没在意车子的事，目光扫过去：“没破皮出血吧？”
强子闻言微愣，脸上露出点慌乱的笑，连忙自证似的伸手给对方看了看：“放心吧，六哥, 你之前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伤口沾上丧尸血也会被感染，我有小心着。”
“丧尸？我靠，我说怎么打不完，咱这不是砍活人呢嘛，怎么突然又冒出一批丧尸。”
“你小子眼睛不好使就算了，耳朵也不好使吗？正常人谁这么嗷嗷嗷叫唤。”
“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他妈雨下那么大, 我哪看得清和听得清！”
一群人才解决掉穿工装的，但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不速之客”接踵而至, 心里烦躁, 眼看着自己人就要呛起来。
刚才砸了倪辛月他们所在房间玻璃的男人倒是不紧不慢，把斧头从工装尸体身上拔出颠了颠，才在玻璃碎裂声中，又迎击上丧尸的脑袋。
不过他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蹲下身子, 戳了戳滚到脚边的丧尸脑袋。
“六哥, 你看，有点意思啊，新鲜的。不过才上岗丧尸几天，就被我砍掉了。”
“这破地方还有新鲜丧尸，不会是养丧尸呢吧，咱们要不也让聂哥整个丧尸军队？”
六哥有些不耐烦地应他一声：“傻逼才养丧尸，快过来帮忙，没看见还剩那么多吗。”
“知道了知道了。”
男人抄着斧头重新站起身：“今晚得砍多少啊，按我老婆的话说，这可真造孽。”
六哥：“想见你老婆就快点干活！”
他们不知道，在建筑另一侧，有人跟他们一样观察起丧尸。
纪甚灵借着闪电的光，快速扫视：“看身体的皮肤弹性，这几个应该都才成为丧尸没两天。”
“穿工装的那帮人很可能是故意圈住丧尸。以一楼没有丧尸作为诱饵，趁路过的人过来休息时，抢夺物资，再把他们丢去二楼。”
“我们就是路过要休息的倒霉蛋。”
倪辛月抓着武器快速戳刺，然而他们的手速根本赶不上楼道口丧尸朝他们涌来的速度。
柳明梵欲哭无泪：“疯了吧，抢就抢，养这么多丧尸干什么？”
元梦的体力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和江绮杉背对背道：“可能就是用来对付类似斧头帮那群人的。”
陈书望骂咧道：“敢情刚才他们跑出去不是为了救队友，而是看队友打不过，跑上去放丧尸了！”
“他们这是……关门放狗啊！正常人都还在忙着苟活……”江绮杉横着武器，先将跟前的三四只格挡开，腾出点距离后，再用尖端去刺，把话说完，“他们的剧本却已经发展到占领地盘养丧尸军队——就这么开始基建了啊！！”
陈书望附和：“就这么开始贱了啊！！”
一行人艰难地从建筑里撤出，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墙上，劈里啪啦的声响倒是分散开一部分丧尸的注意。
不远处斧头男们仍然在与丧尸对战，大概以为大楼出口晃动的影子都是丧尸，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倪辛月等人一边抵挡丧尸的攻击，一边往大楼后方挪动，尽量不与斧头男们打上照面。
“怎么办，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雨水浇打在脸上，模糊视线，元梦焦急问道。
放眼望去，整片工地里共四栋建筑，四周被蓝色铁皮墙围起来，如果想要直接从出口离开的话，势必会和斧头男们撞上。
倪辛月：“那帮工人生活在这儿，肯定有自己安全隐匿的位置，不会每间屋里都关了丧尸，我们找个可以藏的地方，等天亮。”
柳明梵用胳膊肘的衣服布料抹抹脸，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雨珠还是汗水：“但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判断哪间屋安全吧？”
纪甚灵快速审视四周，大脑飞速运转。
大部分途经这里想要暂住过夜的人都不会冒险进太里面的建筑，这帮工人应该也是抓住了这种心理，所以把第一栋楼的一层清理干净，以此诱惑幸存者进来过夜。而为了方便观察，他们大概率就驻扎在附近的两栋楼里——
纪甚灵目光掠向工地最内部，发现那儿还有一间水泥小矮房，看上去大概是暂建的工程师休息房，只有十来平米大。
“去那边！”
从便利观察的角度，工人们不会把根据地放在这么远的地方，而从关丧尸的角度，这么远的距离开关门不方便不说，丧尸跑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根本达不到他们想要以此牵绊人的目的。
因此里面即便原先有丧尸，数量应该也不多！
倪辛月很快就领会过来纪甚灵的意思，看看地形，飞快对大家道：“从后面绕。”
然而一帮人没跑两步，就发现前面的路是被堵住的。
大楼后方和铁皮墙之间堆放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此外还有好些个两米多高的集装箱横挡在中间。
柳明梵：“艹，这些集装箱怎么这么放？”
看箱门紧闭，时宇舔了舔嘴唇：“里头不会装着一堆丧尸吧……”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都来不及剜他一眼刀，就见集装箱侧沿红光一闪——门敞开了，数不清的密麻丧尸冲出来。
柳明梵叫出声：“真出来了！时宇你这破嘴！”
众人顾不得路面的杂物，飞快在石碓、沙堆之间穿行闪躲。
陈书望、时宇两个跳上集装箱，捅倒几只丧尸，便招呼队友往他们的方向靠，将他们往箱子上拉。
时宇脸上混着雨水，勉强抬头，只见对面二楼阳台上站着几个身穿工装的男人，手上拿着类似遥控器的东西，顶端亮着红光。
混战中，他断断续续同陈书望说了这事。
柳明梵从集装箱侧方吃力地爬上来，正好听了个全：“妈的，电动开关门器都让这帮人整上了。”
元梦、江绮杉这时候在陈书望、时宇的拉拽下，成功脱险。来不及坐下喘口气，就发现在场人头少了两个：“月月和纪甚灵呢？！”
他们在黑暗中竭力瞪大眼睛，试图搜索那两人的身影。
“你们先走！”
倪辛月的声音在丧尸的嘶吼声中隐约传来。
原来方才集装箱里的丧尸冲出时，倪辛月和纪甚灵处在队伍最末，一下子就被冲散，而后方又有方才大楼里追出的丧尸，两人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往“目前看似安全”的隔壁大楼摸去。
陈书望等人判断出倪辛月声音消失的方向，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远远的，遥控的红光在雨雾里一晃而过。
站在二楼阳台的那几个工装男像有了新的目标，转身退回到屋里，玻璃门一拉，就隐去了他们的身形。
时宇暗道糟糕：“辛月姐和甚灵哥不会直接进人大本营了吧？！”
陈书望神色严肃，抿唇思考片刻：“我爬过去支援他们，你先带大家去刚刚纪甚灵说的那个地方躲起来。”
元梦和江绮杉虽然心里着急，但也知道以她们的身手，根本没办法做到像陈书望那样悄无声息地潜入。咬咬牙，把目光放向距离他们还要两百来米的那栋临时建筑上。
另边倪辛月和纪甚灵在黑暗中一路顺着走廊往里退，随手探了把房间门，发现没锁，便闪身往里躲。
外头的丧尸扑撞在门板上，没等倪辛月、纪甚灵去打量室内的情况是否安全，就听门锁“咔哒”一响——
门自动反锁了！
小二楼栏杆旁突然亮起光束，直晃晃地照向他们的眼睛，闪得他们什么也看不清。
倪辛月眯眼适应了下光线，才看清这房间的布局，百余平米的复式楼，一群工装男站在小二楼，拿着手电筒，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们。
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皮肤黝黑，长着络腮胡。
他身后站着个寸头男生，手上握着一个带有电动推杆的遥控器，想来就是刚才控制集装箱和反锁大门的人。
寸头看纪甚灵、倪辛月身上背的物资，冲络腮胡道：“叔，就这俩进来了……”
络腮胡不满意，给他后脑一巴掌：“让你早点开，你这手笨！让他们给跑了！”
边上几人面面相觑，试探问道：“要不咱们出去把那几个抓回来？”
络腮胡：“一群学生蛋子，跑也跑不了多远，都得被丧尸咬。”
“那那帮拿斧头的人……”
络腮胡：“把剩下没放的丧尸都放了，这么大的量，什么斧头都不好使，肯定撑不住。”
他目光向下，把倪辛月和纪甚灵的事安排好：“天亮了，就用他们两个重新吸引丧尸，一块儿关起来。”
说完他就把手电筒光扫向了另侧，想看看外头工地的情况。
边上几个跟班抄武器的抄武器，拿绳子的拿绳子，准备下楼来绑倪辛月和纪甚灵。
然而还没踩下一级台阶，一道破空声传来。
紧接着一道哀嚎声响起：“我的腿！！”
“叔！”
“头儿！”
手电筒掉落在地，滚动不停，光线乱晃。
那几个工装男也顾不得来抓纪甚灵和倪辛月，全围去了络腮胡旁边。
纪甚灵刚才在灯光移开的瞬间，大致判断络腮胡所在的位置，借他们的视线盲点，飞快拉弓射箭。
没有伤到要害。
纪甚灵无差别攻击，又送去一箭。
那伙人近战整多了，猝不及防碰上弓箭，吓了一大跳，生怕下一个就扎到自己。
倪辛月趁乱抄起滚下楼来的手电筒，拉着纪甚灵就往门口跑。
大楼外侧，陈书望扒着水管悄声攀爬在墙面上，探头看屋内。
正在想撞破哪扇玻璃冲进去会更有救人效果时，听到金属变形的嘎吱声响。
从屋内手电筒光亮里，他看到自己要救的两个人已经在暴力开门了。
电动闭门器都他娘的被扯烂了！
陈书望马上往回爬，去跟他们汇合，想着来救他俩果然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作者有话说：
?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陈书望刚打算从侧墙翻过去和纪甚灵、倪辛月两人汇合, 就见他俩把房门敞开条缝，下秒又“啪”得果断关上了。
“？”
啥情况？
陈书望来不及纳闷，就听脚下嘶吼声连绵不绝, 低头看去，和一群丧尸大眼对小眼。
“我靠！丧尸把门都给堵上了！”
陈书望的心顿时跟扒着窗台的手指头一样冷。
这年头装修安装的窗玻璃多是钢化玻璃, 破窗进屋要点水平，陈书望试图寻找其它路线，顶着雨水勉强抬头向上看，却突然瞄到两栋楼间架着的几道阴影。
他往上爬了爬，借着房间里的微弱光亮, 终于看清那些阴影——是几个建筑外架！
他低头看底下还在嗷嗷叫唤的丧尸, 心中了然，那些工人平日里应该就是在这些架子间穿梭，行动才这么灵活。
房屋里。
络腮胡还坐在地上，拔出箭后的小腿上一个血窟窿，不断有血往外冒出。他脱下外套，使劲捂着, 嘴上一直说道：“我没事我没事！”
身后工友们的神色从一开始的焦急, 到片刻后的沉默，他们相互交视着, 无声传递着讯息。
只有寸头还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叔叔, 手里紧握遥控器，有些慌乱地重复道：“叔、叔，都是血，怎么办, 叔。”
络腮胡脸上肌肉颤动, 他管了这么多年工地, 哪里不知道身后那些人脑袋里装的什么。
他咬紧牙一如既往地狠抽了下寸头的脑袋，提起气骂道：“你他妈叫个屁地叫，这有什么好怕的，之前在工地，比这个严重得多的伤我都经历过！”
络腮胡借着修理寸头，拽过他衣领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用指尖隐蔽地点点他拿遥控器的手背。
寸头似是明白了络腮胡的暗示，但停顿一秒后，还是没忍住迟疑地叫了一声：“叔……”
络腮胡目光飞速扫了工人们一圈，整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额头直冒冷汗。
听到房门重新关上的动静，他从工人们的间隙中间看到倪辛月和纪甚灵，马上指向那边，拔高声音：“他们两个回来了！抓住他们，丧尸才能关回去！”
倪辛月和纪甚灵当即就举起武器，显然不会束手就擒。
络腮胡：“都别愣着啊！”
工人们攥紧手电筒和铁锹，回头看倪辛月和纪甚灵，还有些摇摆不定。
“你们快不过我的。”
纪甚灵的声音和弓弦共振，房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络腮胡咆哮：“别听他扯，这小子准头哪有那么好！”
纪甚灵脊背挺直地站在那儿，他既没有马上射箭，也没有把弓放下。
那些工人们大概意识到只要他们不做出伤害的举动，倪辛月、纪甚灵两人就不会主动出手，于是没再看他俩，或大或小的眼睛又重新凝回络腮胡，眼里的光在手电筒的移动下，忽明忽暗。
有人说话了，声音低哑：“头儿，你已经中招了。”
“你很快就会变成丧尸的。”
络腮胡：“放屁！不会变丧尸的！我只是受伤了！没有事！你们别给我想那些没用的！”
见这些工友还是一动不动，络腮胡知道这帮人是不打算听他指挥了，他扒着寸头的胳膊，叫嚷道：“你们这群白眼狼，是我带着你们活到现在的。遥控器还在我们这！你们要是不听我的，丧尸我全给放出来！谁都别想好过！”
工人们看着遥控器，表情都瑟缩了一下，但突然有人道：“这遥控器得对准门按才有用，咱们现在抢下来就没事了！”
这些人不再犹豫，当即把手中铁锹挥向络腮胡和寸头。
络腮胡没想到他们说翻脸就翻脸，一下子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鼻血也流了出来，嘴里哀嚎声止不住。
寸头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见到自己叔叔身上的血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边喊边冲向他们身后一个没锁的窗户。
“啊——”
“别让他跑了！”
剩下几人狰狞着追上去，赶在这寸头跳窗出去前，薅着他的耳朵把他拽回来。
寸头霎时痛苦得五官都皱巴在一起，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勇气彻底破碎，哀求道：“别打别打，遥控器给你们。”
遥控器被一个人拿到，他刚喜形于色，结果还没拿热乎，边上又有人露出不服的表情，三两下用指甲挠破他的手，掰了出来……
争夺中，遥控器从小二楼栏杆间隙中滑出，呈抛物线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数道手电筒的光束同时聚焦在这个物体上，像是什么舞台剧的开幕。
倪辛月目光刚落在上面，纪甚灵就带她后退了几步：“他们都疯了……”
工人们争先恐后地从楼梯上下来，口中喊着：“让我拿！”、“我才有本事拿！”
数不清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如同鬼魅。
倪辛月没想到络腮胡受伤后，会引发这样一场狗咬狗的闹剧。
她没功夫再看，和纪甚灵默契地一同朝寸头所在的窗户跑去。
络腮胡还在扯嗓子叫喊，但没人在意他说什么了，寸头这时候也已经趁大家不察，从二楼边上的窗户爬出，不见踪影。
倪辛月和纪甚灵来到窗边，探头往上看。
只见这侧墙边架着许多管子，搭出可供一人行走的空间，在三楼左右的高度前后连接了所有楼房。
果然是有路子。
“先上去。”
倪辛月关了手电筒，把它挂到包里，抓着杆子就和纪甚灵往上爬。
但两人才站稳，要往第三栋走去，鼻尖一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顺着雨珠子砸来。
身后传来几道说话声——
“这帮人有点花招啊，架子整这么高，在四栋之间来回跑。”
“整的跟个地道战一样。”
“这叫什么地道战，这他妈叫管道战。”
“管他什么战，听里头动静，怎么这么热闹？他们没打过我们，吵架呢？”
“你们能不能快点走，这么喜欢钢管啊？我拿钢管削死你们。”
“削强子吧，他先说话的……操！有人！”
倪辛月顾不得反胃，猛地打开手电筒，用光束直射他们的眼睛。几个人的长相也无所遁形。
纪甚灵则站在她的身后，弓弦上搭了三根箭，指关节用力。
这些人下意识挥斧头，却被架子搭起的空间限制。撞在管子上发出刺耳的金属震动声。
倪辛月凝着其中一人的脸，沉吐出一口气：“是你。”
雨不知不觉间下小了些，女声在水汽里，莫名显得有些空灵。
拿斧头的这伙人好久没听到女人说话了，顿住反应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是你？谁？谁欠的风流债？
强子半眯着眼，却在倪辛月逆光的剪影里，看出了几分熟悉感，他嘴唇动了动，有些惊愕地吐出几个字：“你怎么在这？！”
其余几个看向强子，皱起眉。
倪辛月见强子记起自己，一边慢慢往后移，一边继续问道：“他人呢？”
强子没有说话。
但这打哑谜似的对话，引起了其他几个的不满，敲了敲强子的背。
强子嗫嚅道：“是倪宏远的堂姐，倪宏远，就是那个小孩儿……”
这话似乎勾起了这帮人的什么回忆，呼吸声沉重了些。气氛有些微妙。
“你们走吧。”
宽脸敲了敲管子。剩下几人也都不再看他们，直接通过窗户往室内爬去。
看他们身影从窗台消失，倪辛月心脏才跳回原位，抓住纪甚灵的袖子弓身喘息。
“我……”
纪甚灵牵住她的手腕：“没事了，我带你走。”-
时宇带着元梦、江绮杉、柳明梵三人冒雨在集装箱上方穿行。
这集装箱原本应该是临时搭建起来给工人们在工地上暂住的，因此箱子与箱子之间的距离很近，即便元梦、江绮杉两人的弹跳力稍微差些，也能轻松迈过。
然而底下的丧尸一直追逐着他们的步伐，视道路上的沙堆、铁钉为无物，前面的几只被绊倒，后面的就直接踩着它们的身体一路追到最末端。
跑到最后一个集装箱上方，元梦的步子没有丝毫迟疑，果断跳下。从这儿到水泥小房还有十来米的距离，中间没有任何可以用于遮挡、躲避的障碍物，一秒的差池，就可能让他们重新陷入丧尸的包围。
两米的高度，元梦双脚接触地面时，脚踝很轻地崴了下，但她神色几乎没有变化，双手前撑飞快做了个缓冲，便冲去开门。
剩下时宇、柳明梵、江绮杉三人拿着武器挡在后方，为她争取行动的时间。
“不行，门是反锁的。”元梦连拽几下，铁门丝毫未动，大家的心直接凉了半截。
时宇攥着铁棍的指骨捏紧几分，他看看建筑大楼的方向，也不知道陈书望、纪甚灵、倪辛月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冰凉的雨滴让他大脑清醒少许，四看一圈：“我从那边的通风窗户先进去！”
侧边的水泥墙上方有一排通风窗，对成年人的体型来说稍微窄扁了些，但横着身体挤也不是挤不过去。
而且这窗户高度足够高，现下直接破窗进去，也不用担心一会儿丧尸能够爬上这个高度。
越来越多的丧尸越过大楼后方的杂物追来，时宇争分夺秒。
然而墙面浸了雨水，摩擦力变小，他第一次蹬墙面，指尖只与窗台稍纵即逝地擦过，没能成功抓住，身体便直直下坠。
有丧尸直咧咧地冲来，时宇本就处于跌落的失重状态，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一旁柳明梵一棍子朝丧尸脑袋挥去。水花飞溅，分不清是雨是血，他的声音明亮：“你爬你的，丧尸交给我们！”
元梦、江绮杉也都一人捅倒一个丧尸，缓缓靠过来，为时宇形成一道防线。
时宇深吸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次尝试，他成功抓住了窗台，一棍子将玻璃敲碎，把武器丢进室内，身子再往上攀一些，用手肘处的冬衣布料把窗户边缘的玻璃屑抵开平整少许，右脚使劲往上勾，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了通风窗上。
起先时宇以为嗷嗷的丧尸叫声都是从工地里传来的，直到自己悬在室内的那只脚鞋尖被碰动了下，才意识到室内也有丧尸。
房间里的景象太暗，四周各式各样的声音钻入耳底，混杂无比，根本无法辨别丧尸的数量。
“柳明梵！”墙角下方传来元梦的一声惊叫。
柳明梵手上的武器被丧尸打飞，掉落在地，但危机时刻，他的身体反应速度快于大脑，像开了挂般，一个高抬腿踢去，身前的丧尸被踹飞，连带绊倒后面的几只丧尸。
柳明梵蹲身捡起地上的武器，还庆幸不已地连念两句。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
他把自己的条件反射归功于柳爷爷长年以来对他下盘力量的训练——确实要比习惯了拿笛子的双手力气大些。
时宇看大家没事，松了口气，但也知道外面的大家支撑不了太久。
他目光重新移回黑黢黢的室内，鞋尖挪动，想通过触摸他脚底的触感来判断丧尸数量。
倏地，远远一道大灯亮起，照亮了大半片工地的景象，其中也包括水泥房里的几道张牙舞爪的身影。
只有三只。
时宇面上一喜，将外套帽子往脑袋上一勾，果断翻身越下。
他用身体轧倒墙根下的两只丧尸，测滚几圈，在脊背抵上房间里的长桌后停下。飞快摸过他刚扔在地面的武器，朝重新爬起向他扑来的丧尸招呼过去。
“嘭”、“嘭”、“嘭”。
三只丧尸倒地。
时宇冲屋外喊道：“往门边靠！我要开门了！”
柳明梵、元梦、江绮杉此刻几乎力竭，全凭一股不想死的劲撑着。
“开！”柳明梵带着两个女生摸到门边，果断跟屋里的时宇放信号。
大门是内拉式，三人很快侧身闪进，一帮人又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抵开拥堵在门边的丧尸，才成功将门阖上，浑身卸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喘气休息。
“都没事吧。”柳明梵气喘吁吁地问。
江绮杉头发黏腻地沾在脸侧，胡乱扒拉了两下，偏头往外看：“这光是怎么回事？”
明亮的光束像柱状体般从百米开外的路面直晃晃地照来，在与黑暗交融的地方化作星星点点的颗粒。
元梦：“像是大卡车的车灯。”
“管它呢，”柳明梵喘息，“我们还都活着就行。”
作者有话说：
?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纪甚灵拿过手电筒, 走在前面。
倪辛月心跳平复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点冷。她一只手把着架子的铁管，冰凉凉的。左手手腕被人牵着, 传递来一点温度，让她冻到僵硬的指尖渐渐活泛起来。
手电筒光束来回照着, 纪甚灵突然停了下来。
细密的雨丝在灯光下化作雾蒙蒙的烟尘。
倪辛月：“怎么了？”
往前探看一眼，原来是路没了。
纪甚灵把光照到三四米开外的第三栋楼上，两栋楼之间的铁架通道走到一半就断了。
远远能看到对面墙边抵着的一个长条竹排：“那个板子应该是用来连接这两栋楼的，但被人撤走了。”
“要不……”
倪辛月弯膝凝着对面，手臂微晃, 像要做点什么。
纪甚灵：“这距离三米起步, 我相信你立定跳成绩再好也过不去。”
“好吧。”
倪辛月抿抿唇，回头比较了几眼：“一栋过来的路没问题，实在不行我们就从那边的出口出去，绕铁皮墙外面过吧。”
两人刚转身，第三栋楼里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等下！别走！是我！是我！”
纪甚灵把光照去，只见对面大楼的铁架上, 陈书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正双手大开大合地吸引他们注意。
倪辛月眼神微亮，下意识往前挪了一步, 好像觉得这样隔空对话两边就能听得清楚一些。
架子上的空间狭窄, 她的下巴轻蹭过纪甚灵肩膀处的衣服布料，冲对面问道：“你怎么还在这？水泥矮房那儿去不了吗？”
纪甚灵操纵着手电筒的光在陈书望身后扫了扫，并没有其他人。
“能去吧。我在这、还不是为了，帮你们……”
陈书望说话气息有些不稳, 他撸起袖子, 继续把刚靠到墙边的竹排搬起来架到边缘, 一点一点往外伸，直到一端达到倪辛月纪甚灵所在的位置，成功搭上。
纪甚灵反应过来陈书望的意图，让倪辛月后退两步，飞快从包里掏出绳子，缠绕数圈，重新做固定。
然而竹排不像刚才沿路走来的铁架那样两侧还有钢管扶手，脚尖落在上面，甚至能感受到竹子的微微变形。
倪辛月看看底下密密麻麻的丧尸，长吐口气。
“绑好了。”
纪甚灵起身，察觉到倪辛月的几分怯意，动作微顿，没有催促。刚思索是不是该说点什么鼓励的话，就见人屏息大跨步地向前踩去——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对面，和陈书望会和。
“……”
陈书望冲还站在原地的纪甚灵喊：“想什么呢？快点过来！”
三人汇合，倪辛月心里也变踏实了些：“还好你在这，不然我们都打算从铁皮墙外面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绕过去。”
陈书望不停原地跺脚取暖：“你们两个感恩戴德吧，为了给你们铺路，我可是牺牲不少啊。”
倪辛月这才看清陈书望下身竟然只穿着一条略显单薄的秋裤：“你裤子呢？”
陈书望一把心酸一把泪地说起刚才的事。
他最初发现这个架子的时候，连接两栋楼的竹排还搭在上头，但没等他爬上去，就见一扁头男人从上面匆匆经过。
他悄声紧随其后，不料没跟几步，那人自己到了第三栋楼，就转身把竹排猛地抽走。
陈书望那时一只脚都迈上去了，直接当空来了个大劈叉，要不是裤子正好钩在钢管末端做缓冲，铁定要掉到底下喂丧尸去了。
只不过苦了他的裤子，在他翻身回架子时，“刺啦”一声彻底报废。
扁头男看到对面架子上多出的陈书望，有片刻惊慌，不过想着陈书望也过不来，便松了口气。
他目光盯着二栋一楼房间里露出的微弱光亮，脸上露出点愤懑的神情，手一松，竹排直直往下坠去，紧接着自己翻窗爬进了楼内。
陈书望还指望救出倪辛月、纪甚灵后靠这铁架通道和时宇等人汇合，着急往下看，发现竹排并没有直接掉到底下的空地，而是擦边落进了二楼三楼楼梯拐角处的小露台里。
前后四米不到的距离，陈书望把那破掉的裤子脱掉，往后退了几步，便深吸几口气，肌肉蓄力，在架子上助跑。
黑夜中，没有人见证到陈书望这纵身一跃的弧度有多优美——他双脚极其精准地踩在了第三栋楼铁架的钢管上，两只手也牢牢把住钢管末端。
——“我这一跳啊，是真的完美……校长要是知道，都得请我重新拍一下宣传片……”陈书望边领他们往后方第四栋楼的方向走，边细品自己的技术。
倪辛月和纪甚灵不耐烦地异口同声道：“说重点！”
陈书望只好悻悻地继续讲起——
他急着拿回竹排，当时直接顺着铁架子往下跳到了竹排所在的那个二楼小露台上。
却也好巧不巧地和从楼梯通道跑到二楼的扁头男打了个照面。
“啊！”扁头男看到自己面前突然多出一个黑影，吓了一大跳，但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陈书望一脚踹飞，从楼梯上滚下。
陈书望也没跟人纠缠，抓起竹排，就往三楼运。
不料自己才搭建好，坐在旁边歇了口气，对面又跑来一个寸头男，和扁头男如出一辙地落地就开始撤竹排。
陈书望怒了，这工地的人都什么破毛病！这么喜欢撤竹排！
他气急败坏地扑过去，暴打那寸头好几下脑袋，才成功保住竹排。
对方大概也没料到边上的阴影里竟然休息着个人，一边叫着一边跑了。
倪辛月和纪甚灵过来这一趟，已经是他第三回搬竹排了。
陈书望讲述完毕。
纪甚灵：“谢谢你。”
倪辛月：“谢谢你。”
陈书望：“我希望你们能更有情感地说这三个字。”
说话间，黢黑的天地里远远亮起道橙黄的光。
倪辛月转头看去——不远处，一辆大卡车正朝他们这边驶来。
大卡车驶过工地的动静剧烈，颠簸的路况下，整辆车的金属零件都仿佛在震动。
路面上游荡的丧尸像寻觅到了新猎物，顿时争涌上前。
大卡车气势汹汹，难辨来意。
陈书望搓搓眉心，有些悲观：“今儿什么日子，怎么赶趟儿似的这么多人往这破工地跑。来的这拨人是好是坏啊。”
倪辛月舔舔干涩的嘴唇：“时宇不在这，我可不可以斗胆猜测一下，这车是来帮咱们的。”
陈书望：“你觉得这末日会有人愿意来帮咱们？这是载沙卡车，又不是变形金刚，素昧谋面的怎么可能会帮，看这配置，估计是工地人同伙。”
纪甚灵握倪辛月的手腕，带她往墙侧偏僻处隐，避开大车的光：“先找地方躲，别正面碰上。”
“前有斧头帮后有工地联盟，天降卡车，地上还有丧尸，咱们还怎么跑啊，”陈书望摇头叹气，目光落到纪甚灵的手上，苦中作乐了一番，“今天要是出不去了，我心里就一个遗憾想要实现，就是能亲眼看你找到个对象，爸爸我想……”
“有这个力气当我爸爸，不如攒着对付丧尸。”纪甚灵松开倪辛月，锤了陈书望一拳，把刚才斧头帮那群人的事和跟他们的对峙说了说，让他别这么消极。
“还有这么巧的事情？”陈书望也懵了，摸摸脑袋，“那我们一开始不跑好了。”
倪辛月开口：“在那个情况下……我们很可能连认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砍死了。 ”
倪辛月不知道倪宏远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斧头男们没有追着他们下手，是她提及倪宏远的缘故，还是刚大战完一场、要留着体力解决工人的缘故，亦或许两者都有。
卡车已经行驶到铁皮墙入口的位置，三人隐约听见车子里传出秋述、乔思羽对话讨论他们可能在哪儿的声音。
“靠！是自己人！”
陈书望大喜过望，挥手就冲那方向喊道：“我们在这！”
副驾驶的车窗飞快降下，李立舟的脑袋探出，眼里透着喜色，他转头似乎和驾驶座的方向说了句什么，很快车子就在他们所在位置的正下方停下。
“用跳的，快！”
原本空地上的丧尸现下全扑围到车边，用力拍打着金属架，幸亏车身够高，伤不到车厢里的人分毫。
倪辛月三人齐跳，一个闷声，扎进沙堆里，浇了水的沙子并不松软，但好在他们起跳的高度也没有太高。
天空的雨仍淅淅沥沥地下着，伴随着轮胎辗过丧尸的嘎嘎断骨声。
大卡车鸣笛，声音响亮，吸引着丧尸慢慢倒退着驶出这片建筑。
副驾驶座的李立舟大声问陈书望他们：“剩下人呢？”
陈书望回道：“在最里面的那个水泥矮房里。”
雨幕里，尸潮随着卡车的喇叭声不断往外撤，在车子退出蓝色铁皮墙的那瞬，李立舟降下车窗突然对着外面的黑暗喊道：“直开，最里面有个水泥矮房！”
在丧尸们被卡车全部牵引出围墙的那刻，黑暗中，一辆矫健的白车从天而降般驶出，在卡车车灯的照耀下，一路通畅无阻地向前。
倪辛月趴在沙子上，听着耳边连绵不断的鸣笛声，闭上眼慢慢地喘息。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她估摸着，自己是能看到天亮了。
作者有话说：
?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叶镧开着白车, 紧跟前面卡车的光亮。
后视镜里江绮杉、柳明梵几人身子瘫在座位上，嘴巴却一直没闲着。
“今晚我应该是有达成十杀的。”柳明梵细数战绩，一点也不深藏功与名。
时宇：“那我进小矮房的时候, 1V3，前后只花了几秒钟。”
两人异口同声感慨道：“咱们进步怎么这么快啊。”
“行了你俩, ”江绮杉从包裹里翻出干毛巾，丢过去，“当升级打怪呢。”
大车的光亮只是微微照亮后座，柳明梵低眼，目光落在自己掌心, 什么纹路也看不清。
他叹了口气, 声音没了刚才的力气：“要是打怪就好了。游戏里死了还可以回城复活，但我们刚才如果一步差错现在可能就不坐在这里了……”
叶镧攥着方向盘的指尖握紧少许，片刻后，将车子暖气的温度又调高了些。
元梦回头看他们，把包里的吃的丢过去，声线平稳：“回回血。没事了, 都安全了。”
两分钟后, 大卡车拐进路边一片光秃的绿化带停下。
驾驶位上的中年人模样有些干瘦，下巴长满密密麻麻的胡渣, 不修边幅。
他熟练地换挡, 拉上手刹：“我这辆车可以留两个休息，剩下嫌挤的去另一辆。”
李立舟往前看看，茂密的树丛里蛰伏着一辆同类型的卡车，隐隐能看到一点金属轮廓, 应该就是张叔先前提过的。
李立舟点点头, 连道两声谢。
没两秒, 叶镧的白车也缓缓驶到同排停下。
张叔看那边就这么直接熄了火，降下车窗，语气不佳道：“再往前开点，这绿化道台阶不高，能开上去。”
叶镧没懂，但还是赶忙照做重新启动车子。
李立舟倒是回忆起他们最初开车经过这片郊区时，张叔的车子就是整个压倒绿植，停在主路外边的。
他好奇问了问。
张叔语气并不好：“你们是不是大学生啊。‘给人行个便利，就是给自己行个便利’这道理都不懂？”
他伸手指头比划了宽度，有些没耐心道：“这儿的路就这么点宽，要是有人逃命开车到这里，被你把路堵了，会跟你拼命的。”
李立舟眉心微动：“开车从这过的人多吗？”
张叔扯扯嘴角：“多啊。但像你们运气这么好的，少啊。”
李立舟知道张叔是在说建筑工地那帮人，继续问道：“如果直接开车过去，不在那里休息，也会没事的吧？”
“直接开车过去？”
张叔摇摇头，眼神似乎在嘲笑这帮学生的涉世未深。
“让人走不开的法子，可太多喽。路上撒铁钉，挖坑……你想都想不到。”
李立舟心里微沉，知道他们今晚这一遭是如何都避不开的。
倪辛月和纪甚灵等人满身沙土地从车上爬下来，还没站稳，怀抱里就冲进了一个小炮弹——倪艺桥从卡车后座那下来的，急得连车门都没关。
倪辛月没在丧尸那挂彩，倒是差点被自己妹妹撞出个好歹。
“我衣服太脏了……”
倪艺桥不管不顾地在倪辛月身上蹭着。
倪辛月叹了一口气，没忍住，用粗糙的手摸了摸艺桥的脸蛋。
天空的雨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渐渐停下了。但倪艺桥脸上还是湿漉漉的。
倪辛月搂着她反复道：“我没事。”
好一会儿，倪艺桥那些细小的抖动和不正常的呼吸频率才慢慢平复下来。
叶镧他们从白车上下来，车大灯已经关了，倪辛月把手电筒插在地里，光束向黑沉沉的天照去。
大家借着这点光亮聚到一起，相互看，都是狼狈的模样，眼里有庆幸、放松、疲倦、怅然、惊魂不定……千般万般情绪，最后都转成了笑：“一群落汤鸡。”
叶镧和乔思羽开始帮倪辛月拍起身上的沙子。
李立舟、柳明梵、秋述、时宇则帮纪甚灵和陈书望拍。
女生这边交互讲着两队分开后的事情。
男生这边倒是略显温情地关心人。
李立舟叹气：“怎么不穿雨衣？衣服都彻底湿透了。”
纪甚灵才大病初愈，折腾一晚上，精力再好，也难掩疲态，眉眼耷着，没什么力气道：“没有时间。”
李立舟摇头，手上动作没停。
纪甚灵没忍住道：“这不是你拍我这么重的理由。”
“……”
纪甚灵转头又对柳明梵道：“你也是。”
柳明梵“嘿嘿”一笑：“这不是考验你小子还结实不结实呢嘛。”
“没……”
这帮人下手没轻没重，沾了水的沙砾都能整得飞扬起来。
纪甚灵刚要拍开他们的手自己弄，余光瞥见有人朝他这儿看来，嗓子像是被羽毛扫了一下，手势一变，捂到嘴上，低声咳嗽起来。
倪辛月的声音冲男生们响起：“你们轻点拍啊，他病才好，累一晚上了。”
李立舟和柳明梵对视一眼，拉长声音：“小纪同志这么辛苦啊——”
享受拍打服务的陈书望也立马来精神，加入了拍纪甚灵的小队里，跟拍皮球似的，两手不停：“大家都轻点啊，都轻点的，别给孩子拍坏了。”
纪甚灵：“……”
天冷，除了穿雨衣的几个衣服还好，剩下几个差不多都被雨浇了个透。
抖掉大部分沙子后，他们也就没再继续打闹。
李立舟抬手指向前面灌木丛里停着的另辆卡车，把如何休息的事说了说。
倪辛月目光移向驾驶座，没看到有人。
李立舟道：“虽然有两辆车，但只有这一个司机。”
倪辛月眨眼，呼吸都克制的变低了一些。不知不觉，她对丧尸的恐惧已经慢慢变成了对人的恐惧。经历今晚这一遭，随便遇到一个陌生人，都会让她的神经紧紧绷起。
叶镧意识到倪辛月在担心什么，忙补充道：“没白让他帮忙，换了一包吃的东西。”
见倪辛月仍抱着几分警惕。
叶镧继续道：“那一辆是他兄弟的，死在那了帮工人手里。他还说兄弟的孩子也在上大学。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对方有所求，在这个时候，反倒更好打交道一点。”
倪辛月没再说话。夜太冷，晚风吹来都裹挟着水汽，大家身上的衣服都还湿着，分了分衣物，便爬上车。
几个女生坐白色轿车。
男生们则上的大卡车。
大家翻出包裹，宾馆里找的冬衣没穿两天，就又换回了一开始的薄衣服。
乔思羽：“我发现咱们一穿上厚衣服，就会出事。”
江绮杉叹气：“跟加了‘倒霉buff’一样，但又不能不穿，总不能没被丧尸咬死，反倒被冻死。”
倪辛月把雨衣掏出来，让大家都裹外面。雨衣的材质不透气，应该能起一点保温作用。
她打了个喷嚏，说话时鼻音浓重：“这车油够用，今晚空调就一直开着吧。”
大概是这一天累狠了，乔思羽、江绮杉、叶镧三人睡得又沉又快，没一会儿，呼吸声就交叉在这个小空间里响起。
或许是工地探险留下了些许阴影，倪辛月试着入睡几回，都没有成功。
元梦留意到倪辛月的辗转反侧，小声问：“怎么了月月？”
倪辛月拢了拢衣服：“睡不着，我守夜吧。”
大卡车的车灯暗着，四周没有任何声响，她盯着前方幽不见底的树丛，直到睡意一点一点席卷大脑。
天亮。
倪辛月在此起彼伏的饿肚子声里醒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歪倒在元梦和江绮杉腿上的，口干舌燥得要命，刚想坐起身来，眼前就晕晕乎乎地又要倒下。
一脑袋栽回到元梦、江绮杉腿上，倒是直接把她俩给砸醒了。
江绮杉正睡迷糊，吓了一跳：“什么？什么？”
倪辛月声音含糊：“我的头我的头……”
江绮杉看倪辛月脸蛋通红，感觉不妙，捧着她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烫啊宝，怎么这么烫。”
倪辛月感觉自己脑袋都要被晃出浆糊了：“晕……晕，别晃了。”
叶澜和乔思羽也醒过来，迷迷瞪瞪地往后看，反应过来倪辛月可能是发烧了，忙翻起包裹找药：“本来感冒就好全，昨天又淋了雨，别直接烧糊涂了……”
“嘚、嘚。”
有人敲窗。
昨晚夜黑，元梦几人也没清楚看过张叔的长相，看车外的人一身工装，外头裹件军大袄，有些疑惑地交视起来。
还是叶镧点头示意没事，才半信半疑地降下车窗。
不等大家说话，张叔把手上的热水壶提了提：“烧了水，自己有杯子灌杯子里，一会儿把壶还回来。”
说完转交到乔思羽手里，就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车上。
昨晚乔思羽去工地接大家时坐的大卡车后座，大概了解里头的布局，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座椅放平便能充当床，司机几乎就是在这车上过日子的。
“这叔叔说话冷冰冰的，但人还挺好的。”她从包里找出个杯子，又翻出布洛芬和几包感冒灵，让倪辛月小心烫，快点喝下。
叶镧这时候也咳嗽了几声，有点感冒的征兆：“也不知道男生那边怎么样，别全军覆没了。”
大卡车旁，男生们已经醒来，在边上活动着，看模样精气神都还算足。
纪甚灵在和张叔聊天，提到了避难所的事。
张叔脸上露出说不出是笑还是什么的表情，但最后还是点点头，谈不上敷衍，更像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纪甚灵看他：“你有车，不去那吗？”
司机摇头：“我有车就够了。到哪都一样。反正兄弟都已经死了。”
纪甚灵：“听说你的兄弟有个孩子，跟我们一样在读书？没想着去找她吗？”
“N市那么大，上哪儿找去。不说我了，我哥——就她爸，一年都跟她见不到几回。她爸没了，我也没这个必要非得找她。”
张叔眉间有常年紧缩眉头后留下的细纹，眼神却异常平静。
纪甚灵还想再问点什么，张叔已经抬手指向前面的一个岔口，打断这场谈话：“那条路他们没动手脚，你们要走就快点出发吧。在天黑之前，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纪甚灵无奈，转身回到队友们所在的地方，把刚和张叔的对话内容跟大家说了说。
这地方离工地的距离说不上远，大家也都觉得继续待着心里很不踏实，支持尽早离开。
草草解决完一顿早饭，又到了分配座位的时候。
柳明梵站在车边，看纪甚灵纹丝不动，直接一把把人推了进去：“咱们俩换换位置，不能总让我受苦吧！”
纪甚灵张张嘴，还要说点什么，女生那边已经从另侧车门坐进，分好了位置。
他一脑袋磕到已经分配为下铺的倪辛月的肩膀，目光动了动，转而改口道：“好吧。”
作者有话说：
?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陈书望扶着柳明梵的肩膀, 看纪甚灵贴着倪辛月默默坐正的模样，暗暗冲人比了个拇指：“牛还是你牛啊。”
柳明梵也没料到自己这么随便一推，会有那么好的效果。
他故作深沉地低头看手：“我这手——不光会拿长笛, 还充满爱的小宇宙。”
陈书望乐了：“听我的，把纪甚灵的箭拿来背上, 你改名叫丘比梵得了。”
李立舟和秋述提着从卡车上收拾下来的行李包裹，远远就看见两人在那儿抽风似的狂笑。
李立舟上前，没好气地怼了一下陈书望的背：“走了，还不快上车。”
说着把行李放去后备箱，自己迈腿打算往里头躺。
陈书望一把薅过他的衣服, 义正言辞道：“就你最会享受, 回回躺着，今天也给我去前面挤挤。”
柳明梵看陈书望钻进豪华后备箱，羡慕不已，想到什么，目光瞄向一旁仍站着的秋述：“秋哥，述哥, 秋述哥。”
“……”
秋述没眼看, 一言难尽地摆摆手道：“你带妹妹坐副驾吧，我去后面。”
十点十五分整, 白车出发。
张叔所指的那条岔道颠簸不已, 路面布满大大小小的碎石子，偶尔开进一个凹坑，积水溅起来能糊满整片车窗，也难怪工地里那帮人都不愿意到这儿动手脚。
叶镧怕车子底盘撞坏, 一直控制着油门, 以龟速向前行驶, 即便这样，后座的几个脑袋还是撞得不轻。后备箱里的陈书望更是被自家人的武器“暗杀”好几回，叫唤不停。
倪辛月整个人被坐她身上的江绮杉压实，可能是烧得厉害的缘故，脑袋闷重，颠来颠去的，从一开始的难受不得劲，到后面竟也渐渐习惯了这个震动频率。
她眼睛缓慢地一睁一眨，一睁一眨，努力告诉自己要保持清醒，但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困意，睡了过去。脑袋左右晃着，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停靠地。
纪甚灵肩膀无声往下压了压。
前面江绮杉捂着脑门，还没从刚刚路上开过的巨坑里缓过来。
她艰难地扭头，想看看倪辛月的情况：“我最近体重应该是有掉下来一点的，月你还好吧。”
回过头，才发现倪辛月在这样的路况下，竟靠着纪甚灵的肩膀睡着了。
估计是感冒鼻塞的缘故，倪辛月嘴巴微微张着，呼吸声比平时要略微粗重些，脸颊也红彤彤的。
江绮杉讪笑着伸手，想把倪辛月的脑袋扶到另一边：“月啊，你说说你，这都睡得下去。别给人肩膀弄麻了……”
话还没说完，边上纪甚灵的声音传来：“没关系，就这样吧。让她好好休息。”
“——”
叶镧在路上拐了个大弯。
即便是在离心力作用下，倪辛月的头都没甩回去。
纪甚灵只是觉得肩膀上的重量轻一下，又重一下。
他目视不了前方，索性在呼吸声里，浅浅闭上了眼。
穿越过湿地公园，就是繁华林立的现代化建筑，二者之间都没有太多过渡。寸土寸金的地段，自然风光难见踪迹。
秋述：“找找附近的地标，我对着地图看看。”
这一带应该是类似美食街的地方，沿路商铺不少，但放眼望去，满目萧瑟，连丧尸影都看不见几个。
车子在柏油路上开了三四百米距离，才看到一块指路的蓝色标识牌。地面和标识柱的连接处长出几株杂草，在这颓败的世界里表露出几分生机。
“清宝路……”秋述看清后，翻开地图册比对起来，“这路能走，大概再往前开七八百米的长度，末尾有个三岔口。”
“好。”叶镧目光从四周店铺扫过，总感觉那一扇扇紧闭的门窗是一双双暗中观察的眼睛，她攥紧方向盘的手用力少许，提起十二分精神。
不过再往前开，路边撞坏的车辆变多起来，成片成片的，像是开进了什么连环车祸现场。
时宇喃喃：“前面的路不会被堵住吧。”
话音才落，远远地就有隐约的撞击声传来。
众人：“……”
时宇默默把嘴收成一条缝。
李立舟提一口气：“你小子……”
秋述由衷建议：“要不你下回毒奶一下敌人的队伍吧。”
“嘘——”
元梦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只听那动静还没停，还有不断靠近的趋势。
叶镧抿抿唇，不做多想，飞快把车身打了个横，插进一旁相撞的几辆轿车队伍里——假装连环车祸的一员，并招呼后面的大家尽量压低身子往下蹲。
一辆车里塞了十来个人，能挤进去已经实属不易，再让他们往下蹲，完全可以说是强人所难。
最后除去前座的三个猫身躲在挡风玻璃下，后面几个顶多只能做到身子往后缩缩，然后再掩耳盗铃地把衣服袖子往脸上挡挡。
这下可苦了当坐垫的几位同志，乔思羽、时宇几人皆是一声痛苦咬拳的闷.哼。
纪甚灵因为李立舟整个脊背压下来，脑袋与倪辛月的磕到一块儿。
冬外套打湿后，大家基本都是五六件衣服叠穿，臃肿的身形覆下来，视线一片昏暗。
纪甚灵侧着脸，被李立舟压得一点不能动弹。
他鼻尖抵着倪辛月的额间，耳边是她沉睡安稳的呼吸声。
就这样所有人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过一分钟，前方传来行驶的动静。
一辆工具车出现在视野里。
工具车拉货的位置坐着不少人，都是男人，只有一人站着，个头比较高。他们满脸的疲色，似乎在望风，但目光也都是没什么焦距地从两侧粗略地看去。
可能因为他们这辆白车本就饱经风霜，前后车灯都是坏的，引擎盖也凹下去几分，所以虽然后座几人藏得十分拙劣，也没引起那波人的注意。
很快，工具车就驶出了这片街道。
柳明梵松下口气：“还好没看到咱们。”
“他们能开过来，咱们应该也能开过去。”
叶镧重新挂挡，把车开回路上。
江绮杉却仍转头凝视着工具车离开的方向，眼里带着几分疑惑。
乔思羽问道：“怎么了？”
江绮杉：“刚才站着的那个男的，你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乔思羽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路面上已经没有那辆工具车的影子了。
“啊，不对，你估计没见过，”江绮杉反应过来，戳元梦，“你刚才看到了吗，那个站着的好像有点像淳亮学长？”
元梦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
乔思羽问道：“谁啊？”
一旁的男生们也面露几分好奇。
“同专业的学长。大一军训的时候，他因为当过兵的缘故，当了我们机械二班的教官。”
元梦话音才落，叶镧就爆了个粗口：“我靠，是不是跟孙眠心在一起的那个？”
“孙眠心……”乔思羽，“就是在外面租房子住了，但宿舍床位一直没退的那位？”
叶镧不提，乔思羽都要忘记寝室里有这么一号人了。她换到601后这么长时间，好像也就见过孙眠心两回，到现在对她的长相都迷迷糊糊的。
“对，是她，”元梦看男生们还懵着，补充道，“我们其实还有一个室友，但她大一的时候就跟她男朋友——淳亮学长在外面租房子了，所以我们一直没提过。”
李立舟看向叶镧：“那你怎么是这表情……”
叶镧撇着嘴，丝毫没有作为美女的自我表情管理。她干脆细说起这人，给大家解解闷。
“这个学长军训的时候，借着教官的名义加了月月她们班所有女生的联系方式，每个都撩骚过去。哦，他还托人要了我的联系方式，不过我们都没搭理他，天天在寝室吐槽，结果孙眠心一声不响地跟他在一起了。这种一张口就知道要放什么屁的男人，也不知道孙眠心是图什么。”
“他们好像一直没分手，”元梦道，“丧失爆发前两个月，我还在教务处看到过孙眠心，看着长胖了一些，可能学长改性子了吧，听之前班里男生说，他在N市找了工作。估计刚才真的是他。”
“啧啧，我可不信浪子会回头，”江绮杉摇头叹息，“男人啊……”
听八卦的柳明梵立刻表明立场：“要洁身自爱。”
李立舟：“要自尊自重。”
秋述：“专注学习……”
时宇：“那我就浅浅地奶一下渣男在末日不会好过。”
女生们满意点头。
叶镧驱车在数量追尾车之间穿梭，显然这段路有一部分是靠刚才那伙人的工具车打通的，部分车型被挤压得完全看不出形状。
秋述：“这附近的车子那么多，感觉有些可能没坏，只是因为路被堵住了，所以才被遗弃的。我们要不要先找个能过夜的地方，然后到这儿把这些车子都查一遍，看看有没有能开的？”
叶镧通过后视镜往后看看，十多个人一辆车确实辛苦。尤其倪辛月现在还是生病的状况。
她点点头道：“可以——但按现在这情况，我们上哪儿过夜会比较安全？”
李立舟想了想：“还是跟上回一样，宾馆吧。”
他视线前眺，抬手指道：“前面好像就有一家。”
但——
江绮杉坐在较中间的位置，视线开阔，她凝着那招牌，沉声道：“总队长，咱们确定去那家吗？”
“怎么了？”
其余人困惑不解地朝那方向看去。
正午的天空明亮，但那长方形的招牌上，“宾馆”二字已经亮起了绿色蓝色的霓虹灯。
在这两个字的上方，还另外亮着一行粉色小字和一个爱心符号。
纪甚灵视力不错，看清后，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江绮杉则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剩下那些眼神不太好使的同志们复述道：“情.调.宾.馆？”
作者有话说：
?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叶镧挑挑眉, 做了个吹口哨的嘴型。
李立舟表情有片刻凝固，但还是十分镇定地推了推眼镜：“总归带了宾馆两个字，能住就行。”
江绮杉搓手：“那进吧, 我还没见识过呢。”
“真去啊？”后备箱里的陈书望发出声音，“我该不好意思了。”
江绮杉：“不好意思你就别去, 留车里过夜。”
“别啊，我也好奇嘛。”陈书望嘿嘿一笑，从后备箱里出来，舒展身体。
纪甚灵还在观察宾馆及其附近的地形。店门紧紧关着，但窗户外没有防盗窗。
李立舟道：“这店面不大, 估计没多少人。”
纪甚灵摇头：“丧尸爆发那天是周日, 应该人会多……”
叶镧不以为然：“多能多到哪里去。就那么几个房间，丧尸数量乘于二就算出来了，哦，再加几个，可能有些房间待了三个。”
众人：“……”
前去探风的男生小队下车后，车里空间一下子就富裕了许多。
江绮杉也不压倪辛月身上了, 坐到旁边座位上, 贴着车窗看外面的情形。
倪辛月在刚才大家说话的时候没醒，现下身上突然一轻, 反倒睁开了眼, 只不过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远远地，街面商铺的砖墙上，男生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上攀。
倪辛月的脑子烧得没办法思考，眼睛张张合合, 只注意到纪甚灵爬在第一个, 边上广告牌有颗桃红爱心blingbling闪烁不停, 莫名透出一种诡异感，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他们这是去哪？”她哑着声音问。
“去清理咱们今晚休息的地方，”元梦轻轻拍她，“你先别睡下去，等会儿进楼了躺床上，稍微舒服点。”
倪辛月点点头，只见男生们在三层窗台停下，轻扣玻璃没听见响动后，就开始从包里掏胶带和锤子，进行破窗步骤。
宾馆上方。
纪甚灵通过玻璃的缺口，伸手把里头的窗锁转开。
他一只脚迈进落在地面，一只脚还留在窗台那儿，突然顿住没再继续往前动。
等在他后面的陈书望没忍住纳闷推他一下：“愣着干嘛……”
说话声戛然而止——
时宇不懂前面两人怎么都堵在了窗口，探头一看，语气喃喃：“小小宾馆，大大能量啊。”
十分钟不到，紧闭的宾馆大门就从里向外打开了。
男生们冲白车的方向招招手，叶镧还惊讶了一下：“速度怎么这么快。”
她马上下车，带上包裹，和元梦一起扶倪辛月。乔思羽、江绮杉则牵上倪艺桥。一行六个人，匆匆就往宾馆门里跑。
跑进门时，江绮杉还没忍住感慨：“你们这战斗力提升可以啊。”
陈书望低调摆摆手：“也不看看这是在哪。”
情趣宾馆的好处就是大家一开房，基本就都进屋里把门锁得死死的，走廊上根本看不见几个丧尸，就连前台也只有一个服务员丧尸。
陈书望话还没说完，手往纪甚灵的方向虚虚一指：“还有队友太卖力也是关键之一。”
刚清出一个房间后，他本来还想去其他房间探索探索，但纪甚灵让大家先把各层走廊地毯式检查一遍，让还留在车上的女生们先进来。
等所有人进屋，时宇利落地把门重新锁上，带女生们往他们刚破窗清理好的那个房间走去。
江绮杉推门而入：“又有房子住喽，咱们老样子挤一个房间……”
话还没说完，江绮杉就默默闭上了嘴。
——房间不大，视线里，巨大的黑色铁栏杆笼罩着床，边上还有类似审问的“刑具”。赤.裸的丧尸拷在老虎凳上。
江绮杉等人：“……”
丧尸脑袋上还有个血窟窿，伤口看样子倒是现扎的。
倪辛月都恍惚了：“这是……密室逃脱？”
乔思羽有被辣到，转头重新看向男生们，目光微妙：“你们给绑上的？”
秋述忙摆手：“不是，这个房间风格……就是监狱风。”
陈书望：“我们来的时候，这丧尸就正好绑在上面了，倒是方便我们动手。”
“被褥是干净的，你们先在这休息，”纪甚灵看了一眼倪辛月，“我们去把边上的房间清空一下。”
陈书望热火朝天的，撸起袖子，充满干劲，毫不避讳道：“走走走，好像还有别的主题来着。”
江绮杉和乔思羽好奇地打量四周布局，根本不想休息，一听要去探索别的主题，对视一眼，嘿嘿笑起来，跟着一起去“开盲盒”。
元梦看着大家一溜烟往外涌的背影，默默把抬起一半的手放下，选择把“不用那么麻烦，大家可以挤一个房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人少了大半，房间都显得空旷不少。
倪艺桥大概第一回见识这种场景，一秒钟没看住她的功夫，就站去了老虎凳旁边，一脸新奇地用手指戳戳。
“桥桥！”倪辛月虽病着，但把人揽回来捂眼睛的动作还是十分干脆。
叶镧和元梦忙去拖那老虎凳，想把丧尸挪到别的房间里去，李立舟上前道：“我来吧。”
叶镧抬眼看看人，过了两秒才放开手，现下屋里就剩李立舟一个男生：“你不一起过去？”
李立舟：“不去，他们人数够了。”
他想到不久前叶镧对着宾馆招牌地那声口哨，想了想，道：“你想去的话可以直接去，这边由我和元梦看着应该没问题。”
“我？”叶镧笑了一下，把头发往后撩去，“这宾馆设置的主题估计还没我涉猎得多，有什么好看的。”
李立舟：“……”
丧尸被安置去了外面走廊的最尽头，倪辛月这才松开捂着倪艺桥眼睛的手。
“行了，你也稍微消停点，小朋友一天要睡够12个小时，看你这黑眼圈比我的都还深了，到床上躺会儿。”
倪艺桥本来还不太情愿，但可能是臭美的缘故，听到“黑眼圈”三个字，木着张脸，慢吞吞朝中央大床挪去。
然而屁股才贴着床边坐下，就直接摔了个人仰马翻。
收拾东西的叶镧被这动静吸引，看来一眼：“我去，这设备可以啊，还是水床……”
她被倪辛月瞪了一眼，才没再往下继续开展少儿不宜的话题。
元梦：“凑活休息着吧，看上去还挺舒服的。”
叶镧：“可以联想一下，你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呆在妈妈肚子里被羊水环绕的感觉，说不准病都能好得快一点。”
倪辛月：“但这床冰啊！”
叶镧：“不会不会，我记得现在的水床好像都有加热系统来着，让我找找。”
李立舟：“……”
你对这方面是真了解啊。
走廊外头，纪甚灵等人还在想办法研究如何撬电子锁。
就在陈书望提议跟刚才那个房间一样走窗户过时，秋述突然道：“去前台，我有办法。”
大家不明所以，但看他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就跟着过去了。
来到一楼，秋述弯身在前台检查了一番，按下电脑开机键，熟练地晃动鼠标，点开桌面上的一个软件。
他打开柜子，掏出一沓房卡，在鼠标的“嗒嗒嗒”按键声中，把房卡一张接一张地往一个形状方正的小仪器上放。
没一分钟，秋述就把厚厚一沓递给队友：“好了。”
动作熟练，模样可靠，连散落在额边的一缕卷发都显得那么优雅。
众人：“……”怎么感觉这个操作有点太正规了。
乔思羽咽咽口水：“你不会是这家店的幕后老板吧？在校当个清纯大学生，在外偷偷开情.趣宾馆什么的……”
“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这么熟练？”
秋述叹气：“我没灵感的时候就想通宵，但光通宵又没意思，就兼职过一段时间宾馆前台。这些操作都大差不差的。”
柳明梵服了，感慨道：“果然是技多不压身啊。早知道我爷爷当刑警那几年，那些被他抓的小偷叔叔说要教我几招的时候，我就都学了。”
拿到房卡，大伙雄赳赳气昂昂地朝最近的房间走去。
纪甚灵和秋述落在最后，看这帮人表情兴奋，步伐狂放，默默对了个眼神。
秋述：“他们现在有点像去颁圣旨的太监。”
纪甚灵：“不是有点。”
陈书望一马当先，走在最前，他先是敲了敲门，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就拿房卡一刷，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江绮杉：“好家伙……”
房间大小跟前面的一样，但和“监狱风”完全不同，房间里挂满了红绳，尤其是床的正上方，疏密有致，仿佛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柳明梵：“这算什么，地狱风吗？”
大家四散开鉴赏起来，乔思羽才掀开窗户旁的红色纱帘，就被吓得往后连退数步：“里面有丧尸！”
男生们忙围过去，检查确认一番，才发现是两只丧尸已经断了气的丧尸：其中一只衣衫不整，浑身上下血痕遍布，另一只则只有脖颈处有巨大的豁口。
这两只丧尸身上都捆着红绳，捆法样式相同，看起来是同个人的杰作。
但大家四处搜了一圈，都没找到“第三人”。猜测是小情侣在房间里玩绳艺的时候，有丧尸闯入，咬伤一个，另一个人则用剩下的绳子把丧尸捆起来制伏住，从这儿逃离了。
“好家伙，手艺人啊。”
陈书望翻起房间里的包裹，看看有没有什么物资可以用的。至于他们到底是猜对还是猜错，都无关紧要，反正这些丧尸也不能起身告诉他们结果了。
他拿起几瓶矿泉水，抛给大家，挑眉道：“下个房间走起？”
作者有话说：
?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陈书望用同样的手法打开了第二个房间。
才一眼, 就冲后头的纪甚灵招呼道：“纪医生，快来，到你主场了！”
纪甚灵还在后面和秋述说话, 听言以为是什么悬疑剧场，需要他来尸解破案。
从大家中间挤过穿到前排, 就被陈书望从边上衣服架薅来的医生、护士服塞了个满怀。
陈书望一脸体恤周到，还在他胳膊上拍了两拍：“以后可能用得上。”
纪甚灵：“……”
江绮杉和乔思羽没忍住笑。陈书望“诶诶”叫着，揶揄道：“一个个都想啥呢，我指人当法医的时候能用得上。”
纪甚灵懒得搭理他，把白大褂和护士服丢回他身上, 往里多走了两步, 继续查看。
这屋没有丧尸，整体色调干净，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办公桌和蓝色屏风。墙上挂着视力表、肌肉纹理图，角落里还有个洗水槽，上面贴着正确洗手的方法。
陈书望走在他后头：“这医务室搞的，像模像样啊。”
纪甚灵看了一圈, 没找到睡觉用的床, 倒是屏风后面有一人宽的检查床，边上的小台子上还有检查用的仪器。
他把办公桌抽屉打开, 里头竟然摆着一套手术刀具, 他拿出来端详片刻，递给秋述：“补充一下武器。这套质量不是很好，不过磨一磨，应该也能用。”
秋述低头看看：“你是不想开刃才丢给我的吧？”
纪甚灵佯装没听见, 转头安排好大伙的住宿：“晚上我们就睡这儿吧。不用再去看别的了。”
他才说完, 柳明梵却是已经挥手招呼其他人往外走了：“那你先休息, 我们还要再转一圈。”
一群人乌泱泱地转移去下一个房间，留秋述和纪甚灵在那儿沉默以对。
正巧，李立舟搬着两床厚被褥走在走廊上。
“从哪儿弄来的？”
纪甚灵上手摸摸，空气里还传递来一点消毒水的味道。
李立舟用下巴努努，示意走廊尽头的房间：“有洗衣房。”
也是他刚把那老虎凳丧尸挪过去的时候注意到的。丧尸爆发时N市的天气还热着，这家宾馆房间里现成的被子都是夏被，晚上盖着睡觉会冷，不过洗衣房的柜子里有囤很多厚被芯，摊几床在地上，晚上的地铺也有了。
纪甚灵和秋述帮忙搭了把手，接过一部分。李立舟往他俩身后看看：“其他人呢？”
秋述：“还在逛。”
李立舟大概能想象得到那场景，点头笑笑：“没事，这时候能玩得动说明精力还很旺盛，是件好事。”
三人来回多跑了几趟，把房间空地都铺得厚厚实实。
水床的温度一点一点变暖。
倪辛月和倪艺桥陷在温暖的床褥里，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电视机旁，叶镧想要烧热水，但插头不知怎的接上去灯都没亮起来，于是叫了李立舟、秋述帮忙看看。
纪甚灵仍在床边站着，低下眼，就是倪辛月大半张脸缩在被子里的休息模样。
鼻尖、脸颊、额头都红红的，也不知是烧的，还是被闷的。
他伸手，本来是想帮人把被子往下拽一点，但倪辛月转了个头，脸侧碰到指骨。
倪辛月被冰凉的触感刺激得微微一个激灵，睁开眼，对上纪甚灵的脸后还有些愣：“你……”
纪甚灵：“不浪费，给你凉凉。”
“？”倪辛月莫名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然而纪甚灵话音才落，就又撤了手，转身径直走出了房间。
倪辛月看着被带上的门，不解地动动脑袋。
余光里倪艺桥正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压在被子底下的手蠢蠢欲动，下秒竟学纪甚灵那样用手背指骨的方向往倪辛月脸颊贴了贴。
倪辛月：“……”
床的另一侧，元梦还站在洗手间门口，手上拿着刚洗好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倪辛月看去时，元梦举起杯子，冲她笑笑道：“光物理降温不够，我去给你倒水，感冒灵还是可以再灌两杯。”
倪辛月：“……”
另边，陈书望等人已经探索到第四个房间。
来到门前，江绮杉和乔思羽两人嘿嘿对视一笑，把陈书望挤开，想着自己也来试一把。
敲了几下门没听见什么动静。
嘴上还讨论着会开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场景，然而推门才到肩宽——
江绮杉和乔思羽：“……”
两人“啪”得又飞快把门给关上了。
陈书望等人什么也没看着，好奇得要命，把房卡抢回来，重新刷电子锁：“干嘛关了，里头什么啊？”
开门一看——好家伙，教室啊！房间窗明几净，有着白色窗帘、课桌、讲师台、投影仪，黑板上还写着什么函数。
江绮杉：“阳.痿了。”
乔思羽：“阳.痿了。”
男生们：“……”
江绮杉：“虽然我成绩不好，但确实无法接受教室里的情.趣。”
接下来几个房间的主题都没什么新奇的。
一行人进房间一刀一个丧尸。
柳明梵挥武器都挥麻了：“算了，不看了吧，几个房间的丧尸清理下来，我都觉得自己是情侣刽子手。”
时宇略显忧愁：“因果报应，咱们会不会因为这个找不到对象啊……”
柳明梵：“报你个大头！！什么咱们，别带上我！！”
大伙收拾收拾，就回到了最初倪辛月几人所在的房间。
倪辛月因为刚才那出，和倪艺桥窝在被子里躺着，没睡着。问大家道：“有碰到什么有趣的吗？”
江绮杉表情微妙：“也没什么，就是……挺热闹。男男男女女女都有。”
倪辛月没听明白：“你卡壳什么？”
陈书望放慢语速，好心补充道：“字面意思。男男、男女、女女，都有。”
倪辛月：“……”
考虑到大家昨天淋了雨，都隐约有些虚弱，李立舟下午没急着带队出去找车，让大家自由活动，养精蓄锐一天。
倪辛月睡了一白天觉，睁眼后天都黑了。房间没人，倪艺桥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叶镧闭着眼，躺她旁边。
这一路大家都在变化。叶镧身形消瘦了许多，向来张扬明媚的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此刻她身体蜷缩着，贴着倪辛月的胳膊休息。
丧尸爆发前，倪辛月哪里敢想平日里鲜衣怒马的寝室长会露出这样柔软脆弱的一面。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帮人拉了拉被子。
岁月静好被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伴随着陈书望柳明梵两人狂放的笑声。
“时宇——你快看，这个——”
在门外动静再次响起时，叶镧紧闭的眼睛睁开，表情变得狰狞，冲到门口，怒气冲冲地：“看什么看什么！吵死了！”
倪辛月：“……”谁柔软，谁脆弱。
走廊上陈书望、柳明梵、时宇三人被吓得步子猛刹，老实站好，唯唯诺诺道：“我们找到一些碟片……好像可以去那个教室主题的房间看。”
“碟片？”叶镧挑眉，表情恢复如常，“让我瞧瞧。”
她转头看倪辛月也醒了，索性拉上她一起过去。
教室主题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一番。课桌推到两侧，中间空地上铺了被褥。元梦她们都在。
倪艺桥不知道从哪找的红绳，正在和乔思羽翻花绳玩。
秋述则在讲台上操作那个投影仪，桌角垒了一堆装碟片的塑料薄盒，看封面是国内外的知名大片。
倪辛月看了一圈，没见到纪甚灵。
正巧陈书望在一旁问道：“他人呢？”
秋述：“他好像对这个没兴趣。”
“没兴趣？”陈书望笑了一下，“他是不是不知道大家都来了。”
陈书望跑去抓人，没一会儿，就把纪甚灵带过来了。
“看点什么好呢。”
叶镧站在讲台旁，倪辛月走过去，见她打开了个碟片盒子。
叶镧看到盒子里的碟片时，迷惑了一瞬，又连拆了几个。
江绮杉：“都有什么？”
叶镧报片名：“迷人小妈，火辣厨娘，校服裙下，……”
秋述刚打开投影仪，听到这话惊了，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
“等等，”倪辛月听得匪夷所思，没忍住抬手打断，“就没有别的片子吗？”
叶镧翻翻其它的碟：“啊，有的，step mother，step sister，hot wife，rough，Passionate Couple，人.妻が他人の……”
倪辛月：“不是这个意思！这里还有小朋友！！注意点！！！”
她亲自翻找几下，总算找到：“这不是有正常的冒险片吗，看这个好了。”
李立舟和秋述将晚上的食物都倒在了床褥上：“今天晚饭就这些，饮料酒水随意喝，前台拿的。”
房间灯关了，投影仪的光明亮，电影片头的音乐缓缓响起。
一行人坐在被褥里，叠盖着被子，女生在左，男生在右，交错着坐着，谁也不挡着谁。
乔思羽和倪艺桥甚至都躺平了，脑袋靠在元梦和叶镧的腿上，样子舒服得不得了。
随着电影剧情的进展，大家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讨论。
江绮杉：“这……我第一次看主角接吻特想按快进键。”
乔思羽：“啊？他俩怎么就亲上了，不是才组队到一块儿的吗。”
叶镧摸她脑袋：“成年人的感情就不懂了吧。”
“太快了，一点铺垫也没有。”
倪辛月在一旁认同点头。
这一聊，边上陈书望也很有兴致插话道：“怎么没有，前面这男主往河里跳前，不是多看了女主好几眼吗。”
“这算什么感情啊。”
江绮杉和乔思羽跟他掰扯起来。
陈书望说不过她俩，挠边上的秋述给自己解围。
秋述婉拒：“我看电影从来不深究逻辑。”
陈书望：“你丫的不是搞艺术嘛！这都不深究！”
陈书望马上转头找纪甚灵：“你给评评理！”
“我记得有个吊桥效应的理论，”纪甚灵抿了一口饮料，“说不准导演就是基于这个去拍摄的。”
柳明梵：“这什么理论？”
元梦双学位没白读，不上学这么久，也能说出个解释来：“就是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当做.爱情的心动。[1]”
“那说明电影主角心态不够强，”倪辛月摇摇头，显然是不吃这套。她食指勾开易拉罐的铁环，轻笑一声道，“不然吊我一个试……”
她的力度没控制好，说话时，汽水的气泡滋出来了点，她低头看去。
纪甚灵拿纸巾帮她，正好迎上她的尾音。
“试……”
作者有话说：
?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纪甚灵的发丝柔软, 在投影仪的荧光下，像是镀上了浅浅的银粉。他眼睫垂着，易拉罐上折射的光在他眼底映出很小的一个光点。
倪辛月的目光则落在纪甚灵的睫毛上, 像怕把他吹走了，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有所察觉, 纪甚灵擦拭的动作微顿，抬起头。
两人在空气中短短的交视一秒，继而同时缩手，移开视线朝别处看去。
边上几个并没注意到这里的小插曲。
幕布上的男女主角还在深情对视。
电影的画面一帧帧从倪辛月眼底闪过，声音从耳朵灌入, 但她的思维就像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大脑虚浮地接收着一切。而余光里的纪甚灵还在正襟危坐。
倪辛月觉得口渴，连灌了好几口饮料。
元梦不懂倪辛月怎么突然喝那么快，又帮忙拿来两瓶。
这次，倪辛月拉开铁环，没有再溅出一点。液体晃动，仅在薄薄的易拉罐顶盖里。
这一晚他们好好休整了一番。
第二天清早, 李立舟招呼起来的几人出门找车。倪辛月不想继续躺着, 想着运动一下出点汗挥发挥发，可能好得更快, 于是跟着一起出了门。
宾馆里剩纪甚灵、秋述、乔思羽、倪艺桥四人守着。
天气没有回温的意思, 出门后大家都是冷得一哆嗦。
陈书望搓了搓手：“要不咱们先去找点厚衣服？毕竟找到车后再去找衣服，还要考虑守车的问题。”
倪辛月四顾一圈，大家的脸都被冻得没什么血色，点点头：“附近店面多, 路边又有树, 老方法, 有情况就往上爬。”
倪辛月一行人没有逛起美食街，而是顺着路标指示，往胡同另侧的居民楼走去。
穿越过一些简易的路障，很快，他们眼前的街道就又少许开阔起来。
这一带的建筑没有像美食街那边的楼房一样统一规划，看上去更像是一群自建房，最高也不过三层楼。第一层的小房间还用来出租开店面了。
估计是这美食街火了以后，附近的居民也跟着钻研起了商机。
只不过……
柳明梵来回张望，意识到他们过来的这一路上没遇到一个丧尸，安全得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柳明梵：“不应该啊，虽然这边没美食街那么出名，人流量会小，但也不至于一个丧尸都没有吧？”
“会不会是被什么动静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一行人没敢放松警惕，拿好武器。在经过几个咖啡店和采耳店后，终于看到了一家双层楼的女装店。
店铺正好处于路口，沿街两侧墙面采用了大幅落地窗的采光通透设计，内部景象一览无余。
一楼大门挂着锁，里头虽然没有类似棉袄的御寒衣物，但离门口较近的那片位置挂了许多秋季新款，都是些厚卫衣，比他们现在身上穿得这些保暖多了。
陈书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虽然小时候我妈给我拍的公主裙照片都被我逼着烧掉了，但现在再当一回女装大佬好像也不是不行。”
柳明梵则盯着模特身上套着的那间羊羔绒外套，眼睛都盯红了：“希望能有我的size。”
时宇：“我希望……”剩下的话他只用亮闪闪的眼睛来表露，可不敢多说。
江绮杉往后退两步，眺看二楼一眼，拍拍陈书望和时宇：“一楼的门锁了，但二楼的窗户有开，到你俩发挥的时候了。”
陈书望顺着玻璃往上看，表情变得稍稍苦恼起来。
这女装店的层高偏高，在玻璃墙光滑、且没有任何中间过渡落脚点的情况下，想纯凭借惯性助跑上去，难度略大。
时宇：“杉姐，如果我是蜘蛛侠的话，可能还有一点发挥的余地。”
倪辛月站在路口，左右看看，发现女装店边上有家鞋店的招牌是外挂式的，招牌与女装店最旁边的那扇窗户间隔不到一米，或许可以试着踩着招牌，爬到女装店二楼。
倪辛月把想法跟大家说了一下，几人过去刚打算行动，店铺二楼突然打开了窗户。一个人头探了出来。
“这么多人，在路上乱跑什么？”
是一个穿棉睡衣的短卷发阿姨，在她发出声音后，边上好几个窗户都打开，几个成年人也探出脑袋来往她们这儿看。有岁数大的，也有正值壮年的，都是一身棉睡衣。
到这片区域后，倪辛月等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活人，而且这穿着氛围还不像是末日求生，反而像是什么过年大团圆，都有些愣住。
阿姨注意到他们的站位和手中武器，棕红的纹眉皱起，看上去十分有气势：“你们是要撬我家店面吗？”
倪辛月看着她圆圆的脸庞，莫名想起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们，被她凝视得背上一紧，忙摆手解释道：“阿姨我们不知道这边有人，我们只是没有足够的衣服，想从这边爬到衣服店那找点衣服穿。”
阿姨看他们身子确实单薄，瞅了瞅那边的服装店，直接道：“别去了，那几家里头全关着丧尸。就你们这身板，进去都不够丧尸撕扒的。”
阿姨转头跟另一个成年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回头时突然问道：“你们只要衣服啊，鞋子要不要？”
鞋子？
倪辛月目光扫到眼前的招牌“梁欣鞋店”，试探着回道：“要？”
“你们都穿几码的？”
倪辛月等人面面相觑，跟参加了军训一样，挨个报数。
陈书望没想到这时候还能碰上这种善心大姨，顺杆子往上爬地劲儿立马就来了：“姨，梁姨？可以要暖暖的鞋子吗？”
“那当然没问题。”
梁姨说话中气十足，可靠极了，但不等倪辛月他们面露感激，又是一声：“给钱就行。”
倪辛月等人傻了两秒，感觉自末日逃生以来，已经百八十年没有钱这个概念了。
梁姨看他们表情，还有些不满意：“干嘛，还想着白给你们啊。这时候做慈善？我可没这么好心。”
边上窗户的老头牙都掉了，还不忘看热闹，跟着搭腔，声音含糊：“是的咯，现在这个世道哦，不可能白给的了。看你们是学生，小梁才搭理你们嘞。”
倪辛月有些无奈：“我们没带现金，现在没有网，钱也转不了。”
梁姨摆手：“买不了东西你们就别在这附近逛，去别的地方吧。这里是我们村的地盘，要讲规矩的。你们再待一会儿，就有巡逻的把你们赶出去。”
说着，她就要关上窗户。
李立舟连忙制止：“姨，可以用东西换吗？”
梁姨顿了顿，眉毛挑起来：“拿什么东西。”
李立舟把自己手机抬高，还让她看清：“手机可不可以？这个买来六千，虽然用了一段时间，但还是值钱的！”
梁姨皱起眉毛，看上去很不满意：“现在要手机有什么用。”
“但你要钱也没用啊……”
江绮杉作为这群人里最富的，此刻也是两手空空，她小声嘀咕一句，就马上转头问姐妹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叶镧摇头：“刚遇见你们的时候，有件从商场拿的羊绒大衣，但都淋雨缩水了。按照这姨脾气，估计送她当抹布都不会乐意。”
江绮杉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元梦和倪辛月。这两人都是一阵无奈摇头：“我们身上最值钱的可能只有脑子。”
江绮杉：“……”
男生们那边更是掏不出什么东西。
就在梁姨撇撇嘴不再搭理他们时，柳明梵突然咬咬牙，喊道：“等一下！我们有钱，你先说你的东西值多少。”
梁姨手指动了动：“你们这么多人，鞋子得要八千。”
倪辛月等人：“……”
梁姨看他们表情木下来，又加了一句：“厚衣服要不要？要的话再加八千。如果不买鞋子，衣服我也不卖。”
倪辛月等人：“……”这时候还捆绑销售啊？
叶镧闭上眼，回头就要拽大家走：“要不咱们还是冻死吧。八千，我头发丝可以给你拔下来八千。”
元梦提醒：“寝室长，是一万六。”
叶镧怒目：“我秃了也买不下来这些！”
梁姨“哎——”了一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要拉倒，反正外面死的人也不少，我又不心痛你们！”
叶镧气得拳头都捏紧了，仰头道：“能不能便宜点！一万！”
梁姨：“一万？你这时候还跟我砍价，还砍这么多？你怎么不直接来砍我呢，一万六就一万六！爱要不要！”
眼看两个女人吵起来了。柳明梵又突然一声爆呵：“别吵了！”
柳明梵在她们两人同时的死亡注视下，从包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个盒子打开。
盒子里是三段还没有组装的长笛，在自然光下，展露出它金灿灿的光芒。
“这个黄金做的，我买来，三十多万。”
周围探出脑袋的男女老少更多了，都想见识见识这三十多万的好东西。
倪辛月她们在音乐楼见识过一回，现下没有表现得太震惊，只是看柳明梵连自己的本命宝贝都拿了出来，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感动——不是每个人都能愿意用三十来万去换平时三千都不到的东西。
叶镧此刻神色也柔软下来，似乎要说点什么：“你……”
柳明梵在她的声音里郑重其事地掏出——笛尾那一小截：“你别看它短啊，这一部分绝对能值七八万，买你这东西肯定够了。”
倪辛月等人：“……”
梁姨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不是整个给我啊？你就这点给我有个屁用，连个响都吹不出来！”
柳明梵讪讪道：“姨您先别着急。虽然它不能吹，但这里头金子含量高啊！你看看你看看！现在我们掏现金肯定是掏不出来了，但我有这东西，说明之前也不差钱。现在我把东西抵在这，等末日结束了，我们还活着，就亲自上门把现金带来。要是没来，这金子也绝对够这笔帐了！不整个给您，不也是怕后面还遇到要花钱的地方嘛！您就行个方便！”
柳明梵感觉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梁姨听完后，却没再看他们，像是在和家里人商量怎么处理。
在焦急的等待中，一个绑着线的小篮筐突然从窗户里丢出。
梁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在柳明梵把笛尾放入小篮筐的同时，一大包东西掉了下来。
袋子没系紧，好几双鞋从里面滚出。李立舟他们捡起鞋子看了看，不是什么牌子，但都是崭新的运动鞋，里面还额外塞了羊绒鞋垫。
没等她们校核尺码，又是一大袋东西掉下来，是一堆厚衣服，看样子还比之前商量的多了些。
倪辛月等人一下子就跟忘了刚才的那点冲突，一口一个“谢谢梁姨”。
“行了，东西给你们了，快点走吧，别在外面瞎逛悠。”
梁姨不再看他们，关上窗户，只留声音从二楼慢慢飘下。
“快点走吧。”
作者有话说：
?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柳明梵关上长笛盒时, 还略有些痛心。但看到陈书望和时宇扛到肩上的厚厚两麻袋的秋冬保暖套装，又觉得这笛尾换出去值了。
边上其他住宅房里看热闹的男女们见梁姨轻轻松松赚了那么大一笔，对剩下那两截金笛都有些心动, 纷纷招呼道：“小朋友，采耳不, 年卡就换你半截笛子。”
“咖啡怎么样？我这都上好的猫屎咖啡，可以跟你们换！”
“去你俩的，人都吃不饱穿不暖了，谁要采你的耳、喝你的咖啡。”那中年男人骂完，扭头又马上和颜悦色道, “小弟弟, 两箱方便面，换你手上的笛子，不错吧，是不是够划算？这到别处可未必有这样的行情啊。”
柳明梵听这帮人越发蹬鼻子上脸，分分钟把长笛往包里塞，但他想到什么, 灵机一动, 冲这帮人喊道：“我换车！要那种十来人能塞得下的面包车！剩下这两截我都能换出去！”
但回应他的只有这片居民“嘣嘣”的关窗户声，接着四周安静得就像这里从来没有人居住过。
柳明梵：“……”
江绮杉：“你说这帮人, 一提换车全跑没影了。”
李立舟安慰：“算了, 按他们的换算法，咱起码得再备5根这样的金笛子，才可能跟我们换。”
倪辛月却觉得他们准备的钱再多，这村里的人都未必愿意跟他们交易。
她招呼大家往回走, 到其他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用的交通工具：“估计是知道车在这时候的重要性吧, 至于鞋子衣物什么的, 对于开店的来说都不是什么重要资源了。”
元梦回想之前他们过来的那条美食街，也像这里一样几乎没看到几个丧尸，心中有了个猜测：“大概这个村在丧尸刚爆发的时候，就有规划地进行了防御和物资收集，应该已经把附近店面的物资都掏空了。”
陈书望摇头叹气：“这村庄建设得可真好，末日了还有什么巡逻队。”
李立舟思忖片刻：“可能不只这个村，别的地方估计也多多少少形成了小组织团体。组织范围可能也不一样，一栋楼、一个小区、一个街道……”
“他们怎么这么团结啊，感觉物资也很充沛，这不妥妥小型避难所。要是实在找不到车，咱们就留下来跟他们混吧？” 江绮杉被刚才的事情有些刺激到了，声音也罕见的萎靡。
倪辛月摇摇头：“这种村子，多多少少都带点血缘关系，别的不说，起码认一个宗祠。我们是外人，出了学校，这个市里除了避难所，没有咱们可以融入的地方。”
江绮杉耷拉着眉眼回头看，村里那些人悠哉游哉的样子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说丧尸要是在放假的时候爆发，咱们是不是也都能呆在自家小院里混吃等死了。”
倪辛月等人避开亲属这个话题已经很久了，这时候猝不及防地提起，都有些怔忪。
江绮杉知道这时候说这些，很可能会让大家一直以来竭力往积极正面方向调整的情绪功亏一篑，但她看到那些人穿睡衣棉袄的样子，就控制不住地想起自己爸妈，眼眶湿润。
“他们做事都那么有主意，很快就能想到办法解决的，不像我……”
倪辛月嘴唇微动，想要安慰安慰她，就听江绮杉继续往下道：“家里还有个小超市，酒窖里的酒也还没喝几瓶，在家关三个月都没事……”
倪辛月：“……”
“一般人家可没有这些东西！”陈书望反应过来了，“咱们要是在家，才是真的末日，不光没有吃的，爸妈还得嫌弃咱们一点用都没有！！”
江绮杉泪腺止住，她眨眨眼，回忆片刻，不得不承认：“靠，确实，跟我爸在一个屋里头，相处不了三天。”
这下，倪辛月等人再想家人，脑子就不受控制地浮现起江绮杉在金碧辉煌的大别墅里潇洒滋润的样子——太煞风景了！
一行人整理好情绪，穿过胡同离开时，遇到了刚才梁姨提到的巡逻队。
整个队由六七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组成，身上除了全副武装地裹了厚棉袄，手臂外侧还另外用纸板缠了一圈。脑袋上戴着贴耳的军帽，面带防护面具，手执大大小小武器，即便丧尸这时候正面冲上来，也都找不到一个下嘴的地方。
那帮人看到倪辛月一众后，都停下脚步，充满戒备地将武器提起少许，但没有主动出击。
李立舟、陈书望几个男生交视一眼，不动声色地绕到外围，将女生们护在中间。
胡同里没有别的小路方向，要想出去，只能迎上巡逻队往前走。大家步子都不自觉放轻，充满小心谨慎。仿佛只要对面的人稍有举动，就马上做好拿武器迎击的准备。
两队人间的距离不断缩短。三米，两米，一米。
巡逻队为首男人的手臂落在身侧，幅度很小地往后摆了摆，身后其余人在他指示下，往两侧退开一步，中间腾出个两人宽左右的过道。
倪辛月意识到对面这些人没有和他们正面刚上的打算，心中紧绷的弦松开少许，但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等所有人都安全通过，她才松下口气，却听身后一道略显年轻的声音传来：“村长，他们背那两大包……会不会是在我们那儿偷东西了。”
柳明梵抱着长笛，听言就想回头冲人理论，不过被陈书望给拉住了。
那个被叫村长的男人头也没回，径直朝前走去：“行了，都是群学生蛋子，就那么点东西，能偷到也是他们本事，就让他们拿去点吧。别看了，回去换班休息。”
柳明梵气愤不平地就想追上去：“这明明是我拿好几万换回来的，怎么到他们嘴里成偷的了！”
江绮杉忙帮着陈书望拉住他另只胳膊，让他深呼吸，降降火气：“忍忍，忍忍，钱都花出去了，别打起来还落下一身伤。”
柳明梵：“我都花了这么多！不把我当大爷看就算了，总得给金子点基本的尊重吧？！”
江绮杉用手拉叶镧，想让她也帮忙劝两句。谁知拽了半天没听人说一句话，扭头看去，发现叶镧一双拳头攥得比柳明梵还硬，要不是有李立舟帮忙架着，可能头一个就冲上去跟那伙人理论。
元梦小声：“寝室长一遇到跟钱有关的事，就很难理智下来。”
倪辛月默默跟上一句：“尤其还是跟被宰钱有关的事。”
等一行人回到连环追尾地带所在的那条路已经是十分钟后。
他们的白车就停在宾馆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混在边上几辆撞在树桩和电线杆上的车辆中间，毫不起眼。
陈书望、时宇先把刚刚“买来”的衣服、鞋子放回宾馆，剩下的人沿着这条街，搜找可用的车子。
车辆追尾的范围太大，大家为了提高效率，便稍稍分散开，往更远的地方搜去。
然而一路下来，遇到的还是些老问题，不是车子没油没电，就是没有钥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升到正顶端，倪辛月杀掉一只驾驶位上的丧尸，重复前面操作，转动一圈钥匙，没得到发动机的任何反应，长吐一口气，拔下武器继续往前走。
越过一个路口，江绮杉、元梦都在她斜后方的不远位置。
前方路段还是如出一辙的拥挤，放眼望去没有几只丧尸。
倪辛月开始猜测这些车或许是刚才巡逻队那些人故意这样摆放的。不光用于抵挡丧尸进攻，还可以让外来人绕道而行。
路旁是大门敞开的店铺，上面的血迹都略显陈旧，似乎大战是在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倪辛月收回目光，正要继续自己的“探车之旅”，突然听到“咚”的一闷声。
那声音不响，像是从附近店铺中传出来的。
倪辛月蹙眉，攥紧武器，试图寻找音源。
在她提起武器做出防御姿态、一步一步往前走时，身前十米左右远的便利店里突然有两道身影从中蹿出——是一个女人和一只丧尸。
女人蹿入车流，有车子掩护的关系，丧尸久久难以近身。
然而形式在她突然崴脚摔倒在地后迎来了逆转，丧尸张牙舞爪地扑去。
倪辛月看着心提了提，不自觉向前走了一步，但太多的车辆横在中间，不是她见死不救，而是这么远的距离，只有纪甚灵射箭才有用。
空气里传来微弱的“嗤嗤”声，倪辛月心下微沉，缓慢前移，警惕着丧尸的出现。
“啪”的一声，一双沾满血的手落在车前盖上，方才的女人竟支身站了起来，惊魂不定间，和倪辛月对上眼神。
她脸上的血迹让倪辛月往后退了几步，武器一直举在胸前，目光飞快从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扫过，寻找是否有被丧尸划破的伤口。
那女人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倪辛月。注意到她的防备，双手有些无措地把着车，浑身颤抖，脸上泥泞不堪，露出个又哭又笑的表情。
她张口说话了，但声音又轻又细又意义不明，像是被风吹散的破旧蜘蛛网。
“是你吗……”
倪辛月只勉强辨别出这几个字，但她确定不认识这个人。
这人看上去应该好几天没有好好进食了，皮包着骨头，两眼都有些凹陷，只有凌乱打结的长发能表现她的特征。似乎这一路遇到了不少事情，精神很难集中，即便是盯着她说话，眼瞳也会不自觉飘散开。
倪辛月往车旁看了一眼，车头底部有丧尸的血迹。她虽然不知道这女人经历了什么，但从刚才表现看，还是有单独击杀丧尸的能力。
同样都是女性，倪辛月看着这人，也有些于心不忍，从包里取出瓶水和零食远远放在地面。
女人还在说话，倪辛月再细听去，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倪辛月……是你吗。”
倪辛月猛地抬头。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新春快乐~
? 第90章
第九十章
江绮杉、元梦寻车无果, 刚打算找倪辛月商量一下继续扩大搜索范围的事，就看见倪辛月站在远远的车流间，跟一个不知是人还是丧尸的生物对峙着。
两人对视一眼, 飞快朝倪辛月那儿支援跑去，却在看清对面女人的长相后一愣。
元梦嘴唇翕合, 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孙眠心？你怎么会在这……”
孙眠心鞋底都是丧尸的血。她往前走了一步，身体却后知后觉晕眩起来，视野里一阵黑、一阵白。
“孙眠心，是你吗？”元梦又喊了一声。
却见对方嘴唇颤动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下秒闭上眼睛, 不受控制地朝地上倒去。
—
宾馆。一楼。
秋述闲来无事，翻看地图，记忆地形。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到避难所的直线距离并不远，按正常时期走高速过的话，开车1个多小时就能到，但以他们这段时间不停堵车绕路的尿性, 再多花个几天时间也难讲。
秋述把各条备用路线捋顺进脑子里, 并预估出每条路所需花费的时长。
乔思羽坐在一旁，正耐心地带倪艺桥画画玩。
她没有白拿“小天才杯”的奖状, 教导起人来有模有样, 白纸没一会儿就被画满了。
秋述眼睛酸痛，捏捏晴明穴，偏头看去一眼，不由有些沉默。这画技实在是不需要他指导, 但他还是没忍住好奇：“你们画半天圆圈干什么？”
乔思羽：“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达芬奇画鸡蛋的故事吗？”
秋述：“……”
纪甚灵坐在门口擦拭弓箭, 神色看似沉静, 但手上的动作略显迟钝，透露出几分心不在焉。
外头街道上有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纪甚灵起身向外看去，是扛着两袋东西跑来的陈书望和时宇。
纪甚灵忙解开插栓打开门。但只有陈书望和时宇进屋。远远地，倪辛月和李立舟等人走在对面街道上，并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他们去干什么？”
“找车啊。”
陈书望把东西放到前台旁的空地，招呼时宇把门先锁上。他没急着走，脸上满是喜色：“你怎么不先问问我和时宇拿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快看看。”
纪甚灵这才把目光落到那麻袋上。
秋述、乔思羽围过来，扯开绳口，同时发出惊喜的“哇”声。
乔思羽：“你们上哪找的？这么齐全。”
秋述拾起两只鞋，掂了掂：“可以啊，连棉鞋也整上了。”
纪甚灵蹲身翻起装衣服的袋子，毛衣、卫衣、外套，应有尽有，但无一例外的是上头都没有标牌，个别衣服略显陈旧，但清洗得还算干净，能闻到淡淡的肥皂香。
纪甚灵：“你们进别人家里搜的？没出什么事吧？”
“搜啥搜啊，”陈书望道，“是用柳明梵，哦不，柳哥拿金笛子换的。”
时宇把方才遇到的那些村民和巡逻队的事说都了说：“人均大几千的套装，我这辈子是没穿过这价位的衣服，明梵哥这次为了我们是大出血了。”
“靠，”乔思羽心中的惊喜在听到这没天理的物价后荡然无存，“寝室长不跟你们在一块儿呢吗，她就没砍砍价什么的？”
“砍了啊，但咱手上就一把柳明梵的笛子，就算把价格杀下来了，付出去的也还是那一截笛子。”
乔思羽痛心。
倪艺桥与她并排蹲着，双手落在膝盖上，大概是意识到里头棉服的尺寸没有自己的，即便没有鼻涕，还是抽抽鼻子，以示委屈和冷。
乔思羽看孩子一眼，也顾不上憋闷了，忙从袋子里翻找出一件没那么大的，给人披上。
陈书望和时宇这边分别拿了瓶柜台上的水解渴，就又打算出门帮倪辛月他们找车。
纪甚灵突然看向他们道：“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下，我出去好了。”
“我去，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陈书望受宠若惊，但转念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随即露出贱兮兮的表情，自问自答起来，“当然不是，那是在关心谁呢？”
“究竟是关心谁呢？”
“……”
纪甚灵面无表情：“关心谁都不关心你，满意了吗。”
“行行行，不过我不累，不需要休息，你就老实看家吧。”
陈书望看纪甚灵一脸被膈应到的表情就乐呵，笑着走出门，转头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笑意尽失。
倪辛月和元梦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往宾馆赶来。
“出事了！”
陈书望许久没见到队友浑身是血的样子，大脑宕机了一瞬，身体直奔向她们。纪甚灵也夺门而出。
但两人没跑几步，就发现江绮杉和叶镧还好好地跟在倪辛月她们后面。
陈书望边跑边问：“李立舟他们呢，怎么不搭把手？！”
叶镧道：“还在找车！我们先把她带回来了。”
“我来。”纪甚灵上前要帮忙把人背起。
倪辛月摇头：“她身上有丧尸血，有感染风险，还是就这么架着吧。”
一行人回到宾馆，纪甚灵有条不紊地指挥大家把人安置到楼上房间，并让乔思羽和秋述去准备热水和毛巾。
等把人抱到大床上躺下，大家伙都折腾出了一身汗。
“你们怎么找车还能捡个人回来，”陈书望好奇蹲下，“现在这路上，活人可不好捡啊。”
“嗯……还是个熟人。”江绮杉看着晕倒的孙眠心，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发，“还记得昨天说的我们那个搬出去的室友吗？就是她。”
时宇惊讶：“N市这么小吗，这都能碰上。”
纪甚灵还在检查孙眠心的情况，神色严肃。
边上倪辛月大气不敢喘一下，一会儿看看孙眠心，一会儿看看纪甚灵，生怕医学检查就变成了验尸现场。
孙眠心脸上的血已经被元梦和乔思羽帮衬着擦拭干净，露出原本的相貌。
“没有划伤，这些血应该都是丧尸的，晕过去只是低血糖和休息不足的关系，”纪甚灵起身让了点位置，把杯子递给倪辛月，“你给她喂点水。”
“昨天还看到学长，他们是不是走散了……”
元梦把毛巾换洗过后，继续给孙眠心擦拭手臂，然而破旧的衣服一撩开，就露出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手腕上更甚。
秋述叹气：“大家都活得不容易。”
元梦却是眉头紧皱，神色有些凝重。
“这些……不像是磕碰到的，反而像是被掐出来的。”
众人目光落到女人苍白瘦削的脸上。
而她还沉沉睡着。
孙眠心醒来时已经是傍晚，窗外灰色的天幕下，街道上的霓虹间隔地亮起几盏。
房间门缝里飘来点食物的香味，还有男生女生的说笑打闹声。
铁勺在锅沿“啪啪”敲打，让她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大学校园里。
“一人就一块肉，捞多了的自觉倒回来。”
“书望哥——别给我装耳聋。”
“麻溜地，立正，倒退，向后转。”
“……”
房间的门缝微微敞着，渗进外头走廊的暖色光影。
孙眠心微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床边的木椅上坐着一个黑影。
倪辛月对上她的视线，给她递来一杯温水：“醒了。”
“……”
孙眠心手指动动，却没有力气接过来，张开嘴一阵哑然。
倪辛月扶起她，喂她慢慢喝了几口。
“谢、谢……”孙眠心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还想再说点什么，倪辛月却是放下杯子，转身去了屋外。
孙眠心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最后还是垂下头。
但没两分钟，倪辛月折返回来，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面里还漂浮着几块不大的鸡肉。
“有好点吗，能自己坐起来吃吗？”
孙眠心看向倪辛月的眼神还有点愣，倪辛月再次开口：“还是说需要我来喂你？”
“……再缓一下，可以……我自己来……”孙眠心回答道，她想冲倪辛月笑表达感激，但她太久没有这样了，只露出个滑稽的表情。
倪辛月看她这副样子，没有说话。
等倪辛月从隔壁再端回碗面时，孙眠心已经坐起开始吃东西了，她抓着筷子的手，比晒干的丧尸还要瘦削，用力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倪辛月还记得，她们刚住进宿舍的时候，孙眠心的手很好看，甲床也漂亮，漂亮到叶镧都经常自掏腰包，带着她去做美甲。
但现在……
孙眠心头低得很低，似乎要把自己脸埋入这碗面里。她像好几天没进食过一般，飞快刨着食物。但没两口，她就又突然放慢了速度，眼神小心翼翼地瞟向倪辛月，透着惧怕。
倪辛月不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柔声道：“没关系，吃吧。”
孙眠心这才低下头，但还是控制了音量，小口咀嚼。
等两人吃完晚饭，倪辛月将碗筷收拾走，才向孙眠心问起：“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路上？”
倪辛月的声音很轻，但孙眠心还是像收到了什么剧烈的冲击，浑身颤抖起来，下颚绷紧。
倪辛月看她状况不对，忙起身出去找元梦她们，却被一把拽住了衣袖，回头看，孙眠心在流泪。
“辛月……”
“我……怀孕……可以帮我打掉它吗……”
孙眠心紧紧拽着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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