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你太会意有所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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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懿摇摇头, 还困什么啊,我不仅要把你看紧点,还得看着你离秦峦远一点。

    沈熙说:“领你出去走走。”

    月黑风高, 孤男寡女的……云懿又精神了, 走走就走走。她忽而眉眼一弯的,准备在沈熙的跟前也蹭上一波的存在感。

    她直接就拿起沈熙放在椅子上的外衣,准备亲力亲为的给他穿上。

    沈熙:“……我自己来。”

    可这边沈熙衣服刚穿好, 云懿那边就已经将围巾给他套上了, 还关怀备至的说:“天冷, 多穿一点。”

    每每看见她这么认真的小样子, 沈熙心里都是软软的。

    他笑了下,也拿过围巾,给她戴好后, 两个人才一起出了门。

    山里的夜色,很清冷, 也很安静。

    小村里的星空, 也特别的美, 少了雾霾的侵扰, 处处都是大自然的味道。

    走了一段路后,沈熙便也深呼一口气,小山村和十年前一个样, 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侧过头问云懿:“你见过蜻蜓吗?”

    也不怪沈熙这样问,大城市里,是真的很少见到蜻蜓的。

    云懿的双手插进衣兜, 将下巴埋进围巾里说:“你这个问题, 问的我好没见识呀,见还是见过的。”

    沈熙轻笑了声, 云懿下意识的就又看他一眼,这声音……太好听。

    沈熙又问:“一大片一大片的,见过没?”

    云懿摇摇头,“偶尔见过几只,还都是在天上飞的。”

    沈熙给她指了一片稻田,因是冬天,现在已经是荒地了,“那里,”沈熙说:“夏天的时候,蜻蜓特别多,种类也不一样,很好看。”

    云懿第一次见沈熙话这么多。

    他一边比,一边说:“我小的时候,特别羡慕别人有那种网子,就是也挺简单的做法,一根棍子上边固定一个环形圈,哦,就跟小渔网的样子差不多,但是网口要更大一些,棍子也要更长一些。”

    他说:“很多小孩都是用这个抓蜻蜓。”

    “可那个时候,我不会做网,只会拿根棍子绑上环形圈,就粘那种蜘蛛网。”

    这个真是新知识,云懿没听过的,

    她说:“蜘蛛网?那多……”恶心呀!她忍住没说,不好的话,要咽到肚子里,“然后呢?”

    “蜘蛛网粘的多了,就可以抓蜻蜓,拿着棒子,在蜻蜓中挥一挥,就能抓到许多,蜻蜓会粘到上面。”

    云懿一听,能抓到许多,她还真是有点羡慕,自己可是连碰都没碰过的,等有机会,自己也要找一点蜘蛛网试试。蜘蛛网,这么神奇的吗。

    沈熙又问:“见过萤火虫吗?”

    云懿摇摇头,这个的大名是真的如雷贯耳,可也是真的从未见过。

    沈熙说:“这里的萤火虫也特别多,夏天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都是,白天藏起来,夜晚就会飞出来,每走一段夜路,就能看到一片荧光。”

    沈熙又想起来,他说:“像火星潮一样漂亮。如果走进山里,那就更美了,像进了一个梦幻的森林一样。”

    沈熙说完这一段话后,云懿也很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这个地方,他来过,不仅来过,而且还生活过。

    那么也就是说,真正意义上,能够让人心里有阴影的大事,其实并不多,而沈熙既然在这里生活过,那么,那他恐惧那段环路的原因,其实也就很好找了。

    一个是他目睹过那场事故的发生。

    一个是他经历过那场事故。

    再或者,他小的时候在那个悬崖的地方出现过意外。

    也就无外乎是这几种可能。

    再联想到沈熙前前后后的各种反应,包括别人都走了,他还在村长爷爷家里又呆了好久……

    云懿心思活络,安静地看了沈熙一眼,沈熙眉眼间的神色特别自然,还在浅浅的笑着跟她说。

    云懿又想起,沈熙的妹妹已经不在了,那么他现在的回忆里,也应该有他妹妹一个才是吧。

    在沈熙还在伸手给她指着什么地方有什么的时候,忽感腰间环上了一双小手。

    沈熙笑容僵住,身体也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低头,声音低低的问:“怎么了?”

    云懿说冷了,觉得这样会暖一点。

    沈熙怔愣一会儿,又将云懿放在他腰间的手拿开,与云懿保持了些距离,就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到她的身上,可云懿立刻又给他披了回去。

    沈熙脱掉外衣后,里面只穿了件黑色的V领针织衫。云懿给他披好后,直接便隔着针织衫搂住他的腰,人也挤进了他的怀里。

    沈熙的心跳蓦地就跳的特别快,云懿听的很清晰,可此时,她的心跳也好不到哪去。

    就这么无声的又抱了一会儿,沈熙喉结动了动的说:“回去吧。”

    云懿没撒手,额头还抵在他的胸前,声音低低的开口,“沈熙哥,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回去讲。”沈熙担心云懿感冒了,推推她,却发现这个小手搂的紧紧的,不用点力气都推不动。

    云懿也没管他推没推自己,就是这么固执的抱着他,而后淡淡地说:“有一个小男孩,在他的童年里,有过美好的回忆,也有过不好的记忆。”

    “可是,不好的记忆,似乎更加可怕一些,像甩不掉的噩梦一样,一直跟着他长大。”

    “这个小孩子呢,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在噩梦面前退缩了,他不敢再去那个给他留下过噩梦的地方。”

    “有人说,在那个地方,他曾经目睹过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也有人说,在那个地方,他经历过那种可怕的事情。”

    云懿沉默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我的故事,好像讲的一点都不动听,但是你就凑合着听听。”

    “所以,通过这个破烂的故事,我想要知道的是,”云懿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声音轻轻地问:“哥哥,你遇见的是哪一种啊?”

    “环路,山崖,”云懿慢慢地说,却不给沈熙再退缩的余地,她的手,就那么紧紧的抓着沈熙腰侧的衣服,抬头问他:“你和那场坠崖事故,有什么关系?是一个旁观者,还是……”

    “一个经历者。”

    经历者的概念,其实挺广泛,也有可能像云里一样,是其中受害者的家属。

    沈熙缓缓地伸出手,在云懿的眼底轻轻摸了摸。

    云懿太聪明,不用别人说什么,她只凭着所有的蛛丝马迹,自己就能分析出点什么。

    他的手又落在云懿的腰间,将云懿搂进怀里,云懿也似是觉得往他胸前撞了一下,就听见他低低的声音落在了自己的耳边。

    他说:“我是那个幸存者。”

    云懿忽觉一阵窒息,就连自己的那颗心都变的忽冷忽颤的。

    此刻,她才突然的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来的时候,沈熙反应会那么大。

    也理解了沈熙为什么对那段环路那么熟悉。

    更理解了沈熙为什么不敢在那一段路上开车。

    云懿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沈熙搂的更紧。

    她不用问也清楚了,沈熙的妹妹也死在了那场事故中。

    而刚一到这个村子时,村长爷爷所说的那些话,指的就是沈熙和他的妹妹了。

    事隔十年,云懿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在他和云里还有自己之间,因那场意外所带来的影响,其实,受到伤害最小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自己那时还年少,年少就会伴随着很多懵懂和不知。

    她没有见过云里眼中的尸体,也没有经历过沈熙眼中的死亡,即便是父母的存在感,在她年幼的记忆里,也比不上云里的存在感大。

    她想安慰沈熙,说哥哥不怕。

    可怕不怕的,显然,正如字面的意思一样窄,这根本就不是一句不怕能够解决的。

    最初时,也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也太过天真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去,云里的心结就会解开一大半,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沈熙和那场意外,竟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他不仅是那个受害者,还是事故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这一刻,云懿不仅想要解开云里的心结,也想要化开沈熙的心魔。

    沈熙声音很轻地落进她的耳边问:“你还记不记得我?”

    云懿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试着小心翼翼地回他:“我们,见过?”

    “不仅见过。”沈熙笑了一下,声音很好听,“在你七岁的时候,你就知道跟着我了。”

    云懿又有些惊到,她虽然不记得了,但也没想到,那么小,自己就开始跟着人家。

    沈熙看了看现在和他还抱在一起的云懿。

    小姑娘的眼睛里还有着一点的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那副惊讶的小模样就差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从小就那么厚脸皮呢,跟着你干什么啊??

    他就唇角一勾的又笑了,满眼都是温柔的说:“还像现在一样,特别粘人,就这样把自己塞进我的怀里睡觉,小哈喇子……”

    沈熙又笑了一声,声线低低的,“流的可多了。”

    云懿呼吸一滞,“……”不仅跟着人家,还抱着人家,不仅抱着人家,还往人家身上流哈喇子,云懿的眼睫又轻轻地颤了颤。

    沈熙也看出来了,云懿那个小表情明明就是在说:这么丢人的事,怎么可能是我懿哥干出来的事?你不要胡说!

    于是——

    沈熙还伸手给他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不容置疑的告诉她,“这里,真的流了一大片,好在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尿床了,不然……”

    “好了!别说了!”

    云懿尴尬的一秒抽回手,瞪着他,“我现在又没流哈喇子!我那时不是还小吗,谁小时候没流过啊,真是小心眼,记的可够清的。”

    沈熙眼底的笑意又浓了些,也顺势把手放进衣兜里,看着她笑,还故作不经意地道:“嗯,现在是不流小哈喇子了,开始改擦小鼻涕了,也是,谁还不流鼻涕呢。”

    他还又补了一句,“还专用我的衣服擦。”

    云懿眨眨眼睫,抿咬了下嘴角,这就非常地尴尬了,“……你气我我才那么干的,我生气的时候,我就会报复。”

    沈熙缓缓地哦,“还会报复呢,那你这个报复的方式……”

    “不要再说了!”云懿皱皱眉,又瞥他一眼,小模样还有些凶巴巴的,“我在安慰你呢,你怎么这么说我。”

    沈熙拖音带调的轻嗯,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当然,人家小妹妹在安慰我呢,我怎么还这么的不知好歹呢。”

    他就又笑着说:“那二宝贝你继续安慰吧,我不说了。”

    “二宝贝?”

    云懿挑了下眉,“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二宝贝什么意思,我哥发的那个弱智的帖子,我都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

    云懿点点头,“我还给回帖了呢。”

    “你怎么回的?”

    “我回……”云懿抬起眼皮看他,两秒后,轻啧一声,“……怎么又聊跑偏了呢?”

    沈熙笑着别过头,往回走。云懿就跟在他的身后七拐八拐的。

    直到走到一个很老旧的房子跟前时,沈熙才停下,他看向云懿说:“没想到还在呢,以前我就住在这里,进去看看吗?”

    “里面会不会有人?”

    “没有。”沈熙直接撩开厚重的门帘就走进去,“爷爷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一直给我留着呢。”

    屋子里很黑,也特别冷,沈熙凭着记忆摸到开关,钨丝灯还会亮,就是昏黄昏黄的。

    屋子里也挺干净,一看就知道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像这样的屋子,睡觉的地方都是那种的土炕。

    沈熙看见土炕上叠好的被子,摸了摸,还很干爽,也没有灰尘,就连土炕都是温的,一定是爷爷来过了。

    沈熙叫她过来,坐这里暖一点。云懿也摸了摸土炕,真的就是温的。

    沈熙把被子拿下来,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给云懿披上,再用被子又给云懿围了一圈儿,便看见云懿傻兮兮的冲着自己笑。

    沈熙也笑了下,与她面对面的坐着问:“笑什么?”

    云懿轻轻喘了一口气说:“我到现在才知道,我是真的没有吃过苦。”

    云懿又想起云里,笑着开口,“虽然我的家庭条件很差,可我哥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我,我没穿过破衣服,没盖过破被子,甚至,小的时候走出去,别人都觉得我还像个小公主。”

    云懿又看了眼身上的被子说:“我没有看不起这些东西的意思。”她又抬头看向沈熙,认认真真地说:“哥哥你也很好,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我,自己冻着。”

    她张开双臂,也把沈熙环近被子里,笑着说:“今天睡这儿吧。”

    沈熙看见云懿就这么无所顾忌的闯进了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他现在只穿着一件针织衫,这样又暖又凉的触碰,在这个安静又逼仄的空间里,刺激着他的感官又猛地变大。

    他怔愣着,视线游移间,好像都不知道应该落在哪里。

    云懿其实也很尴尬,可她还是装作无所谓地样子道:“我来保护你啊哥哥,我不是占你便宜,你,你就别把我当成女孩子,我们……你,云里,还有我,我们桃园三结义嘛,是兄弟,兄弟之间是不拘小节的,所以,兄弟我来保护你啊,你什么都不要怕。”

    云懿直接躺下,然后把手臂伸出去,示意沈熙躺在她的胳膊上说:“来,让懿哥罩着你。”

    沈熙的喉结动了动,视线凝了一瞬,偏开头,笑了。

    他深呼一口气,便仰面躺在云懿的旁边。

    云懿把被子给他往身上盖了盖,沈熙则是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微曲着,头枕着手臂,看着房顶。

    云懿也没有固执的非要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她也并不是如表面上那么的心大,可害羞和沈熙的心魔比起来,害羞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觉得,沈熙现在重新躺在这个十年前睡过的地方,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

    她不用满屋子参观,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个房间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土炕,所以,沈熙当年,也一定是和他的妹妹睡在一起的。不过,也好在那时年纪小,是无所顾忌的。

    可有谁能够想到,十年后,却已经物是人非了呢。

    云懿眼睫轻颤地看着他。

    她想,在沈熙和他妹妹离开这个村子里的前一夜,可能都是沈熙在这个土炕上,给他妹妹盖好被子,然后再哄着妹妹睡觉的吧,就像自己的小时候,云里哄着自己睡觉时的温柔,是一样的。

    可现如今,十年后,一个人回来了,另一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所以,云懿想,沈熙一定是很想在这个房子里住的,可是他可能不敢了,也会因为心魔的存在,而不敢面对了,正因如此,她才会鼓起勇气对他说:“我来保护你,你什么都不要怕。”

    他想在这里睡,那她就陪着他在这里睡,他不敢躺下,那她就先躺下。

    云懿想问题时,有时会很简单,有时也会很复杂,但是对于克服心魔来讲,无论是沈熙的,还是云里的,她选择的方法都是很直接。

    就是非常残忍的让他们再重新的面对一次。

    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永远没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也不会有错。

    所以,他们的心结在哪里,就应该在哪里去解决。

    云懿也觉得,当那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跌落到谷底,甚至是崩溃到无以附加时,那,只要是再让他们看见到一点好的可能和希望,就都是相当于重生了。

    所以,云懿是打算做点什么的。

    既然已经把他们的伤口撕开,那她就不能只当一名庸医,更不能像个刽子手一样,管杀不管埋。

    她既然敢在他们的心口上动刀子,云懿就敢笃定,自己就能够将这个刀疤缝合好。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后——

    云懿就用手肘支着身子,趴在土炕上,还那么自上而下的看着沈熙,认认真真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还讲?”

    沈熙的视线与她的视线对上,就又偏开头,蓦地就笑了。

    “虽然故事不是很动听,可小妹妹你太会意有所指了呀,你先让哥哥我歇歇脑子行不行。”

    “不想动脑子?”

    云懿的声音,从他的上边传来,小姑娘的气息,轻轻浅浅地就剐蹭过他的脸颊,沈熙的喉结忍不住地又动了动,就连深呼吸一下,他都不敢了。

    云懿还是这样自上而下的姿势看着他,想了想说:“那我给你按个摩?先放松放松脑子。”

    你的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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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你做什么。”

    沈熙的声音低下来, 认真道:“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很好,别担心。”

    “你愿意陪我在这里住一晚, ”而后说:“我的心魔就已经散了大半, 我自己是不敢住的。”

    他就这么直接的承认了。

    云懿抿了下嘴角,还那么自上而下的看着他。

    “我的脑子里,都是沈畅的样子。”

    沈熙又将头转回来, 侧着身子, 伸出手碰到她的胳膊, 云懿就又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将云懿的头摁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下巴只要微动一下,就能蹭到她的头发,他的喉结就又动了动, 而后想起,云懿说:“我们桃园三结义嘛, 是兄弟, 兄弟之间是不拘小节的。”

    于是——

    他就当真的不拘小节了。

    揉着云懿的头发, 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还又将人紧紧的往怀里搂了搂说:“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从前,我总会梦见沈畅会怪我没有照顾好她, 其实也是回到这里后,我才敢面对现实,她跟你一样, 对待自己的哥哥, 都是无条件的好,她又怎么会怪我呢。”

    深夜里, 谈论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沈熙也怕云懿听见这些会害怕,可他也知道,云懿拐弯抹角的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想听这些。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他让云懿枕着自己的手臂,又搂的紧了一些,手环在她的后背上,也是让她的后背有些依靠。

    然后……他才避重就轻的说着曾经的那些事。

    他说,他的脑子里,都是沈畅的样子,可其实,他藏在心底的,如同噩梦般缠着他的,都是沈畅死时的样子。

    他轻声的在云懿耳边说:

    “可也是来到这里,躺在这里之后,才让我记起了沈畅其他的样子。”

    “抓住蜻蜓的时候会笑,放走蜻蜓的时候也会祝福。”

    “她还喜欢躲在被萤火虫包围的世界里,很晚很晚的不回家,只想守着山里的萤火睡觉。”

    沈熙看着云懿的身后,土炕另一边的位置,视线就那么微凝着……

    这一刻,沈熙的心底,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的样子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则是穿梭在向日葵间的小女孩。

    他的声音忽而哑了的说:“谢谢你云懿,若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敢记起她的样子。”

    她除了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的怀里,她还会笑的满脸朝气。

    她会蹲在花草间,跑在森林里,爬山时,还总会嘟着嘴吧喊他,哥哥等等我。

    可到了山顶时,整个人就开始撒了欢儿,沈熙要盯紧了,才不会把她跟丢。

    这十年里,沈熙觉得自己早就忘记了沈畅其他的样子,就连沈畅的照片,他都是不敢看的,只要闭上眼睛,就是那血淋淋的事故现场和沈畅死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而此刻,因为云懿在他的身边,他不仅敢想了,也敢面对了,还敢去回忆了。

    云懿很安静的听着,她知道,当一个人愿意把自己深埋在心底的东西说出来时,心中的那份恐惧,也就消减了一半。

    她声音小小的回他,“客气什么呢,我也没做什么,我们,我们是兄弟,所以,不用谢的。”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染上的那一身的江湖气,就又隐隐的露了出来,用那又软又糯的声音,说着那种感情深,一口闷的话。

    “像我们这种缺爹少妈的孩子,往大了说,那都是江湖儿女,那,江湖儿女,从来都是快意恩仇的,大口酒大口肉那么一摆一干的,就一切都在不言中了,你跟我一切尽在不言中就行,说谢我,我还怪不好意思的,我还觉得,挺受之有愧的。”

    她的气息,与沈熙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针织衫的距离。甚至,这些果香味的气息,都能轻轻松松地钻进针织衫的缝隙里。

    这样的距离,有些过分的近了。

    沈熙听她说完,就勾着嘴角笑了笑。

    还低笑着,在她耳边问:“那你想做点什么?”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这种似是说着悄悄话的感觉,无意间就撩的人心苏苏的。

    云懿迟缓地嗯?了一声,“什么做什么?”

    沈熙看着她的眼睛,又从唇齿间荡出一丝笑,还慢悠悠地开口:“你刚刚不是说,客气什么呢,我也没做什么吗,所以,你还想做点什么,才不会觉得是受之有愧呢。”

    这低下来的声音,听着多少的就有些不正经了,云懿的耳根子蓦地就有些发烫,被这个好听的声音刺激的,脑子里还有那么一点转不过来,或者,或多或少的有那么一点的想偏了。

    但是下一秒,她也意识到这人又在打着岔的拿她寻开心。

    这是一个多么讨厌的人啊!

    他就是故意压低声音,还声音带笑的这么说的,又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又想往跑偏上面聊!

    讨厌,很讨厌,非常讨厌,特别讨厌,相当讨厌!

    云懿抿了抿嘴角,蜷起腿,本就因为近距离的接触有些不好意思,可就一床被子,沈熙的外衣也还搭在自己的身上,她也不能让沈熙冻着。

    正在纠结着怎么堵住他的嘴巴,想让他少说那些破话的时候,云懿就又听见沈熙笑了下的说:“要不要,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但是我可不会讲那些意有所指的故事。”

    云懿……又眼睛轻颤地看了看他,“……”

    看看,看看这人多过分呢。

    在你觉得你是在安慰他的时候,他可以跟你跑题打岔地不正经的撩,没错,这回就是这个字,“撩”。

    那狐媚的眼睛,一挑一笑间,就是在勾引人呢。

    而当你觉得,你觉得他是正在不正经的跟你“撩”的时候吧,可人家却又非常能跑题打岔地一本正经的告诉你,我要给你讲个故事。

    云懿的眼睫又颤了颤:“……”

    您还真是一只连苏妲己都能服气的狐狸精啊。

    魅惑完帝王,当帝王他色令智荤后,您还挺无辜地把狐狸尾巴一收,就又可以装人了。

    你能啊,你行啊,你的尾巴收放自如啊,苏妲己她都干不过你有本事啊!

    云懿轻呼一口气,压了压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决定再大气一次,不跟他计较。

    于是她慢了不知道几拍的才啊了一声,“那你讲。睡觉的时候,也不需要动脑子,你随便讲就可以。”

    沈熙就又忍不住地笑了下。

    云懿感觉到他的呼吸恰巧碰在自己的头顶,还有一些温热,她的耳根子就又烫了烫,云懿就:“……”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这是我的姐妹,是姐妹!是会施展一身妖术还会变成狐狸精的姐妹,然后开口道:“兄弟,你讲吧。”

    “兄弟?”

    云懿口是心非的道:“啊,我们都桃园三结义了,那不就是兄弟吗。”

    “兄弟。”沈熙一边低笑着琢磨这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状似无意的抽回手,理了理被子,本来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件针织衫的距离,而此时,两个人之间还隔出了一条被子勾勒出来的界限。

    沈熙还眼底含笑的看着云懿说:“不要过界哦。”

    云懿:“……”眼睛瞪的大了大,“我又不是狐狸精,我也不会狐媚术,你还担心我非礼你不成?我睡觉很老实,你不用担心这个。”

    “狐狸精?”沈熙轻抿了下发干的嘴角,“狐媚术?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懿的眼睛就又眨了眨,声音小小的:“就……你懂我的意思就行。”

    沈熙:“我不懂你的意思。”

    云懿啧的一声:“你就记住,我睡觉很老实就行。”

    沈熙又笑着嗯,伸手碰了碰她的长睫,说:“闭上眼,听故事。”

    而沈熙没讲几句,云懿就睡着了,这一天折腾下来,早就很乏了。沈熙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停下。

    他侧了下身,看着云懿。

    云懿的眼睫长长的,又卷又翘,皮肤也白白软软的,睡着的时候,还像一只心无芥蒂的小羊似的,又乖又听话,也比醒着时候的那个熊孩子,消停多了。

    沈熙缓缓地勾起嘴角,而后闭上眼。

    这一夜,他睡的不是很踏实,也梦到了过去。

    从前,他不敢去梦不敢回忆的东西,都在这一刻的纷至沓来,不仅唤醒了沉睡的记忆,也打开了冰封的心结。

    从前,沈畅每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都是浑身是血的样子,而今天的梦里,沈畅是欢欢乐乐的站在他的跟前,在喊他哥哥。

    她让他不要纠结过去,说自己现在过的很好,她见到了妈妈,他们一起生活在一个很漂亮的世界。

    那里不仅有蜻蜓和萤火,还有成片成片的落樱和花海。

    睡梦中,沈畅还跟他说:“哥,你早就想来这里了吧,但是每次都在山脚前停下了。”

    “你不敢走那条环路,已经十年了,这一段路,不仅将你和这个村子隔成了两个世界,也让我在这十年间,都没有办法走进你的梦里。”

    “我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是你记忆中那种恐怖的样子。”

    “所以哥,你也要走出那段不好的记忆,我和妈妈,都希望你能快乐。”

    “我和妈妈,都希望你能快乐”。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最平平无奇的祝福。

    它的分量很轻,可砸在心底时,却比千金还要重。

    世间的期许那么多,而我只希望,在这个纷杂的人间里,你只要活的快乐就好。

    “快乐就好。”这么简单的祝愿,可一辈子能够活在这几个字中的人,却真的很少。

    沈熙从梦中睁眼。

    他没睡多久,天还是黑的。

    此刻,他的眼底红红的,他觉得一梦中,好像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像世外桃源,漫天的萤火下,照亮了大片的夜空,也燃起了心中的一道光。

    沈熙勾起嘴角,就轻笑出声,声音很低很低,他侧头又看了云懿一眼。

    而说自己睡觉很老实的小姑娘,早就把腿搭在了他的腿上,而自己蜷缩的像个小猫咪似的,就贴在他的旁边。

    沈熙又浅笑着,轻轻的动了动,让云懿枕着自己的胳膊,突然靠近的温度很暖,云懿顺势就把手搭在了他的腰间,下意识的就想要靠的再近一点。

    “快乐就好。”

    他抬手又碰了碰云懿的眼睫,云懿就微微皱了皱眉,他的嘴角和眼底的笑意就也随之浓了几分。

    他就又手欠的蹭了蹭云懿的鼻子,云懿就也又动了动,可能觉得,自己也是在做梦,抬起手那么一划拉,就把沈熙的脸推到一边儿去了。

    沈熙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扒拉,头向后仰着,嘴角边还是抑制不住的笑。

    而他的眼底里,也有笑,只是那笑里,还含着一点光,是泪。

    十年前,因为沈畅的离开,他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早就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了。

    可十年后,他被一个小姑娘,不由分说的打了一拳,痛是痛了些,可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现,那个消失已久的快乐,竟然一点一点的回来了。

    他又啧的一声,侧头看向把腿还搭在他身上的那个小姑娘,笑意就也越来越多了。

    然后他声音轻轻地说:“我记住了,你睡觉很老实。”

    *

    村里人起的都很早,天才蒙蒙亮,就能听见鸡鸣犬吠的声音。

    小村子里的烟囱,也已经青烟袅袅了。

    村长拿着一旦柴,掀开那厚重的门帘走进来。

    沈熙听见声音抬起头,猛地一愣,村长也一愣,这个房子没有门,只靠那个厚重的门帘子挡着。

    村长爷爷捧着一旦柴,视线就瞥见了窝在沈熙怀里的小姑娘,他:“……”又转身退了出去。

    沈熙也尴尬的起身,他没想过这么早爷爷就会过来。

    随着爷爷身后,他也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而爷爷就坐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抽着烟枪。

    见他出来,爷爷拍拍身边的石凳,示意他坐下,而后说:“我就想着啊,你今天肯定会回来看看,所以就来的早些,想把你的土炕烧的暖一点。”可老子没想到你会回来的这么早,还不是自己。

    沈熙瞥了眼柴火,抿了抿嘴角道:“您歇着,一会儿我自己来。”

    “你哪里会弄这个。”

    爷爷又往烟枪里填了点烟叶说:“可不能把这么干净的衣服弄脏了。”

    话音刚落,爷爷就发现沈熙穿的还是件薄薄的针织衫。

    呵!这料子薄的,风一吹就透。

    爷爷眉头一皱的立刻脱掉自己的衣服抖了抖,就披在他的身上,“小娃子,也不知道多穿点,冻坏可咋办?”

    沈熙笑了,想要脱下来继续给村长披上,没想到却被爷爷严厉的喝斥一声,“好好穿着,我穿的多,不冷。”

    爷爷又环看了眼这个家。

    可这个家啊,真的就是简单到可怜,除了睡觉的地方外,就连个遮挡风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当年,沈熙的母亲,为了躲避沈家,在他三岁的时候,就领着他们躲到这里,可也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生活,他的妈妈就出现了精神问题。

    再后来,在沈熙八岁的时候,他的妈妈病情好转,领着他们走出这个村子,在城市里生活不到两年的时间,沈熙的母亲就又病逝了,当小男孩领着小女孩,满身狼狈的站在村口时,爷爷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回来的。

    一激动,就抱着两个孩子哭够呛,那单薄的小模样,看在老人的眼里,是真的心疼极了。

    爷爷也不愿多回忆,这孩子啊,从小就苦着呢。

    老人家就又叹了口气,示意沈煕不用担心自己冻到,自己穿的多着呢,也一点都不冷,而这里就这么一间屋子,还有个小姑娘在睡觉,总不好进去。

    沈煕说:“您先回去,别着凉了。”

    爷爷摆摆手,又抽了口烟说:“爷爷我抗冻着呢,没事儿,”

    而后爷爷又指了指屋子问:“你的小媳妇?”

    沈熙的心跳蓦地就漏掉一拍,这问的也太直接了!

    他眼睫轻颤着,被噎了一下。

    也不怪爷爷会这样误会。

    在他们这么闭塞的小村子里,一般结婚都比较早,像沈熙这么大的,那孩子早就满地跑了。

    “小姑娘看着够娇气的。”爷爷说。

    沈煕捏了捏眉心,啧的一声笑,“您知道是哪个呀就娇气了。”

    “就那个,围在你身边,哥哥长哥哥短的,一脸的熊孩子样儿的,是不是她?”

    沈煕又被噎了一下,“……”您分析的还真够精准的。

    爷爷用烟杆子戳了戳沈熙的肩说:“可别亏待人家女娃娃,我昨天可都看见了,小姑娘对你可是上心着呢,娇气是娇气了点,可你是个男人,就得惯着。”

    沈熙乐了,抿咬了下嘴角说:“哪来的什么小媳妇,她只是我朋友的妹妹,就……这样叫我哥哥。”

    爷爷一听,顿觉当头一棒似的,烟杆差点没掉了!

    反应几秒后,气呼呼的就拍了沈熙一巴掌,“那你小子怎么还跟人家睡到一起了?”

    沈熙:“……没,没有。”

    爷爷急了,又怼了他两烟枪,“还没有,你当我人老眼瞎吗,那不……都搂在一起了吗?”

    沈熙:“……屋子冷,就一床被子。”

    爷爷看着他,缓缓地哦了一声,可突然就又打了他一烟杆子,“老子差点信了你的鬼话!不是给你们找好地方睡了吗?不好好回到自己的屋里睡,跑到这里睡什么睡!还一床被子,一床被子怎么了?一床被子你就可以跟人家睡一起了?”

    沈熙:“……”谁知道呢,怎么就跑这儿来睡了呢,怎么就睡在一起了呢,鬼使神差的。

    “而且,昨天我过来烧土炕的时候,都已经九点了,你说,你们几点来的?”

    沈熙:“……”感觉自己真的就跟心怀不轨似的,他说:“爷爷,我错了。”

    “错了?”

    爷爷还是很生气,在爷爷的观念里,这多荒唐啊,怎么就不清不楚的睡在一起了呢?

    老人家的心脏是真的有些受不了,这话,要是在村子里传开的话,好说不好听啊。

    这种事情,对老人家来讲,那刺激绝对不比,谁家那谁和谁谁家的那谁,在一起胡搞的刺激小。

    而且,谁家那小子,跟谁家那女娃子睡在一起了,呸,要说没发生点什么,谁信啊。

    老人一副我的天啊我的妈呀,我的苍天大地啊,这个不省心的混蛋玩意,刚一回来,就给我整这么一出,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爷爷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边琢磨着这个事情该咋办。

    沈熙就等着领导指示,看着爷爷脸色难看地沉默着,他也不太敢打扰这老头,打扰急眼了,再赏自己两抢杆子,是真的挺疼的。

    然后,爷爷沉默完,又吸了一口老烟枪,沉重的叹了口气后,才又严肃认真地开口,“你得对人家娃娃负责,等一会儿人家醒了,我给你提亲去。”

    代沟是什么

    ====================

    “提亲?”

    沈熙对这两个很有年代感的字, 还有点陌生。可重复完,也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不用!”

    他哭笑不得的轻嘶一声, “您要真去给我提亲, 一定会吓到她。”

    沈熙解释:“她的年纪还太小,还没到结婚的年纪呢。”

    “还没到结婚的年纪?”

    爷爷特别诧异,你这说的什么疯话, 不要欺负我老糊涂。

    沈熙又不得不解释:“外边和村子里的习俗不一样, 真的爷爷, 她还没到结婚的年纪呢。”

    爷爷半天没说话, 琢磨着这件难以置信的事儿,片刻后,本着我是一个非常开明的老头的原则问:“那在你们外边, 要多大才能结?”

    沈熙随口胡诌了一个年纪,“至少也要二十吧, 她现在才十六。”

    “二十!!!”

    爷爷差点就惊掉了下巴, 没见过这么大岁数才结婚的, 这可真震惊, 二十了,那还能嫁的出去吗。

    他再一算,她二十, 沈熙那就二十四了!!!

    村长爷爷:“……!!!”震惊死我了。虽然我是一个非常开明的老头,但是你不要忽悠我。

    二十四?!

    在这个村子里,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 意味着什么, 就是说他家的孩子,再过个几年可能都要成家了。然后再过个十年八年的, 他可能也都要当爷爷了。

    村长爷爷一脸心塞的看着他……你可长点心吧,二十四啊,你还能娶到媳妇了吗,岁数太大了啊。

    沈熙忍不住地笑出声,他一看就知道爷爷在想什么。

    他说:“您也少操点心,这个年纪,在外面来讲,二十结婚那都是早的。”

    村长爷爷一副你可拉倒吧,我信了你个鬼的样子。咋就这么能找借口呢。

    你自己有问题不说你自己的问题,还扯什么外面里面的,谁要听你说这个啊。

    爷爷非常糟心地又吸了口烟枪问:“是不是人家娃娃看不上你啊?”

    沈熙更心塞,村子太落后,可以说是已经与社会脱轨了,爷爷自然不能理解他的那句二十结婚都算是早了的意思。

    他遂也不想再解释,就稀里糊涂的应了句:“可能吧。”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可能什么啊可能,两个人之间还没什么呢,他说:“我俩真的没关系,我就是替他哥看( kān)着点她。”

    “看到睡一起了?”

    爷爷的声音轻轻地,还充满着不可思议地问。转而又瞪着他……真想给你一棍子啊,混蛋东西,你还真当我是个老糊涂啊,有这么看着人的吗。

    而且,爷爷还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就是一个超级大笨蛋,可真是废物死他了,白白浪费了那张好看的脸。

    呵呵,闹半天,不是不结婚,也跟二十不二十的没关系,是人家根本就没看上他啊。

    爷爷就这么像看笨蛋小废物似的,打量完沈熙一番后,拍拍衣服,哼的一声,走人了。

    沈熙:“……”

    *

    天大亮时,云懿才从被子里爬起来,可也是刚一爬起来,就又冻的缩了回去。

    被子里真是太暖和了。

    沈熙刚一掀门帘进来,就看见云懿把自己缠的像个粽子似的,他笑了笑,走过去就把手轻轻地贴在了云懿的脸上。

    云懿立刻就:“……”特别快的躲开,就钻进了被子里,沈熙的那只手,能凉死。

    “诶,”沈熙逗着她说:“不管我了呀,好冷啊。”

    他又冲着手心里哈了哈气,云懿又慢吞吞的露出头来,皱皱眉,便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抓住沈熙的手,就摁进被子里。

    沈熙被她拽的一酿呛,整个人都栽了一下,还跟云懿磕了一下头。

    “暖不暖?”

    云懿没心没肺的笑眼弯弯地说:“放心,以后我有的,你都会有,只要我暖,就也不会让你冻着。”说完,才揉着磕痛的额头。

    沈熙垂着眸看她,刚才碰的那一下,他也敏感的意识到,还和云懿鼻尖碰到鼻尖了,他的视线又落在云懿的鼻尖上,又微微的错开目光,脑子里还突然的冒出爷爷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你的小媳妇。他忽而就喉结轻动地笑了下。

    云懿还在摁着他的手,突然又想到,这位还是一个特别娇气的人,于是便更加大方的道:“你进来躺着,不要出来了,想要什么吩咐我,我来做,这里真是太舒服了,我来照顾你啊。”

    小姑娘说话,有些时候就是这么直来直去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暖了整个冬天。

    沈熙把手抽出来,直起身子笑,“不冷了,去问问老师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他又笑着捏了捏云懿的鼻子补充道:“就你起的最晚。”

    云懿一听,麻利的爬起来就开始洗漱,洗漱完就拽着沈熙往之前的住处跑,刚一跑进院子里,还脚底一滑的摔了个跟头,沈熙也被她拽的趴下了。

    一院子的人,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忍不住地笑。

    云懿觉得有点丢人,沈熙倒是还挺会自嘲的,一边拽起云懿,一边给她拍着身上的雪道:“给我拜个早年,怎么还把我拽趴下了呢,没红包了啊。”

    一群人笑的哈哈的。

    云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有了点小脾气,猛地一弯腰,头顶就又撞到了沈熙的鼻子说:“新年快乐。”

    沈熙忽觉一痛,就看见她笑呵呵的跑进了院子里,便抿了下嘴角,也笑了。

    老师见大家都到齐后,就开始分配任务,之所以这一批来的都是学生和老师,主要任务也是讲课。

    可一天课下来,大家就发现,这个地方的教学方式真的很落后,已经与社会严重的脱节了。

    正常给小孩子们讲课,小孩子们也是完全的听不懂。

    这里也没有网络,手机信号甚至都是差的要命,有点信号也跟没有一样。

    几个人一商量,也不讲了,这根本不是在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任务,这个地方,更需要的东西是能够与外界交流。

    小村落里,正值冬天,也没什么是他们这群人能帮上忙的。

    而且村长更是特别的护着他们,什么也舍不得让他们干。

    他们现在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给村里的孩子们讲大山外面的事情。

    云懿刚给孩子们讲完,准备站起来伸个懒腰,就看见村长递过来的一碗水。

    云懿立刻双手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村长笑着摆摆手,便漫不经心地掐灭烟杆问,“孩子啊,爷爷问你个事儿。”

    云懿看见村长又拿着烟杆指了指不远处,“你看,那小子怎么样?”

    云懿一愣,看向正在帮村长整理柴火垛的沈熙。便眉眼一弯的笑了,喝着水说:“挺好的呀。”

    “可不是好嘛,”村长立刻接过话来说:“就是人笨了点,追个女孩子都追不到。”

    云懿:“……”差点呛水,侧头看向村长,“他想追谁?”

    村长:“……”哎呦,这给笨的哦,人家小姑娘压根就不知道你在追人家。村长声音小了点,问:“你还不知道?”

    云懿提高警惕,脸上也没了笑容,像交接暗号似的问:“听您的意思,您知道?”

    村长爷爷在心里呵呵:

    我知道,我可不是知道嘛,我可是太知道了,但是我也不能替这个笨小子说啊,我只能点到为止。

    他老人家说:“知道那么一点。”

    老人杵了杵拐棍,继续向密谋似的交流:“你觉得,像他这么笨的,他还能追到女朋友吗?”

    云懿轻嘶一声,认认真真地琢磨一会儿,“看脸,肯定是没问题,其他的,那就不太好说。”

    村长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看看,问题就出在这儿了,我多睿智啊,一下子就找到问题所在了。

    他问:“那其他的问题是什么问题?”

    “其他的问题……”云懿说:“有可能是性格不合,谈不来,说起话来呢,没有共同语言,代沟,代沟您知道嘛,年龄不合适。”

    爷爷又杵了杵手中的棍子,缓慢地哦,而后问:“代沟是什么意思?”

    云懿的眉头皱了皱,解释道:“就是指年龄呀,一般来讲,三年一代沟,这就要看看,他和他喜欢的人,代沟深不深,一般年龄差太大,就不太合适。”

    村长爷爷又琢磨一会儿问:“你多大?”

    云懿:“十六啊。”

    爷爷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差四岁,完了,掉沟了。”

    这回不仅笨,人家还嫌弃你老。

    他看向还在干活的沈熙,叹了口气,之前说的那些屁理由,什么女孩子现在结婚早不早的,借口,都是借口!

    爷爷再次杵了杵无辜的拐棍问:“你说,一个男孩子,他想二十四岁才结婚,是不是晚了点?”

    “我沈熙哥想要二十四岁的时候结婚?”

    爷爷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云懿一眼,心中感慨万千:

    你看,这小娃子跟我聊的就很有默契,还心有灵犀的,一点就通。看看我们,差了好几十岁呢,我就没掉沟里去,沈熙那个小子怎么就那么废物呢。

    “你觉得这个事儿……”村长爷爷意有所指地问:“行不行?”

    “二十四岁结婚?”云懿立刻算了算,那个时候我二十……“是……是不是早了点?”

    爷爷眼睛瞪的大了大,“还早吗?”

    “不……早吗?”云懿的眼睫也眨了眨。

    “当然不早啊。”爷爷斩钉截铁地道:“村东头的小六,人家二十四时,孩子都八岁了。”

    云懿有点哆嗦,还有点被这么早婚早孕的吓到了,声音还有点颤:“八?八岁了?”

    “那可不。”爷爷一本正经地严肃道:“对待沈熙啊,我也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就看他这个笨劲儿呢,二十四岁能成个家就行。”

    云懿后知后觉的提醒道:“……在我们那里,十八岁才成年的爷爷。”

    老爷子也不跟她犟,还非常有理的道:“那你看,等沈熙二十四岁时,都已经成年六年了,哎呦,六年了,啧啧啧,也该成家了,我的天,六年了。”

    云懿看着老爷子嫌弃的表情,也默不作声了,是啊,成年了,大家都成年了,她心里有点别别扭扭的。

    沈熙那边也忙完了,拍拍身上的灰过来就笑道:“聊什么呢。”

    爷爷乐呵呵的道:“聊你的终身大事呢。”

    沈熙笑容一僵,看向云懿,又看向爷爷:“……”

    村长爷爷还给了他个……让他心领神会的眼神,意思是说……我这么心里有数一老头,放心,没有乱说话。

    沈熙哭笑不得的,转头对村长说:“爷爷,我领她去后山走走。”

    “去吧去吧。”

    爷爷我这么有眼力见儿的老头,怎么可能当那种电灯泡呢。

    于是他拄着拐棍就走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啧啧,“六年啊,六年了。”

    “什么六年啊六年了?”沈煕一头雾水地问。

    云懿抿了下嘴角,看他,脸蓦地有点红,眼神躲躲闪闪地道:“没什么。”

    云懿跟沈熙走了一会儿,就听见沈熙突然笑着啧了一声的说:“你别听爷爷瞎说,这里就是太闭塞,和外边的世界有些脱轨,老人家没有什么恶意的,要是说错什么话,我替他跟你道个歉。”

    云懿摇摇头,看他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爷爷也没说什么,道什么歉。”

    沈熙看了她一会儿,心道,可你半天都没说话了,但是他也不太好问两个人到底聊些什么,而后就点点头,“嗯,那就好。”

    可走了没几步,他就听见云懿突然问:“哥哥,你准备二十四岁的时候结婚?”

    沈熙:“……”倒吸一口气看她,没说什么,那这聊的是些什么?

    结婚?

    二十四岁的时候结婚?

    这都聊到什么时候结婚了?

    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

    ============================

    云懿:“之前怎么没听你有过这样的想法。我听爷爷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沈熙:“……”到底聊的什么。

    云懿:“还是暗恋的。”

    “你介不介意,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真不是……秦峦吧?”

    沈熙:“……老人家年岁大,”他说:“总觉得我还没成家, 就心里不踏实, 我就随便一说。”

    云懿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显然, 你随便说完, 他老人家的心里, 也没踏实到哪去。”

    沈熙:“……那跟你聊完, 爷爷就踏实了?”

    云懿转头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就笑了下,“也没, 看起来还挺糟心的。”

    她又补充道:“主要是对你,很是一副哀其不幸, 怒其不争的样子。”

    沈熙听完就笑了笑, “那我可真是太令他老人家失望了。”

    两个人不知不觉中, 就走进了山里。山里的空气更清新。

    云懿说:“那你总这么的让人失望也不行。”

    “我行不行, 不得看你吗。”沈熙瞥她一眼。

    云懿整个人都傻住了,她忽而敏感地想的就有点多,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问:“看我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熙别过头一笑说:“等你给我介绍啊, 忘了?”沈熙又笑了,“这可不惨了吗,还给我忘了, 二十四岁我还没结上婚的话, 爷爷那不就更失望了。”

    “我没忘。”云懿木讷的回过神,耳根发热的又看他一眼, 小声道:“你再等等,别太着急。”

    沈熙看着她耳根红红的样子,眸子深了深,喉结微动地嗯:“我不着急,你也要好好学习。有些事情,你也不能太着急。”

    沈熙忽而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一排脚印。眉头轻皱起来,“山里面,会有野生动物出现,我们先回去吧。”他刚一起身,就看见云懿整个人都傻住了。

    沈熙垂眸,看见云懿跟前就蹲着一只小白狐。

    狐狸雪白雪白的,长的特别漂亮,还不停地对着云懿作揖。

    云懿大气不敢喘,沈熙深呼一口气。

    小白狐又转头看向沈熙,便开始不停地向两个人作揖。

    “什么情况?”

    云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狐,此刻,她是又傻又懵,不跑,又怕白狐挠她,想跑,可是白狐的样子,也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当然,更多的还是惊讶。

    “它,它是什么?”

    沈熙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道:“白狐。”

    他顿了一下说:“山中很难见到这样有灵性的动物,它?它可能是在跟你讨封。”

    “讨封?”云懿从书中看过什么是讨封。

    大概意思就是说,有一些小动物,修行到一定的程度,为了让自己修为更大,就会寻求人类的帮助。

    它们会问你,它更像人还是更像动物。

    如果说是像人,那么它的修为就会大增,如果说它像动物,那么它的修为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而说错话的人,多数也会遭到报复。

    但是你要说它像人,它的修为大增后,人也会有很大的危险。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需要好好的思量一翻。

    当然,这都是传说,谁也没真正的见过。

    沈熙把云懿往自己的身后拽了拽,便低头问道:“你真的是在讨封?”

    几秒后——

    云懿更诧异了,它听懂了,小白狐显然也一怔,然后作揖的动作更明显,讨好的意味还十足十足的。

    沈熙又与云懿对视一眼,他转回过头看向白狐,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是人是妖还是仙,别人无法左右,你若一心向善,心之所想,必有所成。”

    白狐作揖的动作一顿,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跑了。

    云懿还傻傻的看着,乡野民间,果真是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有。

    这又不得不让她记起自己的遭遇,重生啊,多么的不科学,竟也是这乡野民间的一件奇事。

    沈熙转身对她说:“就当没见过,什么都别说。”

    云懿嗯?嗯的答应。

    可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但是再一想,我也是重生的,我也是重生的,也就没什么不真实的了。

    她点点头,又看向沈熙,皱着眉问:“你说,它成精之后,会不会以身相许?”

    遇见一只这么懂人语的狐狸,沈熙其实也挺惊讶的,听云懿问完,他也彻底的回过神来,随口就来了一句,“我可消受不起。”

    说完,他便笑着啧了一声,又看了云懿一眼,还好云懿还在自己琢磨着,应该是没听明白其中的言外之意。

    可两个人还没走几步路,就听见云懿声音小小的说:“像你这种白面书生,还是挺招狐狸精们喜欢的,而且自己长的就像个狐狸精似的,万一被人家看上,就算你不同意,人家也可以用强的呀。”

    云懿忽而就一副我的天啊的表情,拽着沈熙的胳膊说:“我打不过它们怎么办?到时候它要是强娶你,我该怎么保护你!”

    沈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说:“放心,我一定很倔强,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会撑到你能打败它的那一天为止。”

    “那你也别太倔强。”

    云懿见他态度还挺好的,用一副以防后患的表情说:“也不用那么的守身如玉,保命最要紧,从了就从了,我也不会太嫌弃你。在它吸你阳气的时候,你也要聪明一点,记着给自己留一口气就行。”

    沈熙忽而一愣,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么大年纪的小姑娘,其实,该懂的,什么都懂了。

    他声音很轻地开口,“不嫌弃?”

    “是不会太嫌弃。”

    云懿强调道:“毕竟,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啊,只要你们都活着,就一切都好,怎样也都行。”

    只要你们都活着,就一切都好,怎样也都行。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从小姑娘的口中说出来时,还有些软软的,可沈煕听起来,却似是能有千斤那么重。

    云懿这一辈子的愿望,也只是希望她在意的人,能够好好的活着就好,而自己怎么样,都不重要。

    重活一世,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是我哥比我重要,我要先想到他怎样,他过的好之后,我才会考虑一下我自己。

    而与沈煕而言,隐隐的情丝微颤着。

    她也从来不敢细琢磨细分析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只是默默地在心中又化出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位置留给他。

    而自己的那点悸动,那点私心,其实也只是一种不算占有欲的占有欲。

    在看见他时,在别人提起他时,她会在意,但也只是顺着本能的反应去说去做,亦不敢深想。

    她从来没有认真严肃的告诉过自己,我喜欢沈煕,可她也从未否认过,自己对他的喜欢。

    她想让他找到他的灵枫,可她又不喜欢他和别的女孩甚至是秦峦靠的太近,她甚至都不敢承认,这就是嫉妒。

    可所有青涩年纪该有的心悸和欢喜,与她来讲,她就只剩下矛盾了。

    一声哥哥,让她在雷池边徘徊。

    不进不退,或者,徘徊久了,看的疲惫了,那条界限也就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而在她的心里,也只会偶尔的回望一下这条界限,也只是不轻不重的看上一眼,是清晰的还是不清的。

    甚至,她想的最多的一件事,都不是我对沈煕到底有多喜欢,我们能不能在一起,而是,如果悬崖下的深渊,还想带走一条性命的话,那就是她云懿的而不是云里的。

    “亲情”和“感情”相比较,显然,她是偏心的。

    “亲情”的阈值被她拉的很大,也远远的大过了“感情”上面很多。

    所以,那条界限,每每在她回望的时候,她觉得,那条线还是可见的。

    所以,重生后,她的这条命,只想过怎么付出,也从未想过索取过什么。

    “只要你们都活着,就一切都好,怎样也都行。”

    越是这样的云懿,也就越会让人觉得心疼,她从来不争不抢,反倒是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学会了退让,还学会了妥协。

    沈熙笑意浅浅的看她:“不会太在意,那多委屈啊,让人看着,还怪心疼的。”

    “我又不是你,你多娇气啊,受不得一点委屈,我是不一样的。”

    云懿说:“只要能够把你们保护好,我委屈一点不算什么。”

    沈熙就又轻笑了一声,“好仗义啊。”

    他也好想抱抱她,听着云懿这样说话,他是真的很心疼。

    “那是自然。”

    云懿又忽而笑的眉眼弯弯的说:“信懿哥,666~这也是我们班级的口号,懿哥她吧,从来都很仗义。”

    “你这口号,”沈熙又眼底含笑地问:“从初中都传到高中了?”

    “嗯。”云懿自信满满的,“我们学校,没有不认识我的,是不是特牛,像明星一样,走到哪里,都有人喊我懿哥哥。”

    “懿哥哥?”

    “嗯,特别牛。”

    沈熙附和的笑:“我可真幸运,现在都觉得,自己被打的特别值,挨了你一拳,就可以换一个这么牛气冲天的小妹妹,我是不是赚到了。”

    “你这样觉得?”

    云懿忽而笑着就往他的跟前凑了凑。

    沈熙看着她的小模样,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云懿就笑的更开心了。

    她问:“那我要是再对你好一点,就是比妹妹这层关系,还要好一点的话,你是不是还会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比妹妹这层关系,还要好一点?”

    沈熙轻轻地眯起眼尾,眼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便嘴角一勾,笑得痞里痞气的。

    “不要乱说,这种话,特别的容易被误会。”

    云懿瞪着大眼睛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过头,便自顾自的向前走了,她声音小小的,可沈熙却听的一清二楚。

    她说:“这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误会呢,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

    话音落下,她就咬了下自己的嘴角,又偷偷地回头看了沈煕一眼,便什么都没再说的继续走。

    沈熙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云懿之间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

    他觉得云懿喜欢秦峦,但云懿每次的表现又和自己特别亲近,而且看见他手腕的红线,云懿还会笑到脸红。

    沈熙突然就有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很荒唐的猜想,云懿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而自己呢,他早就知道的。

    虽然他不去想,不曾想,不敢想,还一直都在强压着克制着自己的想法,可其实呢,他对云懿的感情,也早就不知从哪一天起,就已经泥足深陷了。

    这一刻,他特别想问一问云懿,你说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抿咬了下嘴角,还是按捺的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他和云里其实一直都很像,有一点,他们也一样,就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当自己还没有能力为她遮挡风雨的时候,那么,能够为她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不去伤害了。

    *

    当两个人一起回到住处时,就看见秦峦灰头土脸的从云懿的房间里跑出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尴尬:“……”

    云懿指了指秦峦的脸,“你这是怎么了?”

    秦峦瞥了沈熙一眼,便一边咳一边说:“这不是想替你把土炕烧的暖一点,省的你夜不归宿吗。”

    沈熙眼尾一眯,看向秦峦,秦峦也看着他,还故意笑着道:“沈熙哥你说,是不是一个小姑娘,荒山野岭的,总不好乱跑,还夜不归宿的,那就更说不过去了吧。”

    他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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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熙抬起长睫看向秦峦, 秦峦也笑着那么看着他。

    随后,沈熙皮笑肉不笑的嗯了一声,“对, 安分一点, 不要乱跑。”

    说完,他便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云懿看着沈熙离开,回手便打了秦峦一巴掌, “你那么跟我沈熙哥说话干什么?阴阳怪气的, 说的他好像不是个好人似的。”

    “我在提醒他啊。”

    秦峦擦了擦脸上的灰说:“也是在保护我兄弟啊, 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我怎么不知好歹了?”云懿被他一身的烟灰味儿, 熏的咳嗽两声,瞪了他一眼问:“我又不知好歹什么了?”

    秦峦也咳嗽两声,鼻子间全是烟呛的味道, 他也没好气的瞪了云懿一眼说:“你知不知道,男人都是一种很危险的生物吗?”

    而后他又咬字很重的说:“特别是, 像你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 这样的人, 那要是禽兽上身的话……”

    秦峦就蓦地啧了一声, 吓唬她,“你哭都找不着调。”

    云懿眼睛一瞪,气呼呼的压低声音, 也不知道哪跟弦搭错了线,开口便道:“若说有非分之想,那也是我对他有非分之想, 又不是他对我有非分之想, 就算是禽兽上身,那也是我, 跟他有什么关系。”

    “啧,怎么就这么不害臊呢。”秦峦眉毛一挑,气乐了,“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沈熙,你那个毫无血缘的哥,他也喜欢你。”

    云懿的脑子猛地就懵了一瞬。

    想了想自己刚刚说过什么,又震惊地看向秦峦,忽而就红着脸道:“你别乱说!”

    随后又琢琢磨磨的,可能秦峦也是第一个跟她探讨过感情的人,她往沈熙的房间瞥了一眼,又看了看秦峦,犹犹豫豫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我觉得他喜欢我,但是又对我保持着很好的距离,就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亲近,可要说不喜欢吧,他手上的红线为什么还在系着,而且手机屏保的照片还是我和他一起照的,还,还挺亲密的。”

    秦峦也在理智的琢磨着云懿说的这一番话,当琢磨完后,就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的说:“他没对你做什么,证明他还是个人。”

    云懿:“……嗯?”

    秦峦换上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非常操心且直白的说:“在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因为她还没成年,所以,所有的感情都需要克制着,收敛着,特别是……”

    秦峦强调道:“还被你这个总像个二傻子似的人撩拨着,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还能克制成像他那样的,还真就挺不容易的。”

    云懿眼眶一窄,眉头一挑,“所以,你承认自己是一个不正常的男人了?”

    秦峦:“……别总往跑偏了聊,现在说的不是我好不好?”

    “好。”云懿笑了下,“闺蜜。”

    秦峦:“……跟你说个话,我怎么就这么扎心呢。”

    秦峦叹了口气,被她一句闺蜜叫的,再也不想开口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一个高冷话不多的学神形象,怎么就被这个小中二折磨的一夕之间变了样,还当爹又当妈的……可真特么的操碎了心。

    他说:“总之,他确实喜欢你,你也管好你自己,别总去勾/引着别人当禽/兽,也别总想着自己当禽/兽。”

    “你才禽/兽呢。”云懿也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好好的人不当,干嘛总想当禽/兽?”

    “怎么来到深山里当个志愿者,就给你当的返璞归真了呢?”

    云懿忍不住的笑:“诶,那你想不想学一学大猩猩走路,就是,边走边捶胸顿足的那种?”

    秦峦:“……我,你就跑题吧,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一片真心喂了狗。”

    “你看你,”云懿啧啧,“禽/兽啊,猴子啊,狗的,怎么就那么不想当人了呢?说说你是咋想的。”

    秦峦:“……我还咋想的,老子我……”

    想!要!离!你!远!一!点!

    “还是假装不认识吧,聊天太费劲!”

    云懿转身笑了下,向着她的房间走着,就这么自动的屏蔽掉秦峦之前说的某些话,刚掀开门帘,就又被浓烟呛了出来,“秦峦!”

    秦峦的表情蓦地一僵,就非常歉意的笑了,“我……我也是第一回,比较生熟。”

    他把云懿拉的离那满屋子的浓烟远了点的说:“下次,下次我绝对能把那个土炕烧的坐都坐不住,而且还能烫的你满炕打滚儿。”

    云懿被浓烟呛的一阵咳,,气的扭头就走,走到一半,还不忘回头,咬着牙指着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峦看着她向沈熙房间走去的背影……摸了摸满是灰尘的鼻子,默默嘀咕,“小没良心的,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别整天没心没肺的出去跟一个男人鬼混啊,那么不长心呢。”

    他回头又将门帘掀开,浓烟滚滚,扑面而来,瞬间就被呛的一阵咳嗽。秦峦:“……”是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

    几日后,因为小村子非常的封闭落后,两个老师一商量,还是提前回去吧,将村子的情况往上报一报,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临走时,村长看着沈熙他们离开,在村口又站了好久。

    沈熙离开时,也特别想说爷爷您跟我一起走。

    可终究,他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毕竟,他准备和沈家的人,打一场胜算几乎为零的官司。

    沈家的人,财大势大,想要弄死一个人,简直就跟弄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而沈熙自然是清楚明白的知道,但凡是靠近他身边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大巴走在回程的路上,快到环路时,秦峦主动的走了过去。

    沈熙也直接让开,坐到副驾驶上,虽然他现在的心魔趋于没有,但是他也不敢拿整车的人命开玩笑。

    而山中,在这样的危险环路上,想要害一个人,也是非常的简单。

    就当车子开到环路的一半时,也缓缓地停下了。

    秦峦看向沈熙,沈熙面色冷了下来,车里的其他人,也纷纷透过车窗,看向前边的路面,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车子被一块特别大的巨石,挡住去路。

    两个老师立刻下车查看。

    可一下车,也才感觉到这段路面是有多险多可怕。

    路面上存有积雪,唯一好一点的就是,山路上比较凹凸,不至于路面很滑。

    可是路面确实不宽,只有两辆车相互避让的距离。

    巨石特别大,放在前面的路上,就算是几个人一起下去,合力去推都推不动。

    而山中又没信号,困在这里,求救都难。

    秦峦回头示意云懿一眼,也开门下了车。

    云懿心情复杂的走到他的身边,秦峦说:“沈熙哥他,好像情绪不太好。”

    云懿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地说:“我知道。”而此时,她的情绪也很乱。

    车被堵在这里,情绪怎么可能能好呢。

    云懿一瞬间也就想的非常明白,如果这场意外不是人为,那么这么大的一块巨石,从山顶滚落,因为路面太窄,它一定会直接滚到悬崖下。

    而若是人为,那么现在的这个位置就是……她的视线瞥向悬崖边缘……心脏,一瞬间,也仿佛骤停了似的。

    此时,车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下了车,可是一看到这番场景,入眼即悬崖,立刻都吓的腿抖着向后退。

    老师们也及时地招呼到,你们先上车。

    一路走来,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然后老师又看向秦峦问,“车能不能先倒回去,我们先回村子。”

    倒肯定是倒不会去了,路面这么窄,还有积雪,一不小心,就能倒到悬崖边上去。

    而此刻,车子离开村子的时间,也有一个多小时,走回去,显然也不现实。

    老师本想问问沈熙怎么办,在村子里呆了那么几天,大家都知道,沈熙来过这个地方,对这个地方好像还挺熟,可看见沈熙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在车里坐着,也不太好意思开口问。

    就在老师正犹豫的时候,就看见沈熙推开车门下来,他走到巨石前,轻轻眯起眼尾,眼底的眸色就已经很深了。

    谁也不知道沈熙准备干什么,只见他在巨石前站了一会儿,就拿出手机,各个角度的拍了许多张照片。

    拍完照片后,沈熙的眼底,就笑的薄凉薄凉的了。

    之所以,沈家母子还能相安无事了十年,也是因为他找不到当年的证据。

    只凭他听到的,拿到法庭上,肯定当不了证据。

    而如今,这么一块巨石挡在这里,还挡在了当年的事故现场的位置,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

    凭一己之力,谁也搬不动这样一块巨石,可参与搬运的人越多,那么,容易漏出的马脚也就越大。

    沈熙早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琢磨着,心思一动间,忽感指尖一点冰凉,他缓缓回头,就看见云懿眼角有些红的看着他问:“哥哥,你还好吗?”

    沈熙回了回神,又抬头看了眼无辜的人,两个老师,两个男孩还有两个女孩。

    这一场事故的发生,针对的是谁,也是不言而喻的,他绝对不可能再让这些人有什么意外。

    沈熙一手握住云懿的手,那小手冰冰凉的,一手抬起,轻轻地擦了擦她的眼角,声音低低的问:“哭了?”

    云懿的眼尾处,蓦地就更红了。

    她本是想要安慰他的,可此刻,她有些做不到。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她想要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装作坚强。

    可有些时候,一些个情绪,并不如她想的那么的控制自如。

    当她下车,望向悬崖边的那一刻起……

    她的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父母,

    想到了沈熙当年生死一刻时的模样,

    想到了云里眼睁睁地看着一具具没有生命体征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模样,

    也想要到了上辈子,云里站到悬崖边上,跳下去的模样。

    每一个与她息息相关的人,他们的灵魂,面对这样的悬崖,都曾剧烈的颤抖过,现在,也终于轮到她了。

    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全是来到这里之前,沈熙和她之间的对话。

    她说:“哥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同样的意外,怎么会那么巧还会发生第二次,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

    “我不会让同样的地方,成为我哥两次的噩梦,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也想去看看,我父母要去却没去成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问:“你怎么就能够保证,不会成为云里的第二次噩梦?”

    “是自己车子的刹车失灵你能控制,还是别人车子的刹车失灵你能控制?”

    她自己保证不了,可她还是非常自信的说:“我的这条命,就是为了拯救云里的,不是来给他添堵的,所以,不会有意外。”

    “我呢?”沈熙好半天没开口,开口只说了两个字。

    而自己说:“哥哥,你和云里不一样,他心里有阴影……”

    “我也有。不比云里的少。”

    “你的这条命,可不可以也分给我一半?”

    “不要去,噩梦有一次就够了,别再用你的生命再吓我们一次行不行?”

    回忆到这里——

    云懿突然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莽撞,后悔自己的天真,她把“意外”二字想的很远,也不相信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可此刻,“意外”并没有避着她。

    甚至是在她盲目的自信下,还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你看,我就是这么突然而至了,就像上辈子,云里突然就离开了你一样。

    而你眼中的“意外”,发生的几率并不是很渺茫,而是会随时随地的,发生的让你猝不及防。

    以至于,她也说不好自己现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样。

    她又突然想到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可能,她这一刻的心情,和云里当时的心情,还有九死一生后,沈熙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是属于哀默的。

    云懿的心里也是难过的,是哀默的,是一种真真切切,感同身受的悲伤。

    从前的自己,她以为自己很懂沈熙和云里不让她来的那一刻的心情,还有身在其中时的那种无助的心情。

    可只有真的切身的体会到了时,她才是真正的懂了,那种理解和切身的体会是不一样的。

    而且那种痛,也不是痛苦难捱时的那种痛,也不是悲伤至极时的那种痛。

    她懂了,是哀默的,是无言的,是将所有的情绪,想要爆发却又强压在心底,就那么忍着,熬着,反反复复的折磨着,还无处宣泄嘶吼的悲恸。

    这种痛,它会噬着你的心,撕拉着你的伤口,还会夜以继日的翻绞着你的血肉,只要闭上眼,它就也会伴着忧怖的长夜,悄然而来,又似是如约而至了一样。

    她也很难想象,这些年,云里和沈熙到底是怎样熬过来的。

    她的面前只是挡了一块巨石,望了一眼断崖,她就已经心如刀绞了。

    可云里呢,云里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具具尸体从悬崖下搬运上来的,那里一共有三十五条人命,其中,有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是他们的父母。

    那沈熙呢?

    沈熙是唯一的幸存者,可当车子从悬崖下跌落,伴着耳边的风声,绝望声,车身与悬崖峭壁的磕碰声,还有……如果还眼睁睁地看着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相比,可能,什么声音也都不重要了。

    那一刻的感觉,一定是死了比活着还要解脱吧。

    这一刻,云懿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沈熙。

    不知道怎么去安抚他的心魔。

    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太过天真,还有没有跟云里认错的机会了,还有……

    现在她的身后,被连累到无辜的人,他们还有没有机会活着。

    她也还是太小了,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会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冷静地思考。

    云里把她保护的很好,经历的也太少,这种共情后的悲伤,这种悲恸后的情绪,她控制不住,也收敛不住,她很难受,很想肆无忌惮的哭一场。

    可眼泪却又生生的被她控制住,只能在眼圈儿里转着。

    沈熙看向悬崖,望了一眼,又将视线移回来,捏了捏她的手指,又蹭了蹭她的眼角,就笑着哄她:“怕了吗云懿?不怕啊,这一次,哥哥来保护你。”

    他转身走回车前,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根很长的登山绳索。

    沈熙走到老师跟前说了几句,就将绳子缠在自己的身上。

    秦峦和另外一个男老师还有周旭阳三个人则是死死的拉住绳子。

    云懿木讷的看着,又猛然间回神,立刻就明白过来,沈熙是准备从巨石上爬过去。

    可有些时候,意外真的就习惯了祸不单行。

    谁也不知道,在攀爬的过程中,巨石会不会滑动。

    这么大的巨石,他们推是推不动,但很有可能会随着人爬上去时,而产生了一些要命的摩擦力。

    在摩擦力的作用下,就会猝不及防地滚动起来,猛地滑下去了也说不定。

    到时,沈熙也会随着巨石的滑落而重心不稳,拉着绳索的人会随着沈熙的重心不稳,还有可能产生一些糟糕的牵引力,而这边本来就离悬崖边上很近,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石壁,根本就找不到借力点,只能全屏着人力拉着。

    所以,不管是哪一种意外,一旦发生,就都会发生的让人措手不及。

    云懿立刻紧张起来。

    沈熙绑好绳子,又走到云懿身边看了她一会儿,就又抬起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的特别随意,声音温柔,还有些吊儿郎当的,他说:“不难过啊,放心吧,我们都会没事,哥哥给你表演个飞檐走壁好不好?”

    飞!檐!走!壁!

    云懿一瞬间就又想到了上辈子,云里死的那场意外,也堪称是飞檐走壁。

    云懿下意识的就倔强地去扯沈熙身上的绳子,“我来。”

    沈熙的视线,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又缓缓地抓住她的手。

    小手凉凉的,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他握的紧了紧,而后声音低了点的说:“你来?”

    “那我多没面子啊,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得被你的同学笑话死。”

    他笑着悄声说:“我不能总是给你丢人。”

    “笑话就笑话,丢人就丢人。”云懿也小了点声的嘀咕,可声音里却夹着哽咽,“死什么死,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她想挣开沈熙的手,去扯他身上的绳子,可沈熙握着她手的力道又紧了半分,眼底神色也随之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才认真下来说:“听话,我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你总揪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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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懿紧张的看着他, 与他僵持了一会儿,便又毫不犹豫地松开手,转头就跟着秦峦他们一起拽着绳索, 就算有谁松开, 她也会一直死命的拽着。

    沈熙又将视线移到这个默不作声就走开的小姑娘身上。

    那双白白的小手,都已经被她攥出青筋,她什么都没说, 却拼劲全力, 死守着她在乎的每一个人。

    此刻, 沈熙的心里, 又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目光扫过其他的几个人,说真心话,他很敏感, 发生这样的意外,又是在这个时候, 他除了相信云懿外, 不会信任其他人。

    在这个地方, 只要有一个人心思不纯, 就很容易发生难以想象的后果。

    他微不可查的深呼一口气,便轻轻地开口说:“我先爬过去,接着, 再过来一个女生。”

    这样的安排,如果过来的女生有什么心思,他能保证自己克服掉, 如果是一个男生, 危险系数肯定就会更大。

    他在权衡着两边的安全系数,他也很怕留下的人中, 有谁会对云懿不利。

    他又默默地观察着这几个人后,说:“接着是李老师过来。”

    李老师就是那位男老师。

    他刚要开口说云懿,云懿就小脸紧绷地道:“我最后。”

    沈熙非常怕把云懿一个人留在那边,但不管他怎么选择,他都是在赌。

    赌这一群人中,真的就只是老师和学生,而没有被沈家收买过的人。

    他又微不可察的轻呼一口气说:“那,另外一个女孩子过来,接下来,两个男孩子中……”

    他顿了一下,将视线看向秦峦,他也在赌,如果剩下的人中,有人被沈家收买,他通过观察,只能赌……这个人不是秦峦。如果发生意外,秦峦会帮着云懿。

    他说:“周旭阳过来,而后王老师。”

    王老师就是另一位女老师。

    接着……他说:“我回来,秦峦过去,我再和云懿一起。”

    沈熙说完,提醒一句,“大家小心。”

    他又走到云懿身边,将自己的半指手套摘下,想要给云懿戴上,毕竟,天气本就寒凉,云懿就这么抓着绳子,他怕她的手会被抓破,可手套只摘掉一半,就被云懿训斥一声,“戴好,别逼我发脾气。”

    沈熙:“……听话。”

    “别磨叽。”

    沈熙看出来云懿现在情绪很不好,她现在是在生生的克制着自己焦躁的情绪,沈熙抿咬了下嘴角,就声音低低的嘱咐:“注意安全。”

    云懿皱着眉头看他,沈熙眼底的神色很严肃,看的她蓦地就心领神会了。

    这一段路,这个位置,除了沈熙知道发生过什么,也就只有她最清楚,而这一个巨石,来的时候还没有,现在却出现了,那就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

    她眼睫轻轻下落,示意沈熙,自己知道了。

    而巨石大是大,可上面的纹络却是特别的浅,很不利于攀爬。

    沈熙又拿出一个锤子,轻轻地在石壁上敲了敲,确保地面不会因为敲击声,而产生断裂的情况下,沈熙便开始一步步艰难的往上爬。

    而此时,巨石的另外一边,还远远的站着一个人。

    云里眼眶红红的,已经在这里静站了一个小时。

    当他怎么都联系不上云懿他们时,他就几乎快要崩溃了。

    也是终于按捺不住,自己一个人,独自的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又在一个小时前,到达的这里。

    这个地方,对多数人来讲,看着就是一段平常的环路,除了有点险,就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这里对云里来讲,是不一样的,这个地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深刻到,他曾经靠着哪一块石壁上,看着吊车,将一具具尸体吊上来时的情景都是非常的清楚。

    当他看见那一块巨石的瞬间,就恍若是噩梦重温。

    他立刻便后退了很远很远,以至于,巨石的对面,有人说话,他都没能听得见。

    而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在心存侥幸的希望,巨石那边,没有意外,云懿他们,也还在村子里没有出来。

    云里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块巨石,他也转身拿出来一根绳索,想要先爬到石头顶上,看看那一边的情况。

    可当他再转过身来时,便看见巨石的顶端站着一个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再定睛一看,立刻跑过去。

    沈熙也正准备往下跳,当他看见有个人跑过来时,也是瞬间怔愣的警惕起来,可再一看是云里时,心中的紧张,瞬间一松,整个人就都非常释然的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非常的有默契,只是用眼神示意一下,就明白什么意思。

    沈熙解着身上的绳索,重新绑了一段,便将绳子的一端扔给云里,而他就站在巨石顶端,可以更好的观察着两边的情况。

    不管哪一边有意外,他都可以更快的帮忙。

    他转头看着云懿,大了点声的说:“云里来了。”

    云懿一怔,神思飘忽好一会儿后,强忍下的眼泪忽地就流了出来,随即嘴角就笑了,高兴的一蹦,还踩了秦峦一脚,“我哥?”

    秦峦:“……祖宗!是你的哥,我的脚。”

    沈熙也笑了下,但他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毕竟,这个路段太危险,只要谁有一点其他的心思,那大家就都会有麻烦。

    沈熙的面色又恢复如常地道:“大家快点过来,还是按照之前的顺序。”

    多了云里在,所有人的危险都减少许多。

    后面的顺序稍作调整,沈熙让王老师先上来,随后周旭阳,这样,他可以让周旭阳站在巨石顶端,拉着秦峦过去,而自己回到云懿身边。

    当秦峦上去后,便让周旭阳跳到云里那边,他拉紧绳索。

    沈熙给云懿绑好,让云懿先上去,云懿非常仗义的说:“你先,你下来干什么,不用担心我。”

    沈熙一边给她绑着绳索一边笑着轻嗯一声,因为云里的到来,大家的心情也都好转许多,他说:“那我下都下来了,就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呗,你先。”

    云懿还想争执一下,就被沈熙突然的抱了抱,浅浅地笑声,落在她的耳边时,一瞬间,就让她的那颗毛躁的心,又缓缓地踏实不少。

    他轻哄着说:“乖啊云懿,听话。”

    云懿往巨石上看了一眼,秦峦假装没看见的瞥向他处。

    云懿想了想,也不磨叽了,这个地方,多待一刻都危险,她拽了下绳子,秦峦又转回头来,她就冲着秦峦比了个ok的手势。

    秦峦那边就立刻拉起绳索。

    等到云懿爬上去时,冲着云里就梨花带雨的笑了笑,云里眉头轻蹇着,“怎么又哭了?”

    回他的依然是云懿站在巨石上,那种看起来非常没心没肺的傻笑。

    可云里和沈熙却是突然间就看懂了,这个笑,笑的并不是没有心,而是那颗慌乱的心,终于得到慰/藉,是一种劫后逢生的庆幸。

    云懿也没急着跳下去,就看见沈熙也开始往上爬了。

    秦峦看了云懿一眼,她的手也死死的攥着绳索,她嘴角是笑的,可眼底的情绪却是很认真,手中的力气,没有一丁点的马虎。

    秦峦觉得,就算此刻自己松开手,云懿也不会松手的。

    甚至,与沈熙的命比起来,她更信得过自己,也根本就不曾指望着他。

    沈熙看见云懿固执的攥着绳索,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快速的爬到巨石顶端,立刻抓起云懿的手看。

    小手又白又红的,特别是手心处,攥出的红痕特别的明显,还嘞出一道血印子,破了皮。

    秦峦也瞥见云懿的掌心,没说什么,转身,先跳了下去。

    沈熙立刻拿出一卷纱布,简单的先给云懿包扎上,就对云懿说:“先下去再处理。”

    可男孩子一般都能跳下去,但对女孩子来讲,这个高度,就很高。

    云里喊:“跳下来,哥接着。”

    云懿抿紧嘴角,看着下面,确实挺高的,比学校的墙要高很多,她有点害怕,但当她又看了云里和沈熙一眼时,觉得自己更应该坚强一点。

    之前自己哭哭唧唧的样子,看起来太怂了,这么些人,没有谁哭,就她自己控制不住地流眼泪,而因为她的情绪,影响的别人还挺尴尬的。

    她又看了看沈熙,便不再犹豫,纵身一跃跳下去,紧接着,沈熙也跳了下来。

    这种感觉,与其他人而言,可能还没感受到他们所面临的是一场生与死的考验时,就已经得救了。

    可对云懿而言,这就是九死一生的时刻。

    如果他们不折返回青虢村,那么在这个地方,多等待一刻,都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伤亡,或者,这场意外是有人蓄意而为的话,那么,既然前路有巨石拦着,也许,退路也会退无可退的,他们根本就折返不回那个村子。

    若这个时候,山顶再有石头滚落,不难想象,结果会是什么。

    可云懿也就只能分析到这里,有些事情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害他们,还是在当年的那个事故现场。

    云懿的记忆,又蓦地回到十年前,突然想起,有个人说过的一句话,而这句话,其实也一直深埋在她的记忆深处,她也从未忘却过。

    而此时的云里和沈熙,才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他俩要比云懿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害他们的人,也许还没有害死他们的心思,只不过就是,知道沈熙跟来,想把他困在这里,让他精神崩溃地重温一次当年的噩梦而已。

    这一刻——

    三个人的视线,都又瞥了一眼悬崖。

    虽是安全了,可心中的波澜,也不是说平复就能平复的。

    沈熙觉得,同样的地方,自己终于保护了一次自己在意的人。

    他们很安全,她也很安全。

    她眼里含着泪,可却是在对着自己笑,她笑的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真切,并不是只是嘴角轻勾着,任凭他怎样呼唤都没有回响。

    这种生命的温度,更不是他臆想中的假象。

    她还可以站在自己的身边,不是只会冰凉的躺在自己的怀里,曾经那破碎后的希望被拾起,他微侧着头看她。

    寒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还有几缕发丝轻蹭着他的脸颊,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他不仅能够感觉到她的呼吸,就连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随时随地的感觉到。

    所有带着生命体征的气息触及着他,引的他忍不住地碰了碰云懿的手指。

    他还想要感受一下她指尖的温度,这种温度,是可以从冰凉到回暖的温度。

    也是冰凉过后,可以回暖的温度。

    云懿感觉到那种微不可查的触碰时,回头看他一眼,还顺势的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蓦地,两个人视线撞上,就都笑了。

    云里也觉得,同样的地方,自己等到的,终于可以是一个个鲜活的人,而不是一具具凉透了的尸体。

    他的妹妹,从高处跳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她身上是凉凉的,冷冷的,扑下来的瞬间,还带着点冬风中的寒,可再凉再冷再寒,他都能够感觉到心跳的速度。

    那是一个活着的人,心跳的速度。

    他看见云懿的眼角处,因为哭过,眼睫上还结起冰晶,可他轻轻一碰,这层冰晶就化掉了,随之,女孩的眼睫也跟着轻动着。

    他手指微颤的收回,记忆好似又和某一刻重叠。

    他也曾伸出年少时的手,抚过父母脸上的冰霜。

    可那眉眼间的寒霜却是冻的太久,并不是他擦一擦,就可以随之融化的。

    可云懿的化开了,不仅化开,还眨着眼睛看着他,还是那种又哭又笑又流泪的跟他说:“哥,你看我没事是不是,是我任性,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别骂我,别跟我生气,你笑一笑,你大气一点啊。”

    你大气一点啊。

    他靠在车前,微仰着头,轻闭着眼,一滴泪从眼底划过,就笑了,“嗯,哥大气一点,不跟你生气。”

    而云懿,她擦干湿润的眼角后,也就笑了。

    她看着山崖,与她年少的心里来讲,这一刻,云懿觉得自己也算是挺骄傲的,不是自己为自己骄傲,是令她的父母骄傲的那种骄傲。

    那个父母要去、却最终到这里止步的地方,她已经代替他们去过,并且还回来了。

    她不知道,父母临终的时候,是不是怀有遗憾,或者有没有抱怨,或者是什么情绪还都没来得急有,他们就那样猝不及防的离开这个人世。

    可是她想,十年前,父母也是作为志愿者来到的这里,那么,她的父母也一定是很勇敢的,心肠也一定是火热的,那么,她就应该将父母的这份勇敢和心意延续下去。

    这是在父母临终前做的最后一件无私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个,再没有机会完成的事情。

    她不想让父母此生有憾。

    所以,十年后,在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就是父母曾经未能到及的地方时,她便不顾云里和沈熙的反对,就这么毅然决然的来了。

    她想要补足他们的遗憾,想要除去云里心中的心魔,也就这样踏上了父母曾经走过的路。

    她也只想告诉他们,爸爸妈妈,同样的一条路,我虽然有那么一时半刻的怂,但是我也未曾退缩过。

    她也想说:我哥也不曾退缩过,他那么恐惧悬崖,还会时常的做着噩梦,我也是知道的。

    他经常从噩梦中惊醒,而后,又怕吓到我,自己惊吓的一身冷汗不顾,却还能安慰着我说:哥哥没事。

    可他的梦话,我还是听到了的。

    他说:悬崖,可怕,不要去。

    悬崖,可怕,不要去。

    可他依然为了我,还是勇敢的面对心魔,来找这里。

    他当出无能为力,救不下你们,可他今天却救了我。

    这就是我的哥哥,为我付出,从来都没有过一句怨言的哥哥。

    这也是你们的好儿子。

    他从小就成绩优异,是很多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可在别人的眼里,他有的时候会很坏也会很凶,但是你们也不要责备他,他无论做了什么,最先想到的那个人,都是他的妹妹。

    为了他的妹妹有钱花,为了他的妹妹有依靠,为了他的妹妹不被别人欺负,为了……他的妹妹就是我——

    云懿想到这里,眼泪又在眼圈儿里打转了,她还想说:

    他不坏也不凶,他其实还很优秀。

    他有一颗全世界最软的心,只不过很少有人可以窥觊到,你们看,你们有这样的一个儿子,你们骄傲吗?

    再偷偷地告诉你们一个小惊喜,我有一个小嫂子,梁甜姐姐人很好,她是这个世界上,对我哥哥最好的人了。

    她在心里想,

    我对我哥哥的好,都不及不上梁甜姐姐的,所以,你们若是在天有灵,那就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云懿又轻视下眼角。

    她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沈熙的妹妹死在这场事故里。

    他也是这场事故的唯一幸存者。

    云懿也很意外,原来,那么早那么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相识了。

    而面对这种生离死别的痛,不是亲身经历过,谁也没有资格评说他是恐惧还是胆怯。

    可无论是恐惧还是胆怯,他最终还是克制着自己的心魔,为了我的安全跟来了。

    他也没有因为害怕而退缩,而是勇敢的爬上那个危险的巨石,为他们每一个人,寻了一条生路。

    云懿觉得,沈熙和他的妹妹的感情也一定很深。

    所以云懿也在想,

    小姐姐,你也有一个了不起的哥哥。

    你的哥哥,也从未忘记过你,从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说:她比你大三岁。我问:谁比我大三岁。而后他说:我妹妹。

    也许,他很久很久都没来看过你了,可他的心里,却一直都在记得,他还有一个曾经也会护着他,挡在他身前的妹妹,她叫沈畅。

    他记得你捉蜻蜓时的样子,也记得你追着萤火时的样子。

    他跟我讲起你的时候,眼底会含着笑。

    我想,你在他的心中,是真的很重要很重要,说起你时,我也感觉到了他的悲伤,他的难过,而后在老房子睡过一晚后,我觉得,有些个心结,他就打开了。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没有魂灵,但我真的是重生的,所以我猜,他最后的释然 ,也一定是你让他释然的。

    云懿的视线,又落在悬崖下,

    而后,

    她想说,十年过去,

    我们……

    长大了,

    是不是都变得勇敢了,坚强了,可以抗的住风雨,也可以为身边的人扛起风雨了。

    所以你们,泉下有知,

    是不是,

    也都可以安息了。

    云懿的心里,是自责也是庆幸。

    她不听云里和沈熙的话,就这么不懂事的来到这里。

    但是显然,过程不论,可结果还是好的。

    而且,沈熙和云里的心魔,她看的出来,真的就释然了许多,至少,这一刻的他们,也敢于面对这里了。

    *

    云里来的时候,开的是一辆越野车,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掉转头,便开向回去的路。

    沈熙这边一共八个人,加上云里,一共九个,而越野车里,最多也只能坐下七个人。

    其实硬塞九个人也能装,但为安全起见,还是只坐七个。秦峦未成年,还是云里开车。

    而这一段环路,总共能有十多分钟,他们现在已经走过一半的距离,所以,几个人商量后,先把那些人送过去,让他们在宽敞的路面等着云懿和沈熙。

    两个人跑着过去,也不用太长时间,云里也不用过来接,因为在这一段窄路上,车子调转方向,确实很费劲。

    等云里走后,沈熙就再次拉过云懿的手,很心疼地问:“痛不痛?”

    不问还好,问完云懿就嘶的一声,眼泪巴巴的说:“痛痛痛!!!不要碰不要碰。”

    沈熙直接就说:“我背着你走。”

    云懿吸了吸鼻子的道:,这一次是痛的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

    她又嘶了一声说:“没事,伤的又不是脚。还是快点走吧。”

    沈熙摘掉自己的半指手套,轻轻的给云懿戴好,这回云懿也没拒绝,两个人便一起向前跑。

    云懿总想跑在外侧,她还是怕沈熙靠近悬崖的地方太近,会害怕。可每每她要跑到外侧时,都又被沈熙给揪了回来。

    云懿跑累停下,开始改走着,还非常不满地说:“你总揪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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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说我可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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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别太淘气。”

    沈熙随着她一起停下, 笑意浅浅地看她一眼说:“也别总把我想的太废物,你也别太操心,跑个里边外边的还要跟我争一争, 也别成天我不行我不行的, 其实……”

    沈熙轻笑出声,“我也挺行的,你总得让我表现表现啊。”

    云懿浅浅的喘着气, 觉得, 沈熙要是能够这么自觉的自食其力, 其实也挺好的, 她还挺欣慰的,遂也点点头说:“有上进心是好事,你确实也不应该就这么废物的废着, 但是不行的时候跟我说,千万别逞强。”

    沈熙:“……放心, 我行, 我真的行, 很行很行, 还会越来越行,你少操一点心行不行。”

    云懿瞥他一眼,瞧他那一副无奈的样子, “……行啊,就像我多愿意管你似的。”

    沈煕忍不住的笑了,而后两个人休息一会儿, 又跑了起来, 快要到地方的时候,便看见云里也跑了过来。

    云懿的眼睛瞪的大了大, 声音里还有一点激动,“哥,你怎么还跑过来了?”

    “我妹妹还在这儿呢,”云里说:“我怎么可能不过来。”

    云懿突然就笑的很幸福,伸手就给了云里一个“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式的大熊抱,可随后……她就痛嘶一声,沈煕蓦地眉头轻蹇,云里也啧的一声,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便拽过她的手。

    “痛……痛!”云懿的眉头也立刻就皱了起来。

    云里瞥见云懿手上的纱布,脸色又凝重几分,“给哥看看,伤的重不重。”

    “不重。”云懿眼泪汪汪地抽回手,缓一会儿疼痛,就又笑成眉眼弯弯的了,看着还非常没心没肺的样子,傻兮兮的笑,“反倒是好开心啊。”

    “还开心?”云里舍不得打她一巴掌,只能剐了她一眼的道:“联系不上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还开心?”

    云懿欢欢乐乐的脚步一顿,看了他俩一人一眼的道:“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虽然吧,这个用词有点不恰当,但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真的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呀~”

    云里和沈熙相视一眼,笑了。

    的确如同重获新生那般,这一趟,云里和沈熙的心态都改变了很多。

    所谓的恐惧,当再次置身其中时,也恍然发现,它并不是永远的都克服不掉。

    有噩梦,可噩梦也有解药。

    *

    回到家后,云懿就像个小祖宗似的被养在家里,就连吃饭,都是沈熙一口一口的喂。

    云懿看了眼自己的小爪子,纱布其实绑两天就拆下去了,手心破的地方也还好。

    就是弯一弯手指有点痛。

    可她又不娇气,这点痛,还是能忍的。

    但沈熙把她养的就像个小宝宝似的,就差上个厕所都跟着了。

    云懿看着不停地围着她身边转的沈熙,眨了眨长长的眼睫,冷冷静静地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

    沈熙笑了下,眉眼轻勾间,看起来就又痞帅痞帅的了,“养病期间,你可以蹬鼻子上脸。”

    云懿一听,神色绷了绷,不可置信,声音拐着弯弯地问:“我?又可以蹬鼻子上脸了?”

    沈煕笑着点头。

    云懿沉默一会儿,眼睛里一点一点的放着光的看着他,声音里还带着点小激动,试探地问:“那……上房、揭瓦,也可以?”

    沈熙就又笑着说了句也行,只要你上得去。

    云懿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又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从中判断,自己可以当一个活祖宗的真假性。

    而后,蓦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把自己不爱写的作业都搬到了沈熙的跟前,她还一副我也不想用你,但又不得不用你的样子说:“现在吧,我最为难的事,就是写作业了。”

    沈熙抬起眼睫看着她,云懿就把手举了起来,手指弯了弯,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试探性地,慢悠悠道:“手疼。”

    两个人相互看了三秒之后,云懿又认认真真地说了两个字,“真疼。”

    沈熙蓦地就一笑。

    云懿就又看了看他,然后伸着手,刚要费劲巴力的去拿笔,沈熙就已经把笔拿到了手里,笔还在长指间转了一圈后,说:“我写。”

    云懿受宠若惊的眨了眨眼,又缓缓地抿了抿嘴角,随之,一颗小心脏便再也忍不住雀跃。

    她又往前凑了凑,手肘拄着桌子,侧仰着头看他,笑笑的,“那……我想要吃个红烧肉可不可以?”

    “现在?”沈熙一道题都没写完,便停下了,“我去做。”

    云懿立刻就拽住了他的胳膊,高兴的不得了。

    自己说话,这么好使的吗?

    于是她又非常得寸进尺的道:“火锅配上红烧肉的话,你觉得,是不是更赞?”

    沈熙的眼尾浅浅的眯了下,点点头,“挺有创意。”

    “那要是……”云懿忍不住地吞咽了一下,还动了动眼睛说:“再配上一点点的小烧烤,那你觉不觉得,这个创意是不是就完美极了呢?”

    “嗯。”沈熙勾起嘴角,就笑得痞痞的了,他也不去厨房了,而是又坐了下来,拿起手机说:“我先点个烧烤,再点个火锅,然后就自己去做红烧肉。”

    云懿用两根手指把沈熙拿在手中的笔给夹了过来,笑的都已经眼含星星了,“那您快着点,我的肚子有点等不及。”

    沈熙瞥了眼她指尖的笔,就轻轻地咬了下嘴角,就又笑了。

    可当饭好以后,云懿:“……”

    她面前只有一碗养胃的稀粥,一块烧烤肉,和一片火锅肉,再加五块红烧肉。

    云懿一下一下的咬着牙,压着火气,盯着稀粥,幽怨道:“这么点的东西,十个手指头用不上,我就都能数得完!”

    沈熙一边慢悠悠的涮着火锅,吃着烧烤,轻轻地嗯,“也不一定数的完。”

    他瞥了眼云懿的粥道:“凭什么其他的论个数,而这个要论碗?”

    云懿又狠狠地咬了一下牙,盯着粥,颤着音道:“……一粒,一粒,数?”

    “二四六八十的这样数,”沈熙看她笑了一下说:“也行,还快。”

    云懿气势汹汹的就把脸杵了过去,还奶凶奶凶的,“我的蹬鼻子上脸呢?不是你说我可以的吗?”

    沈熙就在云懿淡定的注视下,吃完一串烧烤,他还听见云懿咽了一声口水,又忍不住的笑了。随后,抿了口水,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抱歉哦,我没想过……”

    “你登鼻子上脸后,我就什么都答应。”

    云懿眼睛一瞪!

    倒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小情绪,眼泪在眼圈里转了又转,而后,憋憋屈屈地坐下吃起自己的饭就不理他了。

    沈熙前几天刚好也领她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云懿的病好转很多,但还需要控制控制,即便什么东西都能吃,那也要少吃,在她以前的生活习惯基础上,适量的增加。

    等再养个一年半载的,要是不犯病,那就算是好了,但是也一定要多注意。

    沈熙很快吃完饭,不想再逗她,他又涮了点清汤的蔬菜和肉,还留了一串烤肉递给她,认真道:“不能再多了,你只能吃这些。”

    云懿眼前一亮,瞬间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吃的特别开心的同时,还不忘把笔塞到沈熙的手里嘱咐道:“哥哥你要快点写啊,好多没写的呢,我都快要开学了。”

    沈熙啧了一声,轻声道:“惯的。”

    而接下来的日子,沈熙和云里就是特别的忙。

    两个人的公司,运转的非常好,而他们第一个目标,就是准备拿出一笔钱,去修栖岭山上那段危险的环道。

    两个人几经商量后,觉得青虢村的原生态环境是真的不错。

    如果能做一些旅游上的开发,再做一些返璞归真的宣传,那也是非常的好。

    一来,能够让村子和社会接轨。

    二来,可以为村子的人们再谋个生计。

    三来,也可以在他们那种传统的教育上,有所改善。

    这个计划不太好实现,两个人改过好几个方案。

    *

    转眼间,就是高一下学期开学。

    天气回暖时,那段与人烟隔绝的环道上,也开始变的人来人往,悬崖边缘,正有一批工人,在小心翼翼的建起一条救人性命的护栏。

    而护栏的另一边,也正有一批工人,在小心翼翼的拓宽着山道。

    *

    晌午的阳光特别刺眼,天气热的也有些让人心烦。

    云懿睡眼惺忪的从桌子前爬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书,就给自己扇了扇风。

    她往旁边瞥了一眼,秦峦不在。

    便也没在意的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教学楼里的过道两边,一侧是教室,一侧是窗户。

    云懿刚把窗户打开,就听见有两个女生小声的嘀咕,“没想到学神竟然是个gay。”

    云懿开窗的动作突兀地一顿,转过身就皱着眉问:“你们说谁?”

    大家都知道云懿和秦峦的关系不错,两个女孩支吾半天,也没敢说出人名。

    “秦峦?”云懿等的没耐心了,直言便道:“你们在说秦峦?谁散播的?”

    两个女孩顿了一下,往校外一指,“那边,校门不远处,秦峦被人堵在那了,有个校外人说的。”

    云懿听完,便立刻朝着校外跑。

    当云懿刚挤进人群时,就听见秦峦对面的男人,满嘴脏话地说:“秦峦,老子他妈的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云懿听到这儿,从那人背后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狠劲的踹了一脚, “你他妈的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谢以哲被踢的一酿呛,瞪着眼睛猛地回头,“你他妈的谁啊?”

    秦峦的眸子深了深,对着云懿说:“走开,这没你的事儿。”

    可云懿就像没听见一样,站到秦峦身边,冷着声音道:

    “我谁?”

    “你来我们实验高中闹事之前,就没打听打听过,这个学校里,谁是最不能招惹的吗?”

    谢以哲听后,皱起的眉眼反倒是舒展开,他指了指云懿,对着秦峦就是变/态的笑了,“你就因为她,不听我话了是不是?”

    云懿对谢以哲的那种笑,特别不适,瞪了他一眼,也看向秦峦,语气很强硬地问:“他是谁?”

    秦峦抿了下嘴角,还没开口,就听谢以哲又欠揍的笑了,他还非常不屑地说:“我谁?小妹妹,你这么问他,他可不好意思回答。”

    “那你答。”云懿也勾了下嘴角,眼底凉凉的,皮笑肉不笑的就转向他说:“你脸皮厚,你来答。”

    谢以哲眸色一深,一副老子我真他妈的给你脸了的表情,又上下的打量了云懿一会儿,便缓缓地噙着笑,咬着牙呵了一声的道:“他是我的小男朋友,你说,我是他的谁啊?”

    话音刚落,都没待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脸上就猛地被扇了一巴掌。

    云懿非常有底气的怒道:“别拿我男朋友给你当靶子,犯贱!也他妈的给我滚远点再犯。”

    秦峦诧异的看向云懿。

    谢以哲没被打懵,反倒是被这句话给惊到了,刚想跟云懿动手,却又舔了下嘴角,抬起的手也指向秦峦,阴森森的就笑了,“他?你男朋友?”

    他的笑容,忽而就猥琐又禽兽了,抬眸看着秦峦,那赤/裸还带着情/欲的眸子似是能把眼中的人刺穿。

    这种眼神,看的秦峦特别不舒服,云懿也是反感的要命,可还是听见从这个人的嘴巴里,说出了一句,云懿想让他自己吃回去的话。

    他的笑,是从齿缝中传来,话语中还带着辱人的肮脏。

    他说:“你恶不恶心呀秦峦,你们做了?”

    我就是喜欢他  你不能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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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懿眼底的目光瞬间就凉了, 抬腿又是一脚,“恶心他妈到你了?”

    “怎么就不他妈的恶心死你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是吃臭虫长大的吗?”

    “我他妈给你脸了!”

    谢以哲抬起的手刚要挥过去, 就突兀的被人抓住, 僵在了半空中,与此同时,他的肚子上又重重的挨了一脚, 这一脚是秦峦踹的。

    云懿被秦峦扯到身后, 秦峦又看向突然出现的沈熙, 沈熙则是目光冷冷的盯着谢以哲, 而那双冰凉的眸子里,似乎能够刺穿人的血肉,还能将他剐的血肉模糊般的恐怖, 手背青筋凸起着掐的谢以哲的手腕不过血色,一瞬间, 就凉出了谢以哲一身的冷汗, 他还被沈熙看的浑身发毛。

    这……这位浑不是个东西的祖宗……他可太认识了。

    沈二少, 狠人一个, 谢以哲亲眼见过的,在沈熙十四岁的时候,他是怎么浑身是血的从地上爬起来, 又将対方十几个人的手指头,生生的一根根的掰断。

    整个凤城的人,没有几个人真的敢跟这位祖宗叫板, 但凡是跟他打过架的都知道, 打完,也就都成废人一个了, 他是真的不要命的把人往死里打。

    谢以哲嘴唇动了动,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惧的说了声,“二,二少。”

    沈熙眼底的神色又狠又冰凉,眼眶窄起来的样子,还多了几分的野痞。

    他的指尖顺着谢以哲的手腕,滑到他的血管上,谢以哲眉头一拧,突然地痛啊一声,就听沈熙带着那种吊儿郎当的痞劲,声音低下来,问:“你刚刚,要打谁?”

    谢以哲疼的说不出话来,额头浸着细密的汗,面部痛到扭曲,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沈熙向着秦峦身后瞥了一眼,冷凝着收回视线,便轻声的呵了一声的道:“过来。”

    云懿看似趾高气昂的,其实她也有那么一点的怂,真要是跟谢以哲动起手来,她肯定是打不过这个吃臭虫长大的王八蛋的,所以刚刚……在谢以哲抬起手来的一瞬间,她也是被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就又被秦峦拽到了身后。

    为了以防谢以哲偷袭,云懿还非常聪明的选了一个沈熙后面一点的位置站着。

    沈熙见她时时刻刻都还能有点小聪明的样子,又忍不住地轻声笑了下,问:“想怎么解决?”

    只是这声笑,再配上眼底的凉,看的还是让人身心发颤的。

    谁也看不出沈熙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只能感觉到从他的身上,散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云懿也被他的这个样子惊倒了,愣了愣,沈熙就又看她一眼,声音冷着,“怎么解决?”

    云懿蓦地回神,眼睛一亮的立刻道:“让他说上一万句対不起,并且还要大声喊,秦峦我不能污蔑你。”

    秦峦又看向云懿,他是真的没想过,有一天能够被一个小姑娘感动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沈熙的眼尾微微轻勾着,手中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逼迫感很强的声音低下来,他只対着谢以哲说了一个喊字,可也仅仅这一个字,不轻不重,却是威慑力十足。

    谢以哲表情扭曲半天,才带着哭腔的又叫了声,“二少。”

    沈熙眉头蹇着,啧了一声,可谢以哲痛的根本就注意不到沈熙的表情,他痛的满头是汗的说:“大家都是兄弟……”

    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沈熙似笑非笑的笑了,手上的力道随之加重,就像是能把他的胳膊扭断那般,而后这位爷还浑不在意的、字音咬的极轻,讽刺意味却是极强地道:“沈夫人是你姑妈,沈川是你表哥,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谢以哲就啊的一声,冲着秦峦的方向,腿上的力道一失,就跪在了地上,沈熙掐着他手腕的手仍旧没松,片刻后,才神情冷淡的说了一声滚。

    看热闹的人,此时看见沈熙这么一副煞气很重的样子,也立刻都散了。

    平常时间,沈大校草给他们的感觉,就是有点坏坏的样子,但是今天,他们也终于看到了坏人身上本来的样子,是阴狠阴狠的,狠的像个厉鬼,都不用他多做别的,只是看你的那么一个眼神,就知道这人到底有多强势多疯批多霸道了。

    云懿此刻仍旧有点怂,她也没见过沈熙这副吓人的鬼样子。

    她忽而想起,寒假的时候,沈熙対她说:“别总把我想的太废物,你也别太操心,成天我不行我不行的,其实,我也挺行的,你总得让我表现表现啊。”

    可是——

    表现的有点过了啊大哥,都吓到我的小心脏了啊。

    云懿还是有点懵,感觉,从娇娇气气的公子哥到独挡一面令人闻风丧胆的疯批大佬,总该是要循序渐进的应该有个过程的呀。

    这表现的,怎么那么猝不及防的,还……好!恐!怖!

    沈熙也懒得再装娇弱,神色淡淡的看了身后两个人一眼,说:“跟我来。”

    “我跟你走。”秦峦说,“下午还有课,让云懿回去上课吧。”

    沈熙眯了眯眼尾,又看向云懿,云懿抿了抿嘴角,瞪了瞪眼睛,半天后,憋出一句,“哥,你别打他。”

    沈熙:“……?”

    云懿看着这人还很阴翳的表情,怂哒哒地说:“也不能把他打的连亲妈都不认识。”

    沈熙挑了下眉,有点生气了,还这么维护小男朋友呢?

    云懿又鼓了鼓勇气,瞪着沈熙:“更不能把他打死。”

    秦峦一脸懵:“……”你哥跟我到底有多大的冤仇?

    云懿又下了下决心道:“我那么喜欢他,你伤他一根头发丝试试!”

    沈熙:“……啧!”

    秦峦眼睛瞪的大了大:“……”祖宗!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我终于知道你哥为什么要打死我了。

    你不说话,我还有命在,可你一说话,我……完了。

    秦峦又看见云懿更加狠了狠心的道:“我俩在一起好长时间了,我……我就是喜欢他,你不能伤他,伤他我会跟你拼命的。”

    秦峦有点欲哭无泪,“兄弟,大可不必这么奋不顾身的维护我。”我不就是喜欢个男的嘛,其实,人尽皆知也无所谓的。

    他又看见云懿准备誓死都要守住他的秘密样子,闭了闭眼,说出了句让沈熙的气场,瞬间骤冷,还能够当场就宰了他的一句话……

    “我怀孕了,他的,你要是把他打死,孩子生出来就没爸爸了!”

    秦峦,额头青筋直跳,“……”生无可恋,我是真的死定了!!!

    他感觉到身边的这位大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就眼底含笑,似笑非笑,要笑不笑,皮笑肉不笑的咬了咬牙,问:“他的?”

    那位口无遮拦的祖宗,还大义凛然的点点头,信口胡诌,“三个月了。”

    沈熙用齿尖咬了咬嘴角,又用舌尖舔了下齿贝,第一次发现,云懿这一身的胡说八道的本事,还真是日益见长啊。

    他又看向秦峦。

    秦峦:“……”感动是真的感动,但糟心也是真的糟心。他小声的说了句,“我没有,哥,我们先走,我跟你解释。”

    云懿听见秦峦这么说,心叹:这个废物!解释个屁呀,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我给你使了个眼色,你没看出来吗?丁点默契都没有!

    我哥可是说过的,谁要是敢跟我早恋,他就会把谁打死的,但是现在形势所迫,为了你以后不被非议,所以我就这么大气的牺牲了我自己,不去解释。

    不管怎么着,早恋听着也比男孩子喜欢男孩子更容易让人接受吧。

    所以,我只能承认下来跟你早恋,又为了你不被我的哥哥们打死,那我不就得说的严重一点嘛。

    姐妹我这是在救你一命啊!你的脑子怎么就这么的不机灵了呢。

    她操碎心的,就给秦峦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机灵点。

    秦峦也回了她个眼色:兄弟我心领了,你这跟我点火给你烧土炕没什么区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磕头谢恩。

    云懿小眉头皱了皱,气呼呼的转头就走,边走边嘀咕,“狗咬吕洞宾,你就等着被活剐了吧。”

    秦峦看见云懿走后,沈熙就点了颗烟,松松的夹在两指间,本就又痞又拽的气场,此刻就更加的不知道收敛了。

    他懒散的往旁边墙壁上一靠,便轻勾着眼尾示意秦峦……解释吧。

    秦峦也深呼一口气,没有女生在,男生之间的行为似乎都更加的随意些。

    他也靠在墙角,吸一口烟,先挑了件最重要的事情解释:“我喜欢男的,云懿她刚刚都是胡说八道的。”

    沈熙只是浅浅的瞥了他一眼,対这句话似乎是并不意外。

    当然,秦峦也明白,像沈熙这样的人,一看就知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不意外也正常。

    秦峦吸烟也没有瘾,在墙上弹了下烟灰继续说:“谢以哲知道我喜欢男的,缠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沈熙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秦峦又吸了口烟,垂下眼睫,沉默一会儿说:“初中的时候,我混过一段日子,在酒吧里,一个朋友介绍的。”

    “认识我吗?”沈煕问。

    “那个时候不认识。”

    “那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认识云懿以后。”

    秦峦又皱了下眉,“我和谢以哲说过的,以后不再联系,可他突然有一天又找到我,还特意问了你。也是那一天,他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

    “沈熙哥。”秦峦看他,“谢谢你今天帮我。其实吧,我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交集,我这人,人情挺淡漠的,不愿意多管闲事,和云懿关系好,我一直都觉得,只保护好云懿就够了。但是我渐渐的发现,你这人也挺不错的,你愿意交个朋友吗?”

    秦峦说的很耿直,“就是普通朋友,当然,如果你介意我的性取向,也很正常,不介意的人,我只遇见了云懿一个。”

    “谢以哲,有个表哥叫沈川,”沈熙看着他,漆黑的眼底特别深,轻吐了口烟雾问:“你知道吗?”

    “知道。”秦峦说的也很直接,“我还知道你们之间有矛盾,应该还挺大的。”

    沈熙笑了下,扔掉手中的烟头,又点了一颗,“你今天为什么会被找麻烦。”

    秦峦抿了下嘴角,笑了一声的看向沈熙,平静道:“谢以哲,以我的性取向威胁我,在去青虢村的环道上害云懿。”

    沈熙与他四目相対,秦峦说的很坦然,“我若不按他说的做,他就会把我的性取向公之于众,毁了我。”

    “那你为什么没做?”沈煕眼底的神色更冷了。

    秦峦也又点了颗烟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他深深吸了一口,又自嘲的笑了声,“你也应该看的出来,我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不糊涂。”

    秦峦说到这里,长出一口气,随后特别认真的说:“云懿是我见过的,这辈子対我最好的人。”

    “我就算是再混蛋,也绝対不会去害她。”

    “沈熙哥,”秦峦又看向他,笑了笑说:“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是一类人,但是我觉得,你的想法,应该跟我是一样的。”

    “只要跟云懿接触过的人,很难会有人不喜欢她。”

    秦峦从来没跟谁说过这么多的话,他也觉得,今天的话有点多,可自己又忍不住,忍不住,姑且就把一切都说出来。

    “如果我要是比你早一点遇见云懿,我可能真的会去跟你争一争,可晚一步,就是迟了千千万万步,在她面前,我总是会觉得自己很脏,还脏的厉害。”

    沈熙也一直觉得自己很脏,应该离她远一点,可也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一步一步又一步。

    秦峦说:“我之所以说,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一类人,是因为听过谢以哲的话,我了解过你,我们真的很像。有个有钱的老子,却同样也有个不是东西的爹。豪门的水有多深,我非常能够跟你感同身受,但是你和我又不一样。”

    秦峦的烟又换了一颗,他仰了仰头,靠在墙上,又自嘲地笑了,声音里,还透着些许的疲惫。

    “至少,你还是比我干净些,没遇见云懿之前,我堕落的连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了。”

    “所以,”

    “与云懿相处,我知道应该把自己放到什么位置。”

    “因为我的身边,也就这么一个対我好的人了。”

    秦峦看向沈熙,眼尾也轻眯了下的道:“我也不许任何人伤害她,与她比起来,我的名声,什么也不算。”

    沈熙没说什么,准备转身离开。

    “哥?”秦峦也不靠着墙面了,他说:“给你个东西,我觉得,你应该也挺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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