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猛灌
汤幼宁决定, 以后都不喜欢镜子了……
玉白色的足尖,蹬在那光滑的镜面上,莹润圆巧的指甲盖透着粉, 险些把整个镜子给踹出去。
她的足底触碰上去,冰凉一片,身后却热烫得吓人,堪称冰火两重天。
汤幼宁瘫软无力, 高高昂仰起那细白的天鹅颈, 后脑勺抵着薄时衍的肩膀,不敢往镜面多看一眼。
呼吸间,全是彼此的气息。
薄时衍替她托着身前沉甸甸的‘累赘’, 任由它们伴随着动作在掌心跳动。
嘴里抿住她耳珠,低声道:“就那么难耐么?放松点……”
汤幼宁摇头,发丝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略显狼狈。
她做不到呜呜……眼瞧着自己艰难吞吐,她吓坏了,紧紧闭上双眸, 可是印入脑海的画面却已经挥之不去……
薄时衍把她企图躲避的神色纳入晦暗的眼底, 缓缓勾起唇角:“本王抓到了——你的弱点。”
先前那么坦荡的小娘子, 原来在看见镜中自己的反应后,就会像小蜗牛一样蜷缩起来。
她从来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此刻震惊又带着羞意, 就像一枚可口的小点心, 自己咕噜着滚到了狼嘴边。
软糯香甜。
薄时衍爱极了她这模样,捧着人紧紧搂住, 耳鬓厮磨。
……只不过, 他并没有因此温柔起来。
反而一颗心越被触动, 越是忍不住发狠。
他的眼尾泛着赤红色,两手毫不客气地钳着那截腰肢,青筋勃显。
汤幼宁就像是一张弓,拱起上身,却逃离不去。
没有力气弄碎那可恶的琉璃镜,她无声尖叫,疑心自己要被捣烂了……
……
…………
大抵薄时衍是把陆谦颜的劝告给听进去了,他并没有过分折腾汤幼宁。
下午时候胡闹一场,掐着点,都没让她错过晚膳。
不过这堪称漫长的一次,已经足够叫汤幼宁两腿发颤。
从净室沐浴了出来,瘫在矮榻上好半晌起不来。
腿根处太过酸软,就像是被点了穴位一般,难以自控。
湘巧湘宜二人对于主子的恩爱很是欢喜,忍着没打趣,含笑给她呈上一碗莲叶羹。
吴老太太那边派人来发话,今晚去她院里用饭。
她们先弄点小食给汤幼宁垫垫肚子,免得到了那边,就知道埋头苦吃。
好歹跟长辈们说说话,留个好印象。
时辰差不多了,湘巧湘宜着手给汤幼宁梳妆打扮。
还没弄好,院子里突然来了两位访客,是薄无辞与薄无双兄妹俩。
小姑娘嘴巴甜又不认生,过年收过汤幼宁的礼物,这会儿一见面就蹦跶上来缠住她的手。
“汤娘子,这个是我哥哥!”
“我知道,”汤幼宁看向薄无辞,点头道:“那日见过。”
八岁的小郎君已经开始读书了,他拱手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礼,虽说还没扶正,但这是他二婶没跑了。
秦婆子早在得知他们进来时,就去厨房端乳糖糕了。
这种奶香味的小糕点,最得孩子们喜欢了,她笑道:“小郎君不必多礼,自家人随意一些罢。”
“对,”薄无双就随性得很,摇晃着汤幼宁的袖子,“汤娘子,我们可以看一眼小白虎么?夜晚好漫长等不及明天啦……”
本来跟兄长说是明日看小白虎的,可是她现在就想去看。
汤幼宁得知他们的来意,笑着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现在它长高了点呢。”
“又长高啦?”无双一脸兴奋期待。
薄无辞的脸皮薄一些,微红了面颊,小声道:“我是来与二叔一块过去曾祖母那里用饭……顺便看看小白虎。”
他没好意思直说自己是冲着小宠儿过来的,似乎有些失礼。
“那就看完困困再一块过去。”汤幼宁顺着他的话说道。
薄无辞连忙点头。
湘宜手脚麻利,把汤幼宁的发髻挽好,别上两支玉簪,更显温婉。
衣裙是清丽的水蓝盈月锦,臂弯上搭一条玉白织络披帛,娇俏又不失端正。
待会儿吃完饭应该入夜了,刚开春,日头尚短,还得备一件厚实裘衣才成。
汤幼宁领着薄无辞兄妹二人去看困困,它颇为黏人,汤幼宁搬到白霁堂住着,非要跟着一起来。
否则一天太多个时辰看不见她,它就要闹了。
这会儿听见脚步声,小白虎立即从屋里出来,趴到屋檐下等候。
它那反应与神态举止,如薄时衍所言,果然是越来越‘狗里狗气’。
或者认定了汤幼宁是自家人,所以才这般热情。
“哇!”薄无双仿佛头一回看见小白虎一般,很是捧场,拍手问道:“哥哥,它看上去威武不凡,对不对?”
薄无辞没接触过此等猛兽,往前走时还有几分紧张:“看得出来,以后必定是森林之王。”
汤幼宁听见这话很高兴,伸手去揉它脑袋,“困困当然会不负众望。”
小白虎嗷嗷叫了一声,它的嗓音不再稚嫩,但那股憨傻一如既往。
林春生说小老虎没有那么快离开母虎独自狩猎,现在这样半大不小的,肯定还没到时候。
不出意外,汤幼宁还能养它一段时间。
这些是建立在它一直温顺的基础上。
在白霁堂,大部分是十澜帮忙盯着它,一旦有过激伤人的举动,就意味着小白虎不再适合与人同居一处,要被迫提前独立了。
幸而目前不曾发生过。
汤幼宁带着两孩子看小白虎,没让他们过分接近,也不准上手去摸。
看完就跟薄时衍会合,他刚从书房出来,与他们一道去吴老太太那里。
今日这个晚餐,只是寻常家宴,大家聚在一块吃喝热闹。
顺道,把拟好的两个宜嫁娶的吉日列出来,从中选取一个。
最近的一天是三月六日,大概剩余不到四十天,筹备起来,或许会有点赶。
还有一个是四月廿九,吴老太太觉得这个最合适,不过,等的时间又长了点。
“就三月六吧,”付氏先开了口,“大家都知道圆圆是扶正的,咱们走礼仓促些也不妨事,把场面做足了就行。”
吴老太太略有些迟疑,“若是仓促,怕外头人说咱们怠慢轻视。”
有时候议亲的三书六礼,就是需要拖长时间,以此来彰显男方的诚意。
不过,寻常人家都是提早就相看了,十四五岁的年纪,成婚定在两年后比比皆是,他们情况不同,自然不能比。
吴老太太一想到薄时衍都二十好几了,就恨不能明日成礼。
付氏同样如此,她掩嘴笑道:“老太太,咱们能等,我怕应煊等不起,这万一他把另一桩喜事给提前了……”
她这话给吴老太太提了醒,虽说抵达京城也没多久,但一些事情瞒不过她这老婆子的眼睛。
小孙子嘴里叼着鲜嫩一块肉,哪有不吃的,佳人在怀,这样乖乖巧巧的,只怕每天都想含在嘴里!
那么另一桩喜事估计很快就会来了?
吴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道:“那就三月六,老身明日入宫,去求一道赐婚圣旨。”
圣旨的意义不必说,对于女子而言,是莫大的殊荣。
而她亲自去求来的,代表了薄家对汤幼宁的认可,即便婚期仓促,外人也不能恶言挑剔。
两位长辈考虑如此周到,薄时衍和汤幼宁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老老实实行礼道谢。
婚期便定在了三月六。
*******
整个摄政王府忙碌起来,有付氏和曹雨薇婆媳二人主张操持,让陈管家轻松不少。
汤幼宁最近没跟乐萝朱伏梅见面,不过第一时间写信告知她们喜讯。
乐萝话多,回信很长,足足好几页纸。
她说她早就好了,不过她爹不给随便出去玩,还逼着她吃补品,吃了那么久足足胖了一圈。
眼看着小衣都紧了,她觉得若是一直胖下去,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像圆圆一样圆滚滚。
汤幼宁看到这,忍不住低头瞥一眼自己,撅起嘴巴嘀咕:“圆滚滚有什么好,每天都要被人又揉又咬。”
平白招的。
信里还提到了顾旋,乐萝说他们两家人见过一面,她还单独跟他聊过。
乐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当面到来。]
汤幼宁没想到她居然学会卖关子了,半点没有朱伏梅实诚。
朱伏梅也在信中提了近况,并且报出一件喜事,她家里同意与陶迟议亲了。
至于详细缘由,信件里不便细说,定亲是否能够顺利,也还拿不准。
目前只是勉强同意了,若是之后商议不到一处去,那婚事可能就此作罢。
汤幼宁对两位小姐妹的事情颇有些好奇,只管等着见面之时问个清楚。
秦婆子提议,等等回去汤家待嫁,就可以邀请县主与朱娘子过来小住。
出嫁那日,还能让闺中密友送嫁。
摄政王府是不太方便,毕竟不是娘家,而且府上为了婚事忙乱,又有那么多位长辈在。
小娘子们拘束着,闹腾不开。
汤幼宁觉得有理,欣然同意,与她二人约定过后几天见面。
嫁妆那些已经送到了汤家,薄时衍派人去打过招呼,彭氏哪敢有二话,忙不迭地准备腾一个大院子出来。
被汤幼宁拒绝了,她只需要以前那个陪伴她成长的小院落。
彭氏无有不应。
她对这个庶女的遭遇,起初是极为震惊不可置信,她太清楚汤幼宁的脑袋瓜有多迟钝了,没想到能有如此造化?
震惊过后就是喜出望外,且不说她与庶女关系如何,人实打实的姓汤,是她儿子的亲妹妹!
多少人想跟摄政王府沾亲带故不得其入,尤其是王府的主子少,那些人削尖脑袋也找不到空隙。
现在,她汤家一跃成为薄时衍的岳家,京城绝无仅有的一份!
哪怕摄政王府冷淡,高不可攀,彭氏也不介意。
汤奕宗在国子监两年了,秋闱落榜,他们没有任何助力,能有一个响亮的名头,就已经能方便许多。
彭氏是个聪明人,这节骨眼,须把汤幼宁捧得高高的,她才能趁机蹭两口肉汤。
因此,不必摄政王府发话,自己就去把那小院给修缮装点了一遍,只等人回来待嫁。
转眼便是二月底。
汤幼宁要回娘家去住一小段时间,直到成亲那日,从正门重新踏入此处。
她走后,白霁堂也要重新布置,新妇入门,一切笼箱衣柜,通通换一套新的。
这些家具,薄家早就给两个儿子准备好了,不过薄时衍拖后了这么久,期间又增添了许多。
明日,薄时衍要送汤幼宁去汤家,顺道与彭氏淡淡,问一些汤文樊的事情。
他暂时,要与她分开一段时间。
才刚入夜,汤幼宁就被抱着丢到了宽大的床榻里面。
床边这身形颀长的男子,压迫感十足,一副准备用今晚把后面几天给讨回本的架势。
汤幼宁开始为婚后的日子担忧了,“不是昨天才做了肉搏戏么?”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精力充沛?
“是你不好,”薄时衍一手放下帘帐,居高临下望着她:“你说我长这模样不好,让你吃力难受,你不也如此?”
“什么意思?”她愣了愣,没听懂。
薄时衍已经上手了,动作熟练地剥开荔枝壳,嗅着那清甜香味,喉间干渴。
“你总是在勾着我,叫我的自制力宛如摆设……”他俯身,轻轻问道:“知道第一回是在哪里么?”
汤幼宁秀眉微蹙,“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晚又逃不过了,她体内余毒早就没有了,他却还是这般猛灌……
心中这么腹诽着,忽然她整个人被掀起,翻转过去背对他趴着。
薄时衍宽大的掌心,按低她纤薄的肩膀,致使那桃臀高高翘起,腰线蜿蜒……
就是这一幕,那时她心无旁骛,眼里只有珠子。
薄时衍半敛下眼眸,大掌一拍那肉瓣,它终究是落在了他手里。
招惹了他,是要负责的。
72、只多不少
汤幼宁汗湿的小脑袋瓜, 一头扎入枕头里,嘴里呜呜咽咽的哭。
“我腿疼……”
跪太久了,即便底下垫着厚实绵暖的被褥, 膝盖也顶不住这样反复磨蹭。
况且,她还要承受来自身后的力道。
起初顾不上膝盖,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才意识到它们可怜兮兮的伤情。
估摸着明天可能会浮起青肿。
薄时衍知道怀中这具躯体有多娇i嫩, 非常好商量的停下来, 给她翻个面。
他拿来另一个枕头垫在她后腰处,一手抬起那细长的玉i腿,低头在红彤彤的膝盖上亲吻一口。
“等会儿给你抹药。”
“等会儿?”为什么不是现在?
汤幼宁望着他斗志昂扬的模样, 产生退意,“……我好累,明日不可以起得太迟……”
这人莫非忘了,她要回汤家待嫁?
薄时衍没忘,握着她的细i腿,缓缓往下一沉, 哑着嗓音道:“我送你去, 不会耽误时辰。”
“……”
汤幼宁一口气被堵在嗓子眼, 两手徒劳地揪住锦被。
她艰难吃下,止不住的颤栗,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甚至没空去表露自己对他的不信任。
薄时衍长了个会哄人的嘴, 在床上骗她的次数越来越多。
汤幼宁已经不相信他说的‘马上结束’‘轻一点’‘最后一次’了。
果然, 后面似乎感觉不到时间流速。
汤幼宁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任由摆布。
什么时候被带去净室都没印象, 软哒哒的陷入干净被褥中, 呼呼大睡。
她像个小暖炉, 温软生香,薄时衍两手抱着,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慰。
这是他选择的妻子,与自己无比契合。
他很满意。
*******
第二日。
薄时衍果真没有让汤幼宁错过时辰,到点就让打水进屋,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给她擦脸,强行清醒。
天知道,以汤幼宁的睡眠质量,她几乎从未体会过这种睡不饱的状态。
这会儿睡眼惺忪,表情呆滞。
差点要勾出薄时衍那不曾存在过的负罪感了。
他修长的手指挠了挠她小下巴,道:“中午多睡一个时辰。”
汤幼宁抿着小嘴,慢吞吞回了一句:“之后几天,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话听上去,满满是松一口气的意味。
薄时衍眉梢微扬,“还没成亲,就嫌弃本王的触碰了?”
“也没有,”汤幼宁一脸老实,道:“起初是舒服的,只是后来太累了……”
又累又热,体力流失,只想躺下好好歇着,然而这人经常没完没了。
大尾巴还总是对准最叫人难耐的地方捣弄……
汤幼宁无法准确形容那种感觉,似乎有什么要在体内炸裂,让她慌不择路,只想逃离。
到最后,避无可避,酣畅淋漓。
汤幼宁想着,有模有样叹了口气,“原来成为妻子,是这么辛苦的事情。”
她知道肉搏戏是怎么一回事,夫妻敦伦,时常如此。
差不多要做到她怀上宝宝,才能彻底休息?
难怪那些男人三妻四妾,莫非是怕妻子承受不住?
大户人家的媳妇还得帮忙操持府中事务,岂不是日夜操劳?
薄时衍一掐她软乎乎的脸颊,面无表情地戳破她的猜想:“其他人,没有那么持久。”
“什么意思?”汤幼宁满脸天真。
他虽说对此所知不多,却有基本的常识:“是本王天赋异禀。”
这样半点不谦虚甚至有自夸倾向的话语,让汤幼宁一愣。
单纯的小娘子不曾接触过这方面,就连听说都没有,无从比对。
先前依稀从凌筎那里得知,鸭蛋大的头部就已经胜过旁人了,没想到其它方面还有天赋异禀一说?
“所以,就我会特别辛苦是么?”汤幼宁不禁犯愁,觉得自己有点吃亏。
偏偏这亏已经吃进去了,想吐都没办法。
“小傻子,”薄时衍大言不惭道:“大家都认为越大越好。”
“我不信,”她竖起眉头:“你自己怎么不来试试?”
薄时衍:“……”
两人说着私密话,梳洗完毕。
汤幼宁被衣衫整洁地抱到餐桌前,热气腾腾的鱼片粥,勾醒了她的辘辘饥肠。
冬日水冷,鱼儿修生养膘一整个季节,每一尾都肥美得很。
新鲜打捞起来做成鱼片,刀工均匀,色如雪玉,嫩若豆腐,入口鲜香。
汤幼宁昨晚消耗不小,足足喝了两大碗粥,并着其它小食早点,食量可观。
她的手心抚上小肚子,一脸满足乐呵。
薄时衍想抱着她出去坐马车,被汤幼宁拒绝了。
一顿早点的功夫醒了神,这会儿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自己能走。
不需要被抱在怀里。
汤幼宁不是怕招人眼,没有人会觉得她高调,反而习以为常。
后院那群美人过完元宵节就被遣送回去了,如今府里下人们,全都对雪鸬园众人服服帖帖。
主子如此恩爱,没有其他人插足的余地,平日里搂搂抱抱的,那不是很正常么!
不说下人们心里明清,就是那些姨娘们,也瞧得清楚,她们留下来没有任何指望。
凌筎的离开,让美人们发现了自己往后余生的另一种生活方式。
摄政王府完璧归赵,还送上可观的遣散费,她们可以归家另嫁。
真金白银握在手里,嫁妆丰厚,完全可以挑选门户低一点的郎君,拥有自己的小家,生儿育女,好过在深宅大院活守寡。
当然,这些庶女,大部分没有凌筎在家中的地位,这一点陈管家也考虑到了。
他让后院的两位管事嬷嬷留意着,帮助小娘子们守好手中的银钱,若有家里人逼迫抢夺,可以向王府求助。
除非是自己脑袋不清醒,巴巴的把银子都交给娘家,这种事旁人怎么帮也是无用。
在摄政王府做了一两年姨娘,好歹年岁上涨,不是那么懵懂不知事,她们明白手里头银子的重要性。
王府后院不克扣吃食用具,每月领取月例,除此之外,没有其它进项。
平日里想买点衣裳首饰或者零嘴,都得自己掏腰包,钱当然很重要。
摄政王府这个做法仁至义尽,小娘子们都不是蠢人,安安生生回家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没有一个闹腾的。
此事动静大,惹得京城争相乐道。
人们看个稀奇,那些有权有势的男子,哪个不是贪得无厌,美人越多越好?居然还有往外送的!
不过,薄时衍一直以来跟他们不一样,原先不近女色,大家都说他不行呢。
要么就是有龙阳之好?
即便现在,也有人偷偷猜测,他故意把汤氏捧上王妃之位,说不准是在欲盖弥彰。
汤家小门小户,就算知道摄政王身患隐疾,也不敢说不敢闹。
多合适的人选!
只管看着,以后这汤娘子能否顺利怀胎了。
否则这私底下的流言,难以杜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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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马车吱吱悠悠驶向汤家,嫁妆那些早就分批送过来了,这会儿携带的是汤幼宁日常的衣箱用具。
彭氏带着汤奕宗早早到外头路口迎接,诚意十足。
一方面是想让她儿子跟着沾点光,另一方面,是出于对摄政王的畏惧。
去年秋闱前夕,汤奕宗跟同窗当街闹事,都被扣押了几天,赶在科考之前放出来。
此举对薄时衍而言轻飘飘的,过后就忘了,但对彭氏却是个不小的敲打。
她本就得罪了庶女,汤奕宗还不长眼地上前冒犯,对方随时可以发难。
彭氏到处走关系,汤文樊去世后,儿子不争气,国子监两年勉强考个秀才,以后汤家在京城如何立足?
摆在眼前明显是一条下坡路。
她的父亲承了帝师的名头,如今在家养老,丈夫昔日同僚勉强也能说上话。
可是再过个八年十年,就什么都没有了,彻底从官宦人家沦为破落户。
这节骨眼,旁人得知他们被摄政王所不喜,不需要薄时衍发话,那些鼻子比狗还灵的家伙,自然而然会踩着不给汤奕宗出头。
虽然……汤奕宗目前没有显露什么才干。
但是不妨碍彭氏一腔慈母心肠,去替他铺路。
尤其是吴老太太亲自入宫求来赐婚圣旨,早就传遍了京城。
大家都说,薄家并未看轻姨娘扶正的小庶女,是个厚道人家。
这般造化,寻常人哪遇得上,不知有多少小娘子羡慕不已。
章宸帝不仅给了圣旨,还命内务府送来许多赏赐,给汤幼宁一品诰命,薄时衍简在帝心。
最近时日,到处都是摄政王府的消息,街口稚童都知道薄时衍要成亲了,还是被多方祝福的婚事。
就连那些老臣子,都表示恭贺,要来讨杯喜酒喝。
摄政王位极人臣,又手握兵权,一直以来难免惹人揣摩,若他娶了哪位大家闺秀,那真要诟病他们两姓联手了。
江立棠去年是被薄时衍提议起复的,回到朝中,不少人要给他戳上摄政王府的印章。
这老头的脾气本就古怪,为了避嫌,更是躲得远远的。
得知薄时衍并没有拿自己的亲事去谋夺什么助力,他才松口气,认定摄政王是为大堰着想,才把他召集回朝堂。
江立棠决定要去王府喝杯喜酒,他这个态度上的转变,与一些板正的老臣不谋而合。
薄时衍的亲事,已经是全京城瞩目的程度。
这么多大人物,彭氏只希望他们记住,汤幼宁有个兄长,名叫汤奕宗!
心中打着小算盘,恭恭敬敬把两人迎进汤家大门。
汤幼宁打量着里面的一切,两年多没回来,熟悉又陌生。
大致上的格局未做改变,不过细致处有许多不一样,汤奕宗多了个儿子,还有一位姨娘。
汤家人口有所增添。
汤幼宁扭头望向彭氏:“我想先去看爹爹。”
彭氏笑着一点头:“理应如此。”
她在前头带路,领着他们去小祠堂,给汤文樊上香。
祠堂并不大,在一旁的角落,还把汤幼宁生母谚氏的灵牌给摆上了。
估计是考虑到她要一同祭拜,事先给准备好。
原先在王府,父亲祭日那天,秦婆子会安排供品给小娘子祭奠烧纸。
不过没有灵位。
今日,她瞧着父亲的名字镌刻上头,顿时红了眼眶。
不过,汤幼宁没有哭。
她才不是爱哭鼻子的人,父亲刚去世那会儿,她天天哭,现在时隔两年,已经好了许多。
汤幼宁带着薄时衍,给父母二人先后上香。
彭氏很有眼力见地退出去,在外等候,不做打扰。
那谚氏她确实厌恶,不过人死的早,这么多年即便是恨意也没有那么长情的。
把她的牌位给弄上去,没道理因为一个死人而妨碍活人的前程。
彭氏的识时务,就连秦婆子都忍不住感叹。
原先有多可恶,现在就有多可笑。
欺负小庶女的时候,尽显刻薄,眼下却是一副标准的主母该有的做派。
汤幼宁对彭氏不怎么关注,也没上心,她认认真真的把薄时衍介绍给父母认识。
“爹爹,以前奶娘说摄政王府是不错的养老去处,现在王爷让我做王妃,往后余生定然不愁吃穿,你就可以放心啦……”
汤幼宁认认真真磕了头,起来时,发现薄时衍在觑眼瞧着她。
他眉梢微扬:“圆圆就这点追求?”
不愁吃穿?养老?
“不止,”汤幼宁回道:“我还要自由上街,吃喝玩乐哦。”
这可是他们早就说好的,就算成为王妃,也不能拘着不给出门。
她还要继续跟乐萝她们往来,一起聚会。
薄时衍听明白了,她所考虑的种种,其中就是没有他。
给她养老,给她自由,就乖乖回来做王妃了。
全然跟他本人没什么关系?
真是无情呢……
薄时衍捏着她的小手指,低声道:“无妨,来日方长,我可以给你的,只多不少。”
汤幼宁立即想到了昨晚,迟疑着道:“……也别太多吧?”
作者有话说:
推预收《被太子胁迫日常》
(强取豪夺,男主很坏,女主很怂)
当今太子清俊雅秀,怀珠韫玉,性情温良。
这么一个端方君子,竟被曲瑶兮撞见杀人现场。
他唇畔微挑,漫不经心,徒手拧断了小宫女的脖子。
那眉目间的邪肆,叫曲瑶兮心慌不已,完了,她撞破了他的伪装……
身为继后的侄女,她没有被灭口,眼看着这白玉无瑕的太子,内里承载了怎样恶劣的魔鬼。
曲瑶兮遭受了威胁,猫抓耗子般的戏弄,甚至,在他中了毒药之时……
“过来。”
裴亦霄深沉的目光笼罩住她,捻去手里的血珠。
曲瑶兮直接吓哭了!
后来,她成了太子妃,所有人都说继后好手段,把自己侄女塞入东宫。
曲瑶兮坐在裴亦霄怀里求饶,他眉眼弯弯,笑容残忍:“哭大声点。”
她泣不成声,守口如瓶有什么用,他根本就不会放过她呜呜……
面具底下的真实,晦暗而危险。
73、小坏蛋
给双亲上香完毕, 汤幼宁无声凝视生母的牌位。
谚氏,以陆谦颜的名字,作为她的姓氏。
想来, 她是真的忘不了昔日相伴成长的意中人,他们太过熟悉彼此,反而是爹爹这个后来者,拍马也赶不上。
不过, 汤幼宁并未因此认定父亲一厢情愿, 她印象中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愁思,或者是对娘亲的怨怼。
或许是另一种旁人不了解的情况。
从祠堂出来后,两人被请到正堂上座奉茶。
有薄时衍在, 汤奕宗一脸老实,没敢对妹妹说半句狂言,他身旁的妻子周氏,笑呵呵地领着两个孩子给他们认亲戚。
汤奕宗的大女儿今年六岁,汤幼宁离府时她四岁,已经有了记忆。
新添的小儿子一岁余, 未曾谋面, 这会儿都能跌跌撞撞跑起来了。
一大一小俩孩子, 并排站着给汤幼宁见礼叫姑姑。
汤幼宁没应。
孩童是最不擅长说谎的,这小侄子什么也不知道,一脸懵懂, 那大侄女却神色勉强。
她不明白了, 为什么这个小傻子回来,她就要被娘亲和祖母耳提面命, 逼着露出笑脸喊姑姑。
以前可从来没喊过。
小姑娘高高翘起嘴巴, 为着被训话而不高兴。
汤幼宁和薄时衍瞧得清楚, 也不至于跟个孩子较劲,他们是一张白纸,言行皆是受到大人影响。
薄时衍挥手,让他们把孩子都带下去,只留下彭氏一人。
周氏笑容尴尬,汤奕宗则满面惶恐,拱手道:“王爷,我们已经反省过了,就留下来跟妹妹叙叙旧吧……”
他可是装了一肚子的话想央求妹妹呢。
薄时衍淡淡一抬眼皮,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
一语不发,也没冲他释放什么威压,却已经让汤奕宗乖乖知难而退。
他连忙带着妻儿一同告退。
彭氏脸上还算镇定,心里难掩忐忑,她知道汤幼宁在汤家所遭受过的事情,瞒不住摄政王府。
不过那边一直没动静,只希望对方高抬贵手,莫要与他们一般计较。
薄时衍也不跟她卖关子,直言问了汤文樊和谚氏的事情。
他丝毫不提陆神医,也不说陆云苓这个名字。
彭氏没有察觉丝毫异样,只以为他们是想跟她翻旧账。
她两手绞着帕子,在腹中打着词稿,汤幼宁见状,道:“嫡母不必多心,我只是对姨娘心生好奇,她与父亲有何过往?”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即可。”薄时衍缓声附和。
彭氏没忍住,略带几分惊讶的眼神,挪到汤幼宁身上。
她一直感觉,这个庶女回来后与以前不一样了。
起初还觉得是因为身份转变,所以如此,现在看来……
她好像变得灵光了点?
虽说还是那张脸,娇俏明媚,眼神纯然,不过仔细一看,通身透出来的那股劲儿,确实不同。
懵懂那会儿不问生母,现在脑子通透了,心生好奇,倒是说得过去。
彭氏思索一番,心中稍定,反正摄政王府若想给她下马威,她怎么躲也没用,索性就坦然面对。
她回忆往事,捡着能说的告诉他们。
“你母亲成日里不出院门,也不爱理会旁人,起初我以为她在轻视我,后来想着……应是身子不太好?”
这是彭氏的猜测,谚氏生完孩子突然早早死了,全然在她意料之外。
看着还挺健康的小娘子,不像有何不足之症。
彭氏接着道:“你爹爹待她极好,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里塞,她过世后,物件封存在长芳阁,幼时你进去过。”
“我?”什么长芳阁,汤幼宁想不起来了。
汤家的宅子并不很大,长芳阁是一个很小的阁楼,收存了谚氏生前用过的遗物。
是汤文樊把它们收起来的,彭氏本来不同意,但——
谚氏的死状颇为不光彩,当时惊吓住了她,哪怕后来丈夫死了,她剥夺了庶女院里的东西,也没去动长芳阁。
彭氏信佛,觉得晦气。
思及此,她面上的神情微有变化。
薄时衍一直留意着彭氏的举动,细微的反应逃不过他的双眼,“你有话直言,作何隐瞒。”
彭氏连忙摇头否认:“长芳阁我没去动过,王爷明鉴!”
薄时衍闻言,轻嗤一声:“圆圆的物件你都扣下了,却不动长芳阁?”
死人哪能震慑住贪婪?
彭氏被他的问话给镇住了,没料到这么快就揪住她的破绽……
薄时衍:“说。”
彭氏两手揪着手指,颇有几分紧张,她道:“一些家丑不宜朝外宣扬……若王爷想听,还请莫要胡乱猜忌……”
汤幼宁也想知道,“既然是家丑,自不会往外说。”
彭氏看了她一眼,艰难开口:“谚姨娘她……乃是暴毙而亡,七窍流血……”
本来她不知道此事,从入殓到下葬,汤文樊亲自派人行事,完全无视她这个正妻的不满。
还是后来,她管家时候抓住了一个老婆子的错处,她为求自保,选择道出秘密,透露给她。
彭氏心中惊骇,起初是害怕,老爷该不会怀疑是她做了手脚吧?谚姨娘的死状显然不寻常啊!
深宅大院,妻妾相互挤兑的事情,在京城也不是新鲜事。
继而疑惑,好端端的一个人,是得了什么厉害疾病?会传染么?
彭氏为此担忧过,因为嫌晦气,所以不动长芳阁。
这会儿把事情吐露出来,立即自辩道:“倘若我有什么不妥行径,定然不会如实相告。”
汤幼宁立即猜到了情人蛊的毒素。
陆神医说没有子蛊安抚的母蛊,会叫人毒入肺腑,难以根治。
而陆云苓在蒲兰谷长大,自身也是医者,携带了解毒的木莲香丸,才得以拖延那么久,生下一个孩子。
画卷里那样神采飞扬的大美人,最终居然七窍流血而亡,汤幼宁感觉心里有点难过。
她突然后悔把陆神医给带到汤家来了。
原先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思前想后,认为应该给当年的恩怨做个结尾,于是同意他低调跟上。
汤幼宁的条件是,此事绝不外泄,她不能让父母死后还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跟旧情人而且还是义兄牵扯不清,谁知道外人的会如何评价。
必然是非常难听。
陆谦颜同意了,他本就没打算宣扬此事,哪怕很想把陆云苓的尸骨迁走,把她妾室的名头抹去。
他克制住了。
他没有资格那么做。
汤幼宁把人带进来,唯恐自己做错了。
她娘临死之前,是否深含恨意呢?
她有没有怨着陆神医,不愿再看见他?
*******
“带我们去长芳阁。”薄时衍站起身,侧目望向彭氏。
后者不好拒绝,也没理由推拒。
不过心里纳闷,她说了谚氏的死状,怎的这两人没有太过讶异?
彭氏按下心中思虑,在前头带路,走向汤家后院角落里的小阁楼。
此处封尘已久,也不怎么修缮,说不上破烂,只是瞧着灰扑扑的,木漆颜色老旧。
小阁楼上了锁,钥匙在彭氏手里握着。
打开后,里面已铺满厚厚一层灰。
薄时衍让彭氏在外头等着,自己与汤幼宁一同入内。
东西都归置整齐,两人大致翻看一圈。
因为太脏的缘故,不方便仔细翻动,怕弄脏了箱子里。
汤幼宁道:“应煊,你且先回去,明日我过来打扫,再查看娘亲留下的物件。”
“你自己可以么?”薄时衍不太放心,怕她拿捏不住惯常看碟下菜的彭氏。
“我可以。”汤幼宁抿着小嘴道:“我都要成为摄政王府了,岂会任人欺负?”
她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了好嘛!
再者,现在是嫡母和兄长有求于她,难道还敢没有眼色?
见她这般表态,薄时衍便不多言,两人一道从阁楼中退出去,问彭氏拿来钥匙。
彭氏早就猜到他们会有此一举,顺从地把钥匙奉上,没有二话。
薄时衍还有事在身,他要走了。
临行前,命令十澜跟好汤幼宁,还把焕星与一队护卫交给她,听从调遣。
他从腰间摸出一枚摄政王的令牌,递给汤幼宁,“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即便是在宫里,也可以派人进来。”
“凭它可以入宫么?”她乖乖伸手接过。
“嗯。”薄时衍一点头。
瞧他这副把人看成眼珠子的模样,彭氏简直难以置信,小庶女真就把人收得服服帖帖?
她安安静静,不做打扰,等等送走了王府的马车,才回过头来。
彭氏掏出帕子轻压眼角,“圆圆,以前是嫡母对不起你,如今你直上青云,切莫往心里去才好……”
汤幼宁没应她,道:“我想回去休息了。”
她大早上起来,怕耽误离府的时辰,惹来长辈询问,这会儿早就困了。
身上也累得很。
彭氏却不甘心放过表露心迹的机会,假意抹泪道:“你即便怪罪,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兄长毕竟与你血脉相连……”
“哥哥老是欺负人,”汤幼宁的记性好着呢,“叫他无事别来我跟前晃悠,否则我对他不客气。”
汤奕宗当年故意引着卓尤深来见她,那会儿她就是生气,现在细细想来,着实心寒后怕。
倘若那时她被卓尤深得逞了,只会成为贱i妾。
没有被纳进门就失去清白,一个小庶女的未来会是怎样呢?
汤幼宁不清楚汤奕宗作何想法,她只知道,哪怕是素不相识的路人,也没有几个这般主动推人去火坑的。
什么兄妹之情,从未存在过。
汤幼宁不与彭氏多言,丢下她返回自己的小院里。
有湘巧湘宜拦着,彭氏别想跟上去给人添堵。
最欣慰的是秦婆子,她方才忍住没出声,小娘子才是正经主子,不能一直躲在奶娘身后,那样的姿态太过柔弱。
她自己站出来了,叫彭氏知道,今非昔比。
“果然经人事后就长大了!”秦婆子双手合十,直念菩萨保佑。
这样的小娘子,她才不担心被人欺负。
“因为我不笨,”汤幼宁拉住她的衣袖,“奶娘,我不是小傻子,对不对?”
“对!”秦婆子高兴的揽着她,笑道:“没有人会再这样叫你了,彭氏与你说那么许多,不过是想拐着弯巴结上王府。”
“巴结?”汤幼宁想了想,道:“哥哥那人不好,做什么都不合适,尤其不能当官!”
他们别想借势,回头她就跟薄时衍说,汤奕宗难以担任官职,无论什么都不行。
“爹爹唯一的儿子是这幅德行,也不知他会不会伤心?”
汤幼宁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定然要报复回去。
养不教父之过,秦婆子不禁叹气,汤老爷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软。
若是娶得贤妻,必然和和美美,一辈子不红脸。
偏偏是遇到彭氏,大郎君就是她一手养歪的,老爷也得平坦点责任。
“咱们不想那些不开心的,”秦婆子笑着开导:“眼下婚期临近,多大的喜事儿!以王爷这劲头,想必很快就能怀上。”
她可都瞧着呢,跟付氏一样担忧,在成亲之前弄出孩子。
幸好没有,正好过门之后喜上加喜!
话题突然绕到自己身上,汤幼宁愣愣抬手,轻抚平坦的小腹,“孩子?”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凝眉思索:“万一应煊他教养不好怎么办?”
要是生出一个小坏蛋,她想想就好气!
作者有话说:
不会那么快有孩子哈
74、义父
秦婆子不明白她为何有此思虑, 笑道:“王爷怎会不擅教养?整个摄政王府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他知人善用。”
上位者若是凡事亲力亲为,那得多累?
养育子嗣同样如此, 须得请来严师名师,多方管教,绝不会让孩子长歪!
汤幼宁也不争论此事,她掩嘴打个呵欠, “我困了……”
昨晚被折腾得腿软, 现在只想躺下好好歇着。
至于以后的事情,暂时不是属于她的烦恼。
秦婆子见状,不多闲话, 替她把榻上被褥给铺好,让好好睡一会儿。
刚过完年,春寒料峭,屋里还得摆上两个炭盆。
厚实的大棉被一盖,汤幼宁闭眼就陷入睡眠。
湘巧湘宜安静的退到外间候着,喝茶吃菓子, 听秦婆子提醒一些汤家的事情。
实则不需要多提醒, 汤家大郎君什么德行, 去年在大街上就见识过了。
汤奕宗与人当街斗殴,发现汤幼宁的马车,过来求救便罢了, 还想把自己妹妹推出去。
卓尤深的事情没有摆在明面上说, 不过两个丫鬟都不笨,哪能瞧不出猫腻。
必然是嫡母嫡兄把小庶女当做物件似的拿捏, 以为自己可以随意处置。
想想就叫人作呕。
现在他们夹起尾巴做人了, 却不代表汤幼宁必须选择原谅。
平日不积德, 临到头后悔求饶,已经太迟了。
汤幼宁一觉睡得踏实,被唤醒时差不多要用午膳了。
她睁开眼,对着头顶上陌生的床幔愣了愣,才想起自己不在摄政王府,回娘家待嫁了。
“娘子还困么?”湘巧笑着拧了热帕子过来,道:“不能睡多了,夜间难以入眠。”
汤幼宁觉得有理,坐起来一伸懒腰,“也不是很困了……”
她接过帕子擦脸,一边问道:“陆神医可曾过来?”
湘巧一摇头,“没呢,许是猜到你在休息。”
“还以为他会迫不及待来问我。”汤幼宁从床上下来,收拾好衣裙。
外间饭菜摆上了,一个人的分量不多,小碟子一一摆开,四菜一汤。
这是在梨恬院的小厨房里所做,厨娘是从王府随行而来,手艺深得汤幼宁的认可。
在这个住了十多年的小院,再一次独自用饭,汤幼宁不禁生出点感触来。
回想起来,那样简单枯燥的日常,竟然变得非常短暂。
一切都不同了,又似乎没有变化,好像她又在等着爹爹忙完回来,听他说话。
彭氏把梨恬院修缮过,她并未改动内里的格局,几乎都保持原样。
汤幼宁置身其中,难免会有触动,不过在食物入口的那一瞬间,任何想法都消弭无形。
在王府里熟悉的菜肴刺激舌尖,把她生生拉了回来。
到底是不一样了,嗅觉味觉以及其它差异……
*******
汤幼宁用餐过后,立即去往长芳阁,亲自打扫。
涉及她生母的遗物,可能还藏有什么私密事情,湘巧湘宜没有抢着去做。
只提了水在外头,帮忙递干净帕子。
汤幼宁沉浸在里面,好一阵忙活。
结果并没有什么突破性的发现。
或许是娘亲跟随爹爹的时日太过短暂,根本来不及留下多少痕迹。
她所拥有的东西,都是汤文樊给的,无非是些较为值钱的物件,瞧不出特别之处。
好像,未曾涉及多少爱恨纠葛。
两人就跟寻常的家主与妾室一样,搭伙过日子?
汤幼宁略翻了翻,没多久便选择放弃。
没有发现可能也是好事,不论过往沉重与否,都已经伴随着两人的去世落下帷幕。
戏台散场,看客何须代为介怀?
就当做他们两相欢喜好了,想来爹爹不会介意陆神医的到来。
汤幼宁找到了一枚玉佩,雕刻成小药炉的模样,与陆云苓的出生不谋而合。
她拿着它,去客房小院见了陆谦颜。
来到汤家后,陆谦颜原本有所恢复的精神气,似乎又被掐下去了。
范子悬随行照顾他,忧心忡忡,认为师父非要来陆云苓夫家的举动,全然是自己找虐。
何必呢?!
师父一心给汤娘子送嫁妆也就罢了,毕竟她的身世与蒲兰谷脱不开干系。
可是非要占一个义父的名头,叫人家小娘子为难,不敢轻易应下。
范子悬叹了口气。
汤幼宁两眼瞅着他,道:“小小年纪,不能叹气。”
范子悬一脸少年老成,拱手行礼道:“汤娘子,你就帮帮我师父吧?”
“可以,”汤幼宁一口应下,“我愿意认他做义父。”
她已经拿定主意,好歹让活着的人过得顺畅一些。
一代神医,若真是因为癔症疯疯癫癫,那就太可惜了。
“真的?”范子悬闻言双眼一亮,喜出望外。
“我何至于骗人?”汤幼宁拎起裙摆越过他,进屋去看陆谦颜。
尚未走近,迎面而来的酒气遮掩不住。
汤幼宁惊讶,回头看范子悬:“陆神医喝酒了。”
后者显然不知道此事,拔腿跑进去,一把夺过陆谦颜手里的酒坛子,气呼呼道:“师父!你怎么能喝酒呢!”
明明身体不太好,在施针吃药,可沾不得酒水!
陆谦颜沉默不语,一手撑着额头,半闭着眼眸。
他满头银丝,披散在肩膀上,隐隐透出几许沧桑来。
遗憾与悔恨,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日夜折磨着他,死不掉,活不起。
这是理智难以压制住的消磨,陆谦颜才学着旁人,借酒消愁。
以此让自己能安静入睡。
汤幼宁还以为他想开了呢,这会儿看来,不过是强压着心绪罢了。
他放不下。
不过也是,若非执拗之人,谁能这样十年如一日,不知疲倦地在外行走寻人?
许多悲苦,是人自己抉择的。
他这样的性子,注定了要承受这些。
世间痴情少见,多得是喜新厌旧,另结新欢,他倒是跟旁人不同,就像戏文里的主角一样。
汤幼宁神色闷闷,问道:“陆神医,你成为我的义父,也不能心情变好么?”
“能,”他立即回答,铿锵有力,“我有许多想替女儿做的事情,不会一蹶不振。”
汤幼宁闻言松口气,“好,也不止是为了我,还有你的小徒弟,他很担心你。”
十来岁的小少年,这么懂事,是因为在外行走见多识广,学会的待人接物。
来日或许他要继承神医的衣钵,但现在还很多本事没学到,师父就倒下了可怎么办?
范子悬听见话题到了他身上,摇头道:“我担心也无用,这酒是师父偷偷带进来的,故意瞒着我呢!”
陆谦颜嘴上自有一套道理,他长叹一声,“你不懂。”
“人总要纾解一番,才不会被逼疯。”
“师父,你说这话好吓人!”范子悬不想听。
汤幼宁跟着一蹙眉,神医说自己会被逼疯,是不是诊断下来没救了?
她想了想,提议道:“你既然想纾解,不妨把故事写下来,编成戏文?”
那些戏班子里的故事,就喜欢曲折离奇悲情一些的,深受老夫人们的喜爱,赚足了眼泪。
汤幼宁的建议,被陆谦颜纳入考虑,不过眼下他正事要紧,不会沉湎在悔恨之中。
他要弄个认亲仪式,把蒲兰谷的嫁妆都送进汤家来。
*******
汤幼宁要认干亲,是自己的私事,不需要与摄政王府说,不过派人告知了薄时衍一声。
汤家这边,让彭氏与汤奕宗知道,他们丝毫不敢阻拦。
并且,彭氏得知陆谦颜是一位名满天下的神医后,立即来个态度大转变,上赶着想套套近乎。
谁没个头疼脑热,老了或许还有疑难杂症,最受人敬重的非医师莫属了。
彭氏对小庶女的造化实在羡慕麻了,按下心中的眼红嫉妒,把陆谦颜奉为座上宾。
可惜这位白发先生,对她的态度尤其冷淡,似乎她以前得罪过他。
就跟那摄政王府一样,像块肥肉吊在眼前,近在咫尺,可她就是吃不着。
看似唾手可及的好处,都跟她没关系!
彭氏简直太难受了。
陆谦颜对彭氏母子没有好脸色,不冷不热的。
他们不说,外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与汤家的谚姨娘有何瓜葛。
此事成为一个秘密,谚氏只会是谚氏,不会变成陆云苓。
在汤家的祠堂里,双亲灵位的见证下,汤幼宁给陆谦颜磕头敬茶,正式认了干亲。
她不仅多了位义父,还有一个如同弟弟一般的小师弟。
陆谦颜给的礼物是不起眼的小木盒,让汤幼宁回去后再看。
里面是三枚救命药丸,不说什么活死人肉白骨,在关键时刻吊住一口气有奇效。
是千金难求的保命良药。
这东西数量稀少,不宜外泄,自行妥当收存即可。
因为婚事在即,认亲过后,陆谦颜迫不及待地把他准备好的嫁妆给送进来。
汤幼宁与之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收下半成,其余半成让他带回去。
物件太多,她实在消受不起,哪怕是义父坚持赠与也不行。
陆谦颜很高兴,他有闺女了!这就是他与苓儿生下的女儿!
他恨不能把这些年的亏欠一股脑地掏出来。
好在理智尚存,遭受拒绝后,适可而止。
梨恬院的事情,就是汤家头等大事。
这么大批嫁妆塞进来,谁也瞒不住。
周氏不断为之咋舌:“郎君,你这个庶妹,是掉进福窝了么!”
哪有夫家给倒贴嫁妆的,摄政王府就有!、
虽说以摄政王府的财力,这些银钱,许是人家没放在眼里,但是——
他家的长辈竟然开明至此,全然不管的!
换做其它大户人家,哪怕不缺钱,也不乐意给旁人送钱呀!
这些就算了,小庶女还认了个来头不小的干亲。
经过过年那会儿乐萝县主落水一事,闹得众人皆知,与之伴随的陆神医的消息也传扬了出去。
京城陆续有人收到风声,陆神医竟然在摄政王府落脚,有所求的人顾不得王府威仪,投了帖子求见。
结果可想而知,若是神医有求必应,他能比陀螺还忙,压根不需要停下来。
陆神医称病不见,听说他身体抱恙。
具体如何,外人辨不出真假,反正他很少出门接诊,把那些求医的人给愁得火急火燎。
这样一个人,居然做了汤幼宁的义父。
周氏认为,定然是摄政王府从中牵线,为了抬高小庶女的身份。
“都有了圣旨赐婚还不够,我寻思,是要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陪嫁!”
汤奕宗抚掌附和:“幸好当初没把人送去卓家!”
现在卓家外忧内患,眼看着都要不行啦!
曾经荣耀的一门双侯,只剩下一侯,先是与马家生出嫌隙,而后因为嫡子被废,惹来侯夫人娘家与儿媳娘家的不满。
原本大家拧成一股绳,世家交好,姻亲稳固,现在都要遭到反噬。
周氏不关心卓家如何,推他道:“咱们是汤幼宁的至亲,她摘下月亮陪嫁,难道我们不能跟着吃口月饼?”
“那当然要蹭一口了!”汤奕宗连忙回道。
“你可有什么说法?”周氏压低了声音追问,“不如明日,去跟妹妹提一提,你在国子监待不住,看哪里有合适的给你挪进去?”
汤奕宗一摇头,“你没觉得她这次回来后不太一样么?”
周氏不解:“怎么了?”
汤奕宗大汤幼宁好多岁,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哼声道:“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蠢了。”
小时候,这个庶妹就跟傻蛋一样,他说什么她都信。
75、大婚
汤奕宗夫妇二人夜里商量一番, 隔日,周氏便带着两个孩子,过去梨恬院小坐, 探探口风。
汤幼宁的枕边没了薄时衍打扰,一夜好眠,早早就起来了,神采奕奕。
按照习俗, 新婚之前, 待嫁闺中的小娘子需要自己绣嫁衣。
大户人家都是绣娘动工,新娘子本人要么绣枕帕,要么绣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物件, 看各人的女红技巧而定。
汤幼宁的绣工属实不怎么样,她准备了其它东西。
她按照自己心目中的薄时衍,给他画了一幅画,旁边跟着已经长大不少的小白虎。
画作在摄政王府时就悄悄准备上了,现在装裱过的完成品,一块带来汤家。
除此之外, 她还想给薄时衍编一条新的穗子。
特意挑出好几块上好的奇石玉料, 自己描绘了花样, 让湘巧送去天宝阁给师傅雕刻。
这会儿秦婆子捧着木托盘,跟汤幼宁一块挑选。
周氏带着孩子过来时,一看汤幼宁正准备做手工, 连忙满面笑意, 夸她贤惠手巧。
“嫂子请坐。”汤幼宁让湘宜奉茶。
自家人,不需要停下手里的事情来招待。
这没什么失礼的, 周氏明白, 她笑道:“这是送给王爷的吧?我也不好帮忙, 不然就给妹妹分忧了。”
对她来说,汤幼宁还愿意叫她一声嫂子,那就一切好说,绝不能生分了。
周氏心中打起腹稿,正琢磨着从何处开口,一个没留意,她的大丫头婉娘已经凑上前去。
她两眼直溜溜看着托盘里小巧的各式玉佩,一伸手就抓住了两枚。
“姑姑,这个可以给我玩么?”
特意雕刻来做穗子的点缀之物,不适宜体型过大,它们每一个都小巧精致,小孩子看中也不稀奇。
只是婉娘这个举动,让几个大人都为之一愣。
尤其是,她带了个头,一岁多的小弟弟有样学样跑过来。
“要,我要……”
“这……”周氏一手抱住小儿子,道:“不许乱动,婉娘,你也放回去。”
“可是我很喜欢它们!”婉娘两个眼睛直溜溜看着汤幼宁:“姑姑,你是大人了,不玩这个吧,把它们给我好不好?”
“不好。”汤幼宁没有丝毫停顿,就给拒绝了。
婉娘没想到她居然跟一个小孩子较真,顿时撅起嘴巴,“姑姑,你是长辈!”
她的小手攥着两枚小玉坠不肯撒开,周氏劝说也不听。
身为汤家的头一胎孙辈,婉娘是被双亲祖母娇宠长大的,脾气难免任性了些。
汤幼宁并未与她生气,只道:“我是长辈不错,可没欠你东西。这些玉饰是特意做给你未来姑父的,长辈的物件你不问自取?”
“不问自取视为偷。”秦婆子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她在汤家待了那么久,本就对正院那边的人有意见,考虑到待嫁是喜事,才完全不提旧账,免得坏了心情与喜悦氛围。
不值当!
相互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不好么?谁知对方这么没有眼力见?
倘若是寻常人家,兄妹感情好,姑侄之间不生分,把一些金银玉器小玩意送给侄女,是很常见的。
可他们的交情不仅仅是冷淡,往严重了说,以前发生了过节,那是交恶!
况且,这是特意明天雕刻出来的样式,就为了成亲而准备。
婉娘是小姑娘不懂事,但已经六岁了,还这么直愣愣开口索要,显然缺乏教养。
小孩子只有接受长者赐予的份,哪有自己对礼物挑挑拣拣?
秦婆子故意把话说严重了,有吓唬的意思,周氏脸色微变。
当着她这个母亲的面说她闺女是贼,谁听了能高兴?
她嘴角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一拍婉娘的手背,让她放回去。
“虽说你姑姑有金山银山做陪嫁,但也跟我们没关系呀。”
“娘……”小姑娘一脸不情愿,还是把两枚玉坠子给松了手。
“确实跟你们没关系,”秦婆子两手秉持身前,叹道:“汤家一分没出,若是老爷在世,必然不会如此。”
周氏彻底坐不住了,他们想套近乎,做亲亲热热一家子,可这嫁妆……属实是拿不出来。
汤家本就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算是小有富余,老爷去世后人脉各方面遭受影响。
人情冷暖,进项减半,靠着一些铺子田庄支撑。
若精打细算一些,还是能保儿孙衣食无忧,但遭不住汤奕宗的开销。
他在国子监里结交那些达官贵人之子,随便出入几次酒楼茶馆,抢着结账,每个月就要花去许多银钱。
两年时间过去,读书没什么名堂,手头的家底却越来越薄。
这个节骨眼,要是分割一份嫁妆给汤幼宁,那无异于在他们的病体上剜肉!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的。
汤家的情况,薄时衍不需要特意打听,暗卫就把一切交待清楚了。
他瞧不上他们这点子抠抠搜搜的家底,也懒得为此撕扯脸皮。
没找彭氏出嫁妆,已经是高抬贵手。
而汤幼宁脾气软和,想得也简单,并没有怎么重视过去的恩怨。
不曾把仇恨放在心上,也就生不出什么报复心理。
都不需要她做任何事情,汤奕宗他自己一步步走向穷困潦倒。
秦婆子的语气颇有些不客气,周氏没脸留下来说什么亲热话了,匆忙带着两个孩子告辞离去。
湘巧去把梨恬院的门给关上,忙着待嫁,跟这些人接触,纯属浪费功夫。
*******
汤幼宁老老实实窝在小院子里编穗子。
成亲的事宜都是摄政王府在忙碌,他们事无巨细脚不沾地,她这一隅岁月静好。
期间乐萝县主与朱伏梅先后前来,两人真心为汤幼宁感到高兴。
人生若有的选择,谁乐意做庶女,并且去给人做妾室?
薄时衍以诚相待,没有委屈她们圆圆,算他聪明拎得清!
否则,他依然可以得到圆圆,她哪里也去不了,但是留在他身边,彼此之间的氛围绝对是不同的。
家主与妾室之间,如何能跟夫妻相比?
只怕时日久了,彼此面目全非,圆圆也不会把自己的心交出去。
朱伏梅自己定亲后,随着身份的转变,看待问题立即不同了。
她拉着汤幼宁的手,叮嘱道:“摄政王既然遣散了后院,往后可千万别塞人进去,切记切记。”
以前是小姑娘的心境,她也没深思夫君妻妾的问题,如今把自己代入进去,才有所感悟。
倘若她是陶迟的妾室,没有正室的名分,两人永远不会平起平坐,她不上不下无处着落,是很难相互交心的。
把心交出去能得到什么呢?
只怕儿女情长还不如自己孩儿的前程重要,谈什么感情?
而身为正妻,若是让夫君有了其它枕边人,那么就像是一个完整的圆,被劈出一道缺口。
缺口起初是裂缝,后面估计会发展成峡谷。
多出其他人,也不配谈什么交心。
朱伏梅突然有这么一番‘成熟稳重’的言论,把乐萝给惊呆了。
“可恶啊,待嫁之人就是不一样呵?”
“那当然,”朱伏梅抬起下巴道:“两情相悦容易,难的是往后过日子!”
与陶迟的婚事一波三折,颇为困难,这期间她做过许多设想。
包括自己一意孤行然后被辜负的下场……戏本里面不是经常有这种么?总逃不脱纳妾一事……
汤幼宁婚期在即,朱伏梅并未多言自己的事情,只说等到她婚后再聚,一起喝茶促膝而谈。
她忙着把身为妻子后要注意的事项告知给圆圆,其中很多是她母亲倾囊相授。
圆圆没有母亲,一些该警惕的事情,只能让友人或者秦婆子来提醒了。
汤幼宁一脸乖巧,听完朱伏梅的‘正妻原则’,点头道:“我知道了。”
“还有还有,”朱伏梅撇开乐萝,凑过她耳边低声道:“我娘说了,男人刚开荤总是贪得很,你不能予取予求,叫他一次性吃饱了就腻了……”
朱伏梅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说起这些,满脸理直气壮。
乐萝在一旁有点气恼:“你们说什么悄悄话,非要避着我!”
朱伏梅一摆手,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听不得这些。”
“难道你不是?”乐萝双手叉腰,两眼一瞪,“你老实交代,跟那个陶郎君怎么样了?!”
朱伏梅闻言,微微一顿:“我倒是想怎么样,他那榆木脑袋,怎么可能?”
就连牵手,还是她主动的哦!
想起陶迟那红透了的耳根,朱伏梅不由也面色泛红。
把乐萝看得啧啧有声,直言女大不中留。
朱伏梅不听乐萝的打趣,挽住汤幼宁的手臂,道:“我所说的,你记住了么?”
后者又是点头:“好。”
朱伏梅:“你别光点头,必须如此行事,可别什么都由着他。”
娘亲的经验不会错的!尤其她爹也是武将,就被她娘吊着呢!
汤幼宁略一迟疑,道:“放心,我不会给他吃饱的。”
以那家伙的时长,要是一晚上来三四回,天都要亮了,她也要废了。
隔日不仅起不来,还会浪费一整个白天补眠。
然后……夜晚又到了……
朱伏梅对汤幼宁的好学极为满意,相信她们都能将自己的婚姻经营好!
*******
几天时间飞速过去,很快就是出阁这日。
一大早,汤幼宁就被一群人给团团包围了。
汤家这边不需要出任何力气,喜婆等人全是薄家找来的,保准妥帖。
显然这会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婚宴,任何礼数,都是不适用的。
本身汤幼宁是从妾室被扶正,寻常扶正之人哪有做新娘子的资格。
‘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正门而入’,都是正头娘子才能享有的规格。
薄时衍偏要把这些补给汤幼宁,惊呆众人的同时,也惹来艳羡。
人家不看重那些礼数,由着心来重走一遍,看热闹的人能多嘴什么?
事情听来有些荒唐,不过好歹是喜事,比起那些高门大户见不得人的阴私,这种荒唐简直不足挂齿。
宽和之人一笑而过,个别墨守成规的家伙,才会对此指指点点。
经此一遭,京城百姓对摄政王的印象大为改观,看上去铁血冷淡的一代权臣,流言加身,没想到竟是性情中人。
有人赞扬他对大堰之恩,有人猜忌他野心勃勃,更别提那些认为他有隐疾却不敢说出口的……
现在眼看着他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般地步,似乎立即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瞧瞧,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并非冷血,也不见得无欲无求。
许多人嘴上说着不看重身家条件,实则择偶之时挑挑拣拣,求一个门当户对。
没说这样不好,人之常情。
可当例外出现,就显得有些难能可贵起来。
竟然真的不介意小庶女的出身,不仅扶正做王妃,细节方面更是极尽体贴。
摄政王府大摆筵席,吴老太太还做主,在各个城门口设立粥棚,不为施恩德,只想让大家伙沾沾喜气。
老太太这个做法,更引得人们津津乐道,赞叹她的聪慧仁善。
薄时衍身居高位,切记收揽民心,容易引来口舌。
借着新婚行事,谁也无法指摘什么,只会记着他的好。
汤幼宁被洗刷干净,浑身香喷喷的,穿上裁剪合身的嫁衣。
春天成亲的一点好处就是凉快,按照规矩套了许多层,也不觉得炎热。
若是夏日,出汗后恐会花了妆容,而且也怕身上气味有异。
在喜婆一群人的搀扶下,吉时一到,她去拜别了父母的灵位。
原本,谚氏身为妾室,不该出现,但她非要把她放到一旁。
彭氏不敢去开口提什么规矩,真按照规矩办事,汤家哪可能不出钱不出人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在摄政王跟前,就是一根腿毛。
汤幼宁拜别灵位后,又给陆谦颜上茶。
他是她的义父,好歹也占了个‘父’字,这让他极为欣慰,甚至红了眼眶。
“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圆圆……”
陆谦颜捧着茶杯,低声道:“薄时衍若是敢对你不好,就派人告诉我,我与你娘定然饶不了他……”
“你娘的身手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有医术傍身,教训他绰绰有余,”他望着她说了好些话,末了问道:“你娘呢?”
汤幼宁愣了愣,喜帕遮掩了她的视线,只能通过话语猜测,义父他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还是范子悬机灵,接话回道:“师娘在蒲兰谷呢。”
“她回去等我了?”陆谦颜托起茶盏抿了一口,嘴里嘀咕:“怎么能缺席女儿的婚宴呢,我们失散了太久……”
彭氏就在一旁,秦婆子容不得陆神医继续念叨下去,连忙出声打断:“吉时耽误不得,王爷已经在外头等候接亲了!”
陆谦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挑眉道:“让他等等又何妨?”
话虽如此,汤幼宁还是很快被搀扶着出去。
范子悬见状,也赶忙把师父给带走,以免他又心绪混乱,分不清臆想与现实。
看着好好一个人,谁能想到他有病?
喜婆捧着汤幼宁细白的皓腕,满嘴吉祥话,将她交到薄时衍手上。
薄时衍长臂一伸,把人打横抱起,在迎亲仪仗的欢呼起哄声中,一路慢行送进喜轿。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多言,只不过在送她进去之前,偷偷捏了捏那肉乎乎的手心。
红彤彤的帕子覆盖下,汤幼宁一眨眼睛,唇角无意识地牵起。
迎亲队伍在一路吹吹打打之中,走向摄政王府,他们身后那长长的嫁妆数量,叫围观热闹的群众们咋舌不已。
“汤家竟有这么多嫁妆!”
“汤家哪有啊,是摄政王府大方,简直是独一份呢……”
“不不不,这位汤娘子有个义父,似乎也颇有来头,方才在汤家厅堂上辞别好多人瞧见了……”
伴随着路上群众们的议论欢呼,一群孩童跟在后头捡喜糖和喜钱。
汤幼宁的轿子到了摄政王府大门口,由着薄时衍把她扶出来,两人遵照喜婆的提示,一步步顺着仪式入内。
正红色的嫁衣,从大门口踏入,多方见证。
进入里面拜堂时,不仅叩拜了双亲长辈,还有小皇帝御驾亲临,以示对摄政王府的荣宠,内务府给的贺礼可都不薄。
不止是章宸帝,就连卓太后,为了给自己的慈善之名添砖加瓦,也派遣身边小公公来送贺礼。
想必摄政王府有位神医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那毒是否解除,不难预料。
只能说,不愧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她比起卓任隆那一干人,更能沉住气。
甭管是不是善意的祝福,付氏让陈管家照单全收。
将小儿子这场婚宴办得热热闹闹、漂漂亮亮。
整个京城为之沸腾几天几夜,筵席换了一桌又一桌,叫旁人惊叹于薄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家底。
这才是真正的世家,远在南尧,平日里低调,岂会像那等新贵,张扬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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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成之后,汤幼宁被送入洞房。
在王府生活这么久,此处早已比自己娘家还要自在,这会儿她是体会不到半点新嫁娘的忐忑与期待。
略坐了没多久,薄时衍就进来挑盖头了。
完成这一步骤,他出去应酬,她则可以卸下脑袋上沉重的金饰。
在喜婆的一连串吉祥话中,汤幼宁窄小的视野内,出现秤杆的一端。
握住它的人,拥有修长洁净的手指,缓缓挑起喜帕。
红烛下,人比花娇,婀娜多姿。
明眸皓齿的容颜,薄家人都见过了,但这回是上了艳丽的浓妆,更突显出汤幼宁惊人的美貌。
可见,天生丽质之人,淡妆浓抹总相宜。
薄时衍的视线落在那肉嘟嘟的红唇上,喉间微动。
而汤幼宁,同样在打量他难得的红衣模样。
高大俊秀的公子,宽肩窄腰,面如冠玉,尤其是眼中冰雪消融,叫人一瞬间忘却他摄政王沉重的身份,只余下眼前的风度翩翩。
两人这番情态,叫喜婆好一阵打趣。
然后薄时衍就被强硬地拉出去,留下新娘子一人在新房里歇息。
付氏让人安排了一桌饭食送来,秦婆子让湘巧湘宜伺候小娘子卸妆沐浴,一身轻松之后才坐下用餐。
汤幼宁早就饿了,饭菜都是她合胃口的,一口气吃下不少。
秦婆子看她胃口大开,笑得见牙不见眼:“喝口香茗清清嘴巴。”
湘巧早已准备好了,端着香茶上来,“王妃请用茶!”
“可真会讨巧!”秦婆子乐呵呵直笑。
从今日开始,她们都得改口了。
主仆几人有说有笑,气氛和乐,薄无双小朋友,还偷偷溜进来。
“二婶!”她清清脆脆的小嗓音,很是悦耳。
嘴甜的人,被塞了一把喜糖。
薄无双正是爱吃糖的年纪,腮帮子鼓鼓的,笑道:“方才我跟着她们一块看新娘子,二婶是最最漂亮的新娘!”
“你怎么知道我是最好看的?”汤幼宁问道:“你看过其他人?”
薄无双老实一摇头:“我没看,是我娘说的,她肯定看过其它新娘子。”
“有道理,”汤幼宁笑着一点头,眉眼弯弯承认道:“那我就是最好看的,嘿嘿~”
“嘿嘿~”两人对视傻乐。
薄无双待了挺久,赖着不肯走,直到薄时衍醉醺醺被人搀扶回来了,她才被自己的奶娘给强行抱走。
王爷回屋,几个丫鬟立即忙活起来,打了一盆热水给他擦脸擦手。
没想到竟然喝醉了,谁见过摄政王有此一面?
苒松一脸无奈道:“今日过后,怕是都知道咱们主子的酒量了。”
虽说没有当成秘密捂着,但也不是很乐意人尽皆知。
“是真的醉了么?”汤幼宁走上前,动动小鼻子轻嗅。
尚未站定,对面这个高大的男子,已经张开双臂朝她扑来。
“诶……”
喝醉的人步伐不稳,几人帮着搀扶都差点支撑不住。
汤幼宁觉着,他这回是真醉了,没有半点掺假。
她接手了湿帕子,把薄时衍的俊脸擦拭一遍,在苒松的出力下,好歹把人弄到床榻上。
“圆圆……”薄时衍半眯着眼眸,嗓音低沉,微哑。
在这般红烛红衣的衬托下了,无端叫人脸红。
汤幼宁不太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氛围,就好像他随便一句呢喃,都带了钩子一样,在挠着她。
苒松湘巧带着人退了出去。
只留下满屋亮堂的烛火,映照那红艳艳的双喜。
[囍]。
汤幼宁想了想,坐到床沿上,伸出小手,落在他的腰封上。
薄时衍衣衫整齐,腰带紧束,细韧一截,看不出他脱衣之后会有多么精壮紧实。
“圆圆。”他又叫她了。
大脑袋凑过来,蹭着她肩膀,似乎学了小白虎那一套。
“你碰我,想做什么?”薄时衍觑着泛红的眼尾,问道。
汤幼宁回道:“我替你更衣。”
总不能穿着外袍睡觉吧?
“更衣?”薄时衍大约是笑了一下。
他轻i舔自己的唇角,冲她耳朵吹气:“本王自己来。”
说要自己来,他果然动作利落。
三两下就把身上的外袍乃至中衣给除尽了。
然后,当着汤幼宁的面,一把扯下亵i裤,露出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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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豪迈姿态,叫她愣了愣,“它怎么……这样了?”
“看到你就这样了。”薄时衍斜靠在床头,视线黏在她身上:“轮到你了。”
“你先躺下,别着凉了。”汤幼宁无奈,有这么心急么,好歹进入被窝之后再说。
薄时衍不肯挪动,炙热的大掌搭上那蜿蜒的后腰,大脑袋又蹭了上来,“给我看,我知道你有新的小衣,让我见见它。”
他说着,用鼻尖磨蹭过她细白的脖颈,停在锁i骨处。
轻启薄唇,一口咬上她的衣襟,缓缓拉开。
薄时衍在用嘴巴给她脱i衣裳,汤幼宁一低头,只看到他半敛着眼帘的模样。
那长长的扇形睫毛,好像要扫过她鼓鼓囊囊的大雪团……
76、药珠
柔滑的贴身料子, 色泽红艳,包裹着那绵软的糯米团,如玉似雪。
这是极美的一幕, 锦绣被褥与床帐,汤幼宁一头鸦青色发丝垂散。
红与黑两相撞色,余下便是满眼的白。
微醺的薄时衍,在半醉半醒之间, 掌住怀中娇软, 呼吸炙热。
石更到发疼。
手上微一用劲,就把那薄薄的布片给撕裂了。
汤幼宁吓了一跳,一双圆眼打量着他, “你的脸好红。”
她的水润黑眸里难掩稀奇,望着他。
薄时衍擅长伪装,以前即便在筵席上被多敬了几杯酒,也努力把控着不上脸。
现在面对她,倒是没有顾忌,且今晚他喝下的酒水比先前每一次都多。
酒气上涌, 染红了俊颜, 他喉间微动, 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从未见过的一面……
汤幼宁的小指头轻轻按压上去。
薄时衍浑身透着一股隐忍与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在她看来,颇为蛊惑。
“你好烫……”她低呼一声。
薄时衍伸手, 覆盖她白皙的手背, 按在自己咽喉处。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把搭上她的后脑勺, 把人给按到身前, 张嘴含住那殷红i唇i瓣。
因为待嫁的缘故, 两人分开了好几日。
不仅没有同床共枕,就连见面也无。
“有想我么?”薄时衍碾着她的唇i肉,眼尾上挑,迎视她的目光。
汤幼宁轻哼一声,老实回道:“没……”
她每忙着天编制穗子,看看嫁妆册子等琐碎,加上乐萝与朱伏梅过去陪着,根本没什么时间去想起他。
就算是入睡前也不会多思,因为她闭眼就入梦了。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薄时衍满意,他的舌尖不客气地侵入对方领地,纠缠不休,并且还‘教训鞭打’。
把人弄得双唇红肿雾眼蒙蒙,他才轻喘着,转移阵地。
满室红烛亮堂,把纱帐内的视野照得清晰明亮。
剥了壳的荔枝饱满莹润,诱人一尝芳泽。
此情此景,被催发的欲ii望,心中猛ii兽彻底关押不住——冲脱牢笼。
喝上头的薄时衍,比平日还要欠缺耐心一些。
他颇有点急不可耐,或许骨子里就有粗蛮的一面,不做掩饰。
只想把整个清甜的荔枝给生吞了!
丝毫不顾忌是否会被噎住嗓子眼。
……或者说,吃得生猛,噎住嗓子眼那人也不是他。
细细的手指徒劳向外探出,紧紧揪住了床幔,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银钩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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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夜,自是不一般。
里头不仅喊了几回水,听着还有哭骂声,王妃对王爷直呼其名!
“薄时衍!”一声娇喝,外头伺候的几个侍女都听见了。
湘巧湘宜也就罢了,她们算是习以为常,差不多一直这样。
正院里新添的两个丫鬟,却是心下微讶,不过面上并未表露。
屋里有了女主人,许多地方就不适宜苒松跟进跟出,付氏亲自挑选了两个经过人事的小媳妇过来伺候。
一个叫桐珠一个叫桐花,跟随付氏多年,她们的婚事还是夫人亲自指配的。
两人比湘巧湘宜懂得多一些,放里屋更为周到。
像是里头的动静,闹了那么久,桐珠桐花立即知道了明日该做些什么。
显然王爷生猛得很,又喝多了酒水,那样娇嫩的小娘子哪里受得住?
明早需要她们用药油推拿一番,否则去见长辈估计都能摔跤!
还有就是,往屋里送水了时候,附上一两份温热好入口的小食,能叫主子休憩之余,补充体力。
这些小细节上面的心思,叫湘巧湘宜二人都学到了。
不过……
薄时衍失控了,哪怕是桐珠桐花再怎么周到,汤幼宁也软趴趴的扶不起来。
什么推拿药油也不是仙丹妙药,能给她吹一口气就充满力量。
汤幼宁被送到新房后,沐浴更衣进食,没多少工夫打量此屋的细致变化。
直到薄时衍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上托抱着,一步步走到窗台边。
她直不起腰身,失神尖叫,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这里不知何时铺了一层软垫,没有摆放任何的装饰摆件。
汤幼宁被放置上去,两手撑住窗台,微微打着颤儿。
薄时衍是站着的,倒是方便了他施力妄为,然后——
开始一场蓄谋已久的索取,贪婪,不知疲倦。
就像是被无情下锅的鲜虾,通身泛起粉色,蜷缩,跳动,然后被吃掉。
汤幼宁高高仰起她的脖子,细长的天鹅颈拉扯延伸到了极致,几乎有被折断的错觉。
脆弱,且惊人的美丽。
她撑着的指节泛白,指甲尖尖差点没把窗台给抠烂。
从薄时衍的角度,看不清她的神色。
视野内只有那窗台上不断摇晃的雪白风铃,上面点缀的红珠,圆肿如樱桃。
他还发现一件事,汤幼宁被惹急了,不叫他的字,而是直呼大名。
咬牙切齿,呜呜咽咽,连名带姓的喊他:“薄时衍!”
“我在。”
薄时衍喜欢听她气呼呼的小嗓音。
她从来都是有小脾气的,就像当初两人刚认识那会儿,握一下她的手腕,她就动嘴咬人。
凶巴巴的呢。
薄时衍怜爱地低头亲吻她,身躯与眼神撕扯开,跟怜香惜玉沾不上边。
“圆圆,你骂我吧……”
谁也不能阻止他,她也不行。
汤幼宁没有丝毫力气去骂人,她快要散架了,泪珠子顺着眼角啪嗒掉下来。
哭得喘不上气儿,疑心这人的手掌是彻底焊在她腰上了呜呜……
今日的夜晚,无限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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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入门第一日,敬茶就迟到了。
是薄时衍一人过去,给老太太与父母请安告罪。
说是汤幼宁身体不适,且把敬茶往后拖延一下。
后面的话不需要解释,他们自然清楚,昨晚薄时衍喝醉了被搀扶着回去,必定是胡闹了一场。
付氏不是那种喜欢探听儿子房中事的婆婆,吴老太太当然也不会如此。
她们不知道白霁堂折腾到什么时辰,不过嘴上告诫了薄时衍几句。
妻子娶回来要宠着敬着,可别看小姑娘脾气软,就可着劲欺负人。
至于这媳妇茶,晚点喝也没事,反正这个亲事从一开始就没遵照规矩走过。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旦破除过一次,其余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妾室扶正都能跟未出阁一样三书六聘重新嫁娶,还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情么?
说起来,薄家对此事宽容至此,不是因为汤幼宁,而是因为薄时衍。
自幼聪慧稳重的性子,极有主见,却很少对家里提出他的要求。
薄时衍堪称最任性的两件事,一个是当年从军,挽救大堰边境的颓势。
再一个,就是这回要娶汤幼宁为妻。
寻常人家偏爱幺儿,薄家虽然没有多么明显,但是,幼子常年在外,双亲看不见问不着,属实是牵肠挂肚。
付氏很心疼他,投身军队,揽了那么多责任在肩上,偏偏婚事不顺,身边如此孤冷。
薄家没有当乱臣贼子的野心,只想守着一家子安宁富贵。
薄时衍成为摄政王之后,随便一个决定,都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的姻亲受到多方瞩目,薄家人没有跟着来京城,而是继续留在南尧,避免给他增添麻烦。
这是父亲无声的宽容,并未逼着薄时衍立即娶妻生子,由着他自己去做决定。
付氏起初对汤幼宁成为王妃是反对的,没多久也是自己想开。
薄家已经拥有够多的了,功名利禄,高高在上,那么,便成全儿子一番心思。
让他在京城的日子里,能更开怀顺心些。
一个女人就能满足的事情,难道薄家不能答应么?
况且,汤幼宁也没那么差。
虽说是小庶女出身,但为人落落大方,不过瞧着单纯天真,这恰恰也是她的优点。
谁不喜欢明媚可人的小娘子呢?
就像那春日里的花朵一样,迎风招展,一眼过去赏心悦目,简简单单。
付氏与吴老太太更牵心的是薄时衍的子嗣,现在他娶到了中意之人,也该顺顺利利开枝散叶了。
等到孙儿出生,才算了却一桩心愿。
薄家的家风好,长辈开明,对子嗣的殷切企盼没有说出口,不过多少表现了出来。
付氏叮嘱薄时衍要注意分寸,别把人累着,嘴角的笑意却是半天下不去。
她觉着,很快就能听到二儿媳的好消息了!
殊不知,薄时衍从磐景园离开,立即去找了陆谦颜。
他和汤幼宁两人在年底先后清除了余毒,现在又刚成亲,不希望那么早要孩子。
薄时衍是来找陆谦颜要避子汤的。
陆谦颜成为义父之后,看待摄政王的眼光就更苛刻了,这会儿眉头一竖,“你说什么?”
须知是药三分毒,避子汤阴冷伤宫,对女子岂能没有损害?!
薄时衍看他要急眼了,淡淡一挑眉,解释道:“我想寻的,是男子服用的汤药。”
他当然知道避子汤喝多了不好,尤其汤幼宁体内的余毒积堵多年。
清理后总得用温补之物调理调理。
一句话,让陆谦颜的脸色稍霁。
不必薄时衍特意交代,他早已给汤幼宁开好了药方。
“不仅仅圆圆需要调理,你亦如此。”陆谦颜道:“孩子虽在母体中蕴养,却不是跟父亲毫无干系,你们都把身子养好了,到时才能聪慧体健。”
所以,晚些时日要孩子,是明智之举。
不过,以薄时衍的年纪,他还以为对方会比较着急,正想着改日寻他一道聊聊,没想到人自己先找上来了。
陆谦颜当场给薄时衍拟了一张避子汤的方子。
“此方对男子几乎没有任何妨碍,尤其是习武之人,你每日晨练,可把它的细微阴寒消于无形。”
他放下毛笔,拿起纸张轻叹一声:“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没有几个人用得上。”
通常是女子在避孕,男子全然不管,不参与,想来他们觉得此事与自身没有关系。
世道如此。
“多谢。”薄时衍伸手接过。
陆谦颜起身,去了架子上,捧出一个小木盒子。
他道:“这是替你们准备的养身方子,许多人不太懂,孕育子嗣之前,稍作调理实则更好。”
即便没有余毒的因素在,也可以寻医问诊。
正所谓,有病治病,无病防身。
薄时衍闻言,当面打开它看了看。
他的那份是另一张方子,录入各种药材分量,令人意外的是,竟然又是药浴的方式,并非口服汤剂。
而汤幼宁那份更为特殊……
“这是……”薄时衍拿起它,碧绿如玉的几节小竹筒,里面塞着白色小药珠。
陆谦颜解释道:“它们都是外用。”
内服药物吃多了不好,虽然见效更快,但是多少会有点点妨碍。
外用可以很快排掉多余的不被吸收之物。
若是病患身体康健,有更好的调理方式,医者便会给他们安排更适宜的法子。
这个药珠的使用方式还非常特殊,对汤幼宁而言,也算是‘内用’。
搞清楚它的用法之后,饶是薄时衍,都忍不住面色微妙。
陆谦颜倒是语气寻常,道:“此乃古方,原是前朝宫廷之物,制成的草药就不易寻得。”
汤幼宁是他的女儿,他当然要把最好的一切给她。
不仅要看她健健康康的,还要儿女双全,长命百岁。
薄时衍郑重谢过陆神医,带着小木盒返回白霁堂。
汤幼宁还在睡着,他去净了手,缓步进入里间。
掀起床帐坐在一侧,垂眸便见她红扑扑的小脸,被滋润过度,好梦酣甜。
薄时衍托着小竹筒,轻轻打开它,修长的指尖捻起一枚,探入温暖的被窝。
他窸窸窣窣的小动作,再怎么贪睡的小猪都要被惊醒了。
“我不来了……”汤幼宁蹙眉,勉强睁开半边眼,迷迷糊糊的:“……你走开……”
“放心,不弄你。”薄时衍低声安抚,“醒了就起来吃饭。”
汤幼宁躲了躲,稍微清醒了些,问道:“……你在做什么?”
薄时衍从袖兜里拿出帕子,向她解释药珠的由来以及作用。
平时可以待在里面,暖宫驱寒。(作者胡诌的,别信)
汤幼宁一脸愣愣,瞧着呆傻得可爱,慢吞吞一摇头:“不要,我不舒服。”
眼里揉不得沙子,其它地方也不能硬含着一个沙子啊!
薄时衍略一迟疑,道:“你若不喜欢,还有第二个法子。”
那就是行房时候使用,由他来捣烂,事后排出。
只是这样一来,调理身子一事似乎变了个味……
汤幼宁不知道薄时衍如今是‘博览群书’,把那些避火图都给研究透彻了,其中有的就用过这种方式增添乐趣。
她没有多想,点头道:“那我选第二种,好歹很快就过去了,不会妨碍我走路。”
“哪有很快?”薄时衍微微抿起薄唇。
77、现在就想
汤幼宁的小脑袋瓜没有薄时衍想得那么多。
行房时候把药珠放进去再捣烂, 意味着什么,恐怕她要亲身经历一遍才知道。
在她的坚持下,让他把药珠又给弄出来。
而后起床更衣洗漱, 吃饭请安,好歹把敬茶这一关给过了。
吴老太太和付氏那边并未说她什么,薄老爷同样面色如常。
眼看着汤幼宁与薄时衍相携而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高高兴兴喝了茶, 给一个厚实的红封。
给大哥大嫂见礼时,同样以红封表示祝贺,就是薄镜城给的, 对比起来特别厚。
这个环节不过按照规矩意思意思,汤幼宁猛然收到一摞红纸包,不由愣住。
这里面该不会都是银票吧?
“弟妹。”
薄镜城比严肃寡言的薄老爷还像个老父亲,他语重心长:“往后我这个弟弟就交给你了,大哥与你嫂子在南尧杂事缠身,入京一趟属实不容易……”
“说什么呢……”曹雨薇为他的语气忍俊不禁。
“你不懂, ”薄镜城叹一口气, “应煊这一把年纪, 可算有人收了他,不然多叫人担心呐。”
谁一把年纪?薄时衍动了动眼皮,“多谢大哥挂怀。”
“我挂怀的可不止此事, ”薄镜城是个商人, 算盘打得噼啪响,他道:“你快些成婚, 往后薄家的重任才不会落在无辞一人身上。”
薄家好歹也算家大业大, 他虽然又添了一个小儿子, 也扛不住啊!
要养活家族这么多人,光指望一两个人干活,岂不累死了?
尤其是薄镜城沉迷经商,有弟弟这个摄政王的名头保驾护航,他扩建产业的速度很快。
意味着往后需要更多的人手帮忙打理家业。
吴老太太在上座,听完后忍不住笑弯腰,“瞧瞧这个老大,心眼子这么多呢!”
可真是思虑长远!
付氏多少也有点哭笑不得。
别人家或许有争权夺利的兄弟,她这两个儿子,从小养尊处优,都喜欢享乐厌恶麻烦。
若非老爷严格教导,莫不是要养出只懂安逸花钱的纨绔子弟来?
薄镜城虽说喜欢做生意,却不爱打理手中已有的铺子账册,全赖大媳妇曹雨薇接管这些需要细致耐心的活。
而薄时衍,如果不是被先帝临终托付、军权在手,无法弃之不理、且不能眼看着卓氏那等人玩弄权柄……估计他都懒得去做什么摄政王。
但凡有人能站出来揽下这一些,累死累活的事情,谁还乐意呢?
可能不曾接触之人,会喜欢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权力。
这些东西就跟挂在树上的异果,没尝过眼巴巴渴望着,吃下肚子才知道——原来就那么一回事。
任何事情付出与收获成正比,掌权者若想有所为,就没有轻松一说。
没看到章宸帝小小年纪,沉重成什么样了。
十五岁还身量矮小,时常生病,面上更是罕见笑颜。
薄家人不敢称自己淡泊名利,若论起野心,还真并没有多少。
正所谓,知足常乐。
有清醒的认知,才能过得顺畅开怀。
*******
汤幼宁两人陪着长辈喝茶稍坐,没有逗留太久,带着几个红封返回白霁堂。
这段时日接触下来,她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薄时衍这样性子的人,在大哥面前,也是乖乖做弟弟。
薄镜城大他好几岁,从小就帮忙看管着,现在兄弟二人不在一处,他的关怀方式便成了给银票。
其中有他们起初创办的秋水阁所得营收,也有薄镜城自己赚到的。
毫无疑问他是个慷慨的大哥,觉得薄时衍身居高位,会有更多人情往来的应酬。
那些京城大户人家,哪个不是花销巨大?
谁知,薄时衍半点不肯成为长袖善舞的圆滑之人。
他不怎么掺和应酬,淡漠而又疏远,全靠一个老管家从中周旋。
摄政王的冷厉风评广为流传,倒是止住了很大一部分企图攀附的不必要交际。
人与人自不相同,薄镜城不会去劝说或者指导薄时衍应该怎么做,大权在握之人,脾气硬拳头硬,想来更为适宜。
他除了银钱,什么都帮不上。
汤幼宁数了数手里这摞银票,足足有几万两之多!
她睁圆一双大眼睛,望向薄时衍,问道:“大哥给得好多,大嫂她同意了嘛?”
“无妨,”薄时衍让她自己收着,“大嫂出自江南首富曹家,经手大哥经营的所有买卖,她必然很清楚。”
不仅知道红封有多少,就连秋水阁的分利,曹雨薇也有参与。
薄时衍是个甩手掌柜,他从不问兄长拿钱,一来是没有急用,二来则是考虑到自己只挂了个名头。
秋水阁的运作管理,他全无付出,光收钱了,全赖兄嫂忙活,哪好意思张口。
“江南首富?”汤幼宁的小脸露出敬佩,“大嫂好厉害。”
必然是见多识广,眼界开阔,与蜗居京城的小娘子不同样。
曹雨薇性子直爽,打理庶务手到拈来,看着比那些受过精心教导的大家闺秀还要利落。
可见管家与经商是有点相通之处,商户女不见得输给官家女。
汤幼宁这一年来,手头乍富,突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花钱了。
她伸出小指头,轻点着银票,扭头看薄时衍,“我可以经常上街去玩么?”
从小到大,外出次数不多,街道上的一切,对她充满了吸引力。
“可以,”薄时衍托起茶盏润喉,不做犹豫就答应了她,“你随时可以去玩,不过要多带点人,告知我你的去向。”
同理,他若是在外忙碌不能及时回府,也会派人告诉她。
不期然想起宫内官署,那些老大人们,都是这样做的。
免得家里人等他们用饭。
思及此,薄时衍的唇角隐晦地向上翘起。
便听到她继续问道:“可以外出,那能留宿么?”
他的笑意倏然不见,一挑眉:“圆圆想去哪里留宿?”
“平日当然不会,”汤幼宁想了想,假设道:“估计乐萝会约我去踏青,庄子里游玩的时候?”
那就该留宿了吧?
去年乐萝说过什么莲花塘的,是她外祖家的产业,就在保阳县,距离京城也不远。
汤幼宁一直记着呢。
薄时衍直接否决了她,“本王随行在侧,圆圆才可在外过夜。”
“但是你很忙呀,”她趴在桌子上看他,满面娇憨,“以前我幻想过,若有一日能随心所欲,就要去吃喝玩乐。”
现在她手里有好多钱!看着却还不能随心所欲……
可恶,怎会如此?
薄时衍放下茶盏,探手过来轻掐她的脸颊,“我可以安排时间出来。”
正巧,不是有人猜忌他独断专权么?
谁话多的,谁就来干活。
他乐得把手头事情均出去,让那些惯会耍嘴皮子的老家伙们别太闲了。
汤幼宁立即得寸进尺,反手揪住他的衣袖,问道:“那我们何时去蒲兰谷?”
她不仅想出去玩,还惦记出远门一趟,要亲眼看看,娘亲当年生活过的地方。
再则,此举能够安抚一下陆谦颜的心绪。
汤幼宁认了义父之后,他看上去平稳正常,但是有时候说话,却还是深陷臆想之中。
别说范子悬担忧师父得了癔症,她也有此忧虑。
太深的执念,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智。
而陆谦颜认为难以接受的后果,他内心本能地逃避,这是理智无法掌控的,从而生出臆想,来缓解自己的心情。
他经常会在梦里,返回到当初蒲兰谷的场景。
被陆云苓堵在房间内,逼着做出抉择,梦中的陆谦颜,顺从了自己的内心,勇敢面对那段情感。
他们共同承担,向父母请命,然后——
成亲生子,夫妻美满,有一个乖巧的女儿。
陆谦颜认定,汤幼宁是他的孩子,他几乎已经完全蒙骗了自己。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汤幼宁见他这般,也于心不忍。
薄时衍理解,若是放任陆神医逐渐丧失心智,无疑是天下人的损失。
而且,为人子女,圆圆想要知道母亲的事情,天经地义。
“等春闱结束,我带你去蒲兰谷。”他决定,让小皇帝磨练一下。
“你答应了,”汤幼宁的唇畔露出浅浅笑窝,道:“正好,我们看完状元游街再去!”
春日也不会那么炎热,适宜出行。
*******
皇宫里。
章宸帝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苦难日子即将来临。
他度过了一个并不愉快的年,全程被各种药膳补汤与卓才人包围。
卓太后很是心急,说皇帝马上十五了,也该为皇家繁衍子嗣,成天为此催促。
她无非是想让卓盼儿强占先机,警惕着年后选秀,美人太多分了宠。
太后迫切希望娘家侄女能早日怀胎,对卓家百利无一害。
到时候皇祖母亲自抚养小孙儿,谁敢置喙半句?
章宸帝满面愁苦,不仅自身烦恼多,开春后上朝也并不轻松。
二月底会试,三月初放榜。
在摄政王喜气洋洋迎娶娇娘之际,他正被内阁大臣的唠叨给包围了。
眼看着殿试在即,即将择出状元榜眼探花之名,更是各方施力。
虞蘅风依旧名列前茅,他与柳尚书家的姑娘定亲,不得不说有些微妙。
姚顺侯府的顾旋也爬了上来,甚至,还有被薄时衍钦点去做事的陶迟,名次不高,但已经崭露头角。
才开春不久,本就清瘦的章宸帝,眼看着又轻减了两分。
臣子们瞧着忧心,不得不旧话重提,让选秀进程加快,皇家子嗣要紧。
没人敢表露自己心里大逆不道的猜想,唯恐帝王不是长寿之相……
会试的成绩公布出去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汤幼宁让湘巧出去打听了一下,得到的都是好消息!
陶迟原先在秋闱乡试时,泯为众人,名次太过靠后,没有引起多少关注度。
后来被薄时衍选中,大家才发现有这么个人。
当然,得到摄政王的青睐,不意味着他的成绩就能弄虚作假。
排名虽然上涨了些,依然在一百开外呢。
不过有进步就是喜事,汤幼宁为朱伏梅感到高兴。
纸上答卷只是仕途起点,往后他任职了能做事实,才不算委屈了梅梅一番坚持。
汤幼宁还偷偷关注了顾旋的成绩,一跃进入前十了!
这无疑非常优秀,尤其是,顾旋小时候在京城里并没有什么神童的名号,几乎都没听说他擅长读书。
因此引来许多惊叹与夸赞,原先有点贪玩不成器,没想到专注于书本之后能有此成绩!
他的起步比旁人略晚些,不就意味着天生是读书的料子么,这般聪慧又年轻俊秀的小郎君,简直太招人喜欢了。
姚顺侯府即便没落,身为三子也没有承爵的资格,但有这份家底,完胜许多普通学子。
湘巧打听消息有一手,告诉汤幼宁道:“好多人家在留心顾公子,只怕都有意结亲……”
汤幼宁闻言,立即想到了乐萝,那她怎么办呢?
京城里还有人在议论此事,不过两家都不吭声,不往来,冷处理,眼看着是没戏了。
不怪其它人家蠢蠢欲动,你们没定亲,她们就算不得插足好事吧?
不过碍于衍裕郡王府,有头有脸的人家并没有急于央人做媒。
时机若是掐得不好,或者判断有误,那顾家已经跟乐萝县主搭线了,传扬出去旁人还以为二女争一夫,多不好听。
出于种种原因,乐萝的存在,让顾旋在放榜后的第一时间,没有被媒婆踏破门槛。
但是他这块肥肉,已经被很多双眼睛盯上了。
这段时间汤幼宁备婚,朱伏梅和乐萝并未多说她们自己的事情。
眼下她不是很清楚,顾家与郡王府到底商量出什么来。
真的一心冷处理,不谈嫁娶么?
那往后乐萝与人相看,此事会被反复翻出来的,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她被顾旋贴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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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与会试的日期极为临近,没多久,这批考生就入宫去了,在小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最后一场考试。
确定最终排名。
乐萝早早给汤幼宁递了帖子,相邀一起看状元游街。
这等三年一度的盛景,百姓们可爱凑热闹了。
沿着朱雀街两边的酒楼茶馆,必须提前预定,否则压根没有位置。
汤幼宁劳烦陈管家安排,把视野最好的一处定下来,到时跟小姐妹一块,能看个清楚。
薄时衍允许她出去,吴老太太等人没说什么,状元之喜,年轻人就该去玩玩。
府里女眷也不是都拘在家里,各自有应酬呢。
付氏带着夏氏姐妹在京城过年,夏家那边同意她们在此相看,她说什么也要挑选出好儿郎,把人定下来。
摄政王府难得有女眷赴宴,邀约的请帖不断送来,连带着吴老太太,都跟着出去好几回。
有的玩,谁还乐意一直窝着不动?
她们以前在南尧,那是自由得很,女人家有自己的乐子。
汤幼宁先前还担心,成为王妃之后被规矩束缚住,认识了婆婆与祖母,才知道妇人不止娴静一种姿态。
对比起女眷的快乐,几个爷们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薄老爷与薄镜城在南尧事务繁忙,办妥了成亲筵席,就收拾着准备返程。
原本难得过来一趟京城,理应多住一段时日,无奈手头事情太多,离乡一月余,实在是拖延不住。
父亲与大哥大嫂都急着赶回去,正事要紧,薄时衍提议他们先行一步。
他留下母亲和老太太多玩几个月,随后再派人好生护送回南尧。
如此一来,便要分作两批。
在状元游街的前一日,薄老爷带着大儿子儿媳,堆叠行装,启程离京。
薄时衍把人送至城外,似乎前不久才在此迎接,没想到人就要走了。
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必送了,回去吧。”
薄老爷面色沉着,叮嘱道:“应煊,你已经成为大男人,为父不会干涉你任何,须知凡事三思而后行便可。”
薄时衍开口应下,“儿子知道。”
“有空记得回家看看。”薄老爷抬手,拍在他肩膀上。
又嘱咐他照看好老太太,岁数大了不比年轻人,偏偏还不服老。
“祖母总觉得自己身强体健,不肯让大夫近身,”薄镜城浅笑着接话道:“正好神医在应煊府上,给她诊脉调理。”
寡言的父子二人,平常说话面上都不爱带笑。
薄镜城不同,他总是翘起嘴角,给人一种平和好说话的错觉。
薄时衍一点头,“已经看过了,配上沐足药包,温和不伤脾胃。”
老年人是不太能承受住药物寒凉的,外用显然更合适。
薄老爷对小儿子行事,颇为放心,并未多言其它,趁着时辰尚早,吩咐队伍启程离去。
曹雨薇母子三人也跟汤幼宁道别完毕,无双小姑娘依依不舍。
她感觉来京城都没玩多久,就要被带回去了!
好舍不得漂亮的大美人二婶!
曹雨薇不放两个小孩在这里,让婆婆费心照看不说,还会耽误他们的学业。
她让奶娘把薄无双塞进马车,朝汤幼宁解释:“小孩总是贪玩的,给他们玩个一年半载也不嫌多,书院都要开始做功课了……”
汤幼宁明白,抿唇笑道:“学习要趁早,我这么大了还要被逮住练字呢……”
不过后来,薄时衍都不让她写字了,在书房的时间全是画画为主。
若是需要题字,他乐得代劳。
汤幼宁现在不怎么玩珠子,她索性把整盒子宝贝赠送给了无双。
大人眼中稀疏平常的小玩意,对孩子而言,是最宝贵的财富,独属于她自己。
送走薄家这几人,摄政王府的热闹顿时减半。
起初吴老太太还不习惯,被无双那个皮孩子闹腾惯了,她一走就显得冷清。
好在京城有不少相识的老姐妹,随时牵走她的注意力。
一别几年十年,相聚一次不容易,当然要好好叙旧。
吴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开朗明媚的小娘子,才会结交这么多闺中密友。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很大因素会造就她的性格,薄家的家风如此,多少也受到了老太太的影响。
汤幼宁随便去哪玩都行,不用担心被长辈念叨苛责。
状元游街那日,乐萝见到她,很是为她高兴。
朱伏梅也道:“刚嫁过去的新媳妇,都是老老实实,不敢出门游玩的,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我要来,”汤幼宁回道:“王爷答应我,不用那么多规矩。”
“这样才对嘛!以往的游街也就罢了,这次可绝对不能错过!”朱伏梅故意朝她一眨眼。
她挤眉弄眼,是因为殿试的排名不一般。
此次被皇帝朱笔圈定的状元郎,名叫张玉茗,是位坚持不懈苦学多年的老先生。
他学识渊博,众人心服口服。
榜眼虞蘅风,是京城里时常被议论买股的热门人选之一,书香世家。
虽说这两年虞家是部分人眼中似乎不太一样了,但不能否认其家族传承。
这个结果,倒也在预料之内。
就是探花爆了个冷门,原先那几个炙手可热的各地案首,没能争夺到这第三名,而是四五六排下去了。
夺得探花之名的是此次科举最强黑马——顾旋。
去年秋闱,他猛然出现在五十几名,已经叫许多人惊讶不已。
好似那不声不响的哑炮,冷不防被点燃了,一鸣惊人。
不过京中的高门子弟,不是没有读书料子,以前几届,也有过十几名甚至更好的优秀之辈。
因此,顾旋的名词,众人惊讶过后,很快就接受了。
直到春闱,他一跃挤进前十,才叫人看到他身上的‘天赋’二字。
这世间有些人,生来就是擅长某些事,他们一旦努力专注了,事半功倍,能把埋头使劲的人给气死!
顾旋大抵就是这种,他不像其他人自幼苦学,可能付出的时日短一点。
却能日进千里,一步步赶在其他人前头。
会试前十,殿试就成探花郎了!
这姚顺侯府是烧了什么高香!兄弟几个一同下场科考,其中一人顺利金榜题名,叫许多人羡慕不已。
顾旋一跃成为京城里‘别人家的孩子’,想必往后每年训导族中子弟,都要把他这个例子拉出来说一说。
不难猜想,此次的游街,民众们会有多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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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伏梅笑嘻嘻道:“小娘子们都准备了香包,待会儿势必要把探花郎给淹没了。”
张玉茗年岁已大,而虞蘅风定亲了,香包手绢可不都冲着顾旋砸么?
“那么大声做什么?”乐萝倚着栏杆,瞪了她一眼:“生怕我听不见?”
她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朱伏梅也不掩饰,冲汤幼宁说道:“乐萝一直拒绝顾家,拦着郡王爷不准松口,顾家那边都快要歇了心思……”
从各方面权衡下来,顾旋是乐萝目前最好的择婿人选,她身为好友,当然乐见其成。
尤其是,双方没有发生过多大的恩怨,有什么不可磨合的,又不是人品低下。
再这样下去,探花郎就要归别人家了。
汤幼宁小声问道:“顾公子对乐萝的感观如何呢?”
“当事人在这,你们一问一答有意思?”乐萝颇为烦躁地一撇嘴,“走哪都有人劝我,你们也是如此,你以为顾旋那厮就想娶我了?”
还不是不情不愿!全赖顾夫人在一旁周全礼节。
她堂堂县主,还要靠着责任硬嫁给他不成?多掉份啊!
乐萝从小就是死要面子,跟顾旋吵嘴过好几回,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说,这要是低头顺从嫁了,她往后余生指定被气死!
汤幼宁闻言蹙眉,“顾公子不想娶你?莫非他有心仪之人?”
否则,都在大冷天无畏跳水救人了,又有了肌肤之亲,乐萝各方面条件一点也不差,他有什么好犹豫的?
若是当真厌恶,或许救人的时候不会那么果断干脆,义无反顾吧?
在船上往黑乎乎的冰凉湖水里跳,是需要勇气的。
哪怕一个大男人,会泅水,不见得就能不假思索蹦下去。
乐萝重重的哼了一声,“谁知道他,我与他八字不合,强行绑在一起,必定是一对怨偶!”
“有那么严重么?”
据汤幼宁所知,姚顺侯府跟衍裕郡王府来往不多,没有旧仇。
“反正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乐萝一手撑在扶栏上,道:“我多谢他救命之恩,没想恩将仇报,让他搭上自己的婚事,重金酬谢便好,其它便算了吧。”
朱伏梅不由叹口气,“看来你是拿定主意把人往外推了,罢了,往后我也不提,咱们看热闹就是。”
“这还差不多,”乐萝对她的态度满意了,过来贴着汤幼宁坐下,“圆圆以后也别问他了。”
“可是你的亲事该怎么办?”汤幼宁望着她,“世道总是对女子苛刻一些,他亲了旁人也不妨碍说亲,小娘子却不同。”
想来真是不公平呢。
乐萝一抬下巴,“怕什么,二婚再嫁的比比皆是,我不过跟人碰个嘴巴,谁家嫌弃就赶紧滚远点。”
这样的婆家,她要是进去了,迟早给闹翻天。
看着就合不来嘛。
“还有,若是寻不到满意的夫家,本县主就是找个琴师也使得。”乐萝语出惊人:“善乐器的男子,想必更细致体贴一些。”
她想得开,又口无遮拦,朱伏梅即便习惯了,也被逗得笑弯腰。
“琴师?”汤幼宁长这么大,还没接触过这个。
茶馆里弹奏卖唱的,皆是女子居多,像是这种为高门贵女取悦之用的男子较为少见。
即便有,恐怕那些男艺师面对的客官,还是大老爷们……
乐萝瞥见汤幼宁懵懂又好奇的神色,顿时乐了,冒出一个主意来。
“这样吧,看完状元游街,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正巧她新结识了一位,模样俊俏,琴艺高超,很是不错。
汤幼宁一听,连忙点头答应:“好呀!”
她喜欢听乐器,以前那位娄姨娘,就弹得极为好听,叫人心旷神怡。
倒是朱伏梅略为迟疑:“你可别带坏了圆圆,给她招惹麻烦。”
乐萝明白她的意思,摆手道:“放心吧,是光明正大的地儿,本县主还能胡来不曾?”
她没有这种爱好,若是怀了勾人心思的乐伶,她早就把人踹了。
三人说话间,街道那头隐隐传来垂落打鼓之声。
酒楼上下顿时沸腾,来了来了,游街的队伍正朝着这边走近!
汤幼宁站起身,到木栏栅边上去,一撒眸,将人头攒动的景致纳入眼底。
太多人了,他们相互拥挤成一堆!
有二楼的建筑,也全扎满人影,甚至是一些屋顶,都被架着梯子爬上去。
堪称壮观的场面,随着状元几人骑着白马到来,人群就像浪花一样,喧闹声欢呼声层层推进。
果然有许多年轻的小娘子,带着香包手绢,纷纷扬扬朝顾旋投掷。
甚至汤幼宁还没看清他的身影,半空中已经飘起了绢花。
等到人终于走到眼下,才发现,顾旋一路上饱受姑娘们的热情摧残,模样略有些狼狈。
不过,年轻俊秀的小公子,大红衣袍加身,依然惹眼得很。
汤幼宁侧目去看身旁的乐萝,后者也在望着楼下,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
……好歹没冲人家翻白眼……
忽然,朱伏梅轻声笑道:“他看上来了诶……”
汤幼宁连忙又把目光往底下挪回去,果然见到顾旋抬起头,与乐萝对视。
双方皆是面无表情,横眉冷对,画面颇有几分怪异滑稽。
汤幼宁一时不解,察觉到身旁还有一道视线,分神瞥一眼过去,发现是虞蘅风。
三人皆是着红袍,冠帽有所不同,榜眼瞧着同样玉树临风。
虞蘅风也收到了不少小娘子的青睐,不过毕竟婚约在身,没有顾旋严重。
他看着汤幼宁,微微一笑,打马而过。
状元游街,吹吹打打,很快就走过去了。
街上大家欢笑议论,逐渐散去。
朱伏梅问乐萝,“你说方才顾三看你是什么意思?”
“看一眼能有什么意思?不是炫耀就是挑衅!”乐萝懒得猜想,道:“走吧,换场了。”
她真要带汤幼宁去见识见识琴师,地点位于羽凌轩乐馆,乘坐马车,两刻钟便到。
湘巧湘宜二人不敢阻拦,只得乖乖跟上。
*******
羽凌轩环境清幽,踏入之后立即有清秀小童迎上来。
或许乐萝来过几回了,小童认得她,笑眯眯在前头引路,带着她们去湖畔落樱亭。
三人落座,瓜果点心奉上,这里头伺候之人,皆是男子,就连上来煮茶的小侍都是个白净小生。
瞧着是个脸皮薄的,乍然对上三位娇俏的小娘子,举止略有些拘束,面颊都涨红了。
那琴师名叫舒楚,没让她们等多久,一袭白衣,怀抱古琴就过来了。
能上前献艺之人,自然五官端正,甚至眉眼间有几分昳丽,仔细看去,他上了眼妆。
舒楚给乐萝几人见礼,他神色清然,不卑不亢,视线也不乱飘,不过在瞧见汤幼宁时,不免为之一怔。
不全然是因为这个软嫩的小娘子生得貌美,主要因为……他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直愣愣打量自己的人。
还是个姑娘家。
汤幼宁看人的目光总是很直接,好奇,想看,所以就看了。
并没有婉转迂回或者遮遮掩掩等不好意思的情绪在里头。
与其它小姑娘很是不同。
舒楚笑了笑,拂袖落座,把赤木古琴放置在琴台上。
修长的指尖落下,轻按,悦耳仙音缓缓流淌而出。
汤幼宁也没一直盯着人家瞧,经过她仔细辨认,琴师确实描了妆容不错。
她撤回视线,一边听着琴声,一边与乐萝说话。
乐萝也是无意间得知这个乐馆的,便是元宵过后不久,她好不容易断了汤药,可以外出游玩。
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撒野,在家里可闷坏了。
为何男子喜欢看歌舞喝酒,属实是消愁解闷一大良方。
乐萝摸着下巴道:“改日有空,咱们再去见识一番舞娘的风姿。”
朱伏梅摇头,“舞娘便罢了,这乐馆可不能再来。”
里头都是男子,再怎么光明正大,外人眼中,小娘子来此消遣也是不好。
况且……“这种地方,我都担心咱们圆圆吃亏!”
朱伏梅话音落下,乐萝正要接上,亭子外,她的小丫鬟匆忙跑进来。
“县主,吕嬷嬷过来了!”
“什么?”乐萝惊讶。
这位老嬷嬷是她外祖家的,自从她落水之后就被老祖宗塞过来服侍她。
叨唠严厉一个不落,哪能允许她寻乐子。
正要躲出去,那小丫鬟紧接着道:“还有顾探花跟着一起呢!”
“啊?”
顾探花说的是顾旋那厮?算算时辰,正好游街结束没多久,他不回去,来此作甚?
那小丫鬟讲话一气三喘,又道:“后头似乎停了摄政王府的车马……”
“……”
汤幼宁一脸无辜,也无畏。
没一会儿,果然是吕嬷嬷先‘杀’了进来,身后跟着顾旋。
他身上的红袍都未曾换下,直接就过来了。
吕嬷嬷又急又气,“我的小县主哟,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乐萝不答,指了指顾旋问道:“他到这儿来做什么?”
顾旋两手环臂,半点没有文人的斯文做派,瞥一眼弹琴的舒楚,没好气道:“县主不知,陛下于正殿当众赐婚,我来与你商议婚事呢!”
一句话,把三个小娘子都震住了。
乐萝一百个不信:“不可能!少在我跟前胡言乱语!给我叉出去!”
吕嬷嬷在一旁作证确有其事,这会儿消息才从宫里传出来。
乐萝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好端端的自己就被赐婚了?
她是小皇帝的堂姐!虽然平日里不怎么亲近,他就这样对待她么!
正事要紧,乐萝顿时没心情玩耍了,匆忙与两位小友作别,跟顾旋一道离开羽凌轩。
他们前脚离开,薄时衍后脚慢悠悠赶到。
他迈着大长腿,一步步朝汤幼宁走近,似笑非笑:“王妃,本王来接你了。”
进入这个乐馆,听了半首琴音,忽然就被迫散场了。
汤幼宁跟朱伏梅分道扬镳,乖乖跟薄时衍回去。
马车上,人还没坐定,就被薄时衍一把圈了过去。
汤幼宁跌坐他膝盖上,慌忙撑住他的肩膀。
“圆圆学会寻欢作乐了?”薄时衍的大掌扣在她后腰处,掌心炽热。
汤幼宁辩解道:“这个用词不对,我们就是听听琴声。”
“找个花枝招展的男子抚琴?嗯?”
他轻哼,冷俊的容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汤幼宁想了想,道:“那我下次找姑娘,不找男子,好不好?”
“不好。”薄时衍凑过去低语:“我也会声乐,找我。”
“你也会?”好厉害哦……
他心里酸溜溜的,非要撬开她的小嘴,衔住那软滑的舌尖,汲取出甜味来才能缓解。
汤幼宁乖乖给他亲,薄时衍颇有技巧,她感觉舒服了,反手抱住他,闭上双眸沉溺其中。
丝毫没有察觉,马车七拐八绕,停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巷子口。
不仅是苒松湘巧他们没在,就连车夫也不见了。
等到身前乍然一凉,汤幼宁睁开眼睛,发现她的腰带已经被弃如敝履。
而薄时衍不安分的爪子,还在悄然向下。
甚至——某个眼熟的碧玉竹筒,就摆放在马车的暗格之中。
宽敞的座位,软垫厚实,汤幼宁被他捉在怀里,轻捻慢拢。
“你……”她咬住自己的下唇,浑身轻颤。
薄时衍听着耳边急促的呼吸,稍稍满意,笑着拿起一枚白玉药珠。
嗓音低哑,目光灼灼:
“圆圆,我现在就想捣烂它,叫它迸浆后被排出来。”
78、盘他
什么意思?
汤幼宁湿漉漉的黑瞳, 如林间小鹿一般茫然,夹杂着点无措。
这里难道不是在外面么?他们还置身于马车之中。
她心跳如鼓,大眼睛瞅着薄时衍, “……你在与我说笑么?”
“并未。”他很是认真地否认了,并且示意她看看车窗外。
汤幼宁一手捂住衣襟,掀起竹帘的一小角,小心翼翼向外看去。
在外面这般衣衫不整, 让她缺失安全感, 被人瞧见可怎么办……
汤幼宁朝外一探,发现他们处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小巷子口。
四周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似乎是废弃已久的偏僻之地。
京城竟有这种地方?
正打量着,身后覆上一具温热身躯,高大健硕,轻松将她笼罩在臂弯与车壁之间。
薄时衍抵着她,垂下头颅,埋首在她颈畔。
“唔?”
汤幼宁整个人向前贴在车窗的竹帘上, 略为冰凉的光滑竹片, 把她两个雪团给挤压变形。
下一瞬, 它们就被他两手给‘拯救’出来了。
“你别……”汤幼宁摇头抗拒,道:“我要回去。”
“回去做什么?不是喜欢听曲么,安排给你如何?”薄时衍在她耳畔问道。
汤幼宁尚未作答, 就感觉身后衣裳被扯开了, 初春微凉的气息涌入,激起一层细细绒毛。
紧接着, 后头那人的吻落了下来。
薄唇印在那如玉美背上。
“我不听曲了……”汤幼宁轻咬唇瓣, 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有那么不高兴么?
“那就下次再听。”薄时衍的大掌, 流连轻点着,搭住她的腰窝,顿时叫她软了骨头。
趴在竹帘上,双肩微颤。
他在她光洁背部画了朵朵红梅,嗓音低哑,“圆圆,本王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汤幼宁体会到了。
他不是好人,他小心眼,还很喜欢实施某些‘报复手段’。
对比王府里的大床,车厢内显得狭小了些,气氛急速升温,几乎把人融化。
如此环境,分明不好施展,但薄时衍还是把人干翻了。
眼瞧着外头暮色四合,马车内春意正浓。
汤幼宁坐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把那宽阔的肩膀给啃出好几个牙印。
须得这样强行封住口舌,她才不会任由自己放声尖叫。
就像那脱水的鱼儿,整条滑溜溜的,张嘴用力呼吸,两眼翻白失神。
微寒的气候,她出了一身汗。
底下更是被水液浸湿了一大片,泥泞不堪。
薄时衍有些出乎意料。
没想到多了一枚药珠,叫她反应这么大。
可见……册子里为何有那许多花样,都是有缘由的,是前人的智慧。
没有人能见识到汤幼宁这样的一面,就连侍女也不行。
薄时衍揽着人,亲自动手收拾,把‘罪证’都给掩盖得差不多了,才摇了铃铛让十澜过来赶车。
“回府。”
至于苒松,早就被调遣回去了。
小厮不得靠近居室,薄时衍成亲后也不需要他伺候,往后只外出时会带上他。
湘巧湘宜嘴巴严实得很,更遑论受过训练的十澜。
马车吱吱悠悠,安稳回到王府中。
汤幼宁全程脚不沾地,是被薄时衍打横抱着回到白霁堂的。
王爷与王妃惯来恩爱,又是新婚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下人们瞧见自行回避,全都司空见惯。
倒是没有多想旁的什么,保住了小娘子薄薄的脸皮。
*******
汤幼宁早就饿了,被送到餐桌旁,洗脸净手。
今晚有她爱吃的乳糖糕,奶香味混合着热气腾腾的肉香,不断钻了过来。
“感觉还好么?”薄时衍拿着帕子,擦拭她的手心。
汤幼宁乖乖把手给他,毫不犹豫回道:“不好。”
她的目光从菜肴中抽离,分到他身上,“你为了捣碎药珠如此卖力,全然不顾我的死活。”
“我感觉要被捅穿了。”她撅起红润润的双唇,语气不满。
这样直白大胆的描述,即便是薄时衍,也忍不住眯起双眼。
捏住她肉乎乎的手掌心,低声道:“闭嘴。”
他忘不掉方才印在脑海中的场景,她体力不支的靡艳模样……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次下来意犹未尽,偏偏这小娘子什么词都敢说。
看似轻飘飘的言语,所带来的撩拨感一点也不少。
“我与桌上这道烤鸭有何区别……”汤幼宁嘀咕一句,拿起筷子开始进食。
“……”薄时衍瞥一眼那只烤鸭,是西南边的做法。
用香油棍串着它,架在小火上慢烤,鸭嘴里塞入一枚盐渍杨梅。
某种程度而言,确实符合[穿透]和[闭嘴]两点……
旁边近身伺候的桐花桐珠二人,耳朵都红了。
她们来白霁堂没多久,渐渐才知道,王妃竟是这般性子的妙人儿。
心思剔透,相处起来轻松愉快,有时候讲话还逗趣得很,非常讨人喜欢。
人生在世,谁没个烦心事,想来都是不愿意与苦瓜凑一起,身旁若是甜豆,那日子才美妙呢!
就是……小娘子一脸纯然,嘴巴也忒敢说了。
好像这些房中事,在她讲来稀疏平常,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无需讳莫如深。
用过饭,汤幼宁跑去书房作画,她今天外出,见识了状元游街的盛景,还第一次踏入乐馆。
这会儿灵感上涌,必须去画一幅,开心开心。
薄时衍则被磐景园那边请了过去,付氏有事要与他商议。
他趁夜过去,原以为是什么事,一进门便见母亲一脸喜意。
磐景园里不止付氏一人,吴老太太也在,她笑道:“你娘新认识了两位小郎君,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薄时衍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表妹的婚事有了眉目。
他在圈椅上落座,问道:“祖母所说的是何人?母亲已经看过了?”
付氏点头一笑,回道:“是柳尚书家的庶子,名叫柳志良,虽说是庶出,但已有正经功名在身。”
这个柳郎君,秋闱时候得了第四名经魁,也是状元的热门人选之一。
此次殿试没能挤进前三,却也足够优秀了。
科举的名头就那么点,能名列前茅就是佼佼者。
何况往后仕途,看得也不是纸面成绩,他背后有个尚书爹,自己又知上进,这条件,在偌大京城也找不着几个。
付氏身为已婚的过来人,给夏氏姐妹挑夫家,不全然看家世出身如何,最主要还得是儿郎自己争气。
俗话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指着老祖宗的荫蔽过一生?
付氏今日见过柳志良了,对他颇为满意,这会儿急着跟薄时衍打听。
若是可行,须得早早安排,要知道,京城那么多人榜下捉婿,尚书之子是很受欢迎的。
况且游街都结束了,可能他们已经迟了一步。
“柳志良?”薄时衍隐约知道此人,“他原先有婚约在身。”
会留意到别人的私事,还是因为汤幼宁,她的小友朱伏梅也动过榜下捉婿的心思。
那时候柳志良被排除掉了,必然是因为家里给他定了亲。
“有这等事?”付氏对京城各家所知不多,“我还以为,他家是准备考取功名后再给孩子定亲……”
如此一来,多半没戏了。
已有婚约的儿郎,又考□□名,好端端的谁会退亲?只能是发生了某些变故……
付氏皱了皱眉,若是那等踩低拜高嫌贫爱富之辈,如何能行?
她欣喜的劲头顿时大打折扣,轻叹一声道:“可见路边遇不到好漏子,大家眼神雪亮,但凡好的全都先下手为强了。”
这事儿若不打听清楚,她可不敢把夏氏姐妹说予柳家。
吴老太太闻言,道:“缘分之事强求不得,且走且看就是,你这个姨母,也够尽心尽力了。”
过年乃至元宵期间,去赴宴许多回,自家还有喜事,可忙坏了。
“老太太放心,我没着急,”付氏笑了笑,“不往世家里挑,好些武将条件也很不错。”
说到这,她还遇到一个人来。
“应煊,以前后院那位凌娘子,元宵节那会儿定给郑家大郎,似乎是在五城兵马司任职。”
因为进过王府,不算头婚,所以婚期很紧,不过,成为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赶忙一些倒没什么。
薄时衍的记性好,对凌筎有印象,这会儿兴致缺缺,“日子顺遂就好。”
王府也没亏欠她们。
他在磐景园陪着付氏和老太太闲话几刻钟,便返回白霁堂。
印象里汤幼宁好像跟凌筎走得挺近,但薄时衍并没有做传话筒的打算。
他未提及旁人的私事,倒是第二天,汤幼宁从陈管家手里拿到一封厚厚的来信。
正是凌筎写来的。
凌筎如实告知了汤幼宁自己的喜事,还有婚期,但她并未附上请柬。
摄政王府的大名太过响亮,她怕吓着夫家那边。
而且也怕因为她的缘故,夫家会趁机傍上汤幼宁这位王妃。
当然,尚未过门,她不能这样揣摩未曾发生的事情。
这不过是提前留了个心眼,以防万一。
凌筎还挺珍惜与汤幼宁的私交,尤其是她回去娘家一趟,又经历了不少。
发现人越长大,能随意交谈的对象就越少。
她以前绝对想不到,汤幼宁会是这个最合适的人,她天真纯善,让人感到舒适放松。
难怪摄政王都无法拒绝去贴近她。
凌筎在信里约了与汤幼宁见面,就定在她成亲之后,到时在茶馆碰头,可以叙旧一番。
她记着离府时候的送别之情,信封里面塞了一本小册子回赠。
汤幼宁打开一看,上面堪称群魔乱舞,正是凌筎珍藏的肉搏戏精髓之一。
湘宜在一旁伺候,眼尖的瞧见了。
不由咋舌道:“凌娘子尚未成礼,懂得倒多。”
居然公然放在信封内,也不怕万一泄露,颜面难保。
汤幼宁下意识扶住自己的腰,她不想看这些,她真的好累……
等到把信件读完,才发现凌筎所赠这一份,很不寻常。
她说她预料到王爷龙精虎猛,汤幼宁又那样娇软,恐是难以承受。
经过她对此道钻研,发现是有法子更快结束的,让女子不至于太过受累。
汤幼宁看了,不由睁圆一双大眼睛。
把那肉搏戏再次展阅,细细一瞧,果真不同。
都是些比较难懂的做法,什么吸腹收紧?盘他小球?
迅速缴械投降了,也就结束了。
“……”汤幼宁陷入呆滞,这说得是真是假?
凌筎又是在哪找到的稀奇古怪的知识……
那……她要盘一下看看么?
79、弹琴
虽说对这肉搏戏的内容心有疑虑, 汤幼宁还是收下了来自凌筎的一番好意。
她回家后,才过个年婚期就临近了,如此迅速, 想来是一切进展顺利。
未来夫君是五城兵马司里的一位副指挥使,京城里的正七品,对出身不高的小庶女而言,称得上是乘龙快婿。
汤幼宁替凌筎高兴, 也想表示一番祝贺。
不需要去郑家的喜宴, 她理解并且尊重凌筎的想法,可以把贺礼备着,见面时候再给她。
秦婆子得知她的意思, 立即从库房里挑选了一份寓意吉祥的,语气略为感慨道:“凌娘子是最早离府的,倒是抢了先。”
其它姨娘元宵节前后才各自归家,若有好消息,也没那么快。
现在看来,当数凌筎思绪清晰, 决断干脆。
这样品性的小娘子, 往后不管遇着什么事, 都会跨过去的,必然能够把自己的日子经营起来。
汤幼宁弯了弯眉眼,笑道:“看来最近有很多喜事。”
朱伏梅的婚期定得不远, 因为陶迟没法在京城逗留太久。
在殿试结束之前, 他已经是属于摄政王府的人了,薄时衍要安排他去北地做事, 不论他的考试名次是什么。
或许有考虑到这层因素, 朱卫平将军才被磨着松了口, 成全女儿的满腔情愫。
他可以不看出身,但人一定要上进。
两人成礼之后,朱伏梅势必要跟着离开京城了。
汤幼宁有点不舍得,却又乐见其成。
这世上,许多人是遇不到爱情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是自由的江湖儿女,也未必能两情相悦。
就像她娘亲和义父一样。
朱伏梅既然说服了家里人,肯定跟陶迟也商量好了。
她把握好自己的嫁妆,不至于过苦日子,而陶迟,如他所说他有许多恩德需要去报答。
这样的人品,谁见了不高看一眼,她相信,好友不会被辜负的。
乐萝和顾旋突然被圣上赐婚,其中过程,汤幼宁也听薄时衍说了。
是在殿试时,章宸帝有权决定前三的名额落在谁身上。
探花的竞争者非常激烈,其中就有柳尚书家的庶子柳志良。
而顾旋因为春节时候下水救人,轻薄了乐萝县主却不娶,被指责缺乏担当。
章宸帝深在宫中,这等京城人尽皆知的大事,他居然不知。
许是德喜认为,这点小女儿的事情,不值一提,也没拿闲话去打扰陛下的政务与功课。
小皇帝听说后,立即询问了过程。
然后当场要给乐萝县主做主,勒令顾旋负责迎娶,并且钦定他为探花郎。
虽说跟两个郡王府的来往不是很多,但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堂姐。
章宸帝做此决定,好些个臣子反对,他们当然也有心目中的探花人选。
薄时衍也在场,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最终以小皇帝的胜利宣告落幕。
拥护小皇帝的几位老臣,对摄政王的旁观非常满意,他们也是不同意柳志良成为探花的。
柳家跟虞家结亲,庶子若是走得太高,往后他们这一脉,又会慢慢扶植起一股势力。
而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虞家入仕不久,瞧着野心甚大。
他们在南尧开书院,手底下生源多,假以时日,会发展成何样,不得不警惕。
若是给虞家掌权,结果肯定不如薄时衍省心!
几位老臣们高瞻远瞩,恨不能让小皇帝迅速培养自己的近臣,姚顺侯府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们一番较量,殿试结果出来,乐萝的婚事也搭上去了。
圣旨下达,金口玉言,随意更改不得。
顾家倒是厚道,接完圣旨后,第一时间去到衍裕郡王府,共同商议。
汤幼宁知道乐萝不愿意,她对顾三有意见,不过……
“或许结果并不坏呢。”
汤幼宁挺看好顾旋的,就冲他大冬天跳河救人这一个举动,就完胜许多人了。
她让奶娘把库房的册子拿来,提前把几份贺礼给准备上。
全都祝愿她们百年好合,圆满一生!
*******
三月中旬,陆谦颜带着小徒弟范子悬辞别离去。
他们要先行一步回到蒲兰谷,离开许久,积累了不少事情要解决。
而且汤幼宁说要去谷里看看,正好他们回去,在那里先等着。
陆谦颜盛名在外,手里难免有一些顽疾缠身的病人,需要他定期诊治。
一些附皮粘骨的慢性病,短时间内无法根治。
汤幼宁知道了医者这个身份的特殊性,因此也不挽留他们在王府久留。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送走陆神医师徒二人。
陆谦颜原先不知道陆云苓生了个女儿,蒲兰谷里只有她的房间,没有闺女的院子。
他要回去,亲自给汤幼宁修建一个家。
那里就是她的娘家。
汤幼宁没有去反驳陆谦颜的语气,只希望他能保持原状,切莫胡思乱想太多。
若是神医得了癔症,这世上不知道谁能治好他?
把人送走之后,薄时衍答应陪她出行一趟,早早就该为此准备起来。
摄政王日理万机,要告假一段时日,放在平时,恐会被阻扰。
薄时衍便在这时,把他年前所想的解除海禁一事,在朝堂上抛了出来。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枚石子,激起千层浪。
不出所料,文武百官个个都有话要说,自己的见解层出不穷。
当年谢家涉嫌谋反,可是先帝亲自定罪查抄的,船王直接赴死。
后来没能株连九族,已经引起许多人不满,现在难不成还要用他们家的船只?
这几十年,谢家一直夹起尾巴做人,不显山不露水,恐怕朝廷要使用船只,还会遭受推诿。
据悉,远洋船的造船技术一脉单传,如今就剩船王的小孙子还活着。
早年还有船王儿子的消息,也不知何时开始销声匿迹,似乎已经亡故。
谢家的船厂规模很小,产业大多被同行吞并,因为独握远洋船的图纸,才夹缝求生。
开海禁就免不了会让谢家的船厂再次崛起,他们可信么?
如今大堰的内忧外患尚未解决,这个节骨眼再安放一个不确定因素,许多人不敢赌。
更加怀疑摄政王的用意!
薄时衍两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中,坐在位置上,由着这群老家伙引经据典,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适时开口。
他淡淡道:“本王不过是一个提议,是否可行,不如等召见了谢家人之后再说。”
他不去接触谢家人,甚至对此事不太上心的样子,提出海禁与谢家二者之后,紧接着就要告假。
对许多人来说,这么大的事,在薄时衍口中好像随口一说。
两个嘴皮子一碰,说完了,你们爱怎么想都行,他要离京休假去了。
卓任隆这个年过得极其不痛快,他瞪着两个眼睛,忍不住阴阳怪气:“摄政王别是想偷偷去见谁吧?”
就算他不吭声,章宸帝也是好奇,“朝堂之事仰仗于摄政王,何故要离京去呢?”
那丢下来的政务,给谁处理?内阁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做最终定夺。
一时间,文武百官的视线都落在薄时衍身上。
他的座位在皇帝下首,向来板直端正,这会儿一手抚上额际,眼睫半敛,轻嗤一声:“陛下,臣府上的神医诊出了某种毒,深入骨髓,这才每年头疾困扰。”
“什么?!”
章宸帝一脸惊讶,慌忙站起来:“你的头疾不是好了么?竟是因为中毒?”
早几年,前后召过好几位御医前去诊治,脉案上都有记录,是头疾不错。
无人发现是什么毒。
薄时衍从未对外提及他头疾的频率,没人知道它有多严重。
还以为已经好了呢,现在突然被拿出来说,一时间,好些人半信半疑。
怀疑他以此做借口离京,偷偷去会什么人?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要接触谢家人,也是悄摸摸的,何必这个节骨眼提海禁,这样一说,所有人都会关注谢家了。
薄时衍不说话,眼睛轻飘飘落在卓任隆身上,耐人寻味。
一些事情不需要证据,以卓家跟摄政王府的关系,这毒还真有可能是他们下的。
卓任隆脸上的皮肉在抖动,气得!
他最近诸事不顺,家宅不宁,被人陷害,原以为是薄时衍,没想到暗地里还有明裕郡王府的手法!
这个老家伙藏得深啊,是想做什么?
早朝的氛围有些微妙,薄时衍受到头疾困扰多年是事实,无人敢说他是在做戏。
那么中毒一说,多半也是真的。
人家要去求医,旁人能阻拦么?
尤其是章宸帝,更加不能,他只好含泪应了。
薄时衍也不是全无安排,他让江立棠在旁辅佐,内阁几位大臣筛选过的折子,交给陛下与他一同把关。
原本江立棠就是要入阁的,他在回乡之前,为官多年,能力如何大家看在眼中。
不过是脾气太臭,很多人与他共事不愉快,暗地里得罪了不少。
现在摄政王要把他扶上去,小皇帝也同意,就算大家不服气不开心,也只能忍着。
要说江立棠的脾气古怪,没有冤枉他。
猛然被薄时衍提拔起来,可以接触内阁了,他反而疑心对方此举是在收买他。
假装出一副对权势毫不眷恋的模样,离京让权,就不怕小皇帝支棱起来,以后全都自己做主么?
散朝时,有几人过来恭喜江立棠,被他甩了个冷脸。
甚至他都不掩饰给薄时衍使眼刀的动作,“只怕,有人是在下一盘大棋。”
江立棠沉着一张老脸,摆袖离去。
“嘿,你看这老头!”苒松不是习武之人,耳朵也好使得很。
茂岚在一侧没吭声,王爷只要会干活的人,其它一些小毛病,他没放在眼里。
江立棠不讨喜,那也是一柄双刃剑,可以成为那些魑魅魍魉的堵路石。
*******
汤幼宁跟凌筎约的地方在如意楼。
这里酒水一绝,正好她过来了,买上一些,离京时候带着路上喝。
凌筎新婚没几天,身上穿的还是红裙子,笑意妍妍。
她说小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姑娘小媳妇都是可以外出的,上街赶集的也不少呢。
郑家不需要她上街赶集,不过也没拘着不给出门。
而且她的丈夫是副指挥使,成天在外溜达,自己憋不住,也不忍心让媳妇窝在家里。
汤幼宁送上贺礼,恭喜她一翻,瞧她气色红润,果真不错。
凌筎也有礼物给她,笑着解释道:“你成亲那天,京城可热闹了,可惜我身份尴尬,不好过去。”
毕竟曾经做过王府的姨娘,再去喝喜酒怪怪的,哪怕自己内心坦荡,也挡不住路人的嘴。
她怕添麻烦,所以没有表示,而且,也不希望让外人知晓她还跟王妃有往来。
人都是有私心的,她的娘家夫家,若是知道她们成为朋友,指不定哪天就求着办事了。
“你还愿意跟我来往,我已经很高兴了,”凌筎捧着下巴道:“我以前笑话你是小傻子,心里还嫉妒你长得美,实在是过分……”
“没关系,”汤幼宁回道:“我也在心里说过你不好。”
“什么?”凌筎闻言,嘴角微抽:“你是不是太实诚了一点?”这也要告诉她?
汤幼宁毫不掩饰,“我认为,所有说我傻的人,都不好。”
“我知道错了!”凌筎自打嘴巴,只想时光倒流,把那句话给收回去。
其实在认识汤幼宁之前,她的性子也有点得理不饶人,嘴巴还刻薄。
现在或许是年岁增长,抑或其它影响,看待人事反倒学聪明了点。
汤幼宁不与她翻旧账,既然离府嫁人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前程往事,不提也罢。
凌筎连忙想起正事,追问她有没有按照那图册试一试。
得到否认回答,她不由挑眉:“难不成你没觉得累?”
所以不想试?
怎么可能呢!
她家那个没有鸭蛋那么大已经叫她受不住,记得与汤幼宁探讨过,王爷貌似比鸭蛋还大一点?
汤幼宁都忘了自己曾经的鸭蛋说,张了张小嘴,“不是……”
这几天,薄时衍总要塞一枚药珠进去,那刺激实在太强了……她无法用言语说明。
自己都溃不成军,哪里有力气去对付他呢?
这样一说,显得她好无用,没出息!
凌筎见她欲言又止,倒是没有以前那样直白地探听私事。
现在她也是妇人了,知道夫妻敦伦是怎么一回事……那样亲密,实在是羞人得很!
凌筎含笑端起茶杯,道:“反正来日方长,你随时可以试试。”
“好。”
汤幼宁点头应下。
两人既然来了如意楼,少不得点一壶清酒尝尝。
店家贴心得很,见是两位小娘子,给推荐的都是酒劲不大的饮子,喝完绝不耽误事儿。
有了酒水助兴,巧合的是,还有琴音。
汤幼宁没料到,在如意楼里竟然遇到了那位乐师舒楚。
前些天才见过,一袭白袍,眉眼昳丽。
她记性好,当然不至于过目就忘。
舒楚也记得她,率先出声见礼,还说欠她半首曲子需要奉还。
这个说法,把汤幼宁给听愣了,“什么半首曲子?”
舒楚浅笑着回道:“虽说乐萝县主做东,但她事急先行,是摄政王府结的账,一首琴谱没弹完,所以欠下半首。”
这还能欠的么?
汤幼宁没去过那种地方,不知道规矩,舒楚坚持要弹奏半首还给她。
她稀里糊涂,凌筎一听有这事,连忙让他进入雅间,把曲子给还了再说。
有免费的琴声送上门,不听白不听!
还是这样俊俏的白面男子,凌筎喜笑颜开地坐下来欣赏。
舒楚唇畔含笑,抬眸望了汤幼宁一眼,抚琴奏乐。
凌筎瞧见了,忍不住在汤幼宁耳边嘀咕:“你这样漂亮的小娘子点他弹琴,也不知是谁赚了。”
倘若是她卖唱,肯定做梦也想等一个英俊无双的老爷!
汤幼宁没有想太多,道:“他弹完半首就回去了。”
她还挺喜欢听琴声。
这个乐器,空灵悦耳,难怪那么多文人雅士大家闺秀,都钟爱学琴。
没多久,半首弹奏完毕,戛然而止,意犹未尽。
汤幼宁却不敢让舒楚继续,而是让湘巧好生将人送出去。
她若是继续点他弹琴,怕薄时衍知道了不高兴。
稍微也考虑一下对方的心情吧。
谁知——她这么‘善解人意’了,房门一开,还是撞见了薄时衍。
他是顺道过来,接她一同回府的。
一抬眸,便瞧见了怀抱古琴白衣飘飘的舒楚,他这幅无害的打扮,深受小娘子们喜欢。
湘巧怕王爷误会,连忙回禀说正要送乐师出去。
薄时衍神色如常,擦肩而过。
凌筎偷偷拿手肘顶了顶汤幼宁,小声道:“我让他进来的,该不会害了你吧?王爷是否会吃醋怪罪?”
“什么?”汤幼宁一摇头,“我们没点乐师,没关系。”
她是占理的。
两人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凌筎也不耽误他们的时间,各自告别回家。
汤幼宁跟着上了薄时衍那辆马车。
还没坐定,就探出小脑袋瞅着他,问道:“应煊,你没生气吧?”
她把今日遇到舒楚的过程解释一遍,并非她故意如此。
她知道,寻常的小娘子,才不会去点男乐师。
即便是男子,倘若经常看歌女舞女,也会沾上纨绔的名声。
“本王为何要生气,”薄时衍伸手,轻捏她的小下巴:“你喜欢听琴,不必忍着。”
“啊?”
“我可以教你弹琴,还能请一位乐师到府里。”
“真的?”
汤幼宁双眼一亮,他这样好说话,有求必应,叫她心中开怀。
马车回到王府,两人去换一身轻便的常服。
汤幼宁便被薄时衍带着,踏上锦嵩阁。
这里是最高层的建筑,登高望远,景色极佳,还是抚琴的好去处。
薄时衍说他会弹琴,确有其事,小时候琴棋书画都学过。
偶尔自己也会翻翻琴谱,自娱自乐。
虽然次数很少,但是在汤幼宁面前足够显摆了。
她细白的小手,落在琴弦上,道:“我脑子笨,学不会。”
幼时爹爹也请了先生教导,可这事于她而言难度颇大。
薄时衍说要教她,果真把人给按到怀里坐着,手把手教学的方式,指导她如何落指。
起初汤幼宁没能察觉他的险恶用心。
后来,她逐渐意识到不对劲……“是这样教的么?”
他的大掌都要探入她的衣襟里了,只怕夫子得知如此教琴,要气得大骂。
“你且先练指法,不必管我。”
薄时衍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汤幼宁再好脾气,都被他给噎到了,他这般不老实地揉捏,还让她‘不必管他’?
没多久,锦嵩阁上琴声大乱。
那是汤幼宁不小心手指误触到的,此时此刻,她才是他手中的琴弦,被不断拨动撩弄。
“喜欢看人穿白衣?”
他状似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
汤幼宁咬住自己的唇瓣,摇头否认。
她几乎,要把琴案上的乐器给一把推出去。
薄时衍见状,好声提醒道:“此琴名贵,是当年我的长辈所赠。”
“啊?”汤幼宁连忙两手将它给揽回来,嘴里磕磕巴巴:“你……你松开我……”
“我不。”
薄时衍拒绝了她,并且变本加厉,从后头挤着她。
汤幼宁坐在他身上,还得顾着古琴,一心二用手忙脚乱。
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整个人趴在琴面上,根根琴弦在那腻白的软肉上勒出道道红痕。
细细的,红线一般,装点在那雪兔上。
两个红眼睛都要被刮伤了……
“小傻子……”薄时衍终是替她撇开了那架古琴,“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松手?”
就那么喜欢琴么?
他紧实的腰腹蓄满力量,分明是不肯让她好好喘息。
不仅如此,还给她翻了个面,脸对脸坐下。
“抱着本王。”薄时衍在她耳畔低语。
汤幼宁照做了,又听他问道:“此刻,你在想什么?”
他大抵是有些吃味的,才会话这么多。
汤幼宁呜咽着,小指头抠他结实的臂膀,“我不想吃鸭蛋……”
这话薄时衍没听明白,他眉梢微扬:“什么鸭蛋?”
“呜呜呜我不说!”
80、自尊自爱
薄时衍不乐意她有事情瞒着自己, 一阵‘严刑拷打’下去,汤幼宁捱不住,什么都招了。
鸭蛋的说法宣之于口。
薄时衍得知后, 眯起他狭长深邃的眼眸,低头打量自己的巨i物……鸭蛋?
这么接地气的说法,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每回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麻烦, 前头叫汤幼宁受累了, 她才会叫苦不迭。
薄时衍怜爱地捧起她,软哒哒抱了满怀,轻吻她泛红的眼角。
底下却半点不知反省, 愣是把鸭蛋给深深送入。
“圆圆帮我孵化一下好不好?嗯?”
贴近耳廓的低沉嗓音,激起汤幼宁浑身颤栗,她、她有说不的能耐么……?
“圆圆……”
薄时衍从未想过,此生他会遇到这么一个面团似的小姑娘,纯然又爱笑。
他彻底拥有了她,每日回府, 她就在白霁堂里。
与自己同吃同住, 同榻而眠。
王府后院清静, 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到他们。
他似乎依然过着以前忙于朝政的日子,却又截然不同。
若是早知道亲事能这样简单不繁琐,或许他早就娶妻生子了。
平白让汤幼宁在王府住了两年, 他都没见到她, 差一点就要错过了。
如果薄时衍的头疾一直没有得到缓解根治,最终, 他还是会遣散后院的妾室们。
倒不是好心地替她们考虑, 而是认为不需要养那么多个摆设。
他无惧于流言蜚语。
世人对男子的看法评价, 远宽容于女子,大多看他建功立业,功成名就,家中私事反而不会去指摘太多。
便是终生不娶,孑然一身,大概只会觉得遗憾,唏嘘两句,绝不会有人觉得薄时衍可怜。
他自己对此也极为寡淡,位高权重者,分不出多少心力在儿女情长上面。
哪有空去悲春伤秋?不显得可笑么。
但是有些东西,不曾拥有时,它无足轻重,没有它绝对不能算是损失。
可一旦到手了,又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薄时衍一双修长手臂,紧紧圈住汤幼宁细细的腰肢。
低头以口舌封唇,吞掉她的嘤咛啜泣。
不让他遇到就罢了,既已经落在怀里,此生就休想逃走——
鸭蛋无情碾压了她,极尽研磨,亲密无间,两人的心跳声都在彼此呼应……
*******
汤幼宁在锦嵩阁睡了一小会儿,每次她总是会晕晕乎乎,整个人云里雾里,酣畅淋漓而后一觉好眠。
丢下薄时衍独自清醒,对她的轻易入梦心生羡慕。
落日余晖,橙红色的暖光照耀在阁楼上,给酣睡的美人面上涂抹一层比胭脂还醉人的酡红。
像是那饱受晨露滋润,用甘霖浇灌出来的花骨朵,娇俏俏、嫩生生,似乎看上一眼,就已然嗅到了芬芳。
汤幼宁本就气色红润,小睡片刻,醒来后神采奕奕。
她揉着小腰爬起来,便见薄时衍在不远处的小方几坐着,优哉游哉对望夕阳品茶。
汤幼宁踩着绫袜下地,他的目光看了过来,问道:“腰酸么?”
“不会,”她一摇头,凑过去喝杯热水,小声道:“是腿根酸。”
他不由轻笑,薄唇翘起:“那就对了,捣准了地方。”
一次就能让她腿软。
汤幼宁:“……”
薄时衍命人去搜罗过避火图,他要学的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姿势,更好奇内中门道。
果不其然,多看了几本书之后,才知道房事暗藏许多技巧与学问。
市面上较为常见的本子,都是男子自己舒爽了,却不知,何为如鱼得水。
薄时衍并不与汤幼宁探讨此道,说不如做,她能体会到。
他倒了一杯热茶过去,另一只手,指尖轻点桌面,“这是什么?”
汤幼宁喉间干渴,一杯茶水下肚,才看向他的手边。
“什么?”
茶几上放着一条丝白方帕,右下角绣了片小小的枯叶,附上一个[谢]字。
谢?她抬眸看他,“它是谁的?”
薄时衍淡淡道:“从你披风的兜帽里掉出来,有人放进去的。”
“我?”汤幼宁没想到跟自己有关系,一脸茫然。
她今天外出,马车上接触不到什么人,只能是如意楼里面,进出时可能与人擦肩而过。
可是她并未察觉被人动过手脚……十澜跟着去了,谁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将手帕塞在披风的兜帽里?
薄时衍也想到了这一点,并且,他很快有了一个结论。
“是在雅间里。”
十澜再怎么贴身跟随,雅间里面也不会寸步不离。
尤其是汤幼宁与凌筎说话时,伺候的人全都退在门边,留出空间给她们。
会安排一张小桌给侍女吃喝歇息。
“不会是凌筎,”汤幼宁直觉不是她,慢吞吞道:“只剩下那个乐师进来过……”
“圆圆很聪明。”薄时衍伸手过来,轻掐一把她肉乎乎的脸颊。
“我当然不傻,”汤幼宁拍掉他的手,嘟唇道:“那他塞帕子来陷害我么?也太笨了!”
光是一个绣了姓氏的帕子,能说明什么呀?
而且他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莫非想给她的名节破脏水?
……好像戏本子里就喜欢用这招……汤幼宁一时想远了。
薄时衍不认为是这样。
他的视线挪到帕子的枯叶绣纹上,轻嗤一声:“一叶扁舟,姓谢。”
“怎么?”汤幼宁不解。
薄时衍挑起眉尾,道:“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多半是故意接近你,就为了传递这条手帕。
他在朝堂上提出开海禁不过几日,就有姓谢的找上来了,是船王那个谢?
薄时衍把那条帕子收起来,决定吩咐十璩派人去把那个乐师的来历打探一番。
他侧目望向汤幼宁,她正在观景台上,欣赏京城的落日。
暖煦的霞光映照着那张小脸,粉妆玉琢,与那误入凡尘的小仙子没两样。
薄时衍不禁莞尔:“圆圆真是本王的福星,或许帮了大忙。”
汤幼宁赏景有感:“许久没吃蟹黄丸子了……咸蛋黄也不错。”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各说各的。
说完话不约而同停下来,面面相觑。
薄时衍忍不住凑过去,在那粉白的腮帮子上轻咬一口:“饿了?”
汤幼宁老实一点头,“饿。”
“要在这里摆饭么?”他的薄唇,抿着她的嘴角。
“不要,”她后撤半步躲开了,“入夜后高处风大,凉飕飕的,菜也容易冷。”
“那就回白霁堂。”
薄时衍知道,在她的简单世界里,吃喝是极为重要的大事,必须讲究一点。
汤幼宁不喜欢在一些不适合吃饭的场所追求风雅,往往为了风雅,损失了菜肴最原本的好滋味。
比如说宫中筵席,人多,上菜流程繁琐,夏日还好,一旦到了秋冬,都会影响用饭。
锦嵩阁很高,汤幼宁腿软,薄时衍一把将她拉到背上,一步一步往楼下走。
小姑娘像小暖炉一样,如绵似云紧贴着他。
薄时衍忽然出声:“这是本王第二回背你。”
他这么一提,汤幼宁自然而然想起之前的事,抿唇道:“原以为你体虚,白替你忧虑了。”
他脱了衣裳才能看出一身健壮,又精力充沛,半点都不虚。
背着她在承邺坊走一圈都不成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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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边走边小声说话,夕阳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俨然一对恩爱小夫妻的模样。
落在旁人眼中,有人会心一笑,有人深觉刺痛。
虞素音顿住步伐,眼看着薄时衍背着汤幼宁从庭院中路过,步伐稳健又轻快。
他们之间的氛围,就是一只蜜蜂都别想插进去。
付氏在一旁也看到了,不由笑着问道:“这是从哪玩了回来,不若去磐景园摆饭?”
她是薄时衍的母亲,哪能瞧不出儿子此时喜悦的心情。
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娶到他心仪之人,在京城里被权势绊住的日子里,才有几分鲜活。
双方正面碰上,汤幼宁难掩惊讶。
未料到虞素音竟会出现在摄政王府,太长时间无人提及,她几乎忘了此人的存在。
许久不见,本就纤细的小娘子,素衣底下更显单薄,她太过清瘦干瘪,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与莹润水灵的汤幼宁,形成惊人对比。
薄时衍神色内敛,不辨喜怒,上前拒绝母亲的好意,他们回白霁堂吃就行,今日就不去磐景园打扰了。
付氏听见这话,也不留他们,更不多提半句虞素音,让两人赶紧回去吃饭,天都快黑了。
汤幼宁乖乖的没多问,双方交错而过。
薄家与虞家同在南尧,曾经交情甚笃,虞素音差不多是付氏看着长大的。
今天没有递拜帖就贸然过府拜见,付氏大可以把人赶走不见。
不过最后,还是给留了两分颜面,没有做得太难看。
虞素音这般不按规矩行事,必然是知道自己的拜帖会被退回,才亲自来这一趟。
颇有先斩后奏的意味。
她特意挑选了个不年不节的日子,还是傍晚这种时刻,就为了避开众人耳目,拜访德容夫人。
虞素音说,幼时多受夫人慈爱疼惜,她自知虞家做事不厚道,特来赔罪,不求宽恕,只为道歉。
付氏叫人奉茶上来,也不留她用饭,甚至听完后,好半晌不做声。
不论虞素音有何目的,她都爱莫能助。
“夫人,”虞素音嗓音寡淡之极,她道:“最后一次来拜别夫人,往后……许是永别。”
付氏托着茶盏,面露不解,“虞侧妃何出此言?”
“请别这么叫我,”虞素音自嘲一笑:“我自请去庵庙修行。夫人或许知道,以前我在苦箬庵,并非心甘情愿,现在却已经彻底想开了,放下了。”
付氏这茶喝不下去了,突然来告诉她这个做什么呢。
便听虞素音道:“原先,我对应煊……对摄政王心存愧疚,如今看他娇妻在怀,才算稍稍释怀,没有耽误他的姻缘。往后余生,必然替府上祈福赎罪……”
“不必如此,”付氏蹙眉拒绝,道:“你并非我薄家女眷,如何能要你来祈福,过去的事情无需多说,即使有些什么,那也该由你父亲反省。跟你没关系。”
一个姑娘家的命运,大半掌握在家人手中,付氏不是为她开脱,只是懒得去追究。
反正薄家早已跟虞家断了往来,旧日黄历谁还去看它?
付氏陪同虞素音稍坐没多久,就把人送走了。
并且吩咐了陈管家,以后虞家人没有拜帖,谁也不准放进来。
客气有礼,也要看对方是谁,她可不是泥人捏的脾气。
白霁堂里,汤幼宁也在跟薄时衍讨论虞素音。
“她对你,余情未了。”
汤幼宁语气笃定,抬眼去打量薄时衍。
这个面容冷俊的男子,长了一副薄幸模样,当真不为柔情所动么?
“与我何干?”
薄时衍在她身侧落座,厨房那边早已准时备好晚膳,两人回来后立即摆上。
热气腾腾,偏厅满是肉香,小白虎过来守着不肯走。
薄时衍从不让它跟随在侧吃饭,让苒松端了一盆熟肉给送去外面。
它天性喜爱血腥味,只偶尔才会光顾一下熟食,许是当做零食了。
汤幼宁见他心思不在虞素音身上,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青梅竹马,小时候经常见面么?”
也不知道薄时衍孩童时期,生得何种模样?
“圆圆怎么好奇此事了?”薄时衍挑眉,“你又不是才知晓,我与她有过婚约。”
此事人尽皆知。
“可是……我之前没想那么多。”汤幼宁捏着筷子,小声嘀咕:“尤其是与你做过那肉搏戏之后,才注意到……”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册子,实际操作起来,那般亲密无间,彼此融合。
虞素音竟然也想跟他这样那样?!
稍微设想两人交叠的画面,她就……她就不舒服。
似乎把薄时衍的那根大尾巴连带整个人都嫌弃上了。
她不喜欢虞素音,所以不允许对方使用。
汤幼宁很快想通了其中节点,揪着一对小眉毛,还没开口,薄时衍把一份小炖盅推到她跟前。
“喝汤。”
“应煊……”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他还要泡避子的药浴,须得尽早,因为入睡之前要散散药味,并不喜欢带进被窝里。
“好吧……”汤幼宁咬着筷子答应了。
食不言寝不语,就是她没把腹稿说出口,怪憋得慌。
薄时衍对她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他缓缓掀起眼帘,瞥见她的小表情,勉为其难松口承诺:“本王只属于你一个人,每天都可以把你灌饱。”
嗯?
汤幼宁愣愣望着他,慢吞吞回道:“我是想说,你一定要自尊自爱,干净的男人才值钱呢。”
“若是你人尽可妻,那我们就和离哦。”
薄时衍:“?”
他人尽可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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