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没有哥哥弟弟的万岁
张德凤说着, 一把抢过去那两个房产证。
她打开其中一本,上面写着地址房号,还有持有人姓名。
姓名那一栏是张德福和邵女共同持有。
张德凤打开另一本, 另一本只有一个名字, 邵女。
她惊讶看着邵女, 又比对了上面写的具体地址, 看了看门牌号, 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连忙说:“大嫂, 这个, 就是咱妈住的这个,是你和大哥共有的。那这个,你们住的这个,是你自己的?你们买了两套?”
张德凤睁大了眼睛看着邵女, 邵女对她笑了笑,“嗯, 买了两套。”
“我、我说怎么我大哥的面子这么大, 还能求来一个月的宽限时间, 没交钱的都撵走了, 就是不撵你们。敢情你们是买了两套啊。买两套自然是不能撵了。那,那我天天吓个半死, 着急忙慌的搬走,图的是什么?”
张德凤噼里啪啦一阵说,又问:“我大哥知道吗, 你买了另外一套?算了,肯定知道,必须知道。那干什么瞒着我, 让我这么快班走?”
张德凤说着,鄂军就走了过来,叫了声大嫂,然后去拉她:“不管是谁买的,买了几套,都和咱们没关系。咱们房子也下来了,肯定不能在这里住了。”
鄂军说完,又看向邵女,抱歉道:“大嫂,对不起,你别理她,她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嘴毒,说话不经大脑……”
鄂军还没说完,张德凤就恼了。看着鄂军道:“你才不经大脑,我不生大嫂的气,我生里面那老太太的气!她明明知道大嫂把这套也买了,肯定不会有人撵,她还故意吓我,没事就把我叫过去,告诉我谁家谁家又被撵走了,问我什么时候走,怎么还不走……”
张德凤说着就转回头,冲了回去。
她一口气走到翟明翠的卧室,看着翟明翠,眼泪汪汪道:“妈,你偏心,你真偏心。你为了让我搬走,怕我赖这里不走,你就吓唬我,骗我。你明明知道我大哥大嫂买了两套,你还吓我让我在客厅支个小床睡……妈,你太偏心眼了你!”
翟明翠抬起眼睛,瞧向德凤:“我是不是偏心眼,闺女啊,你最清楚了。当初你二嫂留着的房子,你一句话没说就占住了,你二嫂拉我评理,月子里气个半死,我硬是给你囫囵过去了。你结婚没地方住,又搬回来,我一句话没说。闺女,你说,你今天搬走,说过一句妈,你跟着我一起走吧。说过这句话吗?没有!你从来没有送过口,没说一句让我去你家住几天去。闺女,当妈的对你已经很好了,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兑钱没钱,轮流住没地方?”
张德凤被她妈说的哑口无言,竟然不知道要从哪里再说起。
她想过让妈妈和她一起去住吗?真的没想过。
想过给她妈兑钱买房吗,一样没想过。
“闺女,你要知道。现在我住的也是你大哥的房子。是你大哥孝顺,你大嫂通情达理,我才有得住。能安稳过完后面几年。如果你大哥大嫂和你和你二哥一样犯浑,说不兑钱,轮流住,你们又能怎么样?他们不但给了我一个住的地方,还解了你们的燃眉之急,你连这个都不懂?我如果不想着趁这时候让你搬出去,你不知道又要磨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我这老脸就抬不起来了。你让我怎么面对你大嫂?”
“妈!”张德凤抹了一把眼泪,“妈,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
“行,你明白了就行。”翟明翠挥挥手,“走吧,都走吧,让你大嫂进来,我和她有话说。”
张德凤转身往外走,又抹干了眼泪,看向邵女的时候,脸上讪讪地,说:“大嫂,咱妈叫你。”
“好。”邵女伸出手,看着德凤:“房产证给我吧。”
张德凤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大嫂的两个房产证,立刻还给了邵女:“大嫂,你好厉害啊,自己有套房子了。”
邵女微微一笑,“以后给四个孩子留着。你们回家,也有地方住。”
张德凤再次震惊,忙问:“大嫂,我还能回来住?”
“为什么不能?”邵女看着她,“咱妈老了,到时候轮流伺候,她如果不想动,那你们就轮流来住,伺候她。怎么,不想来?”
“想想!”张德凤立刻说,“大嫂,我明白了。到时候我一定来照顾咱妈,你如果忙的时候,我就多照顾几天。”
邵女瞧着德凤,道:“快走吧,鄂军和小年还在门口等着你呢。”
“那行。”张德凤说,“大嫂,等我家里收拾好,请你和大哥去我家吃饭。还有咱妈,我把她接过去住几天。”
“好。”
*
邵女拿着两个房产本回到家,找到抽屉就塞了进去。
她一回头,就看见三胞胎都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往里探着头看。
“你们看什么呢?”邵女朝她们招招手,“进来呗。”
张西西打头进去,问:“妈妈,你刚刚拿的什么,红彤彤的。”
“咱家的房本。”
“房本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房子,从今天开始,就属于咱们的了。”
“咱们家的?”张北北问。
张西西已经忍不住了,伸出手对邵女说:“妈,给我看看呗,好东西干什么藏起来?”
邵女笑着从抽屉又拿出来,递给她们。
三胞胎赶紧打开看,房本上不但写着地址门牌号还有持有人,更有一张平面图。
“妈,这上面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啊。”张北北问。
“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不就是咱们家嘛。看,这是院子,这是客厅,这是咱们的卧室,这是妈妈的卧室。”
“这上面标着的又是什么,就这些数字。”
“应该就是长度吧。”张西西抬头问邵女,“是不是啊妈?”
邵女嗯一声,“很对。”
“那这上面怎么没有大姐的卧室?”张南南立刻问。
“你姐姐那个是后来咱们自己加盖的。原本的院子里是没有的。”邵女说,“包括你奶奶那个院子,也是一样。你们德凤姑姑住的那一间,也是加盖的。”
“明白了。”三个人立刻道。
“不过妈妈,这个上面独独写了你自己的名字,妈,这一套是你自己的了?”
“对啊。”邵女笑着看她们,“高兴不高兴!”
“我大姨早就有了,你才有。”张西西故意打击她妈,“不过,你也算赢了,因为这一个本子上还有你的名字呢。我大姨的只有一本。”
“那咱大姨的房子还大呢。”张北北立刻说,“快大咱家的两倍了。”
“那倒是。”张西西笑着说。
邵女看她们三个讨论起自己的房子,就想起来之前翟明翠叫她过去,拿着房本翻了翻,看到邵女独自拥有一套房子的时候,还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过了一会儿,翟明翠就缓过来了,又喃喃道:“是,是应该这样,没错。女人啊,也要有自己的地方。大儿媳妇,你做的对。回去啊,也让孩子们看看,你给她们做了一个好榜样。”
邵女没去想翟明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反话,她也不在乎。
这么多年,邵女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钱不会辜负你。
钱置换成了房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妈妈,你自己算是有了两套房子了。那套也有你的名字呢。”张西西说,“以后我长大了,也要有自己的。我可不想像姑姑那样,连个家都没有,还要来娘家住,让我叔叔挤兑。”
“你怎么知道这些?”邵女诧异看着张西西。
张西西指指自己的双眼,“我自己看的啊,我又不傻。”
邵女真的没想到,这些小孩竟然能想到这里,能想这么多。
张北北就在一旁说了,“妈妈,我们结婚后,我的意思是,等我们长大结婚了,能回来住吗?”
邵女看着张北北问:“你说呢?”
“我觉得应该能。”张北北想了想,“我们又没有哥哥嫂子或者弟弟什么的挤兑。”
“是哈!”张西西立刻拍手,“你说的太对了,北北,没想到,你还有这脑子!咱们四个都是女孩子,天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妈妈,你太伟大了,没有给我们生哥哥或者弟弟!”
“好啦好啦。”邵女笑着挨个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快去换上鞋,我带你们出去吃饭。”
“去哪儿?”三个孩子一齐问。
“去你们大姨家。”邵女道,“你们乐眉姐姐回来了,你们大姨请咱们去吃饭。”
“真的?”张北北立刻拍手,“那我今天要穿那双新鞋子。”
“现在就穿?”张南南在一旁问,“你不是说要放到过年的时候穿吗?”
“不放了。”张北北道,“你看二姐都穿多久了,都穿脏成那样了,我还放?我不放了,我也要什么来着,那句话怎么说的,大姐那天教过你的?”
张南南在旁边补充:“叫及时行乐。”
“对对,就是这个词!”张北北连忙去穿她的新鞋,然后那里低着头感叹,“大姐懂得可真多,你们说她看了多少书啊,上次作文又是满分,对了,还刊登在杂志上了,啧啧,我就特别佩服大姐!”
三胞胎换好鞋,张德福和东东也回来了。三人骑了三辆自行车,又带上三胞胎,便往邵萍家赶。
德福踩着自行车,对邵女说:“我把你们送到了,就回来吧。家里也没个男人,我去了可不舒服。”
“怎么没男人了?”邵女白他一眼。
“有男人?”德福吓一跳,连忙问:“大姐她,她有相好的了?”
等到了邵萍家,汪洋出来开门的时候,张德福连忙瞥了邵女一眼,邵女没理他,推着车子喊:“小敏是不是也来了?”
“来了。”孙敏从房间出来,对邵女道:“小姨,我下午就来了。”
“是吗?”邵女说着往里走,汪乐眉已经从里面跑了出来,一下就抱住了邵女,“小姨,可想死我了。”
“小姨也想死你了。让我看看我家乐眉,是不是又长大了?”邵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汪乐眉,小声道:“瘦了,也漂亮了。是不是不敢吃饭,光减肥来着?”
汪乐眉摇摇头,“不是不敢吃啊,是吃不下。”
“为什么?”张东东已经跑过来,一把搂住乐眉的腰,“为什么吃不下。”
“我不是写信给你说过吗,食堂里的饭菜很难吃,我的天,我就没吃过那么难吃的饭菜。所以,每天都难以下咽。”汪乐眉抱怨道。
“我倒是觉得你的胃啊,都是让你妈给养刁了,谁让你妈做饭那么好吃。所以你去哪里吃饭,都觉得不够好吃。”邵女道。
“可能吧。”汪乐眉说,“反正我一放假,回到家就会胖一圈。再到学校,又瘦了。”
“不过我觉得,这么一瘦下来,倒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了。”汪乐眉说到这里,就笑了起来。
“哪里好看了?”汪洋在一旁撇嘴,“瘦得跟个猴子一样就是好看了?”
“你!”汪乐眉瞪向汪洋,“别以为你快当爸爸了,我就要让着你。你快当爸爸了,我还快当姑姑了呢!”
邵女听得一愣一愣的,转过头就去看孙敏,孙敏抿嘴笑了笑,点头说:“刚查出来。”
“蜜月宝宝?”邵女忙问。
“嗯,蜜月宝宝。”孙敏说。
“我的天。”邵女赶紧去抱住孙敏,“快叫我看看肚子。”
“还不到两个月,看不出来什么。”孙敏原地转了个圈,让邵女看,“是不是还没起来?”
“那还得等等。不过恭喜你们啊,太好了。一件大喜事。”邵女说着,就感觉自己肩膀被拍了两下,她转头看到是张东东,就问:“怎么了?”
“妈,你不要在这里热聊了,你不去厨房帮我大姨?她自己在厨房忙呢。”
“啊,对!我说怎么没看见你大姨呢。你们玩啊,我去厨房帮忙。”
邵女走到厨房,一进去,就看见德福在那里洗菜呢。
邵女不好意思对邵萍笑了笑,“姐,一和她们说起话来,什么都忘了。竟然忘了来帮你的忙了。”
“那有什么。我都快弄完了。对了,你赶紧把德福拉走,我给他说了,不用帮忙,不用帮,他就是不听。”
“对啊,这里有我呢,你洗洗手,去客厅吧。”邵女说。
“洋洋,来,把你姨夫拉走。”邵萍知道德福肯定又要推,便直接叫了汪洋来拉德福。
汪洋就出来了,走进厨房,看向德福道:“小姨夫,你来,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张德福以为汪洋就是一个借口,没想到人家是真的有事要问,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中英文词典,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几页后,认真问德福:“小姨夫,你看看这几个单词,你有没有见过?”
张德福拿起来一看,竟然都是他们的机器名称。这些东西他都查过,也是翻这样的词典,可词典的解释有时候太多,简言之就是英语的单词太贫乏,一个词经常代表多种机械。但是到了中文这里就不一样了,名字又各不相同。张德福当时为了搞明白这些,实在是费了不少力气。
“这不是我们那些机器的英文单词嘛。”张德福随便指一个,“pickaxe,这是镐。”
“对。”汪洋连忙扶了扶眼镜,“小姨夫,我最近在大学牵头了一个翻译工作,搞的就是这些机械。但是我们不能瞎翻译,也要知道对应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我们没地方去看,去观察。小姨夫,你能给我讲讲这都是干什么用的吗?”
“那怎么不行?”张德福突然就觉得自己简直了,英雄有了用武之地,连忙说:“你来,我和你一个一个地讲啊。”
邵女去客厅拿东西,回到厨房便对邵萍说:“嗐,他俩还真的聊起来了。”
“聊什么呢?”邵萍问。
“英语。”邵女耸耸肩,“咱也不懂英语,不过看他们叽里呱啦的说的,都是英语。”
邵萍就笑了,“肯定是汪洋搞的翻译那一摊,最近忙坏了,白天教课,晚上就要忙这件事。”
“是吗?”邵女道,“让他忙吧,忙点好,汪洋这孩子沉稳,能坐得住,我看啊,他就是干这个的料。”
“这倒是不假。”邵萍说着挑挑眉,“知道了吧,怀孕的事。”
“知道了。”邵女压低了声音,“是真的快啊,简直就是飞速。”
“刚刚听洋洋说,他奶奶知道了,在家里抱着电话就哭了。”
“可不是,大喜。”邵女道。
“对了,你房子怎么办了?你钱凑够没有,我和你说了,让你来我这里拿,你怎么一直没动静?”
“大姐,我房本都到手了。”邵女笑着看邵萍。
“那你怎么没来找我拿钱?你又去借别人的了?”邵萍连忙问。
“够的够的。最后把老底都翻出来了,凑够了。如果不是因为工厂要压款,我也不能这么窘迫。”
“是啊,咱们那边的柜台不是都要至少压三个月的开销吗?你这样,马上就过年了,我的钱你就别给我了,你该压就压,或者发给那些售货员。”邵萍不好意思道,“就啥也不干,从来没怎么去过柜台,每个月都要分你的钱,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大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太好玩了。你的钱押在那里就不是钱了?还有,上个月我们就把过年要发的钱留好了。还有你说的三个月的开销,不压不行啊,每次都要准备,就怕万一有个什么问题,没有现金都不能给他们开工资。像咱们,这个月不领钱也饿不死,可她们不一样,那些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出来上班,都是家里困难的。就咱一楼卖童鞋的小赵,你知道吧,她老公常年卧病,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每个月都指望她的工资买药吃饭,晚发一天都等不及。”
“是啊。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谁也不比谁好过。”邵萍想了想说,“反正你要是没钱了,你就张嘴,别不说话。”
“我知道。”邵女问,“怎么,你突然发财了?”
“那倒没有。我还是死工资,然后每季度在你那里分点红,但是我不花钱啊,没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
“怎么没有,乐眉都这么大了?”
“她哪里花得着我的钱。”邵萍摇摇头,“我给她多少,她原数拿回来多少。”
“那她都花什么了?”
“给她爸要。”邵萍说,“每次都是直接给她爸打电话,上次我在路上遇见乐眉奶奶,她还和我抱怨呢,说汪子康说了,这俩孩子没有一个和他亲近的,汪洋从来不理他,打电话就直接挂掉。乐眉呢,只有每个月要钱的时候才会给他去个电话。”
“是吗?乐眉还有这个心思?”
“这孩子越大和以前越不一样了。之前刚离婚的时候,还经常去她爸那里呢。现在不了,也不提他,也不去那边。只是要钱。那次和我说,让我不要再给她钱了,说给她她也一分不花。她说要花光她爸的钱,否则钱都落别人手里了。”
“别人?”邵女吃惊问:“他们在一起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应该没有吧。”邵萍道,“我也是听小敏说的。”
“说什么?”
“说汪子康没和祁红在一起。说那女人有个儿子,汪子康就不同意了。反正就这些烂糟的事,算了,不说了,说这些还脏了自己的嘴。”
邵萍手里利索,两姐妹即使天天见面也有说不完的话,一边聊天一边就做好了饭。
最后来了一个拔丝地瓜,是孩子们都爱吃的,做了满满一大盘,就喊她们来帮忙端菜。
汪乐眉和张东东正躲在屋里说悄悄话,两人坐在床上,面对面,都盘起了腿,膝盖抵着膝盖,亲密无间。
汪乐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问张东东:“所以说你们就这么写信谈恋爱,谈了一年都没被发现?”
“没有一年。”张东东算算时间,“确切的说,是写信联系了一年,确定关系也就从今年十一开始的。”
第102章 九七九七
“确定关系?”汪乐眉不敢相信, “真的假的?”
“那有什么假啊。”张东东说,“我都这么大了,谈恋爱有什么, 再说了, 我们也不是在学校天天见面的那种, 就是写信, 互相通信而已。”
“是不是可以说是由笔友发展起来的?”汪乐眉问。
“是这样没错。”张东东立刻说, “怎么了?乐眉姐, 我不信你都大学了还没有谈对象?”
汪乐眉摇摇头, “没有, 真的没有。”
“为什么没有?”张东东问,“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呢?你们班没有你喜欢的?还是学校没有你喜欢的?”
“都没有。”汪乐眉说,“我对他们都不感兴趣。反正就是不想谈恋爱就对了。”
“真是稀奇。”张东东十分不解,“我们班都有好几对了, 你们大学生竟然不谈。那你还上大学做什么?”
“上大学又不是为了谈恋爱。”汪乐眉用力摇摇头,“好了, 不说这个了, 聊聊你那亲爱的男朋友吧。在哪里当兵?”
“一个沿海城市。”张东东说, “具体的位置不告诉你。保密。”
“哼, 还保密呢。”汪乐眉道,“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就有次报纸上征稿, 我就写了一篇投递过去了,结果没收到过稿通知,却收到一封来自部队的信。说因为一些内在原因, 我的稿子没有通过,可是他无意间看到了我的稿子,觉得写得比任何人的都要好, 就十分冒昧给我写这封信。是想告诉我,我写的很好,千万不要因为没有通过而气馁。”
“这人还挺好,挺有爱心嘛。”
“嗯,我出于礼貌就给他回了信。”
“叫什么?”汪乐眉十分好奇。
“大汪。”
“什么?大汪,哪个汪?我这个?”汪乐眉连忙问。
“对。所以我后来也想了,是不是因为他这个姓太熟悉,我觉得很亲切,才会给他回信的。我之前也收到过一些信,但是我从来没有回过,那是我第一次回。”
“等等。”汪乐眉立刻问,“你又没有想过,大汪好像一只狗?”
“大汪?”张东东立刻捂着嘴笑了,“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
“反正吧,我觉得这名字一听起来就有一种厚实,不,厚重,不也不是,怎么说呢,就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好像会随时跳出来保护你一样,对不对?”张东东说。
“不对,是保护你!”
“你们两个,吃饭啦?”邵女在门外喊了一声,探头往里看一眼,“你们聊什么呢,聊得那么起劲。”
“秘密!”张东东说着下了床,“妈,已经做好了?”
“嗯。”
汪乐眉也赶紧下了床,小声问东东:“我小姨知不知道?”
“你别说啊。”张东东道,“我妈虽然挺开明的,可如果知道了我谈恋爱,肯定不同意。你千万别说。”
“我知道了。”
“先去洗手,然后来吃饭。”邵萍连忙对两人说,又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三胞胎,“你们三个,在不来吃饭吗?”
张西西立刻道:“我们能不能再茶几上吃,大姨,你知不知道,我的愿望就是能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
“怎么不能?”邵萍立刻道:“今天在大姨家,什么都能满足你。你们等一会儿,我给你们拿盘子,盛菜过去。”
“让她们自己盛。”邵女看着张西西道,“你们自己去拿盘子然后来盛菜。”
“好嘞!”张西西说一声,三胞胎立刻跑去了厨房。
“她们是不是特别闹?”邵女笑着问孙敏,“这还是好多了,小时候啊,更闹腾。”
“没有,挺可爱的。我刚刚和她们聊天,可逗了,什么都懂。”
“那你说的肯定是西西了,她说话没有把门,满嘴跑火车,你都不知道她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继皮肤最白的那个,是北北,是张西西的小尾巴,她俩整天在一起,形影不离的。最不爱说话的,是南南,也是个子最高的,”邵女压低了声音,“也是学习成绩最好的。”
“看出来了。”
孙敏虽然见过邵女好多次了,可是第一次见三胞胎。她今天看见之后,就觉得十分神奇,作为一个护士,她没少在医院见过双胞胎,甚至多胞胎,可长得如此不一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你说她们完全不一样吧,也不是。三个人的五官却是不太相同,但是你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们一定是姐妹,怎么说呢,就是神似。
“北北很像小姨。”孙敏道,“西西就像小姨夫了。”
“是。”邵女说,“大家都这么说。”
三个孩子已经在那里盛菜了,听到孙敏这么说,都抬头看向她,张南南也随之看向孙敏,孙敏和她目光相接后,立刻说:“南南就两个人都像,也像爸爸也像妈妈。”
“嫂子,你刚怀孕,就母爱泛滥了。”汪乐眉在一旁道,“你说如果生下来,你得多疼这小娃娃啊。”
孙敏听了抿嘴笑了,“我本来就喜欢小孩。”
“你嫂子现在在儿科。”汪洋道,“因为太喜欢小孩了,调儿科去了。”
“是吗?”邵女连忙说,“那下次去医院,是不是就可以挂你们医院的号了?”
“嗯。”孙敏道,“我们医院的医生很专业的。不过,医院这地方,还是不去的好。”
“那倒是。”
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张东东和汪乐眉谁也没搭话,就在一旁使劲地吃,两人着急赶紧吃完,然后回房间继续聊天去。
三胞胎则是每人盛了一些自己爱吃的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张西西越坐越低,慢慢就跪在了地上,看得和吃得都是津津有味。直到邵女无意间看见,喊她怎么又跪下了,张西西才拍拍裤子上的膝盖位置站了起来。
张德福在一旁对汪洋解释,说张西西有这么一个习惯,没事就爱跪在地上看电视,裤子都给她跪破好几条了。
*……
“你在往左一点,对,往左一点。不行,你这样就挡住后面的人了,张西西,要不你跪下,你半跪一条腿,试试看怎么样?”
张西西皱着眉头,“老师,这一跪下,袜子都弄脏了。”
“那怕什么,到时候上台才穿演出服呢,大家离你那么远,看不见那一点脏。”
“那我也不想跪。”张西西小声嘀咕着,然后把膝盖抬起,微微离地,半蹲在那里。
“张西西同学,你这个姿势不好看啊。”老师又道,“你说你这孩子,你就跪一下怕什么。”
“我不愿意。”张西西说,“要不老师,我和后面的同学换吧,谁愿意来谁来。”
“这个时候,都要彩排了,怎么还能换?你们的动作都不一样啊。”老师气结,“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不跪你就半蹲着,别挡住后面的同学就好。”
张西西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站在后排的张北北,张北北正用力瞪着她。
好不容易彩排休息,张北北连忙跑过来,责难道:“你怎么回事啊二姐,以前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还跪在地上看呢,怎么到了紧要时刻你就掉链子?”
“什么是紧要时刻?”张西西看着北北,顺手拿起旁边的水,对她说,“我平时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是愿意跪在地上,在靠在沙发上,那么舒服。我乐意。现在呢,面前全是观众,都密密麻麻地坐着,让我半跪在那里,咋地,向他们求婚啊,还是行礼啊?我不乐意!”
张北北被这一番说辞弄得一个字都不会说了,仔细想想,虽然十分可笑,但又好像饱含哲理,“二姐,我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你了。”
“那就不要反驳。”张西西说,“反正我一定不会跪,我就这么蹲着。”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喝了些水,这天热的啊,排练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每个人都是短袖和短裤,也架不住这里面热。且上面连个风扇都没有,人又多,他们这一批下去,后面还有一批要上来,大家都在舞台边上候场,一个一个轮着来,谁也不能耽误工夫。
这就是所谓的时间紧任务重。
离七月一日没剩几天了,市里组织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这是一个让人激动的时刻,如今满大街都挂着红旗,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微笑,香港真的要回归了!
张西西和张北北就被选上了舞蹈队,虽然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舞蹈学习的经验,可班级里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她们就幼儿园的时候上过台,这也被当成了经验之一,早早地就被体育老师拉到操场上选,然后又剔了剔个头差太多了,结果西西和北北都被留下了。
是的,舞蹈是由体育老师教的,因为学校的音乐老师不会跳舞,又没有舞蹈老师。年轻漂亮的女体育老师就接了这个棒子,赶紧排练起来。
三胞胎中其实不仅仅选了张西西和张北北,南南本来也是入选的,可人还没叫出去,就被班主任拦下了。
说这可是我们班这次中考的好苗子,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误她学习。坚决拒绝了演出活动。
第103章 万更第一天
“三姐就好了。”张北北在一旁抱怨, “不用来排练,不用累得大汗淋漓。二姐,你说老师怎么那么偏心啊, 学习好就可以不参加表演?想想我们这么累, 累得要死, 晚上回到家还要补课补作业。你不知道昨天我写作业的时候, 我的眼皮都睁不开了。”
“我倒是觉得不用上课挺好的。”张西西在一旁挥汗如雨, 看着其他学校的排练道:“在学校上课才是让人心烦的事。规规矩矩坐一天, 有什么好的, 还不如在这里排练。”
张北北没有说话, 拿起身边的水咕嘟嘟全都倒了进去。
此刻舞台上排练的是大合唱,前面女孩后面男孩,他们一排排站好位置,指导老师继续调整, 最后指指其中一个人说:“钟爱国,你站后面去, 你个子太高了, 对, 和后面的林昊换换位置。”
老师拿着麦克风一阵喊, 张北北一口水没吞下就差点吐了出来,她惊讶看着站在最后一排的男孩, 喃喃道:“二姐,那个是狗……不,钟爱国?”
张西西早就看见钟爱国了, 嗯了一声,“看着像他。”
“他竟然参加了大合唱!”张北北笑着说,“他不是成绩很好吗, 总听咱妈说他考第一的事,听说这次也要考市一中。”
“他成绩好,肯定要考市一中的。”张西西说,“不过咱们煤厂一中也是市重点,说不准他会来读咱们学校。”
“也是,我听小草阿姨说过很多次了,说市里的学校还是不如咱们煤厂的,说想让他转到煤厂来读书,可咱们学校只招子弟。他们想来都来不了。不过初中是不是就放开了?”
“也不是全部放开吧。”张西西道,“就拣好的、拔尖的吸纳,为了提高升学率呗。”
“你连这都懂?”张北北立刻佩服说:“你怎么知道的?”
“老师天天在那里聊天说的啊。我就坐后面,他们在后门聊天,我都能听见。前几天还听他们说要和一中抢生源,这次一定把全市前十名都搞咱们学校来。”
“怎么搞?”张北北十分好奇,“人家报名不报咱们学校,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我就不知道了。”张西西一摊手,笑着对北北说,“你看钟爱国唱得还很认真。”
钟爱国早就看见这对姐妹花了,刚刚她们舞蹈队先排练,钟爱国就站在一旁候场观看。他亲眼看见张西西不按老师说的动作做,把年轻的女老师气得脖子都红了。
钟爱国就决定不打招呼了,太吓人。更怕两人在同学面前就喊他一声狗蛋,那可就更丢脸了。
于是装作没看见,看见了也装作不认识,硬是梗着脖子,不往张西西和张北北那边看。
可他还是听见了,不远处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话,不时讲出他的名字,钟爱国。
钟爱国直视前方,从台子上走下来的时候,也硬是没有往旁边看一眼。
“二姐,你看见了没有,他故意装作没看见我们。我敢打赌,他一定看到我们了。”张北北说。
“他就是看见了。还装作没看见,哼!忘了小时候怎么屁颠屁颠跟着咱们了。现在又不搭理我们了。”张西西哼了一声,然后警告身边的张北北,“我可告诉你啊,他不搭理我们,你也不许和他说话。听见没有?”
“听见了。”张北北压低了声音凑在西西耳边说:“二姐,你别对他这么坏。钟爱国也挺可怜的,他爸爸现在也不在了,和妈妈一起过。咱们对他好一点吧。”
张西西抬头看了钟爱国一眼,“和他爸爸妈妈没关系,反正啊,他这个人就是别扭,总是装腔捏势的,你看,这么多同学都站在一起聊天,就他站得远远地,和谁也不说话。”
“学习好的人不都这样嘛。三姐也有点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北北说着,就去拉张西西,“二姐,起来吧,老师叫咱们呢。”
于此同时,张南南坐在教室里,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
班级一半的人都走了,有去排练舞蹈的,有去参加朗诵的,还有几个表演武术,说是童子功。
张南南哪里都去不了,就被困在这间教室里,上了一整天的课。
其实所有的科目都已经学完了,老师也不再讲课,就让他们不停做题,要刷一波高分出来。
虽然现在才五年级,要升初中,即比不上中考,也更比不上高考,可在一个平级的学校眼里,高分率为学校带来的不仅仅是好口碑。所以大家也争、也抢,班级老师尤其是班主任,也想着手底下这些好学生们,能考出好成绩。
所以张南南就被留下了,她就是那种学习拔尖的学生,什么活动都不让她参加,就好好准备考试就好了。
张南南转头看看旁边的同学,大家都稀稀拉拉地坐着,同桌或者后桌都被抽走了,然后低着头看着书。
张南南就从桌洞里拿出一面小红旗,这是学校发下来的,人手两面,一面是五星红旗,一面是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张南南顺手掏出来的就是香港区旗,五星花蕊的紫荆花红旗。
最近学生之间流传一个新玩法,那就是比谁画的五星花蕊的紫荆花最好看。张南南也画了不少,可总是画得不太好,倒是张西西,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技能,随手一画,就十分传神。
张南南把那面小旗子舒展开来,放在桌面上。然后拿起铅笔,慢慢比着画了起来。
几分钟过去,她竟然画得入了神,连老师走过来,都没有觉察到。
老师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张南南画了好一会儿,才说:“张南南,你那套数学卷子做完了吗?”
张南南被从头顶上传下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看向老师:“老师,我、我做完了。”
“哦,拿出来我看看。”
张南南赶紧把卷子拿出来交给老师,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旗子送回桌洞里。
老师看了一遍,指出几个问题后,就对张南南说,“累了就出去操场上转一转,别老在教室里憋着。操场上他们在排练朗诵呢,可以去看看。”
张南南哦了一声,半天才说:“我还是不去了。”
“怎么?”老师看向张南南。
“我还是看一会儿书吧。”
“行。”
老师转了一圈又走了,张南南看着老师的背影,凝视了许久,最后把画了一半的紫荆花合了起来,又拿起那本语文书,随便翻了一页。
等下午放学,张南南背着书包独自回家。
张北北和西西两人都是直接从文化宫回家的。张南南回到家时,两人已经洗完了澡,瘫在床上。
西西和北北两人睡得是上下铺,张西西累得没有爬上去,就在下铺和北北两人睡在一起了。
张南南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就看见两人呼呼睡得正香。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书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到自己床上,看着对面的那俩人。
张南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难过。
她到底为什么难过呢,她也不知道。
那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落,豆大的泪珠子滴在膝盖上,又顺着小腿骨往下流。
邵女做好饭,来叫她们三个吃饭,走到门口,就看见张南南抱着腿坐在床上,无声哭着。
邵女连忙走过去,蹲在南南面前,小声问:“怎么了?”
张南南看到邵女来了,嘴巴撇了一下,直接抱着邵女,就嚎啕起来。
睡在那个床上的两姐妹,都被哭醒了。
张西西坐起来,揉揉眼睛,看向对面。
北北也醒了,问:“二姐,三姐怎么了,怎么哭了?”
张西西没说话,只是看着南南。
“南南,到底怎么了,和妈妈说。”邵女问。
张南南抱着邵女,在她脖颈处用力摇了摇头,怎么都不说话。
“好孩子,在学校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邵女问。
在邵女的印象里,张南南从来没有这么哭过,上次考试没考好,也就是失落一天罢了。可像这么嚎啕大哭,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样的情绪发泄,也就发生在张西西身上,她经常这么哭,也经常这么笑。可在南南身上,这个内敛的女孩,还没有这么哭闹过。
邵女见南南不说话,也就不再问了,陪着她哭完了,哭累了,才对那边两位说:“你们先去吃饭。”
“哦。可是三姐为什么哭啊。”张北北小声问,“我和二姐去排练,都要累死了。我们都没哭。她只需要在教室里坐着,多好啊。”
张北北说着,就啊了一声,转头委屈看向张西西,“二姐,你掐我干什么?”
“走了,吃饭!”张西西拽着北北往厨房去。
邵女留下来又问了南南,可南南什么都不肯说,还和邵女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哭。
晚上吃完饭,张南南很早就睡下了。她面对着墙,给西西和北北一个后背,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张西西走到南南的书桌前,看见她的书本还没有收,摊在桌子上。便去把东西都收到书包里。
她合上本子的时候,就看见前面那页反面印出来的印子。
一朵花。
张西西打开那一页,就看见画了一半的紫荆花。
张西西微微一滞,然后转头看向已经睡下的南南。
“二姐,怎么了?”北北走过来,小声问。
“没事。”张西西把本子合上,然后说:“书包都没收,明天起晚了就来不及了。我把书包给她收了。”
“那我也帮忙。”张北北说。
“你们两个,也该睡了。”邵女九点钟的时候来催睡觉,看向南南,小姑娘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也没动。
邵女看一眼张西西,张西西朝她点点头。
“你们也睡吧。”邵女说完走到南南身边,坐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然后去拉了灯绳。
房间里灯一关,张西西就从上面爬了下来。
张北北立刻问:“二姐,你干什么呢?”
张西西没说话,先把一个东西扔北北床上,张北北一摸,竟然是枕头!
张西西从上面下来,又拿回自己的枕头,走到南南床边,直接就把枕头放在南南旁边。
张南南一直都没有睡。
身边多了一个枕头,她立刻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黑暗中,张西西躺在她旁边,朗声道:“这天太热了,在上面睡,总是觉得憋得慌!”
张南南惊讶看着身边的张西西,往里面躺了躺,让给她足够多的位置。
和自己睡,到自己床上睡,这是张西西从来没有过的。
那边的北北就不满意了,小声道:“二姐,你想在下面睡,怎么不睡我床上了?”
“得了吧你,你那床太小了,睡咱们两个挤得难受。不像南南的床,她这个床要大一些。”
“那倒是。”张北北道,“那快点睡吧。”
“你们在干什么?”邵女听到动静,站在门口问,“西西,你是不是又皮了?”
“妈,你不能什么都怪我啊。”张西西道,“我眼皮都合上了。”
“是啊妈,什么事都没有,你也赶紧去睡吧。”北北也说。
邵女走回自己房间,张德福正在看报纸,看见邵女进来了,问:“怎么了?”
“没事。”邵女说,“都睡了。”
“那南南呢?”
“她早就躺下了。不过我知道她没睡着,就那么躺着。”
“到底怎么回事啊?”
“明天再问问她吧,这孩子死活也不说。”
“要不就明天让东东问她?她不是和东东最亲吗?”
“东东哪有那个时间,你没看她这几天学习都学疯了?离高考没几天了,还是别告诉她了。你知道的,她一向心重,知道了就要去解决,一直放在心里当个事想着。”
“也是。”张德福说,“要不然明天去趟学校,问问老师?”
“还是给她点时间吧,直接去学校,可能会让她更难受。等她自己想开了,就说了。对了,一会儿提醒着我去煮包方便面,东东不知道又要学到几点呢,肯定饿。”
“我去就行。”张德福看看时间,“九点半可以吧。”
“可以。”
第二天一早,三胞胎起来吃早饭,上学。
和平常无异。
张南南也是,早上起来还和大家说了早上好。
邵女见张南南已经恢复,也没有多问,就盛好了饭,让她们先吃。
张西西依然是动作最快的那个,吃完之后就窜回了卧室。
“妈,我就知道你在等我。”张西西挑挑眉说。
邵女看着南南床上两个枕头,就问:“你昨晚和南南一起睡的?”
“上面太热了!”张西西抱怨。
“南南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没有。”张西西摊手道。
“好吧。”邵女站起来,“你看看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一会儿吃完饭,和妹妹一起上学。等着她们点,知道了吧。一起走。”
“我知道。”张西西一甩自己的短发,对邵女勾勾手,“妈,你过来,我和你说句话。”
三胞胎吃完饭一起上学,西西和北北也是去学校,她们都是到了学校后再统一集合,然后一起去文化宫。今天是最后一次排练了,晚上还有彩排,明天就要上场表演了。
张北北在路上一直长吁短叹不知道今天又要到几点,真的累得腿和胳膊都要断了。然后北北对南南道:“三姐,你不知道,那里面特别热,还闷。很多人啊,各个学校的都去。台上台下的全是人站着,烦都要烦死了。还没有电扇。对了,你不知道,二姐她还要跪下,昨天因为这个动作,和老师就杠起来了,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老师说的她照样不听,我觉得老师都要被她气死了……”
张北北正说着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南南的神色。这一会儿,已经被张西西捂住了自己的嘴,还含糊不清道:“二姐,你捂我嘴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我不说你了行吧,我还有好多没和三姐说,三姐,我们昨天还见了钟爱国,他……二姐,你捂得太紧了,我说不出……”
这下彻底出不了声了。
*
“乐眉。”
邵萍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把炖好的鸡汤装进保温桶里,一手提一个,站在门口叫。
汪乐眉从房间出来,看着她妈问:“怎么了?”
“送点东西去。”邵萍提着保温桶说,“一个给你嫂子,一个给东东送去。”
“里面是什么?”
“鸡汤。”邵萍道,“这个蓝色的给你嫂子,她不能吃辣。这个红色的给东东,我放了两块干辣椒,稍稍有点辣味。”
“怎么放这么少?”乐眉推上自行车说:“张东东小朋友可是无辣不欢啊。”
“那也不敢让她吃太辣,马上就考试了。”
“也是。”汪乐眉道,“妈,你给我挂上吧。”
“那我等你回来再吃。”邵萍道,“今天炖了很多,锅里还有呢。”
“别等我了,你吃吧。”汪乐眉道,“不管先送哪家,我肯定是回不来的。”
“先送你小姨家。”邵萍立刻发话了,“这样你就能想着赶紧走,给你嫂子送。要不然,你不知道又要聊多久呢和东东,她马上就考试,等她考完你们再聊。”
“东东今年怎么样?”汪乐眉诚心说:“希望她能一次就考上,复读真不是人能承受的。”
“谁知道呢。”邵萍道,“听你小姨说成绩还行,就是有点偏科。数理化都不太好。”
“哎。”
汪乐眉说完,就骑着自行车往各家去送。
自从孙敏的肚子越来越大,尤其到了盛夏,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每顿都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上次去检查,医生还说孩子发育的有点慢,让她多吃一点,多吃有营养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孙敏就每天换着样子吃,自己娘家送,牛丽那边也送,邵萍也送。
说来奇怪,这么多人送的饭,尤其是自己娘家也送,每次送的饭,只有邵萍的,她吃得最多。
邵萍知道后,就经常做一点给孙敏送过去。自从汪乐眉放暑假回家,这活就交给了她。
汪乐眉也愿意跑,整天在家里憋得厉害,也没什么好朋友,就眼巴巴等着张东东赶紧考试结束,这个暑假她们就可以天天腻在一起了。
汪乐眉听话,即使想和东东玩,也知道张东东正面临人生第一大关,就先送去她小姨家。甚至自行车就停在门口,没有推进去。
“小姨。”汪乐眉小声叫了在厨房忙碌的邵女。
“乐眉?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我妈炖的鸡汤,给东东妹妹喝,当宵夜。”
“是吗?”邵女接过来,“你还没吃饭吧,小姨正在做,一会儿一起吃。”
“不了,我还得给我嫂子送,还有一桶呢。”汪乐眉说,“我就不进去了,东东看见我,又要打断学习。”
“没事的,她也要放松一下。”
“还是等着考完吧。”汪乐眉很有自知之明,“小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俩,见了面就停不住嘴。”
“嗯好吧。”邵女道,“等东东考试完,你来家里住。”
“好嘞!”
汪乐眉推好车子,又去给孙敏送。邵女送她出了胡同,才折回来。
孙敏在家里躺着呢,从医院回来后,累得已经站不住了,直接躺到了床上。
汪洋坐在床边给捏腿,问她晚饭要吃什么,他去做。
孙敏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要吃什么,就觉得嘴巴干,这一天天没少喝水,却总是渴。
“喝点汤就好了。”孙敏最后说,“老觉得渴。”
“那煮点小米粥,或者大米粥?煮稀一点?”汪洋问。
孙敏皱皱眉,“要是咸的就好了。再撒点香菜。”
汪洋绞破脑袋也没想出来,到底这咸的、要撒香菜的,能是什么汤。最后问:“那只有疙瘩汤了。行吗?”
孙敏知道汪洋就不怎么会做饭,简直就要为难死他,便点点头,“就稀一点的,别放太多面。”
汪洋起身去做,还没开火,送饭的就来了。
打开保温桶一看,里面竟然是鸡汤,上面漂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香菜。
“咱妈说嫂子爱吃香菜,平时都当蔬菜吃,给抓了两把。”汪乐眉咋舌道,“你看漂满了,看着就害怕!”
“你知道你嫂子刚刚说想吃什么吗?”汪洋笑着往外盛。
“什么?”
“咸汤,上面撒香菜的那种。”
汪乐眉惊讶挑眉,“还真的巧了。”
“不是巧。”孙敏从床上下来,“你不知道给我送了多少次饭了,次次都是我想吃的,不是当天想吃的,就是昨天想吃的,或者前天想吃的。有的念了好几天了,实在忍不了了,阿姨就送来了。”
“还有这事?!”汪乐眉十分惊讶,摆了摆手拒绝了汪洋递给她的碗,“我不吃,热死了。你们冰箱里有冰棍吗?”
“有。”孙敏说,“在最下面那层,你去拿。”
乐眉打开冰箱,最下面一层竟然满满都是雪糕和冰棍,各色各样的,都有。
“我天,这么多!”乐眉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奶砖,“今天我不吃饭了,吃这些吃饱。”
“都是你哥吃的。”孙敏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吃这些,你看着多,他几天就能吃完。”
“等周末我回去的时候,给你买一兜也。”汪洋道,“我知道一家店,里面种类可多了。不是假的。”
“还有假的?”乐眉忙问。
“当然了。就那个鸡妈妈,五毛钱那个,多好吃啊。我在学校门口小店,买了一根。打开袋子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吃了一口,一点奶味也没有,然后我一看袋子,你猜是什么?”
“什么?”汪乐眉立刻看向汪洋。
“鸡姐姐!”
“噗!”孙敏一口鸡汤差点喷出来,“笑死我了,每次你说,我都要笑,太可笑了,哈哈哈。”
“真的!”汪洋十分认真严肃,“我还见过鸡妹妹,鸡奶奶……”
“哈哈哈哈,你别说了,不行,我肚子疼。”孙敏笑得双手撑着桌子。
“哥,你别说了啊,大嫂都笑不行了。”汪乐眉赶紧过来看孙敏,然后转头问汪洋:“我大嫂的笑点一直都这么低吗?怎么能笑成这个样子!”
汪乐眉如愿在汪洋家里实现了把雪糕当饭吃的心愿。只不过在她吃完第三根的时候,又去拿第四根之前,被汪洋阻止了。
说再吃就要进医院了。
汪乐眉只能停手,表示自己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有个家这么好。
什么好?汪洋问她。
可以随便吃自己想吃的。
汪乐眉回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孙敏让汪洋送她回去,两人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走。
从王洋家到自己家,正好要经过汪子康的那幢三层小洋楼。
汪乐眉捏了刹车,停在门口,问汪洋:“你要去吗?”
汪洋摇头,“不。”
“好吧。我也不想去。”汪乐眉说,“我放暑假回来这件事,都没有告诉他。”
“以前你不是这样啊。”汪洋问,“刚离婚的时候,你气过他。可后来就好了。有一段时间,你还经常往这里跑,还有一次叫同学来过,记得吗?”
“记得。”汪乐眉低下头,“小时候不懂事呗,只是虚荣。”
“也不能那么说。”汪洋道,“小时候都这样。不懂事。我也是。我上大学了,还不懂事呢。”
汪乐眉听了,看向汪洋,“是吗?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大二吧好像是。”汪洋说,“回到学校的时候,打开行李包。里面都是新衣服。是咱妈给我买的。没问过我尺码,没让我试过,全都大小合适。”
汪洋说着,看向远处的黑夜。
汪乐眉没有说话,她完全愣住了。
“咱妈”这个词,她第一次听汪洋说。
以前,从来没有说过。
汪洋没有察觉到汪乐眉的心态变化,只是自顾自说着,“那个冬天特别冷,有一天下雪了,我忘了我干什么去了,早早就到了教室。穿的很少。一直到了晚上,我回宿舍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把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我真的,发誓是不会穿。可是还是穿上了。你不知道当时,我穿着那件毛衣,哭了多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是为了我早早就没了的亲妈,还是为自己的不懂事,还是为了这么多年一直把我当亲生儿子照顾的……”
汪洋说着,眼前又模糊了。
汪乐眉好像没有听到后面的,她喃喃自语,然后转头看汪洋:“哥,你刚刚说什么?”
“啊?”汪洋瞧着她,“衣服?”
“不是。再前面。”
“下雪?”
“不是!哥,你怎么那么笨呢?”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汪洋实在不知道。
“你说咱妈!”汪乐眉一下就停住了自行车,在汪洋身后大喊:“你说咱妈!哥,你说咱妈!”
夏天夜晚的风,原本很小很小。
小的你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可汪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从他身后吹来一股夏日的风,风很温暖,却带着呜咽。
呜呜呜~吹响了路边的喇叭花。
*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这一天终于来了。
所有人都在电视机前守着,谁也不肯去睡,瞪大了眼睛往电视上使劲。
“还有几分钟?”张西西问身边的北北。
张北北有点困了,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抬头看眼钟表,“还有五分钟。”
“去叫大姐。”张西西说,“大姐说了,这一刻她无论如何都要看。”
张北北没敢动,只是看了一眼她妈。
邵女朝她点了头,张北北立刻站起来,走到门口喊:“大姐,就剩五分钟了。”
“好。”张东东把手边最后一句话写了:“现在是六月三十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还有五分钟,香港就要回归了。我很激动,真的,大汪。我爱我的祖国!”
张东东飞快写完这一行字,然后把书本一盖,就冲进了客厅。
邵女朝她招招手,“快来看。”
“现在到哪里了?”
“驻香港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司令部了。”张南南拿着自己手里的小纸条,对张东东说,“大姐,我这里都记下来了,你看看。”
“是吗?”张东东连忙拿过来,看了一遍,然后对南南说:“谢谢你。”
“客气!”
“吃块西瓜吧。”邵女递给张东东一块西瓜,“吃一块就好啊,要不然晚上一直上厕所,睡不好。”
她刚说完,张西西又拿起一块西瓜,邵女连忙从她手里抢过来,“刚和你大姐说完,不能再吃了。一会儿看完升旗,你们都去睡。这么个吃法,晚上一直跑厕所,明天的演出怎么办?都顶着黑眼圈去?”
“那岂不是更好?”张西西道,“直接变成了国宝大熊猫来演出。”
“你别说话。”张东东在一旁用脚碰了一下张西西,“都听不见了。”
“你怎么不说咱妈?就我好欺负。”
“嘭!”
张西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淹没在了一片鞭炮声中。
“妈,外面开始放鞭炮了。”张西西立刻站起来,“我也要去看。”
“外面那么黑,你去哪里?”
“我去小广场,我听着就在小广场放呢。”
“你赶紧回来吧。马上就要升旗了!”张北北把她拖回来,“二姐,你怎么什么热闹都凑啊。放鞭炮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听个响?”
张西西被拉回来,又坐到原地,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张东东阻止了:“嘘,从现在开始,都不许说话!”
得福小卖部的少女们,最终的话语权落在了马上要高考的张东东身上。
她说完这一句,大家真的就都不说话了。
张西西再不服气,也时刻牢记她妈给她的叮嘱,姐姐压力很大,姐姐要高考了,一根弦绷得很紧,你们这几天不要惹她,不要让她生气,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个高考吧。
张西西只能在心里暗暗骂一句,这该死的高考。
“齐步走!”
一声嘹亮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来,中英双方由三十七人组成的仪仗队开始入场。
“什么,十九岁?”张西西惊讶看向身边的北北,“我天,你听见了吗,仪仗队的平均年龄只有十九岁。”
“听见了。你还那么大声说话,一会儿大姐又要踢你。”
“我才不怕她呢。”张西西小声道,“她再踢我,我就告诉妈妈她谈恋爱!”
张西西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张南南用力塞进嘴里一个苹果,然后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
张西西立刻闭上嘴,给张南南递过去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升旗仪式也如常在零点正式开始,三胞胎这时候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三个人都坐在地上,一齐往电视机上用力。
邵女则是半躺在沙发上,张东东也靠着邵女的肩膀躺着,旁边的德福一边看,一边给张东东捏着脖子和肩膀。
升旗仪式很快就结束了,邵女连忙道:“行了啊,都去睡!”
她刚说完,就听到外面鞭炮声起,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呼声。
“你们刚刚怎么没欢呼啊!”邵女突然问。
“不是大姐不让说话吗?”张西西十分委屈,“我都要憋死了!”
“我在心里欢呼了!”南南说。
“我也是!”
“平时也没见你听话!”张东东瞥了一眼西西,“该欢呼的时候不欢呼,又怪起我了。”
张西西做了个鬼脸,和北北南南往卧室里走。
她一回头,看见邵女和德福两人都没动。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不去睡啊?”
“我们再看一会,看完再睡。”邵女说。
“啊?”张西西看着她们,最后感叹一句:“当大人真好,想看到什么时候就看到什么时候。”
张东东从客厅出来,听到隔壁门吱呀一声响了。
她连忙问:“奶奶,你还没睡?”
翟明翠回道:“这不刚看完升旗,马上就睡了。”
“小年呢?睡了吗?”
“睡了。”
“那奶奶你早点睡。”
“好。我上个厕所就睡了。”翟明翠隔着墙说,“你也别学太晚,早点睡觉,知道了吗?”
“不学了。马上就睡。”张东东回了一句,“这几天晚上都不学习了,准备养好精神,迎接考试。”
*
“你看你那脸上涂的,一点都不好看。太红了!”张西西忙着吐槽北北的妆容,“老师这不是瞎画吗,这么多的人,怎么能画的完,就瞎给咱们画一下就完事。你看她,光顾着给自己画了。”
“已经很好了。”张北北说,“你看见钟爱国了吗,他们那小红脸蛋,才红呢,笑死我了。”
“看见了。我俩走了个对面,他没办法躲了,才和我打招呼。”张北北拿手背蹭了蹭脸上的腮红,“不行,太红了,真难看!”
“他说什么了?”
“就随便说了几句。对了,我问他上哪所初中,他说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就好像两个重点学校随便他挑一样,简直是狂妄自大。”
“本来就是随便他挑啊。都是按排名来的,他成绩那么好,哪个学校不争着要?”北北自嘲道,“反正像咱们两个,就直接等着被煤厂一中接收就好了。我就不明白,既然是九年义务教育,就一直上下去呗,还搞什么考试啊。”
“为了分班啊。”张西西说,“难道你不知道?”
张北北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姐,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个不是三姐吗?”
“哪里?”张西西问。
张北北赶紧给她指了一下,“你看啊,那不是三姐吗?肯定是她,就是她。还穿着咱们学校的校服呢。她怎么来了!”
张西西顺着北北指着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南南手里拿着一捧塑料花,五颜六色的。穿着校服,正在等着老师给她涂红脸蛋。
看见西西和北北后,张南南兴奋地朝她们挥动着手里的塑料花。
“下一个节目,诗朗诵,由煤厂一中选送。”
主持人报幕结束后,两排身穿校服的学生迅速走上舞台,其中就有张南南。
张南南作为背景板,用力的摇动着手里的塑料花。尤其是当前面诗朗诵的同学激情昂扬时,她摇得更加起劲了。
第104章 万更第二天
“三姐, 你怎么来了?”
演出刚结束,这俩人就从舞台上下来,跑到后台一看, 张南南正在后面伸着脖子往舞台上使劲儿呢。
张北北看着张南南的大红脸蛋, 伸手用力抹了一下, “三姐, 你这脸蛋也够红的。”
“红吗?”张南南抑制不住的兴奋, 说话音量也提高很多, “我还嫌不够红呢!”
“三姐, 你怎么整个人都在抖啊。”张北北用力抓住她姐的手, “你看你,跟个筛子一样。”
“我激动地!我这是第一次上台。那么多灯,照得我啊,晃眼!”张南南道。
“也是。”张北北说, “我们是在这里排练很多次了,又彩排, 都习惯了, 不过刚刚上台还是挺兴奋, 你还是第一次上台, 肯定更兴奋。不过三姐,你怎么来了?老师不是不让你参加吗?”
张北北说着拉着她两个姐姐往外走, “咱们出去吧,这里面太吵了,听不到说话。”
“等一会儿吧, 看完下一个节目。”张西西说。
“什么节目?”南南问。
“该钟爱国上台了。”张西西已经看见钟爱国在不远处候场了。
三胞胎又看完钟爱国的节目,这才离开后台。
三个人牵着手,走在路上, 路边树上、商户门口全插着五星红旗和紫荆花旗,大街上都十分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欢快地微笑。
三胞胎都涂着红脸蛋,化了妆,手牵手走过来,引得路人顿足欣赏。尤其是张南南,手里还拿着一束花。有路过的人,爱说话,就会问一句,这是去演出了。
是啊,在文化宫!
张北北是有问必答。
“三姐,你还没说呢,你怎么来了?老师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张北北依然解不开这个谜团。
可张南南也处在一片迷茫之中,她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就今天到了学校,你们不是都去文化宫了嘛,班主任就去教室叫我出去。我立刻出去了,她在班级门前问我,是不是想参加演出?”
“我当时有点不知所措,就点了头,然后说现在都晚了,不是已经彩排过了吗。”
“老师就说,诗朗诵太单调了,想找几个学生去后面摇花束,问我想不想去。不用怎么排练,就站个队,然后摇几下就好。”
“我就立刻说愿意!老师就让我来了。”
张南南一口气解了惑,可张北北更加疑惑了。
“等等,三姐。不对。”
“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我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你再和我说一遍,我听听看。”
好话不怕第二遍,张南南十分开心自己终于能参加到这次的举国同庆中,别说第二遍了,就是第三遍四遍,她也愿意说。
“等等,我知道了。”张北北听南南开始讲第三遍的时候,打断了她,“就是这里,你说老师问你,是不是想参加演出。这句话不对啊,老师难道不应该问你,想不想参加演出吗?怎么变成了,是不是想参加演出?三姐,你是不是和老师说过,你想参加?”
“我?我没有啊。”张南南说。
“那就奇怪了。不应该那么问啊。”张北北低着头盘算着,然后问张西西:“你说呢,二姐?”
“那有什么奇怪的,就是老师知道了呗。”张西西道。
“三姐没说,老师怎么会知道的?”
“三姐没说,那就是有人说了。”
“三姐的事,她自己不说,谁能知道?”张北北立刻反驳。
张西西深深看了张北北一眼,“我,我就能知道。咱妈也能知道。”
“什么?”
张北北和张南南两人异口同声叫道。
邵女承认了。
南南想参加活动,是她去学校告诉老师的。
她早晨去了趟学校,找老师说了一下,想让南南也参加这次活动。
毕竟这是全国人民都期盼的大事,举国同庆,南南也想参与其中。
老师就说好啊,正说想找人呢,反正就一回儿工夫,不用排练,也不耽误学习。
于是就去班级找了张南南。
张南南听着,一下就扑到邵女怀里,“妈妈,谢谢你。”
“好孩子,以后你想参加,就要和老师说。自己去说,自己去争取你想要的,你希望的。知道了吗?妈妈不可能每次都帮你,你要自己学会争取。”
“我想说的。可是老师那么怕耽误我的学习,我知道老师也是为了我好。所以,我就不敢开口了。”南南说。
“学习很重要,生活更重要。妈妈希望你不但是个会学习的孩子,也是个会生活的孩子。生活中不仅仅只有学习。像这样的盛举,你想参加,是无可厚非的。说出来,去参加一次活动,会让你学到平时课本里学不到的东西。是不是?”
“嗯。”张南南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还有件事。”邵女看着张南南,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张南南立刻转头看向张西西,然后朝她扑了过去,用力紧紧抱住了张西西。
张西西双臂被南南箍得老疼了,叫了起来:“你干嘛,哎呀,疼死我了。”
“谢谢你二姐!”张南南抱着张西西道。
张北北陷入今天的第二次迷茫。
她一遍又一遍的求着张西西给她解惑,想知道张西西是怎么发现南南想参加活动的。
“她都没说,你竟然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太神奇了吧!”
张西西这次不肯解惑了,敷衍道:“南南晚上说梦话,我听见了。”
“啊?!”
这场演出之后,全家又再次陷入可怕的安静之中。
这份安静是一个高考生的标配,虽然每次张西西都想带头破坏。比如从张东东房门前经过的时候故意咳嗽几声,或者用力跺几下脚,再或者唱上一嗓子,可每次都能被张南南及时阻止。
现在的张南南,阻止的时候也不再是那么暴力了,以前都是直接捂嘴,现在则是在后面轻声叫一句,二姐。
她没想到这声二姐比任何暴力都更能解决问题。她一喊,张西西就不捣蛋了。
哪里有这么爱捣蛋的姐姐,她绝对不能这么做!
张东东在考试前给家里下了死命令,其中之一就是绝对不能去考场门口等着接她。否则她会十分紧张。就像平时那样,去上课了,然后放学回家。
所以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邵女和张德福在门口等着,等着了许久,亲眼看见很多考生都陆陆续续回家了,张东东依然不见踪影。
一直到快六点了,张东东才骑着自行车回来。
她一回到家,邵女就连忙迎出去,“你去哪里了,大家都回来了,就你没有回来,你爸都跑你们考点跑了两趟了。说考场都锁门了,没有一个人。”
“我去买了点东西。”张东东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妈,忘记和你说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邵女道,“一会儿你爸就能回来了。不过,你去买什么了,这么着急。一考试完就去买?”
“嗯,很着急。”张东东说着,背着书包就往自己房间走。书包上的子弹壳依然一摆一摆的。
“哎,你怎么进去了?”邵女连忙跟过来问,“你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张东东转转了眼睛,“还行吧。反正都做完了。”
“做完就行。”邵女道,“你先在房间歇着,我去热饭。”
“好。”
张东东赶紧去关门,她一伸手,却被三胞胎直接拦住了。
张西西挑眉看她:“大姐,你忙什么呢?还要关门。”
“你猜?”张东东学着张西西的表情和语气,故意那么说。
“我猜啊。”张西西指着张东东的书包,“你这书包里肯定有好东西!”
张东东也不避着她们,从书包里拿出一叠信纸和信封,“你猜对了!怎么样,谁有空来帮我贴邮票?”
“我!”
“我我!”
三个人都举起了手。
张东东每人分了一沓信封,和一联邮票,仔细叮嘱她们,“你们贴的时候,别把胶水涂出来了,那样很容易脏,整个信封都被弄脏了,很难看。哎呀,张西西,你怎么用舌头舔啊,脏不脏!”
“邮票本来就是这么贴的。”张西西满不在乎,又舔了一下,然后直接扣在邮票粘贴的那个框框里,说:“看见了吧,本来就是这么贴的。还用什么胶水啊。”
“二姐,你不嫌脏啊。”张北北五官都要扭曲到一起去了,“实在太脏了!”
“东东回来了?”
张德福又去找了一圈没找到,先回家探探消息,一进门看见院子里的自行车,就问邵女。
“爸,我回来了。”张东东连忙出去,看着张德福承认错误,“爸,对不起,我考试完去买东西了,忘了提前和你们说了。”
张德福急出了一身的汗,用力擦了又擦,“没事,你没事就好。考的怎么样?”
张东东一样的说辞:“反正都做完了。”
“大姐,你过来,你看这个怎么贴啊?”张南南叫一声,“这面额太小了,是不是要贴三张?”
张东东连忙回到自己卧室,看了一眼,说:“是。贴三张吧。”
“那贴三张不得赔了吗,用不着这么多钱的。”
“没办法,没有正好面值的了。多就多吧,总比少了好。”张东东道。
“你们知道咱们是什么吗?”张西西突然问。
“是什么?”南南问她。
“咱们啊就是喜鹊!”张西西贴完手里分配的最后一张信封,笑着对大家说,“你们说是不是?”
“什么喜鹊啊?”北北不明白。
可张东东已经听懂了,她指着张西西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啊张西西,我警告你。”
张西西才不怕呢,立刻说:“我们是忙碌的小喜鹊。被真挚的爱情打动,搭成了鹊桥。好让被高考隔开的牛郎、东东通信!”
“哈哈哈哈!”张北北一阵爆笑。
张东东的脸已经红透了,直接蹦了起来,“张西西,你过来,看我今天饶不饶你!”
德福看着四个女儿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在一旁择菜问邵女:“东东这是买什么去了?这么着急,一考完就去?”
“信封吧。”邵女道,“我猜是信封和邮票。”
“你的意思是?”张德福看一眼院子里的张东东,“他们真的没有联系?”
“东东是个好孩子,说话一直都算话。肯定没有联系。不过信估计攒一堆了,所以一考试完,就迫不及待发出去。”
“这怎么办?现在高考结束了,咱们也没有理由再拦着她了。”
“那就不拦着。”邵女看着院子里打闹的孩子们,说:“多好的年纪啊,正是好时光,让她自己处理吧。”
“你们四个。”邵女隔着窗户喊她们。
张东东连忙跑过来,问:“怎么了妈?”
“去你奶奶家一趟,告诉奶奶你考完了。这一下午,你奶奶不知道跑来多少次了。担心你。你先去说一声,再告诉奶奶,一会儿让她来咱家吃饭。”
“好嘞!”张东东立刻往隔壁跑。
三胞胎一溜烟跟上,“我也去。”
“今天德凤来接小年吗?”德福问,“是不是也要把德凤的饭做上?”
“已经做了。”邵女说,“今天不是周五吗,一会儿就来了。小年爸应该也一起来。”
“都已经做好了?连她们的一起?”张德福竖起大拇指,“这利索的,想得也周到。”
邵女看他一眼:“别夸了,还是帮点忙来的实在。”
“还有什么菜要洗?”
“你出去一趟吧,买点芝麻烧饼,这几个孩子都爱吃烧饼。在买点西瓜,家里没有西瓜了。”
“行。”
张德福刚说完,就听到胡同有人喊,卖西瓜咯,买西瓜咯。
“你看,卖西瓜的来了,我看看是不是上次那一家。”张德福连忙出去看,一会儿回来,和卖西瓜的一起,抬着一个大麻袋。
邵女看见后,立刻道:“这是买了多少啊。”
“慢慢吃呗。东东也考试完了,孩子们马上就放假。”张德福和卖西瓜的两人一起把西瓜抬到厨房的角落里。
“那我走了啊,去买烧饼,还要买点什么吗?”德福问。
“不买了。”邵女说。
张德凤和鄂军下了班就直接来了。
两人都要上班,没有人带鄂年,鄂年四岁半了,还没有上学。鄂军家弟弟也生了孩子,鄂军他妈就照顾新生的小宝宝,鄂年没人看管,就只能又送到了翟明翠这里。
翟明翠没说不给看,也没说给看,只说道赶紧找找学校吧,四岁半,可以上托儿所了。
酒厂不像煤厂,基础设施并没有那么完善。没有自己的医院,更没有自己托儿所和小学。鄂年想上托儿所就要去上市里的公立托儿所,但每年报名的人很多,能不能上去还是一说。张德凤去年没舍得让小年上学,觉得他太小,上学就是受罪去了。今年实在经不住翟明翠的念叨,就想着,赶紧找找关系,一定要送小年上托儿所。
现如今就只能先这么过着,每天早晨送到翟明翠这里来,晚上下了班再接走。放在这里倒是放心了,就是每次回来都要看翟明翠的脸色。
张德凤有时候也能理解她妈,毕竟年龄大了,不似年轻的时候,现在带孩子越来越吃力,每天晚上来接的时候,翟明翠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像累出了大病一样。
“这牛肉怎么样,你尝着?”鄂年问德凤。
张德凤慢慢嚼着,说:“还挺香。”
“这家酱牛肉可有名了,做了好多年。”鄂军说,“你不是说咱妈爱吃牛肉吗?总是把小年放在这里,我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我妈再年轻一点就好了。主要是现在年龄大了,带孩子很吃力,尤其是小年又爱跑跑,咱妈都跟不上他。”
“九月入学,一定让他去上托儿所。”鄂军说,“上不了的话,就去上私立。我看咱家附近开了个向日葵幼儿园,在外面看着还不错。”
“那不行。”张德凤摇摇头,“还是再使使劲上公立吧,私立的不太敢送。”
“行。”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家,推门一看,家里没有一个人。
张德凤便在院子里问:“大嫂,咱妈去哪里了?”
邵女听到叫她,赶紧回了一句:“都在我家呢,过来吧。晚上在这里吃。”
张德凤嗯一声,就和鄂军去了隔壁。
酱牛肉自然也提过去了,邵女切了整整一盘,人多,没人两三筷子就没了。
张西西没吃够,一直问这牛肉哪里买的,说夹在芝麻烧饼里,实在太香了。
张德福便笑她实在会吃,一个家里就她自己知道往里夹,且夹进去是真的好吃。便说你说你这么会吃,学习上也这么上心就好了。
张东东吃过饭,难得没缠着张德凤聊天,早早就躲进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自己厚厚的英文词典,从里面把早就写好的信一封一封地拿出来。
她答应了邵女,高考结束后再和笔友联系,说到就要做到,而且那边大汪知道她要高考了,也主动提出暂时不再写信联系,一切等她高考结束后再说。
张东东就答应了,自从上一封信寄出之后,张东东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给大汪寄出一封信了。
可虽然信没有寄,但是她却一直在写。
张东东也说不清自己写的信到底是日记还是什么,反正她几乎每天都要给大汪写一封,说说当天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吃了什么好吃的,或者哪道题又做错了等等。
就这样每天一封,这两个多月过去,竟积攒了很多信出来。
张东东决定一股脑的全都寄走。
反正不超重就好,她把写好的信按时间排好队,两封三封的叠在一起,塞进同一个信封里。
就这样,一边审视自己写过的信,描述过自己多少的感情,张东东从吃过晚饭,一直忙到十点多,才把所有的信都装好,并写好地址。
她看着眼前这一大摞的信封,赶紧又加了最后一封:不需要都回,只回一封就好。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等待。
张东东把自己家里的地址写在了最后一封信上,这样,她在暑假也能收到大汪的来信。
可转眼过了一个月,张东东的回信依旧没到。
她不知道跑了多少次煤厂生活区的收发室了,门口的大爷兼职这个职务,每次看到张东东就劝她,“孩子,你别再翻了,都让你翻乱了,真的没有。”
张东东失了魂一样,等了那么久那么久,却什么都没等回来。
“你们说大姐今天能收到信吗?”张西西吃着冰棍问。
“我觉得可能还是没收到。”张北北远远看着张东东,“你看她一直低着头,如果收到回信,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那人不给大姐回信了呢?”张南南也纳闷。
“大姐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张西西立刻转向张南南,“你不是和大姐最好了吗?”
“没有,大姐什么都没说。而且她整天不开心,就躺在床上发呆,我也不敢去问她。”
“啧。”张西西道,“难道真的刚开始,就失恋了?”
“呸呸呸。”张北北连忙说:“你别咒大姐啊。”
三个人吃着冰棍,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张东东没精打采的回来了。
“大姐。”张北北连忙迎过去,仔细观察张东东的表情,小心问:“大姐,怎么样?”
张东东看向她,没说话,梗着脖子继续往前走。
“大姐,我还给你拿了冰棍,你要不要吃,再不吃就化了。”张南南说。
“你自己吃吧。”张东东摆摆手。
三个小尾巴就继续跟着张东东往家走,三个人实在太无聊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这个暑假实在是太舒服了,没有任何作业,就等着开学升初中一年级。
张东东回到家,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愣,直接推上自行车就往外走。
三胞胎又跟过来,问:“大姐,你去哪里?”
“回来告诉妈妈,我去大姨家住几天。”张东东说完,骑上车就走了。
“大姐真好。”张西西感叹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以去大姨家找乐眉姐,也可以去姑姑家住几天,咱们三个就哪里也去不了。”
“主要是谁家都没有这么大的地方能一次性容下咱们三个。”张南南道。
张东东踩着自行车,下午的阳光还很刺眼,她一边踩,一边哭,委屈地抽泣。
原本说好的,高考结束后再联系,可是高考结束一个多月了,她寄了那么多的信,大汪一封也没回。而且张东东十分确定大汪已经收到了,否则那些信也应该早就退回来了。
她十分苦恼,满肚子的话要招人倾诉,第一个想到的,依然是汪乐眉。
两人年龄差不大,且一起长大。乐眉作为姐姐,十分理性,给的意见也是最中肯的。汪乐眉想把这件事告诉乐眉,请她帮忙分析一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没想到,到了大姨家,家里却是一团乱。
邵萍着急忙慌的出门,正好和张东东走了个对头。
“大姨,你这是去哪儿?”张东东问。
“东东啊,我去一趟医院。对了,你晚上有没有事?”
张东东摇头,“没有。”
“那你晚上和姐姐做个伴吧,我晚上不回来了。这两天估计都忙,你就和姐姐做个伴。”
“行,大姨。”
张东东说着话,就看见乐眉从房间出来,“妈,你东西没拿。”
邵萍连忙接过去,又嘱咐:“你们自己做点吃的。真不会做就去外面饭店吃。钱在抽屉里,你们自己拿。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都锁好,知道了吧。”
“知道,妈,你快点去吧。”汪乐眉连忙说。
邵萍说完就走了,张东东把自行车停好,来的时候的委屈都忘了,问乐眉:“姐,我大姨这么着急干什么去了?”
“我嫂子要生了。”汪乐眉说。
邵萍这一路用力踩着自行车,一直到医院门口。
她从车上下来,又快速锁好车,就往产房跑。
牛丽看见邵萍来了,赶紧迎过去,拉住邵萍的手,感激地一塌糊涂:“好孩子,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邵萍便问:“进去多久了?”
牛丽看看时间,“一个多小时了。”
“怎么样现在?小敏娘家人呢?”
“她妈和她爸去旅游了。”牛丽急得不行,“两口子说孩子一出生,他们就不得闲了。想趁着孩子出生之前,去玩一圈。说小敏和汪洋旅行结婚的海边挺好,他们也跟着去看看。谁知道,竟然提前生了。”牛丽越想越怕,“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今天正好去我家吃饭,洋洋可吓坏了,当时就说一句,快找我妈。”
邵萍以为自己听错了,也没好意思把那个称呼往自己身上揽,想着汪洋当时肯定一时口快说错了,也就没再吭声。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牛丽道,“好孩子,都是我们老汪家对不起你,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妈,别说了。”邵萍道,“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过得挺好的?再说了,洋洋从小就在我身边,跟着我长大的,我说句话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是真的把他当我亲生儿子养大的。哎,当时第一次见他,那双眼睛,那么看着我,我就发誓,要对孩子好。不过现在好了,洋洋也要当爸爸了,时间过得真快。”
邵萍说着话,就感觉到旁边站了一个人。
那人离自己不近,也不远,保持着一定的礼貌距离,等邵萍说完了话,才开腔:“你来了。”
邵萍不用看也知道,是汪子康。
自打他站在自己身边,邵萍就知道是他来了。
多年的夫妻,即使现在分开了,也能清楚地知道对方的习惯和气息。
邵萍没有看他,也没有回话,只是问牛丽:“怎么没看见洋洋?”
“他去办什么东西了。”牛丽说,“一会儿还要去家里拿被子衣服什么的,还好小敏她妈走之前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牛丽说着就看向不远处,道:“这不是来了嘛。”
汪洋提着一个包袱往产房走,他后面还跟着王美华。
看见牛丽后,对她说:“奶,我姥姥也来了,正好在门口遇见。”
王美华走路都有点晃,腿软,飘的厉害,姑娘走了这么多年了,就留下汪洋这个孩子。如今汪洋也要当爸爸,自己怎么不可能不来看看。
“亲家,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牛丽连忙拉住王美华,“刚送进去没多久,老姐姐,你说你怎么又来了,一会儿天都黑了。你腿脚也不好。”
“我着急啊。”王美华说,“不知道能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王美华说着话,眼睛就瞥见了邵萍。她微微一滞,没想到邵萍竟然在这里。然后又瞄了一眼汪子康,心想这俩人是要复婚了吧,否则邵萍怎么会来。
邵萍走向产房门口,见到一个护士出来,问了问情况,因为孙敏也是这家医院的护士,所以小护士回答问题的时候十分客气,耐着性子给邵萍说了说里面的情况,又道:“放心吧,已经开了三指了。”
“这么快?”邵萍问,“不是刚推进去?”
“嗯,她很注意运动,平时没事就在医院的小花园走路,医生说了,最多凌晨,肯定能生。”
有了护士这句话,大家都放了心。
邵萍没有和牛丽王美华站在一起,也不想离汪子康太近,就一个人站在产房门口,耐心等着。
牛丽拉王美华坐下,说让汪洋先送她回去,王美华死活不走,一定要等着生了再说。
两人老人都十分执拗,也就一起坐在产房门口的长凳上等。
王美华不停往邵萍身上使力,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问牛丽:“亲家,我问你件事。这汪洋爸爸和乐眉妈是不是要复婚了?”
牛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弄明白汪洋爸爸便是汪子康,乐眉妈则是邵萍。
她被王美华这一串拗口的称呼搞得哭笑不得,只能说:“我哪里有那好福气。”
“没要复婚?”王美华不相信,“亲家,你还骗我?不复婚的话,乐眉妈怎么会来这里?洋洋又不是她的孩子,小敏生孩子,更和她没关系了。”
“可不能这么说。”牛丽立刻正色道:“洋洋听见了,又该生气了。叫她来,也是洋洋的意思。孙敏也是。两人自进了医院,小敏躺在床上推进去的时候,就一句话,叫邵阿姨来。”
“那洋洋的意思呢?”
“洋洋说叫他……”一个妈字没说出口,就被牛丽生生吞了进去,她再没谱,也不好当着汪洋姥姥说妈妈这个词,老太听了,肯定会气得背过去。
牛丽便换了一个说法,“洋洋也想让她来啊。就直接通知了。”
“哎。”王美华道:“还是害怕了。没有个主心骨。总不能靠咱们这俩老骨头吧。孙敏她妈又不在,否则肯定不会把乐眉妈也叫来。不过我说啊,咱们人这么多,让她走也可以,这算什么事啊,这关系,真的不应该。”
牛丽就当没听见,往旁边侧了侧头,不肯搭腔。
王美华只能又说一遍,还强迫牛丽听,牛丽只能说一句,你问洋洋的意思吧。
王美华就知难而退了。
她斜眼看见汪子康,准备在他这里啃几下。
“洋洋他爸,”王美华朝汪子康招招手,“你来。”
汪子康立刻走了过来,“妈,有事?”
“嗯。你们厂子最近效益怎么样啊?”王美华问,“别的厂子我知道下岗的下岗,你们厂呢?”
汪子康摇摇头,“不怎么样。”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王美华说,“报纸上说是产能过剩,是这个原因吗?”
“一大部分吧。”汪子康道,“还有国外产品的冲击等等。反正很多原因导致的,一句两句也说不明白。”
“那你们厂现在能发下来工资吗?”王美华立刻问。
汪子康摇摇头,“只能发一部分。”
“乐眉妈,你来,你坐这里,我这里有地方。”牛丽转头看向邵萍,“你看你一直站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过来坐一会儿。”
邵萍看见这一条长椅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自己不想见的,便拒绝了,“我就这里站着吧。”
汪洋在一旁看了看,见两个长条椅,一个坐了他们家的人,剩下那个坐了别家产妇的家人,也实在没地方了。突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今天的报纸,连忙走过去,把报纸靠墙铺在地上,然后叫邵萍:“坐这里吧,靠着墙倚着,也舒服。”
邵萍点点头,说了声好,就走过去坐下。
汪洋又拿出一份报纸,放在邵萍旁边,也坐下了。
两人并排坐着,都靠着墙休息。
“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汪洋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呢。”
“没事。”邵萍摇摇头,“医生都说了,今晚肯定能生下来。我不走了,你奶奶姥姥年龄大了,这里有没有别人,走了之后,孩子这么办?抱都是问题。”
汪洋其实也不想邵萍走,他甚至是害怕邵萍走。
两位老人体力不支,肯定不能累着。汪子康又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他现在只能依靠邵萍,也只想依靠她。
“那乐眉怎么办?她自己晚上不是不敢在家睡吗?”汪洋问。
“东东去了。”邵萍说,“我来的时候正好东东往家里去,说了晚上不走,陪着乐眉。”
“那就好。”
汪洋终于放了心,和邵萍再也没话,两人并排坐着,却也不觉得尴尬。
一直到了凌晨两点钟,护士从里面跑出来,抱着孩子走到门口,对着外面说:“孙敏的家属,孙敏的家属在吗?”
汪洋连忙站起来,整个人都在抖,“在在!”
“过来看一下吧,男孩,凌晨一点五十八分出生,七斤一两,是个胖小子。恭喜!”
汪洋踉踉跄跄走过去,就看见一个皱巴巴的小孩被裹在毯子里,闭着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
可汪洋却觉得眼熟,感觉自己好像见过这个皱巴巴的小孩,他站在护士面前,伸了伸手臂,可又怕姿势不对,调整了一下,拱起胳膊,又试了试,还是不知道要怎么抱。
“男孩吗,男孩?”王美华和牛丽直接冲了过来,两人瞬间把正走到护士跟前的邵萍挤了出去,两人争着往里看,王美华已经哭了,高兴的直抹眼泪,“太好了,我的孩子,你看见了吧,你有孙子了,是洋洋的孩子。是个男孩!”
“我这是有重孙了!”牛丽也激动到不行,“还七斤多呢,是个大胖小子。那洋洋爸,”
牛丽连忙转身去找汪子康,把他从后面一把揪过来,摁到小家伙面前,“你快看一眼,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孩子很健康,产妇状态也不错。”护士有意多留了一会儿,让大家都看了,才说:“一会儿我就把孩子抱进去了,你们在这里等着产妇出来,然后把她推到病房。孩子会一块儿推过去。你们一会儿派个人,把尿垫什么的都先铺上。”
“什么东西?”汪洋没听清,问护士:“你刚刚说铺什么?怎么铺?”
护士看他一个男人,没弄过这些,面前又都是老太太,腿脚都不麻利了,就说:“算了,你就准备好吧,一会儿我去给你们铺。”
护士说完,抱着孩子就往里面走,“行了啊,不让看了,一会儿病房看吧。”
她还没走进产房,就被身后一只手拉住了。
护士脚步一停,转头看见汪洋正恳切的看着她。
“怎么了?”护士问。
“再给看一眼吧。”汪洋说,“孩子奶奶还没看见呢。”
护士一愣,她和孙敏也熟,知道汪洋妈早去了,后妈也离了,什么时候多了个奶奶就不知道了。
她直愣愣瞧着汪洋,就见汪洋扶着邵萍走过来。
他轻声说,好像是怕吓到了孩子,用了极小却有十分肯定的语气,“妈,你来。”
汪洋说完,又看向护士怀里的小家伙,介绍道:“这是你奶奶,让奶奶看看你。”
第105章 全市第三
张西西看着墙上大红色的榜单, 从前面开始找,找到中间了,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小升初的成绩张榜了, 竟然还把每个人的分数张贴在学校的通知栏里, 张西西觉得十分丢脸。
她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要张贴出来呢, 直接通知老师不好吗。
可又想了想, 也是, 她们毕业班已经没有老师了。新的老师还不认识, 以前的老师已经完美交棒。
昨天晚上邵女就接到了通知, 告诉三胞胎今天会和她们一起来看榜。
张西西就已经烦躁了,不停追问为什么一个考试还要张榜,丢不丢人啊。
邵女说年年都这样,张东东小升初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张西西觉得这是个陋习, 一定要改。然后就去睡了。
她原本想象的张榜就是把谁分到几班,名字班级班主任的信息张贴出来, 可没想到竟然是分数都要贴出来, 而且语文数学这两门的分数也要分别张贴。真是丢大脸了。
张西西没有和南南北北一起看红榜, 她早就逃离了出来, 更拒绝和邵女德福一起看。她不想那么丢脸,她要自己先找到自己的名字。
从前往后找, 张西西就看见了张南南的名字。全校第七名。
张西西心里默默称赞了不起,然后继续往后找。
都找到中间了,也没看见自己和北北的。
她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太丢人了。
“二姐,你别在前面找了。”张北北过来拉她,“我找到你的名字了。”
“是吗?”张西西装作不在乎, “在哪儿啊,我找半天都没找到。”
“在第四页。”张北北小声说,“第四页最后一排。”
张西西的脸立刻就绿了,一共五页啊,她在第四页的最后一排!
“那、那你呢?”张西西问。
“我也在第四页。”
听了北北的话,张西西终于放心了,总算有北北陪着,也不至于那么难堪。
“哪儿呢?”张西西站在第四页前面看。
张北北往上一指:“二姐,我在第四页第一个。”
张西西:……?
“找到了吗?”邵女走过来,站在北北西西中间,问她们两个。
“找到了。”张北北往上一指,“第一个就是我。”
邵女看了一眼,第四页第一个,也属于中下水平了。
“那西西呢?”
“我二姐的在这里!”张北北手指下滑,就指向最下面一排。
邵女看了一眼,心想,这个就是属于下游了啊。
她无奈瞧张西西一眼,“你不是说都做完了吗?”
“是都做完了,可能没做对呗。”张西西低着头说。
“妈,我爸和我三姐呢?”
“在那边站着呢。”邵女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树下,“你三姐哭了。”
“哭了?为什么?”张北北不理解,“我去看看。”
张西西看着北北跑过去,心想傻瓜,还去看,这不是自找其辱嘛。
“西西,走了。”邵女叫了一声张西西。
张西西哦一声,跟着邵女走过去。
张南南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哭了许久。张德福在一旁劝,让她别伤心了,考得挺好的。
张北北不理解,“你都考第七了,还哭?”
张南南没说话,依然在抹眼泪。
“那是什么?”张西西指着旁边不远处,“怎么还有这一张粉红色的?”
“是啊,好奇怪。我们去看看。”北北和西西两人牵手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全市小升初的成绩排名。前十名的都张贴了出来。
“我知道了,三姐哭是因为这里没有她。她没考进市前十。”
“考上校前十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想进前十!”张西西感叹一声,“咋这么大的抱负呢。”
她说完,眼睛从榜单上滑过,惊讶问张北北:“你看,上面那个名字,钟爱国,是不是就是咱们认识的钟爱国?”
“后面不是有学校班级吗,我看看啊,”张北北看完,用力点了点头,“还真的是他!太牛了,全市第三!”
“所以南南才哭的吧。”张西西转头看了一眼张南南道。
“为什么?”
“因为来看这个榜单,一看没有自己的名字。又发现了钟爱国的,感觉上面有个自己认识的人,有他没自己,所以就哭了。”张西西说着摇摇头,“本来我还觉得自己的名字都要排在最后面了,怪可怜的。现在才知道,可怜的竟然是南南。”
“三姐有什么可怜的,成绩那么好。”
“还不可怜?把自己的人生和一次考试紧紧捆绑在一起,还不够可怜?”张西西说着,伸长了手臂,用力吸了一口气,“反正啊,我觉得,有那么多快乐的事要做,何必只盯着考试呢。”
张西西虽然这么说,可等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夏日的小院里,摆了一个大大的圆桌。
厨房里,邵女和邵萍正忙着,德凤和魏橙花两人,面对面坐着聊天。
两人聊得差不多了,魏橙花才站起来,走到邵萍身边说:“邵萍姐,你看,应该是我做饭的,你来做客,还让你这么忙。”
邵萍笑了笑,“都一样。你和德凤不是好久不见了?你们聊,没事,马上就做好了。”
“那我们俩再帮点啥忙?”魏橙花道,“德柱也没提前告诉我要来吃饭,下午下班才给我说。我也没来得及给东东准备礼物。”
“也就是借她考上大学这件事,大家聚聚,不用买礼物。”邵女道。
“大嫂,我是真的买了啊。我买了一个蛋糕。”张德凤是真心疼东东,在一旁故意对橙花说:“二嫂,东东上学还早着呢,别怕这次没买东西,走之前买了不就好了。衣服、日用品,真的不知道买什么,就直接给点钱。都一样,心意到了就行。”
张德凤说完,朝橙花眨眨眼。
魏橙花连忙说是是,反正开学还早着呢。心里又免不得骂上德凤几句,刚刚两人还聊得推心置腹,一转头的工夫,就把自己给卖了。
张德凤抿嘴笑,拿手肘碰了碰魏橙花,小声说:“二嫂,你不能这么抠门。你想想二哥是在谁手底下赚钱啊,就算是为了二哥,你也得花点是不是?”
“姐,我来晚了。”
小草出现在厨房门口,“店里的事处理完,我就往这里赶,还是晚了。”
“不晚不晚,”邵女忙问,“爱国来了吗,我说让你带他来的。”
“来了。就在外头呢。”
邵女赶紧走出去,就看见德福和德柱正在和钟爱国说话。
邵女看见了,道:“爱国,我们看见你的名字了,你怎么那么厉害,全市第三啊。”
钟爱国转头看一眼邵女,叫了声阿姨,又不好意思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这次。”
“你看,学习那么好,还这么谦虚!”邵女问旁边的小草:“准备去哪里上啊?”
小草笑着摇头,很幸福又很满足,“还不知道呢,市一中和煤厂一中都找过我们了。让学校老师给做工作。我们还在考虑。”
“爱国真厉害。”邵女由衷道,“好好培养,以后肯定能干大事。”
小草低着头笑了,“哎,什么大事不大事的,只要身体健康就行,认得字就行。”
“那可不行。你这愿望太小了。我可知道爱国学习从不费力,是不是在家都没怎么学习过?”
小草不会撒谎,点点头,“没见他怎么学习过,就是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他自己喜欢看书,各种各样的书都看。”
“看见了吧,这就是原因。这样的孩子,学习就跟吃饭一样简单。”邵萍在一旁听了说。
“爱国,你那三个妹妹,还有东东姐姐、乐眉姐姐,对了,还有小年和天天,都在客厅看电视呢,你去吧和她们玩吧。”邵女见钟爱国十分拘谨地站在院子里,连忙说。
“好的邵阿姨。”钟爱国说完,就往客厅走。
张传天看见了,立刻跑过来,一把拉住钟爱国道:“我听说你考了全市第三,我艹,牛逼啊兄弟!”
“张传天你说什么呢?”张德柱在院子里就听到了,训斥道,“你嘴巴干净一点。”
张传天撇撇嘴,对钟爱国说:“走,咱俩出去玩,这屋里都是女孩。”
“哥哥,我也去,带上我!”鄂年立刻跟着跑。
张传天吓唬他,“你就在家里呆着啊,出去跑丢了,我可不看着你。”
钟爱国笔直站在客厅,眼瞅着三胞胎都坐在地上看电视。
他目光越过三人,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张东东和乐眉,叫了声东东姐、乐眉姐。
张东东朝他点点头,“恭喜你啊,考那么好。”
“也恭喜你,考上大学。”钟爱国连忙说。
张东东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不是真的笑,嘴角是翘起来了,可眉头依旧皱着。
汪乐眉伸手在她眉心处按了一下,道:“行了,别想了,大家都是来给你祝贺的,你开心一点。”
张东东嗯了一声,可心里还是记挂着,转头又问乐眉:“姐,你说是不是我的信丢了啊。就压根没寄到他那里?”
“哎,看见了没,钟爱国就只和姐姐打招呼。他装作没看见咱们。我可和你们说啊,他不先说话,谁也不能先理他!”张西西在一旁小声说,“能得他吧,考第三就这么拽?”
张南南听了,皱了皱眉,“可是二姐,我还有题想问他呢。”
第106章 女人
“有题要问?”张西西白了身边的南南一眼, “你是是觉得大姐教不了你啊,还是乐眉姐教不了你,你去问他?”
“不是。大姐心情不是一直不好吗, 我不想再烦她。乐眉姐也一样。她一直在安慰大姐……”张南南声音越来越低, 也不辩解了, 说:“那算了, 我不问了好吧。其实我是想问问他的学习经验。”
“你信不信你问他学习经验, 他肯定会告诉你, 他也没怎么学习, 就随便学了学。”
“哎呦!”张北北在一旁竖起了大拇指, “二姐,你怎么知道他会这么说,真的,你这么一说, 我也就想到了。”
张南南抬头看了一眼钟爱国,他已经和张传天两人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 所有人都围桌坐在院子里, 翟明翠看着这一桌坐得, 都是自己的孙子辈, 那么多的孩子,一下子竟然都起来了, 这么大了。东东这个小姑娘也已经考上了大学,难免心里一阵唏嘘,然后就是满满的幸福感。
“哎, 你说如果你爸还在,看到这儿孙满堂,得多开心啊。”翟明翠低声对身边的张德凤说。
张德凤抿抿嘴, “这么好的日子,妈,你就别说这个了。被大哥听到了,又该难受了。”
“行行,不说了。”翟明翠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全都拢到耳后,然后看向张东东,“东东,你来,和你姑姑换换位置,今天挨着奶奶坐。”
“这老太,说着话就把我给抛弃了,我还说特意坐你旁边,给你夹菜呢,这下好了,省我的事了。”张德凤故意娇嗔站起来,看向张东东,“来吧,东东,伺候你奶奶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
张东东赶紧拿了自己碟子和筷子,走了过来,“行,姑姑,放心交给我吧。”
两人换了位置,翟明翠就拉住张东东的手,不放开了。
“东东,你啥时候走?你妈和我说了,我又往了。下下周三。”张东东说,“还有好几天呢。”
“不多了,没几天了。”
翟明翠看着她,就一直在想,这小孩子,眼巴前才那么点大,哭着闹着不去上学,和姑姑吵架的时候直呼其名,总是掐着腰和张德凤两人对着吵,吵着吵着就要动手打起来,那么小一点,却是真的不害怕。可什么时候,就长这么大了,这么高了,还要去上大学了。
“北京,去北京是不是?”翟明翠拉着张东东的手问。
“是。”张东东立刻说,“奶奶,等我在北京熟了,就接你去北京看看,好不好?”
“好啊。”翟明翠说,“我就想去趟北京,去看看□□,瞧瞧故宫。可是我哪里都没去过。好孩子,到时候奶奶跟着你去玩,你给我做,做……”
翟明翠一时间没想起来,旁边的张西西立刻说:“奶奶,是导游!”
“对,就是做导游。”
“行啊。”张东东说完,就小心翼翼挑起翟明翠的小拇指,“奶奶,咱们拉钩,我一定带你去。”
“行,拉钩。”
翟明翠伸了伸小拇指,感叹道:“我家东东长大了,都能带奶奶出去玩了。”
“和奶奶带我小时候玩一样一样的。”张东东说着,给翟明翠夹了菜,“奶奶,你尝尝,我妈做的红烧狮子头,你最喜欢吃了。”
翟明翠夹了一口,点点头,“你妈做什么都好吃。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养大你们姊妹四个,真的不容易。你们啊,要好好孝顺你妈。”
“我知道。”张东东立刻对三胞胎说:“听到了吧你们。”
张北北一脸懵,小声问:“二姐,说的什么啊,我都不知道。”
张西西已经回应了,“听到了,奶奶,放心吧。”
然后她赶紧杵了杵旁边的两人,北北和南南也跟着喊了一声。
“你们俩真呆,直接应了不就完了,还问说的是什么,岂不是太扫兴?”
“你可真厉害!”张德凤换了座位后,旁边就是张西西,听见西西的话,立刻道:“这个西西脑袋灵着呢,什么事都比别人转的快,怎么就是成绩不好。”
张德凤说完,看向邵女,“大嫂,西西这次小升初,考得怎么样?”
邵女笑了笑,“还行吧。再慢慢学吧,只要不落下来,跟得上就好。”
张德凤连忙看西西,问:“是吗,你能跟得上吗?”
“初一还没开学,我怎么知道能不能跟得上。再说了,生活又不是只有考试。”张西西反嘴问,“那姑姑呢,你们厂不是说下岗呢,是不是没有你?”
张德凤直愣愣看着张西西,“这死孩子,又怼上我了。”
“行了,别和她说了,你说不过她。”橙花连忙道,“对了,我听说爱国这次考了全市第三?”
“是啊。这孩子可厉害了,真争气。”张德凤连忙回转话题,不想再和张西西纠缠,免得这孩子说出什么话来,自己招架不住,“爱国,趁着大家都在,也有姐姐也有弟弟的,你给大家说说呗,你是怎么学习的,怎么成绩这么好啊。”
“我?”
钟爱国一直在闷头吃饭,怎么都没想到战火能引到自己身上,抬眼看向他妈,就见小草正抿着嘴笑,对他说:“让你说,你就说说吧。”
钟爱国很为难,想了想道:“我也没有刻意学习,就上课听课,完成老师的作业。然后就没了。”
“没了?”张德凤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啊,你看你这孩子,还藏着掖着呢。”
“就是,我家天天明年也要小升初了,爱国你别掖着,给他传授传授经验。我是不指望他能考全市前十,就,就被在榜单最末尾,我就心满意足了。”魏橙花说。
“我没藏着,我、我说的是实话。”钟爱国立刻说。
小草在一旁解围,“爱国说的是实话。他没骗你们,在家里就是写作业,作业做完了,就拉倒了。”
“也没上任何辅导班?”魏橙花立刻问。
于此同时,张北北在桌子下面默默对着她二姐竖起大拇指。
“没有,什么班都没上。不过他有个爱好,就是喜欢打球。不管什么天气,每天都要去打上一两个小时。”
“还打球?”魏橙花更郁闷了,想着不行啊,这方法不适合自己儿子,就张传天那小子,如果再去打球,成绩肯定掉到全班倒数。
“好了,吃饭吧。”
张德福终于发了话,“学习的事,吃完饭再说,你们一说成绩,孩子们都不敢吃饭了。”
“是啊。”张德柱看向橙花和德凤,“都是你俩起的头。你看这几个孩子,筷子都放下了。”
“哦哦。对,吃饭吃饭。有话一会儿再说。”魏橙花立刻道,“我不说了,你们放心吃放心吃。”
她说完,转头看向张德凤,小声道:“别问了,他的方法不适合咱们,咱们如果这么学,都掉沟里了。”
一顿饭吃完,大家吃得也尽兴,聊得也尽兴。
德福德柱两兄弟和鄂军三个,都喝了不少,这一会儿坐在那里醒酒。
张德柱就冲橙花使眼色,橙花看着他,不太懂,皱着眉,意思是干什么?
张德柱只能拍拍自己的口袋,橙花有样学样,把手放进口袋的那一刻,手指就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立刻想了起来,一拍脑门,大声说:“哎呀,你看我,光吃了,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魏橙花立刻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也看不出是多少钱,直接就塞给了张东东,“这是你二叔二婶给你的,本来想买点衣服啊什么的给你,可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买了又怕你不喜欢,就干脆给红包吧。你自己喜欢什么就去买什么。”
张东东立刻推辞,“谢谢二婶,我不要。”
“你看你这孩子。”魏橙花又重新塞东东手里,“怎么不要呢,这是二叔二婶给的,又不是别人!快拿着,你如果不拿,那就是嫌钱少了。”
“这……”张东东连忙看向张德福。
张德福朝她点点头,“拿着吧,你叔叔给你的,你想买点什么就买什么。”
“好吧。”张东东说,“谢谢二叔二婶。”
“你看,二嫂,我就说你做人不地道,这种事你也不提前和我说,也不和我通个气。幸亏我自己想着了,要不然,你拿了,我没拿,那得多尴尬啊,是不是?”张德凤在一旁说着,也递过去一个红包,“东东,这是姑姑给你的,没多少,可也是姑姑的心意。你知道姑姑最疼你了,是不是?”
“嗯。”张东东道。
“这不是带着呢吧,还挤兑我。”魏橙花在一旁说,“德凤,我看你一句话不挤兑我,你就难受。”
“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俩还吵吵。真是从小吵到大。”翟明翠在一旁叹气,“又要吵到老。”
翟明翠刚说完,就听到大门口有人怯生生问了一句:“这里是张德福家吗?”
大家都在院子里坐着消食,听到门口有人问,张德福立刻站起来,“是,是张德福家,你是?”
“是不是那个开小卖部的?”女人站在门口,年龄和德福仿佛,她讪讪指指小卖部的方向,“以前这里有个得福小卖部,现在关门了,是你家不是?”
“是。”邵女也站起来,走到德福身边,看清了来人,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可是隐约有觉得有点像谁。
“是这样的。”女人站在门口,也没往前走,“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来是找翟阿姨的。名字应该是翟明翠。是德福小卖部老板的妈妈。”
翟明翠听到是找自己的,慢慢站起来,旁边的张东东立刻搀扶上她。
“找我?”翟明翠也走到门口,看着来人。
女人看见翟明翠了,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她下巴都在抖,声音发着颤:“阿姨,是我。你还认识我吗?”
第107章 霞
王霞自我介绍一番, 大家才都知道她是谁。
她一人站在门口,也不进来,看着里面的翟明翠, “翟阿姨, 咱们见过一次, 在你们生活区大门口, 那天我送我爸来。”
“嗯嗯, 我记得。”翟明翠赶紧往前走, 走了几步, 走到王霞面前, “孩子,你怎么来了?”
王霞犹豫看看一院子的人,又看向翟明翠,“阿姨, 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那个……”
张德凤看看院子里的人,连忙说:“你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这里也没什么外人, 都是自己家人。”
“还是回家说吧。”翟明翠对王霞说, “走, 跟着我回我家,回家说。”
“好。”王霞随即跟在翟明翠身后, 亦步亦趋的往隔壁走。
“德凤,快去啊。”张德柱在一旁小声催促道。
“我?”张德凤指指自己,“又让我?”
“那你说谁去?”德柱道, “你是姑娘,姑娘不是最贴心的吗,快去, 快!”
“我不。”张德凤摇头,“就那年、那年发生的事,你都忘了?咱妈多久没理我,你知道吧!她都恨死我了,我,我现在想一想,我都心烦。反正你别想,这种事总是退给我,要去,大家一起去,要不去,都别去。”
“好了。”张德福开了腔,“我们一起去。”
“对,一起就一起。”张德柱说完又小声嘀咕道:“总不能老了老了又晚节不保。”
“你说什么呢!”张德福转头看向德柱训斥道,“孩子都在这里呢。”
“那我也去。”张德凤立刻跟上。
三个人往隔壁走,张东东忧心忡忡看了她妈一眼。
邵女对她点点头,无声道:“去吧。”
张东东心领神会,立刻跑了过去。
“妈,我大姐干什么去了,我也去。”张西西立刻问。
邵女一把抓住她:“你停下,跟着我收拾东西。”
“我?”张西西立刻皱眉,“这么一大桌子,我才不收拾。”
“北北南南拉住你们二姐。”邵女道,“你们三个一起和妈妈收拾。我告诉你们啊,活就这么多,你们让西西跑了,你们就得多干。”
张北北知道她妈是什么意思,就是怕这个二姐又去捣乱,就用力箍着她二姐的胳膊,“行了,二姐。有你什么事啊,你总是爱凑热闹,奶奶的热闹你也凑?”
另一边,张东东也被德福训了,再三要求她离开,张东东梗着脖子,就当没听见。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热的事。”翟明翠小声道,“好了,让她留下吧。”
张德福不再说话,所有人都看向王霞。
“孩子,你来什么事,你就说吧。”翟明翠对王霞说。
“翟阿姨。”王霞低着头,没有看大家,她微微发着抖,声音越来越小,“翟阿姨,我爸得了肺癌。晚期。”
“什么?”张德凤脱口惊道,“肺、肺癌?二哥,她说是肺癌是不是?”
张德柱瞪德凤一眼,让她闭嘴。
“肺癌?”翟明翠的声音都在打颤,“肺癌……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两个月了。”王霞看着翟明翠,“晚期。”
“医生怎么说?”翟明翠立刻问,
“医生说,最多一年。”
“那最少呢?”
“三个月。”
王明不抽烟,也不怎么喝酒,平时经常锻炼,走路散步甚至慢跑,还天天下棋。王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了肺癌。而且检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才两个月,王明已经瘦了快十斤。
他每天躺在病床上,心里只有一件事,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直到医生说可以出院了,王明才从北京回到家。
从那天开始,王明就每天坐在院子里,慢慢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更不知道要等什么。
他吃不下东西,连水都难以下咽。
一日吃一餐,就胃疼的难受。
他知道,医生问过王霞,治不好了,还治吗,这么大年龄了,就是受罪。
王霞在病房外面哭了又哭,直到王明在病房叫她,姑娘,我想回家。
王明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或者自己在等什么。
他在医院里等回家,回到家后,又在等。
“王大哥。”
翟明翠站在大门口,往里瞧着。
王明坐在躺椅上,慢慢摇着,慢慢等着。
可在他听到翟明翠那声呼喊后,他醒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女儿扶着翟明翠进来,两人已经许久不见了。
第二天,老张家又闹翻了天。
翟明翠坐在客厅的圈椅上,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个儿女,吵翻了天。
张德凤和张德柱两人已经吵的脸红脖子粗,双方谁也不肯让步。
张德凤这次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有阻止翟明翠的行动。
昨天晚上回来,翟明翠就通知了大家,她准备以后每天都去照顾王明,陪他说说话聊聊天,陪他走完最后这一段路。
谁也不用阻拦,因为你们就算拦,也一样拦不住。
张德柱今天一早,就来堵门了。
说什么都不让翟明翠出这个门。
后来张德凤也来了,持得却不是相同的态度。
这让张德柱十分意外,和德凤吵了几句后,只能把大哥叫来,这件事,还需要大哥说句话。
张德福就站在那里听他们两个吵,间隙中,他看了一眼翟明翠。
翟明翠和上次一样,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大家的吵闹。
“你们先停一停,听听咱妈怎么说。”张德福说。
“还用听什么啊,不能去就是不能去。都这么大年龄了,自己都照顾不来自己,再去照顾别人?如果是自己的兄弟,还要避嫌,更别说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了,还是一个快死的男人,我不同意!”张德柱叫起来。
“你呢,你怎么说,德凤?”张德福问。
“我觉得人都要死了,干什么还计较这些。说实话,那时候我还没结婚,你们让我来劝咱妈我就来劝,如果当时就同意,两人能做个伴,多好。”
“你别这么说!”张德柱立刻道:“幸亏当时我们死活拦着,要不然,老头马上就要没了,咱妈算什么?再灰溜溜回来?”
“什么灰溜溜回来?”张德福皱着眉看德柱,“你说的什么话!这是咱妈的家,她不回来她能去哪里?”
“反正我就觉得,咱妈和王大爷都是真心的。昨天我陪着去了,我在门口看见他们两个互相看着对方,我,我就想哭。没多少日子了,大哥二哥,让咱妈做她想做的事吧。”
“你,你怎么回事?”张德柱气得牙痒痒,“怎么一晚上工夫,你就变了。昨天你还说不行的。”
“反正,大哥二哥,咱妈在是咱妈之前,她是一个人,是一个女人。她守寡这么多年,把咱们三个拉扯大,从来没有做过自己想做的事,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她都这么大年龄了,就想陪着老朋友走完最后一段日子,为什么不行?我觉得我们要支持她。为人儿女,只能做到这些了。”
张德柱越想越不对,这话不是德凤能说得出来的,他看着张德凤,“你昨天回来见了谁?是小年爸说的?这话你说不出来,德凤,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张德凤一愣,脸都红了,说:“你别管了,反正我同意!”
“你们也别吵了。”翟明翠睁开眼睛,“德柱,你关我一天,你还能关我两天、三天?你准备在我家门口安营扎寨了?我和你们说,我和你王大爷认识这么多年,情分在。你们是人,有感情,难道当妈的就不是人,就没有感情了?这次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要去。不过你们放心,我,老婆子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我不会做让你们蒙羞的事。”
“妈,你看你说的,你说哪里去了。”张德福连忙道。
“话我是要说清楚的。”翟明翠道,“王霞给你们王大爷请了保姆,每天做饭伺候,我呢,就当个陪的。和他聊聊天,散散步。我早晨去,晚上回,你们放心。”
翟明翠说完,站了起身,看向德柱道:“还有,这是我的家。你想拦着我,你倒是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我一直没走,就是想把事情给你们说清楚。现在说清楚了,正好,我去陪你们王大爷吃午饭。”
“妈,那个……”张德福搓了搓手,看向翟明翠,“妈,我送你去。正好看看王大爷。”
“大哥,你!”张德柱见状,便闭了嘴。
“我也去。”德凤说,“我知道家在哪里,我在前面带路。”
三个人从家里出来,张德福搀着翟明翠走,张德凤一出门,就被一个声音给吸引住了。
“噗呲噗呲。”
张德凤连忙回头,就看见张东东站在家里的大门口,往外看着她。
张德凤停下脚步,等着德福走远了,立刻转身走过去。
“姑姑,怎么样?”
“我都按你教的说了,可是好像还有没说的。不过,你爸也同意了,我也同意,你二叔就没话说了。”
“现在去哪呢?”张东东立刻问,
“去你王爷爷家。你奶奶说了,以后早晨走,晚上回来。”
“嗯,好。”张东东点头。
张德凤想了想,好是好,不过她倒是麻烦了,她妈这一去陪王大爷,她家小年可就没人看了。
第108章 小铭铭
张东东听完张德凤的话, 那边德福就喊了,问德凤干什么呢,不是说要带路。
张德凤急匆匆追过去, 张东东也跟着回到家。
“怎么样?”邵女看见她回来了, 问道, “说通了吗?”
“嗯, 他们现在已经去了。”
“去你王爷爷家?”
“是。”张东东说, “我爸、二叔还有我姑姑都陪着去了。”
“那就好了。”邵女松了口气, “没想到你姑姑还真能说动了。你给我说说, 你都是怎么和她说的。”
“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张东东道, “我姑姑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和她没说多少,她就说好,她知道。”
“毕竟那个时候没有结婚。”邵女道, “可是你怎么这么支持啊?你能想得通?”
“那有什么想不通的。”张东东坐到沙发上,“爱情不分年龄, 对谁都一样。友情也不分年龄。像我, 都没见过我爷爷, 我只想奶奶能幸福。而且我觉得, 奶奶幸福的话,爷爷在天之灵也会高兴。”
“嗯。”邵女点点头, “说得对。”
张东东便站了起来,“我回屋了啊。”
“哎,等等。”邵女看向张东东, “你是不是有话想和妈妈说?”
张东东微微一滞,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看邵女。
她停了几秒钟, 转头对邵女笑了,“妈,我还没走呢,你看你,现在就要让我离别赠言了?”
等到了晚上,张德福回到家,告诉邵女今天发生的事。说他们兄妹三人一起去看了王大爷,说到这里,张德福还停顿了好久。
邵女看着他,见德福久久都不能平静下来。
“要不我去给你倒杯水吧。”邵女说,“你先坐下缓口气。”
张德福摇摇头,“不喝了,喝了一下午的茶,现在还胃酸。”
“在王大爷家喝的?”邵女问。
“嗯。”张德福倚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想到他第一眼看到王明的震撼,直到现在都不能散去。
“我之前远远看过一次王大爷。”张德福喃喃道,“那时候看着他个子挺高,身材也十分健硕,感觉很魁梧结实一个人。没想到,今天去见他,瘦了至少一圈。”
“是吗。”邵女叹口气,“谁也不知道会到今天啊。”
“不但瘦了,一点精神也没有。王霞说,就他闺女,说我们去了,他高兴,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还让王霞把他的茶拿出来,要和我们好好喝点茶。”
“精神很差了已经?”
“也没有。就是感觉他很疲惫。看到我们后,也是强打的精神。”德福道,“本来去的时候,德柱还念叨了一路,不让咱妈去,可真到了王大爷家,他比谁都难受。也是强忍着眼泪没流下来。一出门,就掉泪了。”
“现在不反对了吧。”
“还反对什么,那么大年龄了,王大爷身体也不好,就是朋友,也应该好好陪着走完这个几个月啊。”张德福又叹口气,“不知道当时那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别想了。”邵女说,“已经过去的事情,是对是错也无法弥补。只能保证现在,不再错了就好。”
“啊,对了。德凤回来的路上和我说,昨天东东找她谈过话。我就说,德凤怎么一晚上就变了,原来这里还有张东东的事。”张德福说着,盯着邵女,问:“是不是也有你的事?”
邵女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不过随即她就又心烦了,对德福说:“东东这可怎么办啊。”
“还没回信呢?”张德福问。
“应该是没回,否则她也不会一直这么消沉。我今天问她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她也不说。这孩子,是打定主意不告诉我们了。你怎么想?”
张德福想了想,随即摆手,“算了,她不想说就算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大学肯定能碰到更好的。她不说,咱们就当不知道吧。”
*
“伟铭这个名字好。”
孙敏从一张稿纸上挑出一个来,指着对汪洋说:“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汪伟铭,挺好的吧。”
汪洋瞧了一眼,道:“是这个铭啊,这个铭不错。”
孙敏拿着稿纸歪头看向汪子康,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是哪个字?这些名字不是你起的?”
“上面一半是我起的,下面一半是乐眉起的。”汪子康把苹果削好了,又一半半的切好,都放碗里,然后去提身边的暖水壶。
“哎哎哎,又烫?”孙敏没来得及阻止,汪洋已经把开水倒进碗中。碗里的苹果,被烫得一下就变了颜色,看得孙敏脸都绿了。
“这苹果一烫还有什么营养?而且烫过的苹果会发酸,难吃得很。”
“咱奶奶千叮万嘱地,就是说所有你吃的东西,除的热饭热汤,不许吃一点凉的。”
“没那么多讲究,我是护士你别忘了。”孙敏笑着说,“吃点生冷没什么的。”
“怎么可能?千万不行啊。不光咱奶奶说了,咱妈也说了,而且是两个妈一再叮嘱的!”
“好吧好吧。”孙敏连忙求饶,“你都把所有人搬来了,我也不能不听。对了,刚刚说什么来着?”
“名字。”汪洋把已经烫好的苹果递给孙敏,然后拿了一个叉子给她,“吃吧,趁热。”
“对,就是名字。我觉得王伟铭好听,你觉得呢?”
“你喜欢哪个就用哪个!不过这名字是谁起的啊,就是挺好听的。”
“太酸了!”孙敏吃了一口苹果,酸得直打哆嗦,“你来尝尝?”
“不,我可以吃凉的。”汪洋笑着说。
两人说着话,就响起了门铃。汪洋连忙往外走,“我去开门,肯定是乐眉来送饭了。”
汪洋去开门,果然是乐眉,乐眉提着一个保温桶,身后还跟着邵萍。
“妈,你怎么也来了?”汪洋连忙说,“你腰疼不是又犯了。你还来什么。”
“我听乐眉说要来给你们送饭,你奶奶做好的。我就想着顺便坐她的自行车来,没事,也没几步路要走。”邵萍说着,就走进了房间,“让我看看小宝贝。”
邵萍往卧室里去,孙敏已经吃完了苹果,连忙招呼:“妈,快进来。”
邵萍不敢大声说话,压低了声音问:“睡了吗?”
“没有。你看他,睁着眼睛玩呢。”孙敏笑着回道。
邵萍赶紧往前走了几步,低头一看,果然小家伙瞪着一双大眼睛,到处看。
“呦,真没睡啊。”
“嗯,刚睡醒,正自己玩呢。”孙敏说,“妈,你怎么也来了。你的腰又不好。”
“老毛病了。没事。”邵萍道,“这小家伙,几天不见他,就想得不得了。”
“小敏,来吃饭吧。”汪洋走过来叫孙敏,又问:“妈,你吃了没?”
“吃过了,我和乐眉吃完来的。今天啊,乐眉做的晚餐。”
“什么?”汪洋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汪乐眉同学做的晚餐?”
“那是。”汪乐眉笑着说,“怎么?还不相信?”
“我想知道,是煮的方便面啊还是煮的方便面啊。”汪洋打趣道。
“别说,说出来吓死你。我啊,做的两菜一汤,味道还特别好。不信啊,你就问咱妈。”
“我是不信。”汪洋已经把饭都盛好了,端给身边的孙敏一碗,又对乐眉说,“你说破大天,我也不相信。”
汪乐眉已经走了过来,特意来看着月子餐是什么。
可看见那白白的丝瓜鸡蛋汤,立刻就没了兴趣。她忙问:“嫂子,这能喝下吗?”
孙敏也发愁,看着一大海碗儿的汤,“是啊,咱奶怎么做了这么多啊。”
“对了,奶奶说让你都喝完,这样才能下奶。”汪乐眉又瞄了一眼,感觉全身发麻,“我的天,竟然这么多。”
“还没放什么盐呢。”汪洋立刻道,“可能就加了几粒,估计都是数着加的。乐眉,让你嫂子匀你一口,你尝尝,我敢担保,你一口都喝不下。”
汪乐眉连忙摇头,“不要不要,这好东西我是消受不起,让嫂子自己喝吧。”
邵萍逗了一会儿孩子,转头就看见床上放着的那张纸,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都是名字。
“怎么样,选好哪个了吗?”邵萍问。
“对啊对啊。”汪乐眉也说,“大哥,你没忘吧。你说的,最后选上谁起的名字,就给谁一百块钱。你别耍赖啊,别为了那一百块钱,只选你自己起的。”
“已经选好了。”汪洋说,“就上面的汪伟铭,怎么样?你嫂子一直说好。”
“汪伟铭?”汪乐眉想了想,这名字十分不熟悉,不是自己起的,便立刻道:“这名字不是我起的啊,大哥,是你起的?”
汪洋和孙敏两人吃着饭,面面相觑,孙敏连忙说:“不是啊,你大哥刚刚还说,不是他起的。说上半部是他起的,下面都是你查字典起的。”
“没有。”汪乐眉十分诚实,“这名字就不是我起的。”
这时候邵萍已经走了过来,抱着小家伙,对他说:“小铭铭,给你爸爸说,让他拿一百块钱给奶奶,一分也不能少。”
第109章 退伍
“名字是你起的?”
汪乐眉立刻拿过那张纸来, 仔仔细细看了,这才说:“好像是啊,这几个名字, 都不是我写的。”
“让我也看看。”孙敏接过来那张稿纸, 也跟着看完, 然后递给早已凑头过来的汪洋, “这几个名字的字体的确不是你的, 也不是乐眉的。”
“哦, 我想起来。怪不得那天你找我要稿纸, 说要看看, 原来这名字就是那天添上的?”汪乐眉问。
“是啊。我怕你哥耍赖皮,故意不选咱们的。所以就把我起的几个名字写在了空隙里。怎么样,这名字好听吧,其实这几个也不错, 这几个也是我起的。”邵萍指着其中几个名字说。
“嗯,的确。”汪乐眉点点头, “妈, 你这起名字的技术还挺好啊。就我这名字, 大家都说好听。”
邵萍微微扯了下嘴角, 没有回话。
汪乐眉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这名字不是她妈起的, 是汪子康。
孙敏看了看乐眉,又看了眼汪洋,便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中调解说:“乐眉,你明年就要毕业,怎么样, 要留在学校当老师了?”
汪乐眉笑了笑,“嫂子,你消息挺灵通的啊,这么快就知道了?肯定是咱妈告诉你的,对不对?”
“是啊。”孙敏说,“咱妈高兴啊。说你要留在北京了,多好。说是开了学再上两个月就准备实习了?”
“嗯。”汪乐眉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那都是什么样的学生才能留校?”汪洋也跟着问。
“肯定是成绩好的、品学兼优的呗。”孙敏赶紧说,“你看你问得都是傻话。我家乐眉这么优秀。选一个也会是她啊。”
“啧啧,成你家乐眉了。”汪洋叹了口气,“明明就是我家的!”
“好了好了,哥哥嫂子,你们别争了。你们这么互贫,好玩吗?”汪乐眉正色道,“我还没想好呢,是留在学校,还是回家。”
“什么,回家?”汪洋立刻说:“你干什么回家?有机会留在首都不好吗?”
“那你怎么回家了?”汪乐眉反问。
“我?我不是为了在这里遇见你嫂子嘛。”
汪乐眉:……?
孙敏:……?
“我死了。哥,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我的天啊。真受不了你。”汪乐眉做了一个恶心的姿势。
“要我说啊,你就在学校谈个对象,你们两个一起留下。这样,工作也有了,家庭也有了,多好。”孙敏说。
汪乐眉听到这里,脸色微变,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想打个岔,跳过去,于是她晃了晃手里的稿纸问:“大哥,你什么时候把一百块钱给咱妈?”
汪洋抬眼看向汪乐眉,于此同时,邵萍也看着乐眉。
两人又心照不宣的看向对方,都没有再说话。
“对啊,汪洋,你说过的话要算话,就算是咱妈的,你也不能赖。”孙敏已经吃完饭,从邵萍手里接过小不点,“妈,给我抱着,你歇会。你的腰不好,不要抱孩子了。对了,一会儿啊,我一定监督汪洋把钱给您!”
*
“东东,要不要去和姥姥道别?”汪乐眉在一旁怂恿张东东,“你这都要走了,你不准备去一趟?”
张东东摇摇头,“不太想去。”
“去吧去吧。”汪乐眉从后面一把就抱住了张东东,“我陪你一起去还不行?”
张东东不收拾了,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汪乐眉问:“你这又是受谁之托?你妈,还是我妈?”
“谁的也没有。”乐眉说,“就是我觉得你应该去一趟。”
“没什么好去的。你知道的,我妈已经和姥姥不怎么走动了。自从咱舅结婚,姥姥因为钱闹了那一场,这几年了,我都没去过。”
“所以应该去一趟啊。趁着有理由。”汪乐眉说,“主要是我也想去。我妈不是也和姥姥不怎么走动了吗,可是我看她还是担心。成天惦记着。咱们这次去,不就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了?”
“为什么要打破?”张东东十分不理解,“这样不是挺好吗?”
“哪里好?”汪乐眉坐在椅子上,面对面看着张东东,“谁不想有家,不想有妈妈。如果是你,你和我小姨闹掰了,你就真的再也不想回来看她一眼?”
张东东想了想,“我才不会。”
“那就是啊。我看着小姨和我妈都挺想姥姥的,只不过那时姥姥太过分了,闹得太厉害了。小姨一气之下说再也不进她家的门。时间隔得越长就越不好低头去了。怎么样?你走之前,咱们去一趟?”
张东东想了又想,“那行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汪乐眉问。
“再帮我打一个电话。”
汪乐眉说的打电话,是往大汪的部队打。
她自己已经打过几次了,每次说找大汪,对方就说大汪不在。
反正各种理由搪塞她,什么出任务了,什么去外地了,反正你打得很不巧,他总是不在。
张东东就感觉大汪不是不在,而是在躲她。
至于为什么,张东东也不清楚。
后来她就让乐眉帮她打了一个电话,那边的大汪倒是接了。
可等把电话换成自己,对方随即就挂了。
为此,张东东回到家哭了好久。
两人说干就干。
张东东从口袋掏出电话卡,然后和乐眉找到一个偏僻的公用电话亭。
“乐眉姐,这电话亭几乎没有人来。咱们在这里打,不会被打扰。”
“你怪会找地方的,这地方够偏。”汪乐眉说。
“那我拨号了?”
“拨吧。”汪乐眉清清嗓子,“啊啊啊!”
张东东把自己的电话卡插进卡槽,又拨了号,那边响了两声,就有人接了。
汪乐眉赶紧道:“你好,我找大汪。”
这次接电话的是新来的,他反复问乐眉找谁,乐眉说找大汪,对方便转头低声问身边人,“咱们班有叫大汪的?”
“告诉她,大汪退伍了。”
汪乐眉听到里面人的说话声,立刻捂住听筒,对张东东小声说,“里面有人说大汪退伍了。”
“不可能!”张东东道,“大汪和我说过,他还要两年呢。给我吧,让我接。”
电话谁接都是一样,对方斩钉截铁地对张东东说,大汪退伍了,让她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浪费长途话费。
“那你能告诉我他退伍后去哪里了吗?”张东东虽然不信,可还是问了一句。
“回老家了吧。”对方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有他的地址,或者电话吗?”
“我都不认识这个人。好了,我还有事,到此结束吧。”
张东东听着对方挂断电话,她拿着听筒依然直愣愣站着。
“怎么样了?”汪乐眉问。
“说他退伍了。”张东东说。
“是不是真的退伍了?”汪乐眉想了想,“都多长时间了,一直找不到人。我觉得他肯定是不在,否则不管怎么样,也要给你的答复啊。”
张东东失魂落魄地把电话挂了,然后说:“咱们先走吧,我明天再打。”
“还打?”汪乐眉皱着眉,“你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我和你说,等你上了大学,会遇到更多的人。你和这个大汪见都没见过,不联系就不联系了。我倒是觉得挺好的。你说你一个大学生,你们能走到一起嘛……哎,东东,你电话卡还没拔,怎么就走了?!”
由于张东东和汪乐眉两人提前去了黄静家一趟,张东东上火车前,黄静竟出乎意料的也来送了。
她看见两个女儿邵女和邵萍,就像没看见一般,径直就和邵海波一起走到张东东面前。
黄静从兜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一百块钱来,塞到张东东手里,“你这是要走了,姥姥也没啥钱,这一百块,你拿着路上花花。”
“我不要钱,姥姥。”张东东立刻拒绝。
“拿着吧。”黄静说,“不要是不是嫌少?”
“不是的。”张东东只能把钱塞兜里,“一百块还能少?谢谢姥姥。”
黄静摆摆手,“去上学吧。多学点知识,比你妈和你姨都强!”
乐眉在一旁笑着看黄静,“姥姥,你看你说的。”
“你们一起走吗?”黄静看见乐眉手边也有一个行李箱,忙问。
“嗯。本来说我爸送我的。后来乐眉姐姐说她也去上学,不如直接和我一起走,就不用我爸再送我了。”
“那行。”邵海波在一旁叮嘱,“乐眉比东东大,路上多照顾着点妹妹。”
“行,姥爷,我知道。”
邵萍在一旁杵杵邵女,“咱爸咱妈怎么来了,他们怎么知道今天两人走?”
“不知道。”邵萍摇头,“这两孩子不知道背着咱们干什么去了。”
“看样子是去咱妈那里了。”邵女说,“我说那天找我要钱干什么,肯定是买东西了。”
邵萍嗯一声,“肯定错不了。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有主意。”
黄静听到姐妹俩在一旁咬耳朵,侧目看了她们一眼。
邵萍赶紧走近了,问:“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就不能来?”黄静道,“这也是我的外孙女,我和她们姥爷就不能来送送了?”
第110章 万更第一天
黄静自从邵兵结婚后, 日子就过得越来越不顺。
起因还是霍思嘉未婚先孕,胁迫一样进了邵家的门。
当时黄静就十分不喜欢霍思嘉,觉得邵兵应该找个更好的。因为霍思嘉年龄小, 也没有正经工作。从小没了父母, 跟着哥哥嫂子长大。
当时结婚, 霍思嘉的嫂子朱学凤没少给黄静使了绊子。比如要求女方找媒人, 就找了自己家的一个表姨。这媒人一水儿的伸手, 虽说是两边传话, 可黄静这边提的, 一句不传。女方提的要求, 一点不剩。一开始要了五千块的礼钱,又去买了“三金”,即金戒指、金手链、还有金项链。黄静已经滴血了,在邵兵的闹腾下, 勉强把这些钱拿了出来。可没想到,婚礼那天, 邵兵去接新娘子, 朱学凤又不让出门了。
霍思嘉在屋里哭啊, 朱学凤就说, 这是不舍得离开这个家,不舍得自己的侄子侄女, 不想看孩子受苦……说到最后,还是要钱。
对,就要钱了。
不给不出门, 你们男方家的就在外面等吧。
邵兵是准备好红包的,家里的小孩,亲侄子侄女一人一百, 不少了。
可红包给了之后,孩子当场就把红包打开了,哭闹着说不够,一边哭一边看他们妈妈,这明显就是大人教的。
没办法,邵兵只能给了。
幸亏当时大刘当司机,跟着去了。赵开艋也去凑了个热闹,手里有钱,打开文件包,就拍给邵兵两千块。
邵兵这是又给了两千,朱学凤那边才放了人。
黄静在家里就等着了,左等右等还不来,等得急了,一直到中午了,新娘子才进门。
黄静气得脸红脖子粗地,抓来人一问,才知道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这婚还结不结?
看在霍思嘉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婚还是结了。
可婚礼办完后,没半个月,孩子没了。
这就是命啊。
黄静哭地死去活来的,坚决要离婚,说什么也不能让再过了。
一开始就没看上这儿媳妇,后来结婚又闹了那么一场,怎么还能再过下去呢。
原本为了孙子的面儿,现在也没了。
可邵兵坚决不同意,人家是真爱,不会这个时候遗弃老婆。
黄静就开始明里暗里折磨霍思嘉。
其实霍思嘉也是个苦孩子。她不想搞这些东西的,都是家里嫂子的主意。
嫂子不想白养她这些年,想着就是让她晚结婚,把价值全都贡献到自己家之后再走。谁知道这小姑娘一上班就和邵兵谈起了恋爱,又怀孕了,原本晚结婚的计划就被打乱了。朱学凤就想着在结婚这件事上捞一波。
她才不会管霍思嘉以后在婆家怎么立足,只要钱到手,朱学凤就开心了。
所以后面霍思嘉流产后,朱学凤就躲了起来,怕霍思嘉被离婚,再赖上自己。
霍思嘉整日以泪洗面,又没有半分力气和能力去对抗这个世界。她心里明镜一样,可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还好邵兵没听他妈的,在黄静闹了一段时间后,直接带着霍思嘉就搬走了。
两人住在赵开艋给的一套房子里,再也没有回过家。
时间一晃就过,黄静作了大半辈子,如今身边只剩下邵海波一人。
儿子儿媳已经搬走,几乎和她不怎么来往。两个女儿也因为邵兵结婚的时候,她去要钱,胡闹一场。邵女当场告诉她再也不进这个家。从此就断了联系。
这几年过得,黄静死的心都有了。
你说她改吗,她改。
能改好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不管怎么样,邵女邵萍都是她拉扯大的。两个女儿不像邵兵,说走就真的走了,再也不回家。邵萍心软,早就偷偷跑回家了。邵女也是惦记着黄静的身体,虽然没有怎么回过家,偶尔回一次也是挑黄静不在的时候,可心里依然挂念。
这次东东和乐眉临走的时候去了一趟姥姥家,黄静才觉得换来了一点热乎气。
她的人生,终于开始有了人。
邵萍听了黄静的话,立刻接道:“怎么不能来,肯定能来啊。东东和乐眉也应该去看你,走之前还知道去和你道别,这俩孩子也算长大了。”
黄静一手拉一个孩子,左边张东东,右边汪乐眉,看看两个孩子,然后对邵萍说:“是啊,都是大姑娘了。心里有姥姥,比某些人强。”
某些人说的应该就是邵萍姐弟三人了。邵萍和邵女都装作没有听见,看看时间,便对张东东和乐眉说:“差不多要检票了,可以去排队了。”
“嗯。”张东东松开黄静的手,她觉得怪尴尬的,心里别扭的很,从小姥姥就没拉过自己的手,这么多年,第一次亲密接触,倒是让张东东有点别扭。
“那我们走了。”汪乐眉对大家挥挥手。
“真的不让我送?”张德福十分不放心,“要不我还是买张票,跟着去吧。”
“爸爸!”张东东连忙拒绝,“我都这么大了。”
“那到了学校还要办入学手续,还要铺床,整理行李……”
“姨夫,有我呢。而且东东学校就有我同学。”汪乐眉说,“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一定把她所有的事都帮忙料理好了,再走。”
“那你一定多操心。”张德福说,“我还真的有点不放心。一个人去这么远。”
“放心吧。”汪乐眉说,“有我呢。而且我们两个学校离得不远,随时都能见面。”
“那好。”邵女在一旁说,“有乐眉在,我放心。”
“嗯嗯。”汪乐眉也提起行李包,“到了我会给你们打电话,有任何事都会打电话。”
“行。”
两人保证再保证,这才去排队。
张东东站在一排行人中,等着检票。她右手拿着身份证和火车票,左手提着行李包。心里是雀跃的盼望和喜悦。
“东东,转头给小姨姨夫挥挥手,咱们该进去了。”汪乐眉提醒张东东。
张东东立刻转头看过去,邵女一行人都在向她挥手。
张东东用力挥了几下,就听到面前的人说:“同志,请出示火车票和身份证。”
张东东和乐眉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邵女原本微笑的脸,一转头,眼泪就流了出来。
邵萍抬手给她擦了,“怎么了,还不敢在孩子面前哭?”
邵女自己也擦了半天,“是啊,刚才眼泪就在打转了,硬是没让掉下来。让东东看见了,又该笑我了。”
“你看她们走的多快乐啊。”邵萍说,“脚步都是轻的。那时我送乐眉也是,你不是也见了吗,这孩子走的时候,高兴地朝我挥手,告诉我她要去北京了。”
“就像一只小鸟一样,飞走了。”邵女缓缓道。
“是啊。都长大了,总不能让她们在自己身边呆一辈子啊。”
“呆一辈子也挺好的。”邵女说,“我不想让孩子们走得太远。”
“那你能控制得住?”邵萍道,“乐眉不是就准备留校了吗,如果留校,以后就在北京安家了。”
“你能舍得?”邵女问。
“不舍得能怎么办?”邵萍苦笑了一下,“总不能拉着她的腿,不让她走吧。”
邵女说着话,又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哪里还有张东东的影子。
她再转回来,眼睛里又藏满了眼泪。
“大姐二姐!”邵兵从远处跑来,看见邵萍和邵女后连忙问:“东东呢?走了?”
“是啊。你要来就早来,这个时候来,是送人啊还是什么?”邵萍不满地看着邵兵。
“哎,车坏路上了。我们这也是紧赶慢赶地。”邵兵说着话,还拉着霍思嘉。
霍思嘉自流产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有恢复过来。整个人更瘦了,精神也不好。脸蛋蜡黄,躲在邵兵身后也不敢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睛偷偷看着邵萍和邵女。
等大家都不说话了,她才开口,声音很小:“大姐,二姐。”
“嗯。”邵萍看她一眼,“你身体也不好,怎么也来了。”
“没事。”霍思嘉说,“就是可惜,没见到东东。”
“是啊。”邵兵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我还给东东准备了红包呢。”
邵女直接伸手拿了过来,装进包里,对邵兵说:“没事,我替你转交。”
“这样也行?”邵兵迟疑看向邵女,“二姐,自从你开始做生意,真的一年比一年……”
“怎么?想说我脸皮厚了?”邵女看着他说,“随便说。”
“不是。你这是哭了吧。”邵兵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挑刺的地方,“大姐送乐眉上学走的时候就哭了,这次轮到你了。哈哈哈。”
邵兵说着话,就感觉霍思嘉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邵兵便朝旁边看去,黄静正努力瞪着自己。
邵兵当做没看见,把霍思嘉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继续对邵女说:“二姐,有没有兴趣?我们公司盖了两幢楼房。就在市中心。地方是真的好。对了,离百货大楼特别近,有没有兴趣买一套?”
“怎么?你现在又改卖房了?”邵女问。
“那公司推什么我就卖什么呗。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找我买,我给你折扣。二姐,我和你说,你就擎等着吧,买了房子,几年就能升好多倍。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邵兵说完,又转向邵萍:“大姐,你呢?你不考虑买房?”
“我没钱。”邵萍道。
“嘿嘿,你还没钱?”邵兵笑着说,“你在我二姐那里有股份,我都知道。”
黄静和邵海波两人从他们身边过去,邵兵就像没看见她一样,也没说话。
霍思嘉就在邵兵身后躲着,更是连一个妈都没叫。
黄静气鼓鼓地往前冲,最后走到大厅出口后,转头看向邵兵,气道:“你也生个和你一样的儿子试试。”
邵兵立刻就停下了,对着他妈说:“您可放心吧,我不生。一个也不生!您知道丁克吗?我就是丁克一族!”
邵萍没来得及给黄静解释清楚到底什么是丁克一族,邵兵已经带着霍思嘉走了。
黄静听明白之后,气得在火车站前的广场就破口大骂。
邵海波见状,也不拦着,叫上德福便灰溜溜走了,反正就是不想和黄静在一起。装作不认识最好。
邵萍连哄带劝的终于把黄静送回了家。
邵女回到家后,和张德福两人面面相觑,站在张东东的房间门口,谁也不肯离开。
张德福看着那一墙的明星海报,依然不肯相信张东东已经走了的这个现实,一遍遍问邵女:“东东真的上大学去了?”
“是啊。”
“我怎么感觉那么不现实啊。”张德福说,“跟做梦一样。”
“我也是。”
“也不知道乐眉能不能料理好一切。”张德福摸摸自己的心脏,“我的心乱跳。真的。”
“我也是。”
“你说她们还拿着学费,路上会不会不安全啊?”
“大姐说乐眉的一直都是自己拿着。也可以汇款。但是汇款的话,到了学校手续会更麻烦。”
“是吧。”张德福想了又想,“我还是担心。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邵女转头看向德福,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就一齐往客厅走。
挤在门口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邵女:“你要干什么?”
张德福立刻问:“那你呢?”
说完,两人同时往卧室走去,不约而同拿上了身份证。
三胞胎站在客厅里已经看傻了,张西西道:“妈,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大姐走了吗?”
“是啊,妈,你也不让我们去送。”南南小声嘀咕着。
“火车站人太多了。”邵女拉开抽屉,在里面找着什么,“姐姐回来的时候,让你们去接。”
“妈,我也想去北京。”张西西扒着门框道:“我还没去过北京呢。”
“我也是!”张北北跟着说。
邵女手上动作一停,转头看了德福。
张德福也在瞧她。
“你们三个,给你们半小时的时间,把自己的衣服打包好。我就带你们去北京!”张德福突然说。
“什么?”
孩子们都傻了眼,“现在?”
“对,现在!”邵女道,“立刻、马上!”
*
张南南从北京回来后,就立志一定也要考上北京的大学。
所以她从初中一年级开始,就每天刻苦学习。
三胞胎都在煤厂一中读书。
煤厂一中是市拔尖的中学,重点中的重点。
原本煤厂小学的孩子,因为九年义务教育可以一窝端到煤厂一中读初中。其他的孩子想报名读一中,也可以。但是名额有限,原则上只招学习出类拔萃的。
初一一共六个班级,按小升初的考试成绩分班。幸运的是,分班并没有分数高的分到一班,然后再往下分。而是要求高分带低分,先进带后进,排名最高的,和排名最末的也分到了一个班级。
张西西就占了这方面的优势。
她竟然和钟爱国分到了一个班级。
张北北说她是走了狗屎运,张西西想了想对张南南说,还真是狗屎运。
这狗屎远慢慢演变成了狗血运,钟爱国在初三最后一个学期的时候,竟然成了张西西的同桌。
张西西觉得很不可思议。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上了初中竟然又成了同桌。
班主任排好座位的那天,张西西看着钟爱国,就感觉,简直了!怎么会!
钟爱国在初中阶段,每次学校考试,都能拿到前三名的好成绩。
张西西就把他当怪人。
可张南南不这么觉得,她觉得钟爱国就是一个天才。
张南南是个爱学习的,尤其是立志要去读北京的大学后,她就更加努力读书。但是事与愿违,也不知道是学习方法出了问题还是怎样,张南南的成绩并没有多大的起色,更比不上小学时的优秀。
现如今,在班级排名十几位,到了全校,就数不上了。
所以张南南就觉得钟爱国是个天才,尤其是听张西西回来抱怨说钟爱国不是假的不学习,他是真的不学。
张南南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至于张北北,依旧发挥了自己的优势。
爱交朋友。
她在三姐妹中,是朋友最多的。
甚至张西西和张南南的同班同学,和她的关系都比和那两个姐姐的好。
有的同学张北北甚至都不熟,两年下来没说几句话的,见了面都要和北北打招呼,而且她们似乎统一了口径:嗨,北北。
张北北不但在他们这个年级的知名度很高,在整个学校的知名度都很高。
只要一说起煤厂一中的校花,那肯定就有张北北。
她还是校广播站一员,每天早晨校园里都会响起她的声音。大家听见了,都会叹一句,这是张北北!
这个晚上,张北北在写明天的广播稿,她坐在台灯下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改着,最后在措辞上有点混淆不清,便只能求助张南南。
“三姐,你帮我看看,这两个词用哪一个?”
“不孚众望是说没有达到大家对他的期望,不负众望是说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这两个词是完全相反的概念。”张南南解释道。
“哦,这样啊。”张北北鼓起腮帮子,“那我就应该用不负众望这个词了。”
“嗯。”南南点点头,然后顺手抄起一页卷子。
张西西困得已经睁不开眼了,看见南南又拿出卷子,立刻说:“不是吧,又做?”
“还有点时间,再做一套。”张南南道。
“大姐,你不睡我还要睡呢。”张西西闭着眼睛,“求你了,去睡觉吧。”
“我不是你大姐。你大姐在北京读大三呢。”张南南不理她,转头开始做题。
“我求你了还不行吗?”张西西看一眼张南南做得卷子,“我真的不想做了,我要睡觉。”
“可以啊,你去睡呗。”南南说。
“可是咱妈说了,你不睡我就不能睡。你每天做几套题,我也要跟着做几套。”
“那你就做啊。”张南南皱了皱眉,“你能不能不打扰我,你去睡觉也好,干什么也好,只要你不打扰我,我肯定不会告状。”
“可是明天早晨咱妈来检查卷子,一看你都做了,我没做,这就是事儿啊。”张西西苦闷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不让你学习,我也不学吧。”张南南又抽出来一张卷子,放在张北北面前,“你快做吧。”
张西西看着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叹息道:“大姐,学习真的不是这么学的。你看你整天做题,也没有成绩多好,是不是?你知道钟爱国吧,就我那天才同桌。他每天唯一做的,就是听讲,认真听老师讲课!其他的,像这种卷子啊,从来不做。”
“真的?”张北北来了兴趣,“钟爱国真的这么神?”
“这还有假?”张西西道,“我每天都看着他学习,我的天,你不能不承认,他是个天才。”
张南南想了想,“我每天都做题,才勉强进全校前五十。如果不做,估计前一百都没有我。算了,我不能和天才比,我还是勤奋一点吧。多做做题,就能知道自己哪里掌握的不扎实。勤能补拙吧。”
“你补就补呗,还得捎带上我。”张西西十分痛苦,“咱妈明明知道我不是学习的料,非要让我和你同步。太难为我了。”
张西西刚说完,邵女就探头进来问:“什么难为你了?”
“没有,我就说着卷子有点难。”张西西连忙道。
“难的话你就问问南南,让她给你讲一下。把方法学会。”邵女看了一眼时间,“不过今天太晚了,不要再学习了。都上床睡觉。”
“妈,我卷子刚拿出来。”张南南立刻说,“我再做一套不行吗?”
邵女看着她摇摇头,“不行。”
“那半套?就做第一面?”张南南立刻道。
邵女再次摇头,“你刚刚不是做完一套了吗?”
“我还想再做一套。”南南说。
“不行,现在就上床睡觉。”邵女又看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邵女回到卧室,张德福已经躺下了,闭着眼睛问:“她们都睡了?”
“没有,南南还要再做一套卷子呢,我让她赶紧去睡觉了。”
“这孩子,一上初三就更认真了。”张德福说,“她是想读市一中的高中?”
“嗯。”邵女点头,“咱们煤厂的高中就不如市一中的好了,当初东东也是初中毕业报考了市一中的高中。”
“是,升学率啊什么的,都比不上市一中的。”张德福说,“不过不好考啊。”
“至少要保住前五十名,就应该没问题。主要是市一中的高中面向全市招生,包括下面五个县城,来报考的学生很多,下面的孩子很吃苦,为了学习都很拼的。”
“按现在的成绩,南南应该可以考上。”张德福叹口气,“她知道学习,也愿意学习。对了,听说小草家的儿子,每次都是全校前三?”
“是。经常是第一名。”邵女摇摇头,“南南总想超过他,可是自此西西和爱国坐了同桌后,南南就不抱这个希望了。”
“为什么?”张德福问。
“西西说就没见他怎么学习过。除了认真听课,从来不刷题。”
“这么说这小子还是个天才?”
“反正学习方法特别好。”邵女道,“小草也说,学习上就从来没有费过劲儿。”
“有人是不费劲,有人是太不费劲儿。”张德福突然道,“张西西这次是不是又考最后去了?”
“嗯。”
邵女不能想到张西西的学习成绩,一想到这里就头疼。
这三胞胎,南南成绩最好,也是最踏实肯学的。张北北成绩属于中溜,可她有其他特长,在学校是个活跃分子。只有张西西,成绩不好,又不肯学习,更不喜欢和同学交往,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而且人家还特别享受这个孤独的感觉。
怎么说呢,真是三个孩子三种性格。
但是张西西就太让邵女发愁了,这样的成绩,别说市一中的高中了,煤厂的高中也考不上。
九年义务教育就到初三,怎么?还能留一级?
邵女摆摆手,然后按了按太阳穴道:“算了,不要说西西了,一说起她的成绩就头疼。”
“你来我给你揉揉吧,是不是颈椎又不好了?”
邵女顺势趴在床上,“那你给我揉揉吧,脖子这一块,还有肩膀。肩膀这一溜都特别酸。”
张德福说按就按,“那也不能不管她,还得让她学习。不考大学能去做什么?难道要读中专?”
“读中专不行。她有没有特长。就她那脾气性格,你总不能让她去当护士,做老师,她肯定也不愿意。”
“她肯定不合适,难道去教人家怎么玩?”张德福立刻道。
“所以说啊,还得读高中。”邵女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得空让小草带着爱国来家里一趟,我和爱国谈谈,看他和西西坐了这么久的同桌后,有没有什么可以治她学习的方法。”
“也行。”张德福说着,手指一用力,邵女立刻喊了一声,“哎呀,疼。”
“你这里太硬了,僵硬!”张德福说,“明天去找个按摩店按摩吧。”
“最近哪里有空。最近忙装修都要忙死了。”
“什么时候能装好?”张德福说,“前天我去看了,刚开始走水电。”
“还要些日子。”邵女喃喃道,“你说整天怎么这么多的事啊。对了,明天你去给东东汇生活费吧,我明天上午要开会,忙不过来。”
“行。”张德福说,“明天我一早就去。不过我说,你摊子铺得太大了。百货大楼那几个铺面还不够你忙的?还要搞超市?”
“百货大楼都不用我去了,早就上了轨道。就连小草都很少去,陈姐一个人就能招呼完。我这不是没事吗,就想着再捣鼓点东西。电影院搬迁,留下那么大的地方,又是市中心,我觉得啊,正好接手。哎哎,对,再往有一点,这一块特别疼。”
“都卖什么?”张德福问。
“食品啊日用品啊,都有。”邵女道,“我打算和小草去趟南边,看看人家那里的连锁超市。学学陈列什么。回来再好好计较。”
“什么时候去啊?”德福问。
“元旦前吧。最近的事太多了。装修再盯几天就去。”
“对了,之前的房子怎么说?”张德福问,“我们厂有人问的,问咱们那套房子出不出手?”
“怎么,他们想买?”邵女说着话坐了起来,慢慢放松一下肩膀,感觉好多了。
“也是想先看价格。”张德福说,“最近的房子太贵了,这不马上千禧年了吗,厂子很多老职工家里孩子结婚的。都在打听房子。”
“知道最近的房价吗?咱们那套能卖多少?”邵女问。
“三室一厅的那个,大概是七万块。”张德福说,“两室的最多也就卖到五六万吧。我也不太清楚。”
“那不卖。”邵女摇摇头,“卖他干什么?买了也没多久。邵兵说了,这房子还会涨。”
“你还听他的?他卖给你房子,肯定会这么说啊。”
“我也不是傻子,能不能涨,我自己也有判断。而且咱们现在不需要用钱,没有必要都卖了。给孩子们留着点过活吧。东东没两年就毕业了。你知道她不回来?”
“回来的话把房子给她?”张德福问。
“那给谁?”邵女看着德福。
“倒是不能给。可下面还有三个呢。怎么分啊。”张德福想了想,“两套怎么都不够四个人分的。”
“谁也不给。”邵女笑着说,“谁想住谁住呗。还没老呢,就想着分遗产了?”
两人说着话,那边的三胞胎还没睡着。
张南南翻来覆去睡不着,抬眼看向躺在对面上铺的张西西。
“西西。”她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可张西西没有一点反应。
张南南只能起来,顺着木梯往上爬。
张西西感觉床在动,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张南南那张脸近在眼前。
她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叫道:“张南南,你疯了,你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
“二姐,我求你件事。”
张西西不可思议看着她,“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记一下。”
“什么?”
“钟爱国都是怎么学习的。就除了上课时间,他都做什么题目,自习的时候都怎么学习。”
“你疯了,真的疯了!”张西西拿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在被窝里叫起来:“张北北,把你三姐给我拉下去!”
张西西没有照南南说的去做,可是她也开始对钟爱国的学习产生了兴趣。
之前就觉得他是个天才,天才大概都是不需要学习的,就这么一看就会了。
可自从和钟爱国坐同桌,张西西就觉得,这不是个天才,这绝对是个蠢材。
钟爱国简直太蠢了!
蠢不可及!不,是愚不可及!
你看他坐在那里听课,有的时候老师突然点名让他回答问题,他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根本就听不到老师说话。非得让差生张西西用力踩他的脚,他才能清醒。
他整天都在丢笔中度过。
打开笔盒,笔没了。
带来几枝后,过了一天,又都没了。
张西西便气得把他所有的书都拿出来,揪着书脊用力一甩,每本书里都会夹着一支笔。
刚刚打来的水,看都不看,直接喝,烫的一口水喷出来,喷湿了面前的书。
课间喝牛奶的时候,插上吸管就去捏牛奶盒,整个牛奶从吸管里飚了出来。
苹果掉在地上,捡起来,擦都不擦就塞嘴里。
……
今天来上课,钟爱国还没坐下,张西西就赏他一个大白眼。
钟爱国不明所以地挠挠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刚见面就又得罪了张西西,也不敢问,不敢大声喘气。
一直到第二节大课间,张西西实在忍不了了,提着他的袖子问:“同学,你校服穿反了,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你说蠢不蠢?简直是蠢死了!
张西西就觉得,这人实在太怪了。生活上一塌糊涂,蠢得都要掉渣了,可学习却那么好。
你说他是天才吧,他就是个傻子。
你说他是傻子吧,他成绩又那么好。
张西西不服气,她决定按着钟爱国的步子来,钟爱国上课认真听课,她也认真听。他上自习课做什么题,她也做什么题。张西西觉得,凭她聪明的小脑袋,她肯定能比钟爱国成绩还好。
当然,张西西也不会藏着掖着,每天做了什么,下午放学回到家,都会把卷子拿给张南南看。
说这就是钟爱国今天做的所有题目。
张南南接过来一看,卷子上满是问号,要不然就是在旁边画的卡通画,诧异问西西:“这是钟爱国的卷子?”
“怎么会,这是我的。”张西西道,“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反正就这么多。”
张南南看着那张被她二姐搞得乱七八糟的试卷,小心翼翼问:“二姐,这些题你都不会啊?”
张西西有点紧张了,清清嗓子,“谁说我不会,我就是懒得做。”
张南南十分担忧,“这题你如果都不会的话,考试的时候你可怎么办啊。”
张西西又不服气了,“你学习好,你能全对吗?我和你说,钟爱国可都是全对!”
“是吗!”张南南立刻道,“那我也做一套,看看差距。”
张西西便去提张北北,“北北,你也做,我也看看差距!”
结果张北北打了个及格分,张南南错了一道选择题,一道填空题,和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
张西西看着优秀的两位,终于看出差距了。
她真的不服气!
三胞胎的差距还能这么大?
*
“马上就要到千禧年了,倒计时那晚,你打算怎么度过?我和同学约好了,我们去学校广场参加全校的倒计时。对了,你知道千年虫bug吗,最近大家都在讨论这个问题,报纸上杂志上全部都是。我上铺的美女就十分紧张,总说世界文明就要灭绝了。说到了2000年1月1日,所有的一切都要归零。她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存折里的生活费都取出来,说可能那一天,银行系统都会崩溃。还有,原.子.弹都可能会自动发射,那么我们生活的世界将不会存在。你怎么想呢?我倒是觉得干什么还去取钱,世界都要灭亡了,取钱不是多此一举吗?不过我倒是不太担心,感觉这都是大家的杞人忧天。还有件事,那就是我注册了OICQ,学校的图书馆上了新式电脑,都装上了OICQ,我的昵称是东东,号码312……,你可以查询到我,自我肖像是JERRY,对,就是猫和老鼠的那个可爱的小老鼠。”
张东东写了许久,一边写,一边抹着眼泪。
这已经是她连续写的第三年信了。给大汪的。
可是从来没有寄出去过。每一封,张东东都会用信封封好,可从来没有寄出去。
因为她不知道大汪的地址,不知道大汪究竟在哪里。
自从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开始,她就和大汪没了联系。大汪没有给她回过一封信。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张东东一开始还在执著的打电话,后来就不再打了。
她依然坚持给大汪写信,写这些永远寄不出去的信。
“张东东,你干嘛呢?又在写信?”
张东东转头看向同宿舍的姐妹,“怎么了?”
“楼下有人找你。说是你姐姐。”
张东东立刻把信塞到书里,穿上外套就往楼下跑。
汪乐眉穿了一件羊毛大衣站在宿舍门口,冷得一直跺脚。
看见张东东下楼了,立刻喊:“这里,东东!”
张东东一下就扑进了汪乐眉怀里,“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东西。”汪乐眉说,“小姨又给你寄了好多吃的。当然,也有我的,我都留在宿舍了。”
张东东低头一看,一个袋子里全是瓶瓶罐罐,“我都说了,我元旦放假后会回家,怎么又寄了。”
“怕你吃不胖呗!”汪乐眉说,“赶紧拿上去,再换件厚衣服,外面冷着呢。我带你出去吃。”
“真的?”张东东赶紧接过去,“我马上就下来!今天你要请我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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