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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谧站在地铁月台上, 低头看着聊天框这条消息。

    难道他认识谢容琢?

    也不是没可能。

    这个圈子本来就小,既然认识王薄,那认识谢容琢的概率就很高了。不过师父从没反驳过她吐槽谢容琢的话, 应该关系也不怎么样。

    有电话进来, 沈谧的思路被打断,她接起:“青青。”

    “谧谧你到家没?刚才人多不好说, 憋死我了。我之前怎么就没多问一句你在哪家公司。”张芷青语气尴尬,问:“你今天, 没有被我小叔吓到吧?”

    沈谧如实回答:“有。”她差点被吓吐血。

    “难怪你之前被折磨成——”张芷青连忙改口:“被忙成那样。我小叔那人吧看着确实严肃,但他对谁都那样,对他自己要求也很严格的,肯定不是针对你。”

    “真的?”

    “真的!他在家里也这样,性子冷脾气又固执,说了不相亲,我爷爷奶奶联合装病都没骗成功。”

    “……”

    原来大老板也有被家里逼着相亲的烦恼。

    张芷青清了清嗓子, 心虚地安慰:“其实我小叔也没那么可怕,只要顺着他就好了。我平时从来不忤逆他的,你看, 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沈谧:“……”

    *

    原来谢容琢早就见过她, 知道她是张芷青的朋友。难怪第一次见面他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 这下破案了。

    张芷青第二天就来上班了。她的“生日假”请失败,被谢容琢下放到了基层,想来找沈谧还得等两个月试用期过后才有资格。

    张芷青在微信里骂骂咧咧:太过分了!!我可是他亲侄女,他怎么能这么对待他大哥的遗孤啊!!

    沈谧:我去帮你道德绑架一下他?

    张芷青:我小叔很冷血的,道德绑架对他没用!

    张芷青:美人计还差不多

    张芷青:要不你去试试, 让他破戒!

    沈谧:???

    她抬头看了眼总裁办公室, 低头打字:你小叔身边应该不缺美女, 我觉得他早就审美疲劳了,没那么容易破戒

    张芷青:他身边没有女人!我就不信了,以你的美貌还拿不下他!

    头顶光影一闪,沈谧急忙收起手机,假装忙碌地整理文件。

    谢容琢在她工位前站定,垂眸看着她,沈谧心领神会,拎起包包站到他身边。

    今天要跟谢容琢去应酬,沈谧穿了新买的大衣,包也是拎的六位数的“祖宗包”,但谢容琢似乎并不满意,脸色跟外面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

    反正不是她惹他不高兴,沈谧不虚。

    她确认好老周的位置,向谢容琢汇报:“老板,车已经到了。”

    谢容琢转身,沈谧立刻屁颠屁颠跟上:“毕小姐也会一起参加活动,买束鲜花给她?”

    谢容琢:“我为什么要给她买花?”

    因为她是您的绯闻女友啊。

    沈谧之所以知道这一位,是因为这名字最近在内部小群出现的频率很高,大家都说毕小姐跟谢容琢很配,不过也有人说根本没那回事,都是外界乱传。

    沈谧刚来两个月,不是很清楚谢容琢的私生活,这种事张助理也不可能记下来跟她交接。

    所以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她答:“女孩子都喜欢花,而且您跟毕小姐——”

    “你喜欢吗?”谢容琢突然问。

    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吧?沈谧坚定地答:“喜欢。”

    谢容琢没接话,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

    沈谧买了一束花送给毕静林。

    对方很高兴,抱着鲜花,眼睛全程没离开谢容琢。

    虽然锐兴银行是毕家公司的甲方,但这次几乎所有银行都在抢毕家这个项目,沈谧很清楚拿下项目的捷径是什么。

    毕静林是毕先生的独生女,她的一票能顶其他人十票。毕静林前段时间动了个小手术,住院期间竞争对手已经去探望过她好几次,而谢容琢一次都没去。

    但沈谧好像低估了谢容琢的魅力。

    看到毕静林抱着花爱不释手,像对待婚礼捧花一样珍视,沈谧突然有点后悔。

    这不是在替谢容琢用美人计,欺骗人家姑娘感情吗?

    原本想着谢容琢跟毕静林的关系该送鲜花,但沈谧进来后不到十分钟就察觉到,谢容琢对这位“绯闻女友”并不上心。

    群里的八卦纯属瞎扯,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毕静林正好看过来,微笑着走向她:“沈秘书,谢谢你的花。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琉璃翠啊?”

    沈谧微愣,违心地否认:“不、不是我……”

    “我知道是你买的。”毕静林歪头看向远处的谢容琢,回过头来笑道:“容琢是不会给我买花的。”

    看到虎视眈眈准备过来找毕静林套近乎的竞争对手,沈谧昧着良心瞎编:“毕小姐,其实我老板对您很上心,您看这花多漂亮。”

    毕静林:“他是对我爸公司的项目上心吧?”

    沈谧撇开眼,心虚,没敢接话。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放心吧,我不会因为那些人的奉承就跟我爸推荐他们。也不会因为容琢拒绝了我,就去公报私仇。”

    原来是这么个关系。

    “不过你送我的花我很喜欢,谢谢。”

    “这个真是我老板送的。”沈谧诚然道:“我回头会去找他报销。”

    “好吧。”毕静林笑容娇俏:“那麻烦你帮我谢谢你老板。”

    沈谧点头:“好的。”

    “沈秘书。”毕静林突然问:“你老板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感觉他在刻意避嫌。”

    这事沈谧还真不清楚,而且就算她知道也不可能把谢容琢的私生活告知外界。

    她笑了笑表示不知情。

    “你真敬业。”毕静林说,“难怪他那么信任你。”

    谢容琢很信任她吗?

    没看出来。

    毕静林扭头看了眼人群,“我爸叫我过去,先失陪一下。”她摁亮手机:“沈秘书,加个微信吧。”

    沈谧:“好啊。”

    望着人群中明艳娇美的大小姐,沈谧突然很嫌弃自己。

    但是如果有下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卑鄙下流无耻。

    王薄那句话说得没错,在商场上讲义气的,全被骗得连裤衩都没剩了。

    “那花不报,你自费。”

    谢容琢勾着高脚杯站到沈谧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目张胆的赖账。

    他突然冒出来,沈谧被吓了一跳,立刻挤出笑容:“好的。”

    六百九十九。

    那束花六百九十九!

    她心好痛。

    “怎么?”谢容琢端详着她的表情,“沈秘书买花交朋友,也要我替你报销?”

    她交什么朋友?她那都是为了谁???

    “您说得对。”沈谧笑眯眯的。

    谢容琢很轻地勾了勾嘴角:“多结交朋友是好事。”

    沈谧:“老板说的是。”

    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容琢,我给你介绍几个法国的朋友。”

    沈谧认出这是金融圈的一位大佬,她在杂志上看过他的采访。

    对方看向她,笑道:“这位是?”

    谢容琢:“沈谧,目前是我的私人秘书。”

    男人像是明白了什么,转头吩咐助理留下沈谧的联系方式。

    谢容琢走后,沈谧端起一杯香槟一口喝掉。

    太狗了!

    算了。

    六百九十九买下毕大小姐的微信,也不算太亏。

    沈谧自我安慰完毕,开始巡视其他可以叠的人脉Buff,反正这六百九十九不能白花!

    “你好,我是锐兴银行谢先生的秘书我叫沈谧,您是盛源张总的秘书吧?”

    “对啊对啊,原来你是谢先生的秘书啊,要不咱两加个微信?”

    “好啊好啊。”

    “张总,这位是谢先生身边的沈秘书。”

    “你好你好,接下来的合作咱们会经常打交道,这是我的名片。”

    “好的张总,我听说您跟刘总是好朋友,二位的采访我正好都看过,我太喜欢您对货币市场的看法了。”

    “是吗?哈哈哈,老刘还说我说的话全是空炮,一会儿可得引荐你跟他说道说道。”

    “好呀好呀。”

    一圈晃悠下来,六百九十九买了十几张名片。

    沈谧搓搓手,感觉赚得盆满钵满。

    远处,谢容琢身边的中年男士正与他攀谈,他时不时答一句,眼睛却看着沈谧。

    内向,害羞,都是假面。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中年男人顺着谢容琢的视线看去,心领神会。

    这种场合就是资源共享,能被老总们带在身边背景绝对不一般。很显然,谢容琢这是要培养沈谧,带她出来刷脸认人。

    男人走到沈谧身边,主动递出自己的名片。

    先是毕家大小姐,随后又是美纳资本的赵董,虽然不确定沈谧的背景,但肯定不一般。其他人也有意无意路过沈谧身边,笑递上自己的名片。

    这些商圈大佬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有些场合不是想当然的靠努力就能赢得尊重,名利场势利眼,以前跟着王薄或其他上司沈谧没少坐冷板凳。

    这是第一次踏进名利场没被欺负。

    谢容琢大概是忘了他还带着个秘书,跟几名法国人去楼上聊半个多小时了,沈谧干脆去洗手间补妆区坐着等。

    张芷青十分钟前发消息问她怎么不在公司。

    沈谧回复:出外勤,陪你小叔应酬

    顺便夸了一句:你小叔居然还会法语

    张芷青:对啊,我小叔精通六国语言,不仅如此还会唇语哦???

    谢容琢会唇语???

    那她对柯展说的那些装逼的话,岂不是一字不落全部被他破译了!!!

    怪不得谢容琢要戴眼镜,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破译的机会啊他!

    这时,微信弹出师父的消息。

    dsm:在做什么?

    沈谧无缝切换身份,一秒化身师父的小可爱:在想我的师父父呀

    dsm:有多想?

    沈谧:比以前每一次想的都要多一点点

    沈谧在这位素未谋面的师父面前卖萌总是无比自然,主要前几年没少这样,她已经不要脸惯了。

    诸如:“师父父你好美我好喜欢你呀”

    “这个又美又飒又犀利的人是谁?哦原来是我的宝贝师父”

    “哎呀我摔倒了要师父抱抱才起得来”此类卖萌的话沈谧是张口就来。

    师父刚开始还会发一串省略号表示无语,后来渐渐免疫,无论她发多肉麻的土味骚话都能接受。

    不过脱离了游戏角色,并且知道了师父的性别,沈谧现在已经算是有所收敛。

    dsm:天冷,出去玩记得穿衣服

    沈谧正想说穿了的,低头一看,才想起她的外套还放在大厅里。

    沈谧回复:我在室内,不冷,师父也要注意保暖哦

    dsm:嗯

    dsm:我先忙,晚点再聊

    沈谧:嗯嗯

    还是师父最关心她,哪里像里面那个黑她钱的资本家!

    酒店顶层的奢靡会议室里充斥着香烟酒气,男人们推杯至盏相互阿谀奉承,看似交情甚好,实际都在不动声色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谢容琢的思绪游离在迂回话术之外,抬手看腕表,摁亮手机,点开沈谧的手机号,低眸编辑短信。

    *

    沈谧坐在洗手间休息室的沙发上,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

    包里手机震,她点开,是谢容琢发来的短信消息。

    老板:你先回去

    沈谧看了眼时间,马上到饭点了。

    沈谧:好的。需要帮您订餐厅吗?

    老板:不用

    沈谧回了个好的,起身一路走出酒店旋转门。一出酒店,冷空气猝地钻进衣领,犹如从暖炉跌进冰窖,沈谧止不住打了个冷颤,裹紧大衣,点开叫车软件。

    她今天这身行头不适合挤地铁。

    等车无聊,沈谧随手点开“dsm”的微信头像查看他的朋友圈。

    仍是一条动态都没有。

    沈谧把在酒会现场得到的名片叠起来,拍照发给师父分享快乐。

    沈谧:今天收获颇丰

    沈谧:等我做大做强,就把老板炒了自己当!

    dsm:想法不错

    沈谧:哈哈说着玩的,我老板对员工挺好,看到快到饭点了还特意放我出来吃饭

    在一日三餐这一点上,谢容琢再忙也会给她们时间好好吃饭,连张文渚都说老板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dsm:倒是第一次见你说他好话

    车来了,沈谧收起手机坐上去。

    看到师父的回复,又吐槽:一点都不好!

    沈谧:给他绯闻女友买花,他居然让我自费!六百九十九啊师父!有钱人果然都抠!

    突然想起师父也是个有钱人。

    沈谧:您除外

    dsm:既然是绯闻,为什么不问清真相再做决定。

    师父是在帮谢容琢说话吗?

    沈谧:我问他要不要买,他不说话,那我不就以为他默许了么……

    她发了个委屈屈的表情包。

    下一秒,聊天框弹出一笔五位数的转账。

    沈谧怔了怔,打字:干嘛?你跟他很熟吗要替他付钱。

    有点套话那意思。

    dsm:熟

    果然。

    但师父似乎并不想提现实里的人际关系,刻意扒马破次元的行为很让人反感。沈谧已经知道了大概,师父不主动提,她不会再多问。

    dsm:但不是替他付花钱

    dsm:给你的

    沈谧笑着回复:师父你是在考验我吗?

    沈谧:在金钱的问题上你的宝贝徒弟向来没什么原则

    沈谧:再过几秒你可能会失望哦!

    沈谧:我要收了!!

    然后点了拒收。

    沈谧:下次别再这么考验我,我真的会忍不住!

    几秒后,聊天框又弹出一笔转账。

    dsm:别忍

    沈谧:“……”

    dsm:天冷了,去买点厚衣服穿,别冻感冒

    沈谧盯着聊天框新弹出的消息,心窝突然被注入一股暖流,像甜腻的巧克糖融化蔓开,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

    沈谧没收那笔钱。

    她和师父的感情是纯粹的,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他给了她精神上的力量,也为她指引许多次方向,她对他的信任比现实里所谓的亲人深,对他的依赖早已经跨越性别套在男女身上的枷锁。

    可是当她看到师父为了安慰她,给她转账哄她开心那一瞬间,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怦然起跳。

    一个被反复丢弃在森冷黑夜的人会对温暖光源格外敏感,沈谧能强烈感知到师父在顾及她的心情,在哄她开心。

    她突然感到害怕。

    不是害怕那一记“短暂心动”。是害怕她同时,对两个男人“短暂心动”。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道德标准,为三观堪忧。

    沈谧把自己抛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反省。

    必须二选一。

    “……”

    不对,她没把感情提上日程,而且爱情本就不在她近十年的人生规划里,为什么一定要选?

    再说,她哪来的自信去挑???

    沈谧忽地被自己逗笑。

    疯了。

    疯了疯了。

    她怀疑是经期快到了,激素影响情绪,大自然对地球的馈赠导致她这个生物开始思春。

    拿起手机一看,距离经期还有3天。

    果然。

    人类这该死的繁衍使命感。

    *

    吃完饭,沈谧睡了个午觉,没想到一觉睡到夜幕降临。

    她猛地一下坐起来,心跳得很快,慌张地在枕头边找到手机。

    幸好,谢容琢没找过她。

    错过了接听老板的电话她今年可能要奖金不保。马上就到年终,不能被抓到把柄。

    丢开手机,沈谧勾着拖鞋套上站起,不知道是不是午觉睡太久,脑袋昏沉沉的肚子也不舒服。

    走了几步,感到小腹一阵钝痛,去洗手间检查。

    例假提前来了。

    手机响,是张芷青的电话。

    “谧谧,你今天提前下班啦?”

    沈谧现在的上下班时间比较灵活,不用打卡,谢容琢没有持续召唤就是让她下班的意思。

    “嗯,怎么了?”

    张芷青听出她声音不对:“你不舒服吗?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啊。”

    “来例假了。”

    可能是中午酒店暖气开得太足,跟外面温差大,着凉了。

    一阵眩晕,沈谧一把撑住墙壁。

    张芷青听见电话那头的动静,忙问:“谧谧你没事吧!?”

    坐在对面的谢容琢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好那好,那你有事给我电话啊,嗯嗯。”

    挂掉电话,张芷青抬头看向谢容琢,小心翼翼地问:“小叔,你知道沈谧住哪儿吗?”

    “沈谧是谁?”谢老爷子放下筷子,笑问。

    “她是我大学室友,就是我十九岁生日当天帮忙布置生日宴的女生。爷爷您还记得吧?”

    老爷子摇头:“你大学室友来了好几个,长得都差不多,我有点儿记不得了。”

    “就,毛笔字写得最漂亮的那一个,记得吧?”

    “哦哦是她呀?她我记得。”

    张芷青点头:“她现在在小叔的公司上班。”

    “哦是吗?那太巧了。”老爷子看向谢容琢,“既然是青青的朋友,自然是要多照顾照顾。”

    “她工作能力很强,不需要特殊照顾。”谢容琢看了一眼张芷青。

    工作能力稀烂的张芷青感觉被内涵了。

    老爷子替孙女打圆场:“你很少夸人,看来这姑娘的确很有本事。改天把人带过来,一起吃个饭。”

    谢容琢破天荒的没有拒绝:“嗯。”

    张芷青狐疑地看向谢容琢,见他心情不错,才敢开口:“小叔,你还没告诉我沈谧家地址呢。”

    谢容琢:“她是你朋友,住哪儿你问我?”

    “我是回国后才跟她联系上的。”

    张芷青小声嘀咕:“要不是谧谧病了,我才不问你……”

    *

    迷迷糊糊间,沈谧听见有人敲门,她捂着小腹站起来,头重脚轻,每走一步天地都在旋转。

    是外卖小哥,“你好外卖。”

    沈谧有点懵:“我没买东西。”

    外卖小哥抬头望了眼门牌号:“1502手机尾号6229沈小姐,没错啊?”

    “……”

    回到房间,沈谧拆开购物袋,是一盒布洛芬,一只热水袋,还有一只护腰暖宝宝。

    应该是张芷青帮她买的。

    沈谧先把药吃了,拆开护腰暖宝宝加热。

    手机震,是师父。

    dsm:在做什么

    沈谧本想给他拍一张家里阳台的照片,结果逆光怎么拍都不好看。

    几分钟后,手机弹出“dsm”的语音请求。

    正好懒得打字,沈谧接通:“师父,想不到吧?我在家睡觉。”

    她语气慵懒,不再是公事公办的果断流利,加上刚睡醒声线有点软,听起来莫名乖巧。

    师父应该是不方便说话,给她回了个“嗯”。

    dsm:在办公室,你说,我能听到

    身体发寒,沈谧把手机放到枕头边,裹紧被子:“上班摸鱼不会被老板发现吗?”

    dsm:加班

    沈谧叹气:“唉。”

    dsm:怎么了?

    沈谧:“想当老板,这样就不用提心吊胆盯着手机等指示。”连不舒服都不敢睡得太死。

    dsm:怎么不请假?

    便宜无好货,这床被子一点都不暖,躺进来半天手脚还是冰凉,沈谧被冻得蜷缩在被窝里,语气病恹恹的:“不行,请一天假至少要被扣六百块工资。”

    dsm:怎么抖成这样?我叫人送你去医院?

    去医院很贵,所以沈谧从小到大身体不舒服都是硬抗,更别说痛经这种每个月都要经历一遍的事,她已经习惯多喝热水自愈。

    “没事的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

    dsm:乖

    沈谧原本没觉得委屈,看到师父哄她,突然鼻子一酸。

    dsm:你在哭?

    沈谧压着鼻音:“没呀。”

    dsm:哪儿不舒服?

    以前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她没机会说出口,这会儿被问到,沈谧忍不住撒娇:“全身都不舒服。”

    dsm:……

    其实吃过药后没那么难受了,沈谧眨眨眼睛,从刚才的矫情小情绪里出来,老实说:“脖子,还有一点疼。”

    过了一会儿。

    dsm:这药你能用么?

    师父发了一张药盒背后的禁忌列表过来。

    沈谧点开图片,两指拉大,但她没看那药盒,注意力完完全全被他的手吸引了。

    男人的手指骨骼修长,手背青筋微浮,肤色呈冷白调,干净又禁欲。虽然没露脸,单凭这只比例完美的手就足以让手控浮想联翩。

    沈谧感觉现在不仅脖子疼,心跳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她对师父的“父爱”瞬间变质。

    鬼使神差地,沈谧没忍住问了句:“师父,您有女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网恋吗?我5G网。

    ◉ 第 14 章

    沈谧握紧手机, 忐忑地等他回复。

    明明只过去十几秒,她感觉等了一辈子。

    等待过程中沈谧已经意识到这句话的唐突,但总不能口头撤回……

    终于, 聊天框弹出新消息——

    dsm:没有

    沈谧扯过被子盖住脸, 像是怕被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她尴尬的呼吸声。

    dsm:怎么?

    沈谧把手机收进被窝,手指戳一下关闭麦克风, 在屏幕上打字:那我们,能见一面吗?

    又是长达数秒的冷场, 沈谧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dsm:怎么打字不说话了?

    沈谧开启麦克风,鼓起勇气重复一遍:“我们能见一面吗?”她语气听起来很坦荡。

    dsm:为什么想见我

    冲动期结束,沈谧的脑子已经清醒过来:“因为你没有女朋友。”

    dsm:嗯?

    沈谧:“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

    完美化解尴尬的答案。

    dsm:近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沈谧:“哦,好吧。”

    师父显然不想见她,沈谧识趣地没再提见面的事。

    心里隐隐有些奇怪的失落。

    dsm:药的禁忌看完没有?

    沈谧:“看了,能用。”

    dsm:地址给我

    “好。”沈谧把地址发给他,问:“你那边冷吗?”

    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很虚弱。

    dsm:你冷吗?

    沈谧:“冷, 手冷脚也冷,但是跟你聊天就不觉得冷啦……”

    ……

    聊着聊着,沈谧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 手机已经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昨天睡饱了, 精神也缓了过来, 沈谧把手机充上电,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打开电脑开始查收处理工作邮件。

    手机开机以后,沈谧点开师父的头像,聊天框躺着昨晚的通话时长。

    3小时29分钟。

    师父后来一直没挂断。

    室友说她睡觉偶尔会说梦话, 沈谧脸颊微热。

    祈祷昨晚没有。

    早上6点。

    沈谧坐到化妆镜前, 往脸上叠护肤品, 谢容琢给她这套面霜很好用,她皮肤最近肉眼可见的变好了。上了一层隔离霜,描眉,涂上显气色的口红,简单的工作妆完成。

    换好衣服,视线由上至下确认,裙摆没有不对称褶痕,丝袜没有勾丝,她拿起包,把卫生巾收进里层,套上大衣,穿上细高跟。

    一身正装,将昨夜梦呓的脆弱女生藏得严严实实。

    *

    尚柏悦府顶层豪宅内。

    沈谧把带来的早餐放到餐桌上,去洗手,出来时谢容琢正好开门。

    “老板,早。”

    她微笑着点点头,侧身为他让行,他出,她进,停在衣帽间,开始挑外套领带。

    谢容琢端着水杯坐到餐桌前,视线在她腿上停留几秒。

    “不冷?”

    沈谧拎着两件外套走出来,微笑道:“不冷。您想穿哪件?”

    谢容琢将视线挪到她手上,目光稍作停留:“黑色。”

    “好的。”

    沈谧转身回衣帽间,很快出来:“搭这条领带可以吗?”

    “嗯。”

    谢容琢又看向她薄白的脚背:“脚不冷?”

    沈谧面不改色:“不冷。”

    穿奢侈品的女人有福气,冬天喜欢穿裙子,夏天喜欢穿裤子,谢容琢给她买的十八件全是裙装。好在这件“强买强卖”的羊绒大衣够保暖,他家和公司也都有暖气,不然她可能要被冻死在南方的冬天里。

    沈谧把西装外套打开,递到谢容琢手边,他伸手穿上,转过身来,低下头,沈谧踮起脚尖,帮他系好领带,熟练地扣上外套纽扣,再用手掌将领带熨平整。

    “上午九点您有个例会,十一点约了陈总,美纳资本的赵董上周约的您今下午三点见面。”

    谢容琢垂眸,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明天让司机过去接你。”

    沈谧把大衣给他:“老周的工作时间是早上7点,我来得太早。”

    谢容琢接过去搭在手腕:“那就晚点来。”

    “可是您……”

    “想多睡一会儿。”

    “明白。”

    老板要冬眠,沈谧求之不得。

    谢容琢回着消息往外走:“下午我不在公司,你不用来。”

    沈谧:“好的。”

    *

    中午吃饭时,张芷青满脸羡慕:“也太爽了吧你,又有半天假,小叔对你真好。不像我,提前十分钟下班都要挨领导批评。”

    谢容琢确实对员工挺好。

    “可是领导对另一个实习生态度就很好,恨不得手把手教。可能那个实习生有什么后台吧。”

    “全公司还能有人比你后台更硬?”

    “我小叔不许我声张跟他的关系,说要是其他人知道了,我就学不到东西。唉,我总算体会到你当时的心情了,职场潜规则真的好欺负人。”

    大小姐下基层不到一星期就饱经风霜,一个劲倒苦水。

    安静地等她倾诉完,沈谧才说:“青青,昨天谢谢你。”

    “啊?我也没做什么。”张芷青说,“你今天没事了吧?”

    “没事了。”沈谧问:“昨天找我什么事?”

    “哦对,”张芷青拿出手机:“照顾我的阿姨回老家了,你把你的地址发给她,我让她给你寄好吃的。”她把手机递给沈谧:“她家腊翅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

    “好啊。”

    沈谧心想她应该是懒得打字,低头输入地址。

    *

    虽然谢容琢给她放了半天假,但沈谧下午没走,留下看完了新的项目计划书,仔细分析目标公司,把有疑问的地方逐条规整好,发到谢容琢的邮箱。

    谢容琢通常会在第二天晚上或凌晨回复她。

    他的回答详细易懂,总能精准指出致命问题,对方的数据做得再漂亮也能被他看出破绽,沈谧看完他的回复,常常会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跟着他学到很多课本上没有的东西。

    有谢容琢下的“通行令”,沈谧可以拿到公司所有的存档文件,这段时间实践过程还算顺利。

    *

    转眼到了年底。

    公司开始放年假,沈谧窝在房间打了一天游戏。

    下线后,师父微信问她过年回不回老家,沈谧说不回。

    师父没再多问。

    dsm:别玩太晚,早点睡

    沈谧:知道啦!

    dsm:乖

    沈谧发过去一个“亲亲”的小兔子表情包。

    dsm:嗯???

    他嗯是什么意思?

    是可以亲他的意思吗???

    那晚连麦之后,她跟师父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两人心照不宣,似是默许了这种变化的存在。

    沈谧盯着聊天界面,脸颊慢慢爬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

    今年格外冷,种在阳台的小辣椒被冻死了,沈谧的辣椒炒肉泡汤。

    年三十这天,沈谧本想去超市买点牛肉炖着吃,到门口才发现关门了。菜市场也空荡荡的,只剩几个卖杂货的摊主还在慢悠悠收摊。

    沈谧过去买了两卷对联纸,选了一支毛笔,一小罐墨水,又拿了几张窗花纸。小时候过年趴在桌上看爷爷写对联,是沈谧最开心的时候。

    旁边的菜贩说:“靓女,买把青菜嘛。”

    沈谧买了一扎,准备回去煮面吃。

    她心想,要不等发工资买台小冰箱吧,就可以囤点肉在家。走出巷子,拐弯的时候又觉得没必要。距离买房首付还差很远,能省一点是一点。

    反正每年都是这么过的。

    沈谧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回家过年了。

    她和爸爸的家地震塌了,政府的补款被二伯拿走,最后也没帮忙她家修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姑姑们也都断了联系。

    她只有家乡,没有家。

    回到住处,推开门,换鞋到阳台摘菜。

    打开捆菜的绳子,看到中间烂了一大半的菜叶,沈谧突然绷不住,蹲在阳台上,眼泪出闸洪水般往外泄。

    倒霉的人就一定要倒霉透顶吗。

    凭什么。

    她只是想吃点青菜,这都不可以吗。

    手机响了两遍。

    第三遍,沈谧回房间,深呼吸,接起,微笑道:“老板。”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谢容琢问:“你声音怎么回事?”

    沈谧红着眼眶,语气如常:“可能,昨晚没睡好。”

    谢容琢:“下来。”

    沈谧一愣:“……您过来了?”

    “你今天加班。”

    谢容琢语气平淡:“十分钟够么?”

    “可以的。”

    挂掉电话,沈谧从衣柜拿出正装换上,涂一层唇膏,扎起马尾,拎包下楼。

    谢容琢的车停靠在空荡荡的马路边。沈谧裹紧围巾,一路小跑过去。谢容琢坐在驾驶座,车窗半降,侧头示意她上车。

    沈谧拉开副驾车门,侧身坐进去,转头对上谢容琢镜片后的眼睛。

    “不问我去哪儿?”

    他的行程沈谧很清楚,如果没有就是他临时起意。今天是年三十,沈谧笑了下:“您家。”

    谢容琢眉梢微扬,打方向盘调头。

    沈谧还是第一次见他开车,路上车辆稀少,谢容琢开得很快,十五分钟到他家。

    电梯直达顶层,谢容琢伸手开门,一路不作停留径直到客厅,沈谧跟在他身后,她对他家很熟,但之前都是来工作,这次感觉更像是来做客。

    谢容琢站在酒柜旁,拿了酒杯,拎着醒酒器走过来:“喝吗?”

    “好。”沈谧莫名进入做客状态。

    谢容琢给她倒了一杯红酒,脱掉外套丢到沙发上,站在岛台边,将袖子卷到臂弯,低头开始拆食材,他抬起头:“会做饭?”

    沈谧抿了一口酒:“会。”习惯性地捡起他的外套,拿去挂好。

    谢容琢拿了几颗蒜放到桌台上:“剥了。”

    沈谧:“好的。”

    灶台上的高汤咕噜噜冒着红酒香,谢容琢穿着衬衫西裤,动作慢条斯理,明明是在做饭,却可以优雅赏心悦目到让人以为他在制作艺术品。

    但是,谢容琢不是不喜欢吃牛排吗?

    不喜欢却会做,一般人不会这么委屈自己,更何况谢容琢这么挑剔的人。

    他应该是喜欢吃的。

    没想到张助理那样严谨的人也会弄错。

    “为什么不回家过年。”谢容琢低头切牛排。

    沈谧答:“没有过年的习惯。”

    谢容琢:“今天心情不好?”

    沈谧:“来之前不好。”

    谢容琢问:“现在为什么好了。”

    沈谧:“因为牛肉很好吃。”加班费很高。美食,金钱,能让她暂时忘记烦恼。

    谢容琢把他的那份也给了她。

    沈谧本想客套一下,见他又夹了一块开始切,便拿起叉子不客气的吃起来。

    吃完牛排,谢容琢从烤箱端出烤好的龙虾,把鲍鱼放去蒸。沈谧把龙虾分成两份,等他坐下,将剥好壳的那份给他。

    吃完虾肉,谢容琢去端鲍鱼,沈谧收拾桌上的虾壳。餐桌上始终只有一道菜,两人安安静静的享受美食,不在乎形式。

    吃完一顿大餐,沈谧心情变好了。

    回想上午一个人对着把烂青菜掉眼泪,突然觉得好笑。

    “笑什么。”谢容琢低眸看她。

    半杯红酒,她的脸颊已经红透,眼眸含情,笑起来尤其妩媚。

    她站起来,没穿外套,细高跟勾勒出成熟曲线,眼神却单纯无害,她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老板,我帮您剪窗花吧。”

    她说没有过年的习惯,却准备了这些东西。

    如果是平时的沈谧,绝不会这样暴露自己。

    看得出来,她有点醉了。

    谢容琢没有拆穿她:“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沈谧半蹲在他旁边的桌台旁,歪起脑袋看向他:“您会的我就不会。”

    他轻笑:“慢慢学。”

    她拍拍手站起:“我去拿剪刀。”

    谢容琢提醒她:“工具房在左边。”

    沈谧往右边走去。

    谢容琢帮她拿了剪刀,将尖头对向自己,怀疑道:“确定没醉。”

    “醉了。”沈谧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有数,这会儿顶多算微醺。

    “看来没有。”谢容琢把剪刀给她,捞起笔记本坐去旁边。

    偌大的客厅里安安静静,只偶尔有剪纸和敲动键盘的轻微声响。

    沈谧把剪好的窗花放到一边,她来时看到小区里有人拿着对联在贴,猜测这里的人应该也是有贴对联的习惯。谢容琢家还没有,她想送一副给他。但不确定他喜欢什么对子。

    她扭头望向谢容琢。

    谢容琢坐在落地窗前,松懈地靠着沙发背椅,一手拨动触屏,一手执起水杯,姿态是少见的闲散。

    他正好朝她看过来,瞥一眼她手里的毛笔。

    “写你喜欢的。”

    “好的。”

    沈谧弯下腰,手肘压纸,提笔写字。

    过了一会儿,谢容琢合上笔电,起身走过来,他低头看对联,问:“你那儿贴了吗。”

    “还没。”

    他点头,摊开一副新对联纸,伸手,沈谧会意,把毛笔放进他手里。

    “想写什么?”

    “您喜欢的。”

    谢容琢写对联,沈谧去贴窗花。

    沈谧的字算是很好看了,但看到谢容琢的字,她还是被惊艳到:“您练过?”

    “我母亲热爱书法,我的字是她教的。”

    谢容琢的母亲生前是一位书法家,他很少看到毛笔字写得好的女孩,沈谧算是一个。

    “难怪您的字那么漂亮。”在这之前,沈谧一直以为谢容琢是单独练过签名,只有名字写得好看。

    两人站在桌台边等墨干。

    谢容琢看向新贴的窗花:“喜欢红色?”

    “绿色。”沈谧笑道:“但很多人会调侃绿色,喜欢它的人慢慢的就不敢喜欢了。”她小时候戴了一顶绿色的帽子,被同学嘲笑了很久。

    谢容琢没笑她:“为什么喜欢绿。”

    沈谧说:“小时候我家房子后面有一大片竹林,每到下雨天竹叶像是被清洗过一样,很漂亮。”后来那片竹林没了,家也没了。

    墨干了,沈谧把谢容琢写的对联小心翼翼卷起,装进包里,拿她写那副去贴。

    谢容琢站在她身后,把双面胶递给她。

    “左边高了点。”

    沈谧站在凳子上,举着双手摁住对联,回头问:“这样呢?”

    谢容琢仰着头:“再低点。”

    她稍微调整高度:“这样呢?”

    “好了。”

    贴好对联,沈谧单腿下地,凳子突然晃了下,她下意识“啊”了一声,谢容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腰,单臂将她圈住提起,放回到地上。

    脚踏实地之后,沈谧还有点发懵。

    怀疑她这九十多斤的体重是不是注了水,怎么到了谢容琢手里,就跟拎小鸡一样。

    谢容琢神色平静,沈谧连尴尬的情绪都来不及释放,他已经提着凳子转身走了。

    “……”

    *

    下午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收拾完客厅,又到了饭点。

    沈谧没想到,今年会是跟谢容琢一块儿吃年夜饭。

    年夜饭是谢容琢提前预定好的,非常丰盛,沈谧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本想发朋友圈,注意到谢容琢的手入了镜,于是放弃。

    吃完饭,沈谧帮忙收拾好碗筷,坐到谢容琢旁边等候指令。

    春晚已经开始,正在播放一段合唱,谢容琢问:“不问为什么叫你来。”

    沈谧扭头看向他:“您不想一个人过节。”

    “明天过来吃饭。”

    谢容琢看着电视,镜片缀着幽蓝细碎的光影:“跟今天一样,加班费三倍。”

    他看透了她的心思。

    沈谧欣然接受:“好的。”

    谢容琢将视线挪到她脸上。

    “今晚别回了。”

    镜片反光,沈谧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知道谢容琢不会是那个意思。

    其实回不回都一样,加班还能获得一笔可观的加班费,但她现在不再是一个人。

    她露出职业微笑:“对不起老板,我今晚有事。”

    “嗯。”

    谢容琢没有强求。

    *

    回到住处,沈谧把谢容琢送的对联贴上。竟然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张芷青发来视频,沈谧接通,看到穿一身红斗篷的大小姐,她笑:“你好,福娃。”

    张芷青被她这声称呼逗笑,小声埋怨:“我爷爷说女孩子过年就是要穿红衣服,我都二十多岁人了,他还把我当小孩儿。都怪我小叔,他不回来过年,我爷爷净逮着我叨叨。”

    连谢容琢这种家财万贯的大老板都不能回家陪亲人过年。

    沈谧突然不觉得自己惨了。

    点开微信,师父的头像被淹没在一堆未读的群发拜年消息里。

    沈谧找到他,给他设成置顶。

    看到他早上发过来的消息,沈谧没由来一阵心虚。

    为了挣加班费,她居然晾了他一整天……

    他会不会生气啊?

    如果是她,一整天没有等到他的回复,肯定会胡思乱想。

    她在聊天框里解释为什么没回他消息。

    写写改改,最后全删了。

    怎么解释都不如实际行动来得实在。

    墙上的时针指向十点。

    沈谧先去洗澡,然后坐下来准备送师父的新年礼物。

    *

    新年钟声敲响的同一秒,谢容琢收到一条消息。

    沈谧:新年快乐!

    沈谧:看!我给你写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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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容琢看着手机,面无表情轻笑一声。

    她说的有事。

    原来是回家陪别人跨年。

    作者有话说:

    《别人》-

    新年快乐!!祝小可爱们新的一年漂漂亮亮,身体健康,财富自由,顺顺利利!

    评论区发66只红包~

    ◉ 第 15 章

    师父回的很快。

    他没问她今天去哪了, 但以沈谧对他的了解,能感知到字里行间的些许不悦。

    她赶紧解释:临时接到加班任务,生气啦?

    dsm: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咦?好像没生气。

    但也有可能是故作大度。

    沈谧有心哄他, 嘴甜道:你送的我都喜欢!

    然后扔过去个“爱你哟”的萌萌小萝莉表情包。

    dsm:嗯

    *

    第二天, 沈谧收到一台冰箱,一台空调。

    第一反应是师父送的。

    发微信确认还真是。

    沈谧准备退回去, 上门安装的师傅在一旁劝说:“妹儿嘞,你看这大过年的, 我们为了这单生意大清早就起来了,你就收下嘛!”

    “就是就是,这是你男朋友送的新年礼物,你给他退回去兆头多不好哇。”

    “对呀对呀,男朋友可不兴退货。”

    沈谧:“……”

    那还真不能退。

    几个师傅安装起来很快,冰箱通电,空调吹出暖风。

    沈谧摸了摸新冰箱, 足够她囤一周的菜了。又站到空调前,暖风熏得心里甜滋滋。

    这个冬天不会冷了。

    她心想,等攒够了钱, 她也要给师父买不低于两万的礼物。

    手机来电显示“老板”。

    沈谧接起:“老板, 早。”

    谢容琢:“下楼。”

    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过来了, 沈谧一手接电话,另一只手捞起外套,勾住包包到门口穿鞋。

    “好,马上。”

    急急忙忙赶到,坐进车里, 沈谧趁谢容琢开车没注意她, 偷偷给师父回消息。

    沈谧:礼物我收下啦

    沈谧:今天也是爱你的一天哟~

    谢容琢的手机响了两声。

    沈谧立刻摁灭手机, 优雅端庄地坐直。

    师父没回。

    今天大年初一,他家应该会有很多客人要接待,沈谧没有多想。

    等等。

    礼物……她空调没关!

    沈谧骤地扭头看向谢容琢,在电费与扣工资之间反复衡量。

    价格应该差不多。

    还是不要得罪老板得好。

    但浪费水电可耻!

    谢容琢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自在,她时不时看他一眼,手指抠着安全带,表情很煎熬的样子。

    谢容琢侧头:“忘带什么了么。”

    沈谧飞快地点头:“我家空调没关。”

    轿车汇入车流,在前一个路口调转方向,“回去关。”

    “好的。”沈谧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长舒一口气。

    “沈谧。”谢容琢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以后想做什么直接跟我说。”

    “好的老板。”

    沈谧想涨工资,但她不敢直接说。

    *

    沈谧陪谢容琢吃了两天饭。

    谢容琢给她封了个沉甸甸的大红包当做加班费。

    沈谧回家数了一下,总共两万。陪老板过年,一天一万,这种好事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

    沈谧没敢把这个事跟师父分享,怕他会多想,她现在会下意识顾及他的感受。沈谧能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也没打算否定内心的真实感受。

    ——她喜欢师父。

    不是因为对她好她感动,这种感觉她分得清,当初柯展对她也好,但她从来没这样心动过。

    要么不动心,一动动两次。

    但她更偏向四年的陪伴,相信那种心动更真实持久。

    至于谢容琢,沈谧把对他的心动划分为“身体发肤带来的生理应激反应”。

    她不断的在大脑里暗示,模糊掉对他的不正常好感,要求自己专一。

    她跟谢容琢保证过,十年内不谈感情专心工作。人都有感性一面,沈谧心想她应该不算是第一个打脸的人。为了这个陪伴她四年多的人打脸,疼就疼吧。

    而且,只要她不说,谢容琢也不会知道她在偷偷恋爱。

    有过那种双重心动的摇摆期,沈谧最近对师父带有一种类似“背叛”的愧意。

    她现在的心理像极了一个出轨渣男。

    她想补偿他,变得特别粘他,白天消息不断,晚上跟他连着语音睡觉。

    听着电话那头的清浅呼吸,沈谧脸红心跳,感觉恋爱了。

    她果然只喜欢他。

    其他都是错觉。

    年初五晚,沈谧登陆游戏,瞬移到师父身边,点他抱抱。

    游戏里的冷艳御姐抱着呆萌小萝莉,画面绝美又温馨。

    沈谧点开商城看了下新年限时皮肤,给师父发消息。

    神秘小菜鸡:想要什么皮肤?

    神秘小菜鸡:随便买,我有钱!

    多神秘:?

    怕他不收,沈谧催促:白色?绿色?选一个嘛。

    多神秘:绿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跟她审美一致。

    沈谧立刻充钱买了两套,把绿的那套送给“多神秘”。

    几分钟后。

    多神秘:你为什么穿白色?

    神秘小菜鸡:买两个颜色划算点

    多神秘:……

    *

    假期眨眼就没了。

    复工当天,公司员工都收到了领导的红包,宁欣蕾抱着文件夹绕过来,小声问沈谧:“老板给你发红包没?”

    沈谧看了眼紧闭着的办公室大门:“没呢。”

    宁欣蕾:“不会吧?连老高那么抠的人都给了两百。”

    “算了吧。”沈谧思忖着,这次过年从谢容琢那挣了不少,做人不能太贪心。

    “这怎么能算了呀?我们这边叫讨利是,利市、利事,利利是是,是好彩头的意思,跟钱多钱少没关系的。”

    沈谧觉得有道理。

    谢容琢那么能挣钱,跟他讨个利是蹭蹭运气也好。

    她抱着文件敲开总裁办公室。

    谢容琢的注意力在电脑上,朝她伸手,沈谧把签字笔放进他手里,将文件翻到末尾页,谢容琢低头依次签好。

    沈谧抱着文件夹没走。

    谢容琢侧头看她:“还有事?”

    沈谧微笑:“老板。”

    谢容琢:“嗯?”

    沈谧:“新年快乐。”

    谢容琢似是一愣,随后点点头:“嗯。”转头继续浏览邮件。

    沈谧:“……”

    走出办公室,沈谧拿着水杯去茶水间,宁欣蕾埋伏在门口:“怎么样怎么样,给了吗?”

    沈谧摇头:“没。”

    宁欣蕾:“你怎么说的?”

    “就,新年快乐。”

    宁欣蕾恍然大悟:“你这么说他反应不过来,你得说,老板,恭喜发财!在我们这就是红包拿来的意思!”

    讨红包还有这么多讲究?

    沈谧不敢再去打扰谢容琢工作,回工位帮他定了午餐。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突然开口:“恭喜发财。”

    谢容琢:“?”

    “想要红包?”

    沈谧:“……”

    下午,总裁办全体员工都收到大老板的红包。

    宁欣蕾数着钱,恨不得给沈谧磕一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秘书,还得是你!”

    在办公室数了一下午钱的沈谧满脸憔悴:“不客气。”

    一百万,她跟几个财务姐姐一起,包了整整一百万现金红包!

    她手都抽筋了!

    下次谁爱说谁说去,她是不要跟谢容琢说“恭喜发财”了。

    *

    下班后,张芷青约沈谧吃饭,沈谧到餐厅后,才发现谢容琢也在。

    见到沈谧,张芷青如遇救星,挽起她的手腕坐下:“谧谧新年快乐呀,恭喜发财!”

    沈谧捏了捏泛酸的手指:“新年快乐。”

    这个财,她暂时是不敢发了。

    下班时间突然又要面对老板,沈谧原本很拘谨,但她发现张芷青比她更不自在,缩在座位上表情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手机震,是张芷青。

    ——对不起谧谧,我实在是不想一个人面对我小叔,所以骗了你。

    沈谧扭头,对上张芷青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情。

    她眼珠子转了转,示意沈谧看手机。

    聊天框弹出她的消息:我不想去上班了,但我看到我小叔心里害怕,不敢说!

    沈谧:你让我来给你壮胆?

    张芷青:嗯嗯!

    沈谧:难道我就不怕他???

    张芷青:我听公司同事说,我小叔很吃你那套,只有你哄得住他!

    张芷青:我的狗命栓在你手里了!他一会儿凶我,你一定要帮我抱住他!

    张芷青:一定要抱紧,等我跑掉再撒手啊记住了!

    沈谧:“……”

    谢容琢看向她:“别玩手机了。”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摁灭手机乖乖坐好。

    谢容琢:“吃饭。”

    “哦!”

    “好的。”

    餐桌上安静得只有轻微的碗筷声。

    张芷青和沈谧交换着眼神,得到沈谧的鼓励,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小叔,我……我想要不,我还是先去读书,不、不去公司了吧?”

    谢容琢低眸看沈谧,沈谧有所察觉,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怔了两秒,起身绕到他旁边坐下。

    张芷青惊恐地看向她,用眼神询问:“你是准备站到我小叔那边吗?”

    沈谧示意她稍安勿躁,拿起筷子,帮谢容琢把菜里的葱头跟香菜挑出来。

    张芷青:“……忘了交代服务员不要加葱跟香菜。”

    脚尖被踢了一下,沈谧抬起头,见张芷青拼命冲她挤眼睛,沈谧会意,轻轻地踢回去表示知道了。

    谢容琢侧头看了她一眼。

    沈谧低头,继续挑另一盘菜里的葱头。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张芷青开口,她踢了踢她的脚,提醒她可以说了。

    她现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帮她拦住谢容琢。

    见张芷青没反应,沈谧用力踢了她一下。

    张芷青跟没事人一样埋头吃东西,沈谧疑惑地小幅度往后靠了靠,垂眼往下看。

    谢容琢:“你踢的是我的脚。”

    沈谧:“…………”

    张芷青反应慢半拍的抬起头:“啊?”

    谢容琢瞥她一眼:“有你什么事?”

    “哦。”张芷青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又抬起:“啊?谧谧你踢我了吗?”

    “……”

    沈谧干脆直接替她说了:“老板,青青想继续读书。”

    “可以,留在国内考研。”

    那还是继续上班吧。

    张芷青放弃挣扎,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谧谧,你还玩游戏吗?”

    沈谧秒懂她的意思:“偶尔玩,你呢?”

    “我没怎么玩了,你还在原来的服务器吗。”张芷青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给自己挽尊。

    沈谧也很配合:“对的。”

    “你师父还在玩吗?”

    “在的。”

    提起“多神秘”,张芷青突然来劲了:“我一直好奇,你师父到底是男是女,你知道了不?”

    “知道,男的。”

    “你们见过面了?!”

    “还没。”

    沈谧瞄了眼旁边的谢容琢,用眼神示意张芷青边上还有尊大佛!

    张芷青想到大学时期躺赢的辉煌战绩,一时间忘乎所有:“居然是个小哥哥,我还以为是高冷姐姐呢!他真的好厉害啊!”

    谢容琢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一个整天沉迷游戏的男人,有什么好?”

    张芷青立刻收声。

    安静两秒,沈谧小声说:“也不是特别沉迷。”

    “他平时挺忙的。”

    谢容琢:“隔着网络,你能分辨真假?”

    沈谧:“他很真实。”

    谢容琢:“就这么信任没见过面的网友。”

    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沈谧突然很较真:“不需要见面,我相信他。”

    谢容琢慢腾腾撩起眼皮:“那你信我么?”

    沈谧:“您跟他不一样。”

    谢容琢镜片后那双眼睛冷下去:“怎么不一样?”

    “您是您,他是他。”像是要证明什么,沈谧毫不掩饰对师父的维护。

    “那如果一定要你二选一,你选择信谁?”

    谢容琢语气平淡,问题却咄咄逼人。

    “对不起老板,我卖给您的是时间和劳动力,并不包括思想和三观。”沈谧给出了答案。

    谢容琢没再说话。

    张芷青看了看谢容琢,又看了看沈谧,感受到一股剑拔弩张气势。小叔对沈谧的师父好像意见很大。

    感觉再聊下去,小叔就要生气了。

    “谧谧,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我们顺路我送你回家。”张芷青拉着沈谧,急吼吼要走。

    “好。”沈谧起身:“老板,您慢用。”

    算是不欢而散。

    走出餐厅,张芷青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啊谧谧,我不该把你叫过来。我小叔那么说应该是怕你被骗,你别生气。”

    这是沈谧第一次反驳谢容琢。他根本不清楚她和师父一起经历过什么,没资格断定他的人品,所以她语气有点冲。

    但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一样会选择维护师父。

    而且现在是下班时间,她的嘴属于她自己,没有义务去照顾老板的心情。

    理是这么个理,但沈谧想到这段时间跟谢容琢相处的种种,以及他对她的照顾,对她工作上的指导,还有那顿雪中送炭的年夜饭……

    分不清是愧疚还是其他,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她开始后悔刚才的态度。

    “青青,我刚才,态度是不是特别差?”

    张芷青睁着一双受惊吓的大眼睛,点头:“从来没见你那么冷淡,就好像把我小叔当成了敌人。”

    “不至于吧?”

    “真的。虽然你们没说什么,但我感觉你下一秒就会为了你师父把我小叔给杀了。”

    “……”

    沈谧完全没意识到。

    完,明天肯定没好日子过。

    *

    第二天早上,老周准时等在楼下。

    “早。”沈谧上车后,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转头看见旁边座位放着一束玫瑰。

    她被吓了一跳,立刻让老周靠边停车。

    谢容琢对鲜花过敏,应该是众所周知的事。

    沈谧把鲜花扔进后备箱。

    老周:“沈秘书——”

    “走吧。”沈谧点点头,表示她会守口如瓶。

    老周:“好、好嘞。”

    老周人不错,过了一会儿,沈谧忍不住提醒他:“老周,下次别这么明显。”

    老周一头雾水:“啥?”

    沈谧:“你这样挪用老板的车,很容易被发现。”谢容琢鼻子灵着呢。

    老周一脚刹车,白着脸回头:“感谢沈秘书提醒。”

    原来老板早就发现他挪用车子送他外甥上学,一直在给他机会。

    ……

    沈谧推开总裁办公室,谢容琢今天没让她过去接他。沈谧把没送出去的早点放到他办公桌上,忐忑地坐回工位打道歉的腹稿。

    冲动是魔鬼。

    她怎么就不知道忍一忍呢?

    *

    轿车驶离豪宅区,老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后视镜。

    谢容琢靠着椅背,淡声问:“花呢。”

    老周观察着老板的脸色:“被沈秘书……扔了。”

    谢容琢摘下眼镜低头擦拭,没再说话。

    平时老周都是先接沈谧,然后再到谢容琢那接上他送两人一块儿到公司,今天却要分开接。

    老周怀疑谢容琢跟沈谧吵架了,多了一嘴:“老板,沈秘书才毕业没多久,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性子最倔,哄一回不好,哄两回说不定就好了。”

    谢容琢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

    他戴上眼镜,语气漠然:“明天再带束花给她。”

    老周:“好嘞。”

    *

    沈谧第五遍复习完腹稿,谢容琢终于来了。但他没看她,径直走进办公室,门随即被关上。

    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她。

    “……”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门打开,张助理先出来,把几份文稿交给沈谧,谢容琢随后出来,在她工位前稍作停留,沈谧马上拎包跟过去。

    他今天有个采访,张助理给的是采访的台本。

    “叮”——

    电梯门打开后,沈谧侧身让谢容琢先进。

    她伸手去摁楼层,谢容琢已经先一步按下按钮,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沈谧骤地缩回手。

    电梯狭窄的空间里。

    谢容琢站在她旁边,简约流畅的西装勾勒出好身材,侧脸轮廓俊逸,实在惹眼,沈谧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倒不是才发现他逆天的颜值,沈谧是在观察他的表情,寻找道歉的时机。

    “看什么。”旁边的男人侧眸,突然笑了声,语气不带温度:“没见过渣男?”

    作者有话说:

    今日采访稿内容:谢小叔,请问你是感觉比不过,所以不想努力了,主动掉马躺平吗?

    谢容琢:闭嘴。

    ◉ 第 16 章

    沈谧脑子里“嗡”地一声, 大脑瞬间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谢容琢会知道她跟师父吐槽他的话???

    电梯门即将闭合,谢容琢伸手摁了一下。

    “沈谧。”

    沈谧提线木偶般抬起头:“到。”

    谢容琢站在外面,低头睨着她:“你要在里面待多久?”

    沈谧心乱如麻, 下脚犹如踩棉花, 有种不真实感。

    走出旋转门,寒风无情地刮过脸颊, 沈谧的围巾散了,刺骨冷风灌进领子,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老板,您在开玩笑吧,您怎么会是渣男呢。”

    说完,沈谧精神紧绷,不放过谢容琢脸上任意一丝微表情。

    “是啊。”谢容琢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像是迫不及待要打破她的念想,没给她留一丝假想的机会,缓缓道:“我也很好奇, 我渣谁了?乖徒弟。”

    得到答案的这一秒,沈谧如遭雷劈,连眼睛都忘了眨。

    短短数十秒, 沈谧把她这四年所做的坏事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从谢容琢就是师父的震惊当中缓过来, 沈谧又被另一个事实当头一棒——

    她多次当着谢容琢的面吐槽他, 说他坏话!!!虽然那些话也不算特别无法挽回,但……真的好尴尬啊啊啊啊!!!

    一想到这几个月她在谢容琢本人面前吐槽他,就恨不得绑上火箭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

    不,不应该是这样。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沈谧反应过来——

    可是谢容琢是知道的!他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她???

    看她每天被他折磨,然后又背后跟他诉苦很有意思??

    耍她看她出糗很好玩吗!

    沈谧一咬牙, 压抑着愤怒, 用力别开脸。

    谢容琢低眸看着面前的姑娘, 她撇开头看向另一边,马尾发梢落在脑后,微卷的发丝被风吹缠在脸颊上,半张脸裹在围巾里,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她颤动的眼睫,他抬起头,从她身后的镜面墙其实可以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的表情变了又变,时而懊恼,时而咬牙切齿,最后哼笑一声,随即收敛表情,恢复了常态。

    谢容琢突然有点猜不透她的想法。

    见面那天,他原本是要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但当看到那句“一看就是渣男”的评价,谢容琢冷笑一声,删掉了聊天框里的字。

    他忍到现在不说,是因为不想打破小姑娘的幻想。

    没想到她会对网络里那个他越陷越深。

    甚至不愿面对现实。

    既然是假的,自然要被真的取代。

    “你是在等我哄你吗?沈谧。”

    沈谧捞起落在手臂的围巾,甩人一样用力往后甩,而后抬起头,嘴角上扬,声线悦耳:“我哪敢呀。”

    谢容琢:“想说什么就直说。”

    “能成为您的玩物,是我的荣幸。”沈谧歪头笑得娇俏:“你们有钱人的兴趣爱好真广泛。”

    “阴阳怪气,看来气得不轻。”

    谢容琢直勾勾盯着她:“不如复盘一下,到底谁该哄谁你再生气?”

    “我没有生气啊。”沈谧抱着文件走向车子。

    她有职业素养的好吗!

    谢容琢走过来,手臂搭上车门:“你是要等下班再发脾气?”

    沈谧管理好面部表情,笑眯了眼:“下班的事,下班后再说嘛。”

    谢容琢眼皮子跳了一下。

    前几个晚上小姑娘哼哼唧唧的埋怨不绝于耳。

    被冷空气冻着她都能骂一个多小时天,无法想象被“欺骗”。

    “算了,我哄你。”

    她才不接受!!

    沈谧重重地摔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坐进去。

    “哎呀,我是不是太用力了?”她探头出去,眼神小心翼翼,对上谢容琢的目光。

    老周:“没……”

    突然想起车也不是他的,暗戳戳瞄了眼谢容琢。

    谢容琢哂笑一声,自己拉开车门,弯腰坐进来。

    沈谧不断提醒自己公私分明,翻开采访稿查看。谢容琢原本不接受这类访谈,这次答应得很突然,沈谧也是早上才接到通知,只能在路上同电视台那边核对台本。

    “刘记者,是这样,第五条我觉得不合理……”

    “第九条涉及到隐私。”

    “第十二条,恋爱相关谢先生不回答。”

    沈谧搞不懂谢容琢为什么突然接受这种采访,这些问题一点都不专业,这个刘娅枫摆明就是打着金融才女的噱头蹭流量,问一些奇奇怪怪的八卦问题。

    早上一接到通知沈谧就把这位记者的两个出圈访谈看了,一开始挺佩服她的果敢,看到后面发现火了之后的采访就开始给金融大鳄们下套,蹭起流量炒热度,所以沈谧对这次采访高度警惕。

    注意到居然有择偶标准以及对女朋友身材要求这条,沈谧的火腾地上头了。

    这什么野鸡采访?

    这种话题本来就敏感,一旦被放大就会严重影响谢容琢的形象。

    沈谧承认她这会儿确实带情绪了,但之所以压不住情绪是因为对方的稿子根本没尊重过谢容琢的职业,她强烈要求重写。

    对方语气轻飘飘:“沈秘书,这份采访稿谢先生应该看过吧?那我就有点儿好奇了,谢先生看过并没有意见,反而是沈秘书你有意见。这,我应该听谁的?”

    拿谢容琢压她?

    “听我的。”沈谧冷住脸。

    谢容琢看了她一眼。

    “我老板日理万机,如果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他来决定,还聘我做什么您说是吧?如果您不满意,可以让您领导亲自跟我老板沟通,也可以直接取消采访。”沈谧语气客客气气,话却并不客气。

    挂掉电话,她把划掉一半的台本拿给谢容琢过目,谢容琢没接:“你说了算。”

    “……”

    “回公司。”

    “好嘞。”老周恨不得当场给谢容琢竖个大拇指,这样追小姑娘,活该他脱单!

    *

    心不在焉熬到下班,一到点,沈谧拎起包就走。

    她走了很远,在路边随便拦了辆车,司机问她去哪,她说海边。穗城是沿海城市,但并不靠海,司机开了一个多小时,付车费的时候沈谧顿时后悔。

    算了,就这一次。

    她下次必不可能再失恋。

    她失恋了。

    网恋失败。

    她裹紧围巾,一路走上天桥。

    厚厚的云层像蓬软的棉花盖在海面,一场盛大的落日将海岸线燃烧成一片火红,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洒下一片碎金。

    沈谧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只是想想,才刚开始交社保,她是不可能舍得死的。

    失恋就失恋,她到底在慌什么?

    慌她喜欢谢容琢???

    网络跟现实有差别,她喜欢的是谢容琢在游戏里带她躺赢的样子,因为慕强而对他滤镜深厚,经过大脑不断美化,把他想象成理想伴侣,是她虚构出的完美情人。

    没错。

    她一点都不喜欢谢容琢。

    成功说服自己,沈谧心里稍微没那么慌张了。

    晚风挟裹着海水的味道扑打在脸上,沈谧调整思路,开始梳理第二个问题。

    ——她跟谢容琢到底谁对谁错。

    想起师父……不,谢姓网友。

    想起谢姓网友第一次问她怎么评价他,沈谧记得她的回答是“渣男”。

    如果是她被叫渣男,应该也不会承认。

    总不能说“我就是那个渣男”吧?

    这一点她错了,沈谧认。

    但她那么说是基于对谢姓网友的信任!对他知无不言,这是一种坦然的态度,而他披着马甲来窃取情报,辜负了她的信任!

    很好,不用认了。

    下一个问题。

    ——谢容琢为什么要披马甲来窃取情报。

    总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沈谧回想当年自己黑黑的皮肤,灰头土脸的打扮,谢容琢眼光那么挑剔,能看上她?

    也说不准。

    说不定谢容琢不是那种肤浅只看外表的人呢?

    “……”

    她在干嘛?因为喜欢过谢姓网友,就在这帮他加滤镜?

    不能当恋爱脑,对自我攻略说No!

    沈谧准备取消对谢容琢的置顶。

    看到熟悉的头像,以及那些甜蜜的聊天记录,又有点舍不得。

    不对,一点都不甜蜜!

    沈谧飞快翻动聊天记录,这些话贴上谢容琢的脸,瞬间就变得冷漠起来。

    年三十那晚她花了一个多小时准备礼物,熬夜卡着秒跟他说新年快乐,他那个冷漠的一个“嗯”字跟甜蜜有半毛钱关系!?

    全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撒娇撩拨,而谢容琢根本就是在应付她!

    他就是看在她是张芷青朋友还救过张芷青的份上,才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敷衍她一下!

    人家根本就没怎么搭理她还跟人撒娇说她冷?冷不会自己喝热水吗在那哼哼唧唧??

    说不定谢容琢烦都烦死她了!

    哦,实在被她缠烦了,他还是会哄几句。

    但是从头到尾,谢容琢就没接受过她的暗示,他拒绝见面,语音也绝不开麦。是她,自己在那一腔热血,自作多情!!!

    她根本就没恋爱,谈何失恋。

    ……可是既然不喜欢谢容琢,她为什么会这么介意呢?是因为师父吗。

    谢容琢傲慢冷淡,师父温柔体贴,沈谧很难把他们融合在一起。但他们又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

    他们合体了,她快要裂开了。

    问题又被绕了回去。

    天桥上的冷风一阵阵刮过来,沈谧好不容易捋顺的思路再次被吹得纷乱。

    有位老师说过,剪不断理还乱,就别理了。

    沈谧举起手机,一口气拍了几十张海景图。

    来都来了,不能无功而返。

    几分钟后,九张海景图在朋友圈横空出世。

    张芷青在下面点赞:哇!好漂亮!这是哪儿呀?

    沈谧正要回她,谢容琢的头像突然出现在点赞列表。

    他还有闲心刷朋友圈???

    敢情就她一个人对这事耿耿于怀?

    沈谧一气之下取消了对他微信的置顶。

    然后感觉有点不习惯。

    这段时间入戏太深,她已经习惯这个ID排在第一。

    不急,习惯了再取消,沈谧心想。

    夜幕降临,沈谧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地太偏僻,打不到车。

    冷风卷过落叶,犹如沈谧此刻的心情,尴尬而又孤寂。

    海那边港口灯塔亮起,周围灯火通明,沈谧却无心欣赏夜景,盯着电量不足的手机,开始慌了。

    微信弹出“dsm”的语音请求。

    看到熟悉的ID熟悉的头像,沈谧心情复杂。只隔了几个小时,却恍如隔世。

    她犹豫了几秒,按下接听键。

    “来左边的路口。”

    清冷沉稳的男低音,这个微信的主人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

    “沈谧?”

    “干嘛。”

    “看左边路口,过来。”

    沈谧扭头看向天桥尽头的路口,黑色轿车打着双闪,是谢容琢的车。

    “这儿是单行道,我绕一圈,你慢慢走过来。”

    沈谧穿着细高跟在天桥上站了两个多小时,情绪消耗完人也累了,感觉她的腿快要废了。她没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乖乖走向他的位置。

    车上暖气充足,沈谧解开围巾,转头看向窗外。

    谢容琢把车开到路边停靠,他伸手,递给沈谧一杯热咖啡:“我没喝过。”

    “不用,晚上喝咖啡我睡不着觉。”

    谢容琢:“不喝你今晚就能睡着?”

    “……”

    沈谧双手接过:“谢谢。”

    咖啡里加了椰奶,口感微甜,沈谧喝了几口,身子暖和起来。

    谢容琢:“想听我道歉,还是想我哄你?”

    沈谧:“现在你是我老板还是我师父?”

    谢容琢唇线轻抿,高鼻梁上的镜片缀着忽倏光影,车内灯光笼着他紧绷的下颌,气氛有点紧张。

    “你希望我是谁。”他问。

    沈谧低头看着咖啡杯盖,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的脸颊被冻得泛起薄红,生气的样子像是在撒娇:“我希望你把师父还给我。”

    “我给你。”谢容琢正色道:“敢要吗?”

    作者有话说:

    谢姓网友迫不及待想网恋奔现→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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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17 章

    沈谧抬起头, 对上他的眼睛,置气般横他一眼,然后撇开头:“你敢给, 我就敢要。”

    谢容琢没有移开眼:“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闹脾气吗?”

    “你是想扣我工资吗?”

    沈谧在他面前展露出情绪。

    谢容琢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态度, 反而笑了声。

    沈谧偏头偷瞥他一眼,谢容琢眉眼深邃, 笑起来冲淡了眉间冷感。

    他的眼睛很好看,但并不能磨灭对她的欺骗。

    当了骗子, 他心情还挺好?

    对上她探究的目光,谢容琢脑袋微歪,镜片后那双眼染了笑意:“我会在工作时间外,把你师父还给你。”

    沈谧知道他是在笑她幼稚。

    但她就是忍不住计较,倔犟的要把他分成两个人。

    只有把他“分开”,她才敢在他面前露出真实的样子。

    “所以现在你是师父?”

    谢容琢低眸凝着她:“是,你会想要我抱你吗。”

    沈谧以为她的情绪会更激烈一些, 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跟他坐在车里心平气和地聊天。

    但当谢容琢冷静的问出这个问题时,她愣了下,突然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她稳了稳神:“不。”

    “看来令你失望了。”谢容琢敛眸:“骗你是我的错, 你可以尽情释放情绪。”

    “我可以不理你吗?”沈谧假设过很多种跟师父见面的场景, 无论哪一种, 光是想想就感觉会很心动。

    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一天,她差点心脏骤停。

    她本来想释放更多情绪,但谢容琢的平静让她感觉多闹一声都是她不懂事。

    这几年她暴露了太多,谢容琢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可以轻易拿捏她。

    而他始终保持着神秘, 沈谧根本不知道他的弱点。

    但她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谢容琢没有强迫她:“那就等到你想理我了再说。”

    *

    那股闷气没有撒出来, 回家后沈谧滚到床上, 抱住枕头发泄似地捶了几拳头。

    她扭头,翻身起来赌气把空调关了,再拔掉冰箱插头。

    她抵制跟谢姓网友有关的一切!

    上床躺了会儿被冻得发抖,沈谧向恶势力妥协,打开了空调。

    就吹一会儿,明早就关!

    突然想起冰箱里张芷青送的那十几斤腊翅,她家阿姨辛苦制作,千里迢迢快递过来,坏了可惜。

    她又爬起来给冰箱插上电。

    点开微信,看到列表置顶联系人,气的把手机扔了。

    沈谧睡不着。

    从年初开始,她和谢容琢每天语音,虽然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是听着他的呼吸睡觉已经成习惯了。

    沈谧晚上没吃饭,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家里的面条吃完了,冰箱里只有生腊翅,等泡好煮熟天都亮了。楼下路边有烧烤摊,沈谧裹上外套,穿着棉拖下楼。

    沈谧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大方,点了一只鸡腿,一扎羊肉串,一根茄子来祭奠她的“单方面网恋”结束。

    她已经洗过澡,大衣里面是睡衣,不想沾上油烟,点完菜就站得远远的。

    夜风寒凉,她裹紧大衣,一半长发被衣领压在脖子里,鼓鼓的贴着白皙脖颈,另一半柔软地垂在腰间,宽松的大衣也遮不住阿娜身姿。

    沈谧有一双含情的眼睛,皮肤很白,鼻头小巧微翘,嘴唇不点自红,不施粉黛的样子也一样惊艳。

    坐旁边的花臂男举起酒杯搭讪:“美女,过来一起呗?”

    沈谧表情自然,指指马路对面的轿车,笑道:“谢谢啊,我老公在等我。”

    “原来是个有主的。”

    “长这么漂亮能是单身吗?”几人哄笑着降低了声音,继续偷瞄她。

    付过钱,沈谧拎着袋子回家。那几个醉汉一路跟着,沈谧看了眼前面路段,那一小段是监控盲区,也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她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花臂男人笑得轻浮:“美女,你老公怎么没来接你啊?要不哥几个——”

    突然,一束车灯打过来。

    天太黑,轿车开着远光,沈谧抬手挡了一下,没有看清车牌。

    站旁边的醉汉同伴看清了,是辆豪车,车牌是连号,不敢惹。

    趁着有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沈谧快步往前跑。

    脚下一直有灯,她跑得很快。

    而身后那辆车开得很慢,照着路,等她跑进小区,就飞驰而去。

    沈谧喘气呼呼站在小区门口,回头望,给她打灯那辆车已经不见踪迹。

    *

    第二天谢容琢去了北京出差,没带沈谧,老周在车里放了束花,说是老板送的。

    不带她出差,给她留下一束花是什么意思?

    老周说:“老板对你挺上心,知道你不高兴,还亲自去花店给你挑花呢。”

    谢容琢亲自去买花???

    老周劝道:“小情侣吵架闹别扭难免,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没必要记隔夜仇,伤了感情就不好了。”

    沈谧知道老周误会了她跟谢容琢的关系,但已经错过最佳澄清时间,现在她说什么老周都不会信。

    她没解释,抱过花问:“他亲自去买的?”

    老周:“千真万确。”

    沈谧想起上次谢容琢问她喜不喜欢鲜花,她说喜欢。

    有点诚意,但不多。

    他瞒她四年,耍她四年。最重要的是明知道她喜欢他,还任她越陷越深,毫无心理负担地享受她的崇拜,让她丢尽老脸。

    一束花根本弥补不了她受伤的心灵!

    这花是沈谧上次给毕静林买那家,当时谢容琢不肯给她报销,这次居然这么大方给她买了。

    那天毕静林问她谢容琢是不是谈恋爱了,说他好像在避嫌。毕静林跟谢容琢认识多年,她那么说肯定有原因。

    想到这里,沈谧突然觉得手里的花不香了。

    老周还是头一回见沈谧患得患失的样子,这姑娘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也不与人交心,做事滴水不漏,是个很能逞强的小姑娘,看着不太好追。

    他替谢容琢加了把劲:“沈秘书,老板交代我最近主要负责接送你。”

    沈谧:“哦对老周,差点忘了问,老板去出差,你怎么没送他去机场?”

    “你们那片在拆迁,老板怕你上下班不方便,关心你呗。”

    拆迁公告确实贴了很久。

    下班后,沈谧看到小区门口的通知,物业被换掉了。听周边闲聊的大爷大妈说,旁边那条街也会被划进重建范围,路灯连夜被修好,还新安了几处电子监控。

    “那一路的油烟,臭水沟,还有每天晚上一帮醉鬼嗷得,我是受够了!之前说拆迁不动那条街,给我难受的哟。”

    “早批下来了,本就该拆掉。哎呀,我感觉这日子真是焕然一新!”

    “你们说,这大老板修广场图什么呀?”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儿子说了,这是锐兴银行捐给咱们的,人家开银行的不用赚钱,自己印钞票花就好了嘛!”

    “瞎说!别听这老头胡说,没文化乱讲。”

    ……

    沈谧望向昨晚那辆轿车消失的方向,有些失神。

    *

    第二天是周六,谢容琢不在沈谧可以双休。昨晚睡得太晚,做了一晚的梦,在梦里谢容琢成了大BOSS,沈谧对着他打啊打,打了一晚上都没打死,眼看血条就要见底,突然又被他抓过去当了压寨夫人,吓得沈谧猛地睁开眼。

    手机有未读消息。

    是“dsm”半小时前发来的,问她醒了没有。

    沈谧刚被噩梦惊醒,人还懵着,反应有点迟钝,声音闷闷的有点迷糊:“刚醒,昨晚做噩梦了。”

    她赖在床上,下巴压着棉被,跟前几个早上一样,懒声撒娇:“好困哦,要师父亲亲才起得来。”

    过了两分钟,没等到回复,沈谧翻身准备再赖一会儿,翻到一半,陡然清醒——

    谢容琢,这是谢容琢!

    瞌睡虫全部被吓跑,沈谧手忙脚乱抓起手机,准备撤回那两条消息。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沈谧:“…………”

    他听到了!

    上方的输入状态顿了两秒,谢容琢大概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做作发嗲尬到了。

    过了几秒,才又继续输入。

    沈谧盯着聊天框,等了好一会儿,以为马上就要面临社死现场,结果他又停了。

    “……”

    人生几十年,总会遇到点风雨。

    沈谧主动替自己解围:不好意思,发错了。

    谢容琢这次回的很快。

    dsm:你还有其他师父?

    沈谧:“……”

    dsm:喜欢玫瑰吗?

    他话锋一转。

    沈谧看了眼桌上的鲜花,为了把它们插起来不浪费,她还特意买了只花瓶。

    沈谧:还行

    dsm: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叫还行?

    有他这么逼别人接受他道歉的吗?

    沈谧:不喜欢

    dsm:那看来是喜欢???

    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哦,她以前跟他说过,女生生气的时候,说的大多是反话。

    以前每次师父带沈谧刷副本,帮派里都有个蹭躺尸位的“电灯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两百天都在失恋,美艳御姐在前面乱杀,沈谧就跟电灯泡在后面边逛街边聊天,回答过不少这种问题。

    她以为师父没麦应该也不会戴耳机,聊起来都没遮拦,万万没想到他全听见了。

    看着聊天框里的字,沈谧就会想到她失去的恋人。她的网恋对象顶着谢容琢的脸,怎么看都别扭。

    沈谧不想再跟他聊天了,问:找我有事?

    谢容琢发来语音请求。

    沈谧接通。

    那头静了几秒,谢容琢的声音响起:“一会儿有空吗?”

    沈谧:“有吧。”

    “方便去我家么。”

    “你不是去北京了吗?”

    “有生鲜送货上门,你过去帮我收一下?”他用的是征求的语气。

    其实他直接下令沈谧不敢不听,岗位竞争激烈,没人卖时间,全是卖的身,老板一声令下,没人敢提醒他这是私人时间。

    “好,我马上过去。”

    谢容琢过年时买了很多生猛海鲜,有几单延迟发货今天才专机送达。一箱和牛肉,三箱海鲜,送货小哥戴着手套,很专业,问沈谧需不需要帮忙宰杀处理。

    沈谧打电话问谢容琢。

    谢容琢说:“你吃掉。”

    沈谧看着那好几个大箱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容琢:“后天。”

    沈谧问:“能退吗?”

    旁边的小哥抱歉道:“退不了。其实没多少,主要是我们打氧气分装显得多。”

    谢容琢也听见了:“牛肉你带回去吃,海鲜能吃多少吃多少。”

    沈谧:“……行。”

    其实没有吃不完的说法,沈谧最擅长储存食物。她让送货小哥帮忙宰杀好,将虾蒸一只,烤一只,剩下的做成虾丸。牛肉直接放急冻,至少可以保存一个月。

    住处锅碗瓢盆调料都不全,沈谧到谢容琢家做饭吃。吃了两天,帮他解决掉了这批货。

    她也不白吃,帮谢容琢打扫了房间,连落地窗都擦了一遍。

    谢容琢不喜欢闲杂人进他卧室,平时是他自己在打扫,沈谧偶尔帮忙他也是默许的。不过沈谧尽量不帮他,免得被他用顺手。

    今天外面大太阳,沈谧顺手把棉被也抱出去晒。

    手机响,是张芷青。

    “谧谧你一会儿有空吗?我早上走的时候不记得关没关空调了。”

    沈谧站在阳台,用力拍打棉被:“正好,我在你小叔这帮他打扫。你家密码发我,我马上下去。”

    “我小叔还让你给他打扫屋子?太过分了吧!你是秘书又不是保姆!”张芷青生气道。

    沈谧笑:“是我主动做的啦。他买了很多海鲜没空吃,我吃了,帮他干点活。”

    “哦哦我就说嘛,”大概是看到谁了,张芷青突然更换语气:“我小叔那么好一个人。”

    *

    挂掉电话,张芷青干笑,语气讨好:“小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容琢瞥她一眼:“你跑回来做什么?”

    “我来看爷爷啊,爷爷生病了,我必须放下工作。”张芷青转身溜进病房,坐到老爷子旁边,大惊小怪道:“爷爷你没事吧?要不我请假半年来陪你吧!”

    老爷子笑:“我明天就出院了。”

    张芷青遗憾道:“哦。”

    老爷子看穿她的小心思:“要不我多住几个月?”

    “好——”对上谢容琢的目光,张芷青吓得噤声。

    谢容琢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拿起老爷子的体检报告翻看。

    老爷子同孙女闲聊:“青青,你刚才是在跟沈谧打电话?”

    谢容琢动作稍顿。

    “嗯呢,爷爷您居然记得谧谧的名字。”

    “你不是常跟我提嘛。出去这么久,跟以前的同学还保持联系,挺好,挺好。”老爷子感慨道,“不像我们那会儿,同学一毕业,就跟失联一样,下乡的下乡,出国的出国,想再联系,难上加难。”

    “虽然都能联系上,但其实吧,我想联系的人并不多。”张芷青说,“爷爷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沈谧吗?”

    “因为那姑娘长得好?”

    “当然不是!”张芷青说,“虽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我最佩服的是她的正义感。”

    “哦?”

    “有个事儿,我一直没敢告诉您。”张芷青抿了抿唇:“就,王家老五,趁我喝多了,想对我乱来。”

    老爷子怒道:“竟有这事!?”

    谢容琢也抬起了头。

    “没成没成,您别生气。”张芷青不敢多卖关子,一鼓作气道:“那会儿你们都撮合我跟他,我不是不肯吗?然后他就想趁机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个王老五,亏我还拿他当自家孩子看待!”

    “可不是嘛!那天我醉得不省人事,身边有好几个朋友,可是她们全都走掉了。”

    “酒肉朋友!以后断了往来就好。”

    “两年前就断了。爷爷您知道她们为什么走吗?因为她们拿到了一大笔钱。就只有沈谧,她没有走。”

    “幸好,你身边还有那孩子陪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谧是穷人家的孩子,爹没了,妈又不疼她,连上大学的路费都是跟邻居借来的。您知道那笔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可以一步登天,不用奋斗就能圆梦。可她没拿,偷偷报了警,一整晚守着我。”

    “这么说,这孩子品质是真好。”老爷子感激道:“改天我一定要见一见,当面谢谢她。”

    张芷青忙说:“不仅要见,还要准备一份大礼送给她才行呢。”

    “对对对,要送。”老爷子看向谢容琢,说:“沈谧是你的秘书,她喜欢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谢容琢:“她喜欢钱。”

    “青青刚才不是说,她不看重钱来着?”

    “那是不义之财,小叔的意思是沈谧喜欢赚钱。”

    “喜欢赚钱,那不就跟他一个样吗?这是趣味相投啊,难怪能被聘上。”老爷子说,“既然这样,我给她封个大红包。青青,你说多少合适?”

    “太多谧谧也不会收,九十九万吧。”

    谢容琢抬眼:“她是喜欢钱,不是喜欢抢钱。”

    “小叔说的有道理,谧谧肯定不会收。那……太少了爷爷也拿不出手啊。”张芷青戏精似地清了清嗓子:“这样,不如,就不送礼了。”

    老爷子:“那送点儿什么?”

    张芷青指着谢容琢,说:“人!”

    “这人,就算你能送出去,那姑娘恐怕也不敢要。”老爷子拍拍张芷青的手,笑道:“你小叔心太满,装不下别人咯。”

    谢容琢:“你打算怎么送。”

    老爷子一愣,狐疑地看向谢容琢。

    有爷爷在旁边撑腰,张芷青狗胆包天:“你去替我陪谧谧吃个饭,行不啦?”

    谢容琢:“为什么要我陪?”

    “她之前好像说过,觉得你在针对她。要是小叔你能请她吃饭,对她好一点,就能把这个疑虑打消掉了呀。”

    谢容琢:“餐厅你自己选。”

    张芷青兴奋道:“可以!”

    老爷子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容琢,目光一转,看到他脖子上的红疹,皱眉道:“这是又过敏了?”

    谢容琢侧了侧头:“没事。”

    “忙归忙,也要注意身体,不该吃的不要乱吃。”老爷子不放心道:“特别是牛肉,你一吃身上就长东西。”

    谢容琢:“没吃。”

    *

    傍晚五点,沈谧到谢容琢家收被子。

    暴晒过后的被子沾着阳光的味道,混着一些谢容琢身上的气息,意外的好闻。谢容琢的床能躺下五个人,被子也好宽大,沈谧举起双手抱住,还是差点拖地。

    顶着棉被跌跌撞撞进卧室,走到床边,意料之中地被绊了一下,沈谧累死了,任自己扑到床上趴住。

    这活下次不干了。

    “沈谧。”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谧蓦地从被子里抬起脸,缓缓扭头,谢容琢站在门口,眼睛微眯,疑惑地看着她。

    “你躺在我床上做什么?”

    沈谧的脸颊瞬间滚烫:“趴、趴着的。”

    作者有话说:

    嗯???

    ◉ 第 18 章

    说完, 沈谧感觉自己的样子和话有点蠢。

    她双手撑着棉被跪起,而后迅速站直身子,指指揉在一起的被子:“我在帮你铺床, 你信吗?”

    她下意识的没有用敬语。

    “你觉得呢?”谢容琢脱下外套。

    沈谧起身伸手去接, 手伸到一半,缩回去, 掩饰性地揉了下腰:“你家棉被好重哦。”

    她很刻意地看了一眼阳台,表示真的有晒过被子。

    然而谢容琢根本没看她, 他摘下领带,衬衫松了两粒纽扣,看样子像是要去洗澡。

    沈谧站在衣帽间门口,表情有点不自在:“你要是怕脏,我帮你把床单换下来洗洗。”她说这话时带着歉意。

    她跪过谢容琢的床,还被他看见了,这对洁癖患者来说应该很难忍受。

    谢容琢侧头, 视线由上至下观察她一圈,最后将目光挪到她脸上:“你哪儿脏了?”

    他居然不嫌弃她?沈谧颇为意外,内心偷偷高兴了一下,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一丝欣喜因何而起。

    孤男寡女, 待在男人的卧室,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沈谧自发寻找话题:“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谢容琢不答反问:“我回来你就不来?”

    沈谧猜到他想说什么,拒绝顺着他的话继续,“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手腕被捉住。

    沈谧低头, 谢容琢的手冷白细长, 非常漂亮, 不像男人的手,但骨骼又极有力量,看似轻轻一扣,实际极具威胁性,沈谧感觉她要是挣扎一下,立刻就会被他拽过去。

    她没敢挣扎,掩饰着心底奇怪的慌张:“现在是下班时间。”

    谢容琢情绪稳定:“我也没有碰女下属的习惯。”

    但他的手铁钳一样控住她。

    自从知道谢容琢就是师父后,一切都在无形中发生了改变,这样的接触让沈谧感到无所适从,她只能伪装淡定,故意用敬语:“那您现在是什么意思。”说完,她搬出长辈:“我爸爸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谢容琢:“这句话应该是孟子说的。”

    沈谧:“……”

    “但我记得你说过,”谢容琢表情平静:“最讨厌男人让女朋友自己消气。你说等气消了,人也可以踹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可以自己消气。”沈谧在心里想,到底还跟电灯泡分享了多少恋爱经验被谢容琢听了去!

    “而且我没经验,都是骗小孩子的,不作数。”

    电灯泡是个高中生。

    谢容琢说:“你没经验,举例的就是你自己,所以适用。”

    好吧,的确适用。

    “我没生气。”她微笑,不想被他认定她幼稚不专业。

    谢容琢盯着她:“假笑很好分辨。”

    沈谧不承认:“网络上的我才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我自会分辨。你想装也可以,但累的是你自己。”谢容琢松开她,转身出去,走到酒柜边,随意拿起一只酒杯:“喝点儿?”

    沈谧揉着发酸的手腕,她憋了一肚子气,谢容琢却可以做到状态如此松懈随意,她终于忍无可忍,不再避谈那件事:“看我在你面前卖萌犯蠢你开心吗?”

    像是早料到她会发脾气,谢容琢点头说:“开心。”

    “你这是恶趣味!”沈谧有点压不住情绪,伸手问他要酒喝。

    谢容琢大方地递给她一杯:“我也没料到你有那么多恶趣味。”

    沈谧抿了一口酒,有点辣嗓子,不好喝,她放下酒杯。

    她暴露了很多恶趣味吗?

    她在最落魄的时候偶然遇到谢容琢,现实里被欺负,游戏里也被人欺负,那天沈谧心态爆炸,被埋尸荒野死活交不了任务,她恨不得摸着网线过去把仇人掐死。

    正当她无计可施的时候,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她护在身后,斩杀了她的仇人。那一刻很难不让人兴奋。

    她死缠烂打,强行拜师,每一次躺赢之前,都有她的彩虹屁和网络女流氓台词。

    那些“台词”跟谢容琢口中的恶趣味完美对上了号。

    沈谧突然又意识到不对劲,不能顺着他的思路自我检讨:“现在是在说你的问题,你不要扯我。”

    勇气不是随时都有,好不容易开了头,不如就此做个了断。沈谧又喝了一口酒,为自己壮胆。

    谢容琢低头看她:“我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他什么也没做,全是她耍流氓。她敢做不敢当,怕人说,所以是她的问题。如果继续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她不占优势。

    沈谧不受他干扰,冷静道:“你不要混淆视听,现在是在说你隐瞒我这个事。”

    谢容琢说:“我们当时是陌生人,在游戏里遇到,我该跟你坦白什么呢?你不会喜欢我用张芷青来跟你套近乎,搭讪,不是么?沈谧。”

    他说得对。

    那时候她被柯展的母亲狠狠羞辱,只想逃离三次元,如果她知道“救命恩人”是朋友的叔叔,绝不可能跟他无话不谈,可能连游戏好友都不会加。

    “后来有很多次机会告诉我真相,为什么骗我?”沈谧专注这个问题。

    谢容琢:“不是骗,是在通过另一种途径交朋友。”

    沈谧故意阴阳怪气:“网上骗子多。 ”

    “你是骗子吗?”

    谢容琢凝视着她,眸光微动:“确实。”

    “是个让人防不胜防的美貌骗子。”

    大约是眉眼深邃的原因,谢容琢那双眼看电线杆都含情脉脉,沈谧有点受不了他的眼神,撇开头:“……你不要夸我。”

    “好。”谢容琢从善如流,“沈谧,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忘记这件事。在你调过来之前,我从不认识你。”

    她在网上装得那么可爱,他拒绝不了那么可爱的小徒弟,后来他还主动掉马把小徒弟从网恋的幻境中拉出来,看看,他多好啊。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反倒是她的不是。

    沈谧总算领会到资本家偷换概念的本事。

    再说下去就是她蛮不讲理了。

    “东西都帮你吃完了。”

    谢容琢:“辛苦你了。”

    “不客气。”沈谧转身。

    谢容琢突然问:“难道我跟网络里真的那么不同?”

    沈谧回头,扬起脸,让他能看得更清楚:“那你觉得,现实中的我可爱吗?”

    沈谧有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瞳仁清澈,卷翘的睫毛衬得皮肤雪白,她蓦地凑近,谢容琢一时愣神,稍顿两秒才垂下眼睑。

    他答:“可爱。”

    沈谧感觉又被他带沟里了。

    他都夸了她,她总不能说他表里不一。

    她夸不出口。

    “哦,谢谢。”那股无名火更旺了。

    谢容琢端详着她的表情,问:“还在生气?”

    沈谧反问:“我为什么生气?”

    “我想不到,”谢容琢扯了下唇角:“总是当我面骂我,我都不气,你生什么气。但你看上去不像心情好的样子。”

    沈谧一向能言善辩,但是谢容琢一旦开口,她感觉自己仍是小菜鸡。

    一时词穷,她又不想认输,只好转移话题:“我还是比较习惯沉默寡言的谢先生。”

    谢容琢轻笑:“沉默寡言,怎么哄你?”

    沈谧感觉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又想起无数个为“多神秘”心动的瞬间。

    但是“多神秘”本尊在点她,让她认清现实,不要去喜欢他。

    那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失落感让她很郁闷。

    “不用哄我,”她坦言:“我没游戏里那么单纯可爱,那都是为了哄你带我玩。”

    谢容琢说:“可爱是你性格的一部分,也属于你。”

    沈谧被他夸得没脾气:“我要回去了。”

    谢容琢:“我送你。”

    “你喝酒了,”沈谧指指桌台上的杯子,“开不了车。”

    谢容琢:“还说不生气,舌头都失灵了。这是气泡水。”

    “……”

    沈谧感觉再待下去会暴露更多情绪,她不想被他吃透。

    “那就麻烦谢先生了。”

    谢容琢睨着她:“不是宝贝师父么?”

    “宝贝师父”,“美人师父”,这些称呼都是沈谧给他取的,她天天喊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从谢容琢嘴里冒出来,沈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网上耍流氓需谨慎,指不定哪天就见光死了。

    沈谧深刻地认识到了这点。

    两人并肩往外走。

    沈谧抬眼,看到谢容琢脖子上的红痕,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他出差顺便去干了这种事?

    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探究目光,谢容琢眼尾轻轻一挑:“你在乱想什么?”

    沈谧:“你知道。”

    谢容琢说:“过敏,不是吻痕。”

    沈谧没过敏经验,持怀疑态度:“是吗。”

    谢容琢抬手拉松领结,突然解了两粒纽扣,露出脖颈大片冷白皮。

    他微弯下腰:“看清楚了么。”

    沈谧定睛一看,还真是长的红疹。

    两秒后,她骤地移开视线,脸颊微热:“需要帮你买药吗?”

    *

    第二天中午沈谧找了个借口加班,没陪谢容琢去吃饭。

    宁欣蕾端着餐盘坐到沈谧对面,看一眼旁边的空位:“咦,张芷青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

    沈谧拿起筷子:“她今天出去吃了。”她猜是谢容琢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把张芷青叫去了。

    “看她穿的用的都是名牌,家境应该很好。”

    沈谧笑了下,谢容琢的侄女,家境能不好吗。

    宁欣蕾瞅了眼左右,压低声音:“沈谧你知道吗,老板的白月光回来了!”

    沈谧差点被呛到。

    “谁的白月光?谢容琢?”

    “嘘!小心被人听见说咱们背后议论老板。”宁欣蕾说,“你难道没发现,群里都没人说话了吗?”

    自从上次的不实言论发生后,沈谧平时很少看那个群:“为什么?”

    “人事小张不是在群里带头聊老板跟毕静林的八卦吗?不知道被谁截了图,拿去老板那打小报告,隔天他就被调到分公司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老板的白月光就在他身边!老板担心谣言引得她吃醋,杀一儆百!”

    沈谧盯着米饭出神。

    “这事保真,”宁欣蕾说:“是我一个北京的朋友从她家亲戚那听来的。她亲戚在医院给老板的父亲当临时看护,亲耳听见老板的父亲说,老板心里有人!”

    沈谧抬起头,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宁欣蕾被她美到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顶不住。总之消息来源安全可靠!我跟你说这事不是为了八卦,是想提醒你,近期千万不要得罪老板身边的异性,凡事能忍且忍,说不定那就是未来老板娘。”

    得知这事的时候宁欣蕾才恍然大悟,难怪跟沈谧这么个大美人朝夕相对谢容琢都不动心,搞半天是心里有人了。

    “老板身边之前的异性都是合作商,是近期出现的人吗?”沈谧如今挣扎在温饱线上,这份工作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如果谢容琢有心上人,她必须注意分寸。

    以前吃过的亏太多,沈谧不想历史重演,丢了饭碗。

    至于其他的,她没心思去想。

    见沈谧听进去了,宁欣蕾很欣慰:“具体的不清楚,但我听说老板的父亲准备包个九十九万的红包给儿媳妇。当天老板还会把自己当成礼物,献给她!”

    沈谧:“……”

    “总之就是,谢家联动三代人一起接待她。这排面,懂了吧。”宁欣蕾向沈谧投去同情的目光:“女秘书这岗位本身就被蒙上了层暧昧色彩,你又长得这么漂亮,很难不引起对方的敌意。”

    沈谧思忖着,最近谢容琢身边的异性,且对她充满敌意——

    那个刘娅枫?

    谢容琢会接受她的采访本身就不对劲,而且当时对方那个态度明显很硬气。

    不过沈谧并没完全相信,耳听为虚,她天天跟在谢容琢身边,迟早眼见为实。

    *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工作时间,非必要沈谧绝不跟谢容琢独处,也不再给他送早餐。

    谢容琢自然也发现了。

    沈谧这几天不做早点给他,一进他家门就公事公办挑好衣服,然后站在门口等他,很专业,挑不出毛病,但谢容琢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

    中午,沈谧趁谢容琢不在办公室,赶紧把文件送进去。刚要走,被突然出现的谢容琢堵在门口。

    “进来。”

    老板的命令她不敢不从,沈谧进去。

    “把门带上。”

    沈谧照做。

    一转身,正好撞上谢容琢的锁骨,她急忙后退,警惕地㥋蒊贴门站着。

    她心想是个意外,等他让开。

    谢容琢非但没让,反而向前逼近,高大的身躯将她禁锢在门后,压迫感十足。

    他低下头,问:“为什么躲我?”

    清浅的呼吸扑打下来,沈谧心跳骤然加快,表面淡定:“您交代的工作我都完成了。”

    “还在生我气?”

    谢容琢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这一点沈谧很清楚,他给过她释放情绪的机会,她选择和平相处,现在不可能再在他面前闹情绪。

    她不闹,不代表心里不介意。

    再怎么缺心眼也不至于被耍了还能跟“骗子”有说有笑。

    她抬眼望他:“老板,现在是上班时间。”

    谢容琢盯着她看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的酒会你也去。”

    沈谧服从安排:“好的。”

    *

    下班后,沈谧跟谢容琢回家换衣服。他们生意人讲究,上班是上班的穿搭,应酬是应酬的穿搭,不过沈谧感觉谢容琢穿什么都差不多。

    他身材高大挺拔,腹间肌块分明,穿上精心剪裁的正装,带着一股致命的制服诱惑。

    这样的高富帅还是单身,确实奇怪。

    拿好衣服,沈谧退到衣帽间门口,双手交叠,站得笔直。

    谢容琢侧头看过来,将领带递给她。

    “……”

    沈谧本想暗示他自己弄,没想到谢容琢并没有领会到她的用意。怪她之前服务太周到,他已经用顺手。

    她伸手接过领带,站到试衣镜前。

    两人的身影映在镜中。

    谢容琢微微俯身,沈谧迟疑两秒,踮起脚尖去够他的后颈,谢容琢本来就比她高出许多,今天又格外懒漫,看似低了脖颈,身高却丝毫没有往下压。

    沈谧虚扶着他的宽肩,费力去勾他颈后的领带,既要与他保持距离,又要保证领结整齐,这个动作对她的身高极不友好。

    谢容琢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辛苦,突然配合地弯下腰,两人距离骤然拉近,沈谧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目光所及是谢容琢清晰的下颌,薄唇,高鼻梁,再往上,对上镜片后那双泛起细碎光芒的黑眸,她飞快移开视线,低头。

    她有预感,对视超过三秒,谢容琢就一定会说点什么。

    她不想跟他闹别扭,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也不想被谢容琢知道她还对“多神秘”念念不忘。

    在谢容琢眼里,网恋大概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为他之前所有的言论都在否定网友。

    她把西装外套递给他。

    “沈谧,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谢容琢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沈谧觑了觑谢容琢的白衬衫。

    右边领子,好像蹭到了她的口红。

    她忍着脱他外套的冲动,死死盯着那块看:“比如?”

    “那个记者。”谢容琢这次很直接,“我跟她不熟,接受采访纯属巧合。”

    沈谧怔了怔,不动声色:“不是你前女友吗。”

    “不是。”

    谢容琢垂眸:“对我的情史感兴趣?”

    沈谧不敢说“是”,怕跟人事小张一样被发配边疆。

    她指指他的衣领,抱歉道:“蹭到一点口红。”

    谢容琢掀开外套,低头看了一眼。

    “这叫一点儿?”

    沈谧有点脸热:“帮您换一件?”

    “来不及了。”谢容琢拨了拨腕表,“反正是你的。”他抬眼:“被人看到,你替我解释就是了。”

    沈谧:“……”

    作者有话说:

    谢小叔,你的算盘我隔着屏幕都听到了!-

    ◉ 第 19 章

    老周发消息过来说他已经等在楼下, 沈谧跟着谢容琢下楼,刚出电梯间就撞见住隔壁那栋的钟绪。

    这片是闹市第一富人区,遇到他不奇怪。

    “容琢?”钟绪看一眼沈谧, 打趣道:“还没换秘书呢?”

    沈谧微笑:“让钟总失望了, 还是我。”

    “开个玩笑。”钟绪笑得一脸痞相,转身介绍:“这我未婚妻, 赵——”

    “沈秘书,好久不见。”赵柏笠拍开他的手, 一副跟他不熟的样子。

    钟绪尬笑一声。

    “表叔是要去钟伯伯的酒会吧?我也是。”赵柏笠看向谢容琢,提议:“不如一起?”

    谢容琢淡声说:“不顺路。”

    沈谧:“……”

    赵柏笠很会察言观色:“看来表叔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其实我已经向沈秘书道过歉了,我们现在好着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今天一身优雅长裙,外罩一件女士西装外套,言谈举止与之前的骄纵野蛮判若两人。

    之前的赵柏笠满苡糀脑子钟绪,总想着怎么讨他喜欢, 短短几个月智商急速上升,如此能屈能伸,多半是放下感情了。

    沈谧朝钟绪投去自求多福一瞥。

    这一眼正好被谢容琢看到, 他侧眸, 视线冷冷落在钟绪身上。

    钟绪很有觉悟, 拉起赵柏笠的手:“你爸让你坐我的车。”

    被赵柏笠甩开:“滚。”

    果然。

    沈谧在心里替钟绪点了根蜡。

    “你是在同情他么。”谢容琢语气平淡,“不懂珍惜的人,不值得同情。给他回头路,就是把自己送上绝路。”

    沈谧感觉谢容琢话里有话,不像在针对钟绪, 倒像是在说她和柯展。

    沈谧自己都不知道她跟柯展什么时候变成的大学校园知名情侣。

    现在贴吧还能看到她和柯展一起兼职上下班的照片, 有图有真相, 再加上发帖楼主绘声绘色的嗑CP小作文说柯展大少爷为了她跑去兼职打工,雷打不动的送她回家,感叹神仙眷侣,沈谧自己看了都差点信了,更何况是其他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谢容琢说的就是钟绪。

    “不是原则问题,我觉得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谢容琢一直没接话,沈谧抬起头,这才看清楚镜片后那双黑眸冷了下去。

    她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凉。

    *

    今晚是钟光埔的私人宴会,每年过完年的这几天他都会定日子办酒会,邀请的也都是沾亲带故的世家好友稳固人脉关系。

    前来的有企业家,也有名人明星,每人可携家眷一名。

    走过一条清澈的溪流,沿着雕栏上楼,这套中式建筑看似简单朴实,实际从座椅到悬在墙上的文玩古董随意一件都价值不菲。

    到了三楼客厅,沈谧全程待在谢容琢身边,有人上来攀谈她应对自如,于名利场中越发游刃有余。

    除了喝酒。

    谢容琢不让。

    其他人敬沈谧的酒,也都进了谢容琢肚子。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喝,或者点到即止,没人敢灌谢先生喝酒。沈谧能感觉到,谢容琢今晚心情不好,一直都是他自己在灌自己。

    每个大圈子里都有无数个小圈子,此时,小圈子群消息都已经炸开。

    ——“那是谢容琢的女朋友??铁树开花了这是!”

    ——“肯定啊,这是钟爷爷的私人酒会,怎么可能随便带人来。”

    ——“我问了下,好像是他秘书?”

    ——“不可能,我刚才看到两个人眼神都拉丝了!”

    ——“管他是什么,今晚之后就是正宫,官宣的女朋友没跑了。”

    谢容琢一向洁身自好,今晚衬衫上却蹭有口红,脖子上似乎还留有吻痕,又不停帮沈谧挡酒。有些事不言而喻。

    沈谧不是没陪谢容琢出席过社交场合,但她发现今晚其他人看她的眼神特别惊奇。

    来酒会带女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难道秘书不能当女伴?

    *

    谢容琢今晚喝了不少,走路也有些脚步不稳,沈谧扶着他走出别墅。

    老周还没来。

    沈谧转身,同谢容琢面对面站着,试图用她的小身板稳住跟前的高大男人,避免他突然走动摔伤。

    她一只手伸进包里掏手机,另一只手圈在谢容琢腰后,紧紧抱住。

    手搭上去的时候,谢容琢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沈谧单手翻找老周的电话,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背,收回手,改用额头抵住他的胸膛。

    “老板你站稳,我给老周打个电话,很快。”

    谢容琢突然抬手,轻轻回抱住她的脑袋。

    “不用打。”

    他醉酒后很安静,口齿清晰,要不是走不稳,根本看不出他喝醉了。

    “车钥匙在我这儿。”

    沈谧仰头问:“在哪?”

    谢容琢低下头,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脸。

    别墅外的绿荫大道灯火闪烁,两人的身影被笼在树荫下融为一体,暧昧地倒在脚边,谢容琢背光而立,脸被光影分割,上半张脸隐没在黑夜,下半张脸俊逸分明。

    知道他醉了,可能没听清,沈谧又问一遍:“车钥匙在哪?老板?”

    谢容琢眼睑微垂,光线忽明忽暗,镜片缀着忽倏的光影,看不清他的神色。

    沈谧:“谢先生?”

    谢容琢仍是没反应。

    沈谧改口:“师父。”

    谢容琢捉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扯,沈谧脚下一个踉跄扑进他怀里。

    “你——”

    “这儿。”谢容琢将她的手扯进西裤兜。

    碰到冰冰凉凉的东西,应该是车钥匙,沈谧屈指勾住拿出来。

    喝醉的人思维果然迟钝。

    有这拉她手拿的功夫,他自己直接拿出来不是更简单?

    想到谢容琢也有这种犯傻的时候,沈谧憋不住笑了声。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等我?”

    怕他不理她,沈谧又补了句:“宝贝师父。”

    “好。”

    谢容琢放开她。

    他的身体像个暖烘烘的火炉,一分开,沈谧立刻被寒风冻得打了个冷颤,颈窝多了一双手,谢容琢低头帮她拢好外套领子,再将散开的围巾裹好。

    他说:“慢点儿,性子总这么急。”

    沈谧突然想到无数个茫然的日子里,师父那些暖心鼓励她的话。

    ——“不着急,慢慢来。”

    ——“没关系,你可以。”

    ——“别怕,我有办法。”

    ——“再试试,别急。”

    伪装瞬间卸下,她抿了抿唇,说:“好。”

    *

    沈谧大二就拿到了驾照,但实际操作次数很少,她开得很慢,到谢容琢家已经快十一点半。

    知道谢容琢洁癖严重,身上不干净绝不上床,沈谧扶他到沙发上坐下,去浴室拿了湿毛巾:“你自己可以吗?”

    谢容琢摘下眼镜,沈谧伸手接过,把热毛巾放进他手里,将眼镜收好,去倒了温水,加少量蜂蜜。

    “今晚怎么喝这么多啊。”

    如果是以前沈谧不会问,这不是她该知道的。

    谢容琢靠在沙发靠背,懒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我不喝,让你喝么。”

    今晚不是一般的合作商,大部分是谢容琢的长辈,老一辈热爱酒桌文化,讲尽兴不讲性命,谢容琢酒量再好,也经不住十几个人轮番上阵。

    沈谧帮他擦干净眼镜镜片,问:“要吗?”

    “不用,”谢容琢仍是在看她:“看不见更好。”

    沈谧知道谢容琢的度数,三百多,还不至于完全离不开眼镜。

    她坐到他旁边,把蜂蜜水给他,看着他喝完,收了空杯,抽出纸巾递给他。

    “酒后不能马上洗澡,去床上躺着吗?弄脏也没关系,我明天早点来帮你换。”

    身边人安静,沈谧回头,谢容琢已经睡着了。

    他安静地闭着眼睛,睫毛在棱角分明的俊脸投下一片剪影,沈谧没有见过这样的谢容琢。

    冷淡,骄矜,是谢容琢的标签。

    他是只可远观的上位者,一个眼神都能给人带来无形压迫,此刻却毫无防备,就这么在她旁边睡着了。

    如果他只是谢容琢,而她只是他的秘书,他还会这么信任她吗?

    不会。

    谢容琢是个很挑剔的人,且不论相不相信,就说她不到一年的工作经验,就不可能被他留下。

    他是谢容琢,也是师父。

    沈谧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她打开暖气,去卧室拿毛毯帮谢容琢盖上。

    怕他这么坐着睡不舒服,沈谧双手撑着他的肩,试图把他推下去。

    谢容琢岿然不动。

    沈谧改拽他的胳膊。

    “……”

    拽不动。

    沈谧见过醉酒后喜欢打人骂人的,也见过一喝醉就哭的,好在谢容琢喝醉后很斯文,不哭不闹。

    怕他呼吸不畅,沈谧帮他松了领结,解开一粒衬衫纽扣。

    继续解第二粒的时候,谢容琢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沈谧眨了眨眼睛:“我是怕你——唉!??”

    猝不及防被压在沙发上,沈谧有点懵。

    他好沉!她快要被压扁了。

    颈侧被温软一触。

    是谢容琢的嘴。

    紧接着一阵刺痛。???

    他咬人!!!

    沈谧惊得忘了反抗。

    那片濡湿像千万根小针竖着针脚在她脖子上扎过,酥痒又极度紧张的感觉让她几乎屏住呼吸。

    “谢容琢。”

    沈谧连名带姓。

    她扭头:“醒醒。”

    刚才还夸他斯文,转头就咬人!

    沈谧握紧拳头,他要是再咬,就给他一拳!

    谢容琢没再咬她。

    沈谧松了拳头。

    他又开始按她的头,手掌托起她的后脑勺往他怀里按,沈谧整张脸被按在他身上,鼻子不通气,感觉快要窒息了。

    她拽着他的衣服,准备痛下狠手。

    “沈谧……”

    谢容琢突然低声唤她,像是遭受到了什么打击,语气是平时从未显露过的脆弱。

    沈谧一时心软,不忍心欺负一个醉汉:“干嘛?是要喝水吗?”

    谢容琢将她圈在臂弯,下颌抵在她肩上,灼热的呼吸磨人地往她衣领里钻,头一歪,又睡着了。

    沈谧表情茫然地眨眨眼睛,偏头:“谢容琢?谢容琢!”她双手撑在谢容琢肩膀上,用力推他:“醒醒,你别睡啊,你还压着我呢!”

    作者有话说:

    谢容琢:吃醋勿扰。

    ◉ 第 20 章

    第二天早上。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窗外阳光, 光影偶尔浮动,宽敞的客厅安静得只有轻缓呼吸声。

    谢容琢睁开眼睛,宿醉头疼, 他皱着眉按了按额角。起身时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滑落, 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他骤地低头, 看到趴在旁边那颗脑袋,松了一口气。

    不用看脸也能认出, 是沈谧。

    她抱膝坐在地毯上,头枕着细细的胳膊,另一只手搭在他身上,应该是趴在他旁边守了一夜。

    *

    沈谧的睡眠质量很好,小时候坐垃圾桶上都能睡着,谢容琢家有暖气,地毯还软和, 她本来打算眯一会儿就走,没想到一觉睡到天亮。

    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原本盖在谢容琢身上的毛毯到了她身上, 沈谧有点懵。

    她扭头, 主卧门关着。

    谢容琢什么时候起来的?

    沈谧起身, 把毛毯叠好,低头整理衣领,裤管,又拨顺头发,这才过去敲门, 她的手在半空顿了一下, 侧头将耳朵贴在门上, 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见……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她不得不开启叫醒服务:“老板,”沈谧很轻地敲了两下门:“你醒了吗?今天的早会需不需要取消?”

    听见门把响动的声音,沈谧立刻直起身子,站得笔直。

    卧室门打开。

    谢容琢已经换了干净的衬衫,他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酒醒之后,他又变回了冷冷淡淡的样子。

    “醒了?”

    “嗯。”沈谧有点不好意思,舔了舔嘴唇:“昨晚,本来准备回去的,不小心睡着了。”

    昨晚她好不容易从谢容琢身下爬出来,怕他半夜会吐,没敢走,就趴在沙发旁边守着。

    醒来莫名其妙把他的位置给占了。

    沈谧完完全全不记得她是怎么躺上去的。

    谢容琢的视线向下偏移,落在沈谧颈侧,似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几秒,他抬眼,将目光挪到她脸上,问:“怎么弄的?”

    沈谧的脖子被谢容琢咬破了点皮,昨晚她已经贴上创可贴了。

    “你忘了?”

    谢容琢:“嗯?”

    “没事没事。”看他脸色不太好,沈谧敬业道:“你头还痛不痛?早餐想吃点什么,我下去帮你买?”

    “不用。”谢容琢把领带递给沈谧,“送你回去换衣服?”

    早会的资料都在沈谧手里,已经七点半,回家换衣服来不及了,她准备蹭谢容琢的顺风车。

    “不用那么麻烦。”沈谧伸手帮他系领带,客气道:“直接去公司就好。”

    谢容琢“嗯”了一声,穿戴整齐,两人并肩走进电梯间。

    “沈谧。”谢容琢垂眸:“昨晚,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沈谧不知道该不该说。

    咬两口也要单独拎出来讲,会不会显得她小心眼?

    她想了想,摇头:“没,你一回来就睡了。”

    谢容琢点头:“那就好。”

    沈谧说完又有点后悔。

    不告诉谢容琢他有这个毛病,以后他再喝醉,再咬她怎么办?

    仰头看了看谢容琢冷淡的侧脸,沈谧把话憋了回去。

    万一说出来谢容琢不信,反而治她个大不敬勾引之罪就麻烦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容琢的豪宅之所以称得上豪宅,自然是因为奢华高级,设备齐全。这套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一双小眼睛,高清,无死角。

    沈谧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被记录了下来。

    *

    沈谧把资料打印好抱去会议室分发完,又下楼去帮谢容琢买了咖啡,抱着笔记本站在他旁边。

    会议开始前,谢容琢看向她,说:“你下班,回去补觉。”

    沈谧昨晚其实睡得挺好,冬天有暖气的环境简直就是天堂,在谢容琢家睡地毯,好过她的冰窖床单。

    “不用的。”

    谢容琢低声:“昨晚不是没洗澡?”

    “……”

    沈谧猛地抬起头,表面淡定,内心兵荒马乱。

    他就不怕其他人误会吗???

    大会议室摆了几十把椅子,公司高层翻看着资料,老僧入定般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连头都没抬一下。

    但是沈谧很肯定他们听到了。

    怕再待下去谢容琢嘴里又要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赶紧点头说:“好的。”

    高跟鞋轻扣地板的急促频率泄露了主人的慌张。

    谢容琢收回视线,勾了勾唇角:“开始吧。”

    *

    “沈谧,你走这么快干嘛?”宁欣蕾差点跟沈谧撞上,闪到一边瞅她:“咦,你今天怎么没换衣服。”

    沈谧清了清嗓子:“明天好像要下雨,我怕洗了不干,多穿一天。”

    “也是,我家阳台都晾不下了。对了我们老大有份文件需要老板签字,麻烦你啦。”宁欣蕾把文件递给沈谧,注意到她脖子上的创可贴:“你脖子怎么了?没事吧?”

    沈谧:“蚊子咬的。”

    宁欣蕾:“这蚊子还一咬咬两个?别说,咬得还挺对称。”

    沈谧:“只咬了一个。”

    怕碍着谢容琢那双有强迫症的眼睛,沈谧给脖子左右两边都贴了创可贴。

    手机震,是张芷青。

    沈谧把文件送进总裁办公室,接起电话:“青青。”

    张芷青说:“谧谧你下周二晚有空不?我想请你吃个饭!”

    沈谧:“行啊,几点?”

    “六点半!说好了啊。”张芷青难掩兴奋:“我马上就去订餐厅!”

    *

    周二傍晚。

    红日西沉,留下漫天晚霞。

    年后穗城气温迅速回升,街道上潮人美腿重现。街边偶有几片枯叶落下,卷进人行道一对对小情侣甜蜜笑容间。

    这条街今天似乎街格外热闹。

    张芷青约的餐厅位于穗城的标志性建筑顶层,可俯瞰夜幕下的整座城市。

    过道的落地窗外灯光璀璨,车水马龙汇成一幅彩色动态画。

    沈谧收回视线,站在门口给张芷青打电话。

    无人接听。

    “是沈小姐对吗?”

    沈谧转身看向服务人员,好奇对方怎么知道她姓什么。

    对方抬手,微笑道:“您这边请。”

    沈谧跟着他往里走。

    这家餐厅私密性很好,座位间设有小隔间,安静温馨,但这一路上坐着的都是情侣,在鲜花礼物、甜言蜜语的烘托下,连灯光都显得有些缠绵暧昧。

    沈谧有点纳闷,张芷青为什么跟她约在这种餐厅?这是单身狗来找虐的吧??

    一抬眼,看到座位上的谢容琢,沈谧愣了好几秒。

    谢容琢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姿态放松,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

    他怎么会在这???

    除了工作时间,单独跟谢容琢待一起沈谧总感觉有点偷鸡摸狗,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在散发尴尬。

    那些曾经腻腻歪歪,撒娇卖萌的画面,全都会冒出来无情地攻击她!!

    当初她敢在谢容琢面前闹脾气完全是因为恼羞成怒,憋着那一股子劲。

    现在那股劲儿没了,脑子也清醒了,孰是孰非清清楚楚。

    浑身的血液都在抗拒跟谢容琢独处,拒绝回忆过去四年那个嘤嘤怪!

    丢脸。

    实在太过丢脸。

    沈谧咽了咽口水,准备再给张芷青打个电话。

    谢容琢说:“不用打了,她不会来。”???

    沈谧看了眼餐厅的氛围,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

    2月14日,情人节。

    她倏地抬起头,对上谢容琢的目光,又心虚地移开。

    很显然,张芷青是想撮合她跟谢容琢,故意搞的这么一出。

    “沈谧。”谢容琢抬起头,镜片缀着点点灯影:“你准备就这么站着?”

    沈谧收起手机,慢吞吞坐到他对面。

    捧起面前的柠檬水,表情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没话找话:“你,也是被骗过来的吧。”

    卸下“公事公办”的伪装,沈谧不经意间流露出生活中真实的样子。

    谢容琢靠着沙发看她,眉眼沉静,没说话。

    看来是了。

    沈谧如坐针毡:“要不,打包?”

    “跟我吃顿饭有这么难受吗?”谢容琢的表情慢慢收敛,声线冷沉:“不然给你算加班费?”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谧哪儿敢加这个班,嘴角弯起小小的弧度:“我是怕耽误你的时间。”

    谢容琢的目光停在她脸上,他专注看人时会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沈谧移开眼睛,低头不与他对视。

    冷场就冷场吧!

    反正不是上班时间,用不着保持职业素养。

    “是怕耽误我时间,还是你有约了?”谢容琢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沈谧感觉他话里有话,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没有啊,我只约了青青。”

    “那你在躲什么。”谢容琢神色平淡地拿起桌上的空杯,“沈谧,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没躲啊,我下班后就这样,呃……社恐。”沈谧点点头,煞有其事道:“特别是跟异性单独相处,会比较腼腆。”

    谢容琢伸手,帮她把水杯添满,淡淡道:“跟网友语音撒娇就很热情?”

    沈谧:“噗——”

    她急忙抽出纸巾擦桌子。

    他这个“网友”说的好像不是他似的!

    沈谧有点脸热,不敢抬头看谢容琢。

    只要不看他,就不会被看到她心虚!

    谢容琢看着面前女孩的发顶。

    在游戏里,她的情话张口就来。

    跟他语音也什么话都敢说,整晚缠着他不让挂电话。

    原来她也会害羞。

    上班时死撑,下班后臊得不敢看他。

    沈谧低垂着脑袋,但她能感觉到头顶那道目光。谢容琢一直在看她,并且没有要轻易放过她的样子。

    怎么办怎么办!

    她跟谢容琢抬头不见低头见,躲过今天明天上班还是会碰到。

    今天。

    必须。

    把这个恩怨化解了!

    服务员过来上菜,缓解了僵持的局面。

    前菜上完,接着送上来的是沈谧喜欢的煎牛排。

    沈谧拿起刀叉,切好牛排,殷勤地推给谢容琢。

    她笑眯了眼:“我帮您。”

    谢容琢掀起眼皮,目光仍旧淡淡的:“我自己切。”

    很好,被拒绝了。

    沈谧把餐盘端回来,嘴角微弯,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往嘴里送了一块牛肉,偷瞥谢容琢。

    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看上去似乎没什么胃口,切好后就放下了刀叉,开始剥虾。

    沈谧收回视线,埋头吃自己的。

    她很喜欢吃西餐。

    小时候有次去县城,路过爷爷单位旁边一家西餐厅,沈谧透过玻璃眼巴巴看别人用刀叉吃牛排,觉得很稀奇,她也想试试,但是奶奶说那个太贵,让她想吃去找她爸妈,说她老太婆买不起,很不耐烦地把她推搡走。

    从那以后,沈谧仿佛对那家店有了执念,心想她将来一定要考上大学,自己挣钱去吃一次。

    等真的考上大学,沈谧去西餐厅兼职,才知道它其实没那么贵。是奶奶重男轻女,只喜欢堂弟,不喜欢她才会嫌贵。

    “还要么?”谢容琢把他那一份牛排给她。

    一块确实不够沈谧吃,她看了看谢容琢盘子里切好的,“你不吃吗?”

    谢容琢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上一轻,盘子已经被端走了。

    “……”

    等沈谧吃完,谢容琢问:“还要吗?”

    沈谧放下刀叉,摇摇头:“两块就够了。”

    谢容琢把剥好的虾肉推给她。

    “别浪费。”

    沈谧没有拒绝:“谢谢。”

    谢容琢喜欢剥虾,盘子里一颗一颗鲜嫩的虾,全部出自他之手,他剥虾的动作熟练且优雅,不像她。

    沈谧出生在没有海的地方,小时候吃不到海鲜,也不会剥虾,有次跟着大舅参加亲戚的婚礼,她笨手笨脚一拧虾头,溅了旁边人一身,对方嫌弃的表情她至今记忆犹新,后来在外面吃饭沈谧从来不碰海鲜,免得丢人。

    看着一只只虾在谢容琢手指上脱壳,沈谧拿起一只,偷偷跟着学。

    谢容琢一拧,她也一拧,他一捏虾尾,沈谧也捏。

    谢容琢手里捏着晶莹剔透的虾肉,沈谧把虾掰成了两截。

    “……”

    谢容琢掀起眼皮,放慢了动作,“跟我在一起,你不用学。”

    沈谧一怔,望向他:“什么?”

    谢容琢剥完最后一只,问服务员要了热毛巾,低眸慢条斯理地擦手。

    他说:“剥虾解压,我来就好。”

    沈谧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吓死她了。

    擦干净手,谢容琢低头发信息,没几分钟,餐厅经理捧着一大束玫瑰走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沈谧站过去挡在谢容琢身旁:“不好意思他对鲜花过敏,麻烦您绕个路行吗?”

    餐厅经理愣了愣,看向谢容琢。

    谢容琢捉住沈谧的手腕,拉她坐下,侧头说:“不是鲜花。”

    等对方走近,沈谧才看清那是一束用钱卷出来的玫瑰。

    钞票崭新,没有折痕,还挺好看。

    “……”

    虚惊一场。

    沈谧准备坐回对面位置。

    刚要起身,旁边的男人叫住她:“送你。”

    那束“花”到了谢容琢手上。

    沈谧回头,表情难以置信:“给我的?”

    谢容琢:“嗯。”

    今天是情人节,谢容琢陪她吃饭,给她剥虾,还送她花?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来,沈谧开始慌张起来。

    “这么紧张做什么?”谢容琢轻轻挑眉,淡漠的眉眼被花束映得有了一丝丝温度:“我今天来,是代替我父亲感谢你。”

    “谢老先生?”沈谧放松下来,看了看隔在两人中间满满一束钞票:“他……为什么感谢我啊?”

    谢容琢端详着她的表情,顿了几秒,将花束递给她:“你救了他的孙女。”

    沈谧顿时明白过来:“我跟青青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的。”

    谢容琢语气随意:“老人家不喜欢欠人情,你不收,他会寝食难安。”

    沈谧表示理解,点点头:“那我先收下,回头给青青。”

    谢容琢说:“她不缺钱。你留着,也没多少。”

    他伸手,从旁边拿出一只购物袋放到桌上。

    “看看喜不喜欢。”

    还有礼物?

    购物袋里装着一只包。

    沈谧这段时间常帮谢容琢整理衣帽间,查过高定服饰以及珠宝的养护,对奢侈品已经有所了解。

    这只白色渐变铂金包价值七位数。

    沈谧吓得不敢碰。

    谢容琢端起红酒杯:“离职收回。”

    沈谧:“要去见大客户?”

    谢容琢:“嗯。”

    沈谧心惊胆战地盯着那块稀有皮:“这要怎么背……万一裂开了,要赔多少?”

    “……”

    “老板?”这对她来说还挺重要。

    “你想怎么背就怎么背,坏了再买。”谢容琢说:“我报销。”

    “行。”沈谧放心了。

    谢容琢问她:“吃饱没?”

    沈谧点点头。

    但他好像没怎么吃。

    谢容琢低头看了眼腕表,拿起桌上的购物袋,顺便拎上沈谧的包,冲那一大束花抬抬下巴。

    “钱拿上,走。”

    “去哪?”沈谧抱起花束,一路小跑着追上他。

    “看电影。”

    谢容琢走进电梯。

    沈谧生怕怀里的钱掉一张到电梯外面被人捡走,小心翼翼抱着,笨笨地站进去,扬脸问:“就我们?”

    谢容琢低眸:“你还想跟谁?”

    作者有话说:

    嗯,谢小叔你没事,你就是来献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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