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谢春山是真的想将那封和离书烧了。


    只要烧了,只留下婚书。


    这婚由不得萧怀舟不承认。


    可指尖火焰半明半灭,谢春山又住了手,只是单单将和离书妥帖放平,收入袖中。


    这是萧怀舟的选择。


    他们说了,心悦一人,就该是为那人考虑,哄那人开心,而不是强迫。


    他虽然不懂,为什么不可以强迫,但心中感觉告诉他,萧怀舟或许并不喜欢被强迫。


    萧怀舟不喜欢的东西,他就不能去做。


    谢春山收到和离书,对着观书和众人道:“你们在这,我去寻他。”


    话音落下,人已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徒留下归云仙府的弟子们一脸懵:王都,是可以用法术的吗???


    --


    萧怀舟和故里祁是骑马跑的。


    他们不是修仙之人,出了王都城不能御剑飞行,最快的方式就是策马狂奔。


    是真的在策马狂奔,已经太久,没有这么肆意的骑过马,萧怀舟几乎要将重生以来所有的抑郁不得志全都发泄出来。


    只三日功夫就已经到了距离王都数百里之远的地方。


    这一路上颠的他连高马尾辫都来不及扎,一头青丝凌乱的散在肩膀上。


    故里祁别过头看的时候,一下子就被这种破碎的美感震撼了。


    他们草原上都是糙汉,好几天连日奔波的话,一定早已经胡子拉碴满脸风霜,沧桑的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岁。


    可萧怀舟完全不一样。


    分明是王都城出了名的病弱公子,可偏偏骑在马上的时候。


    停下来,便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潇洒美少年。


    驰骋起来,却难掩身上一夫当关,傲杀万户侯的气势。


    萧怀舟有千种模样,偏偏每一种模样都生在他的心上。


    故里祁心里美滋滋的:“要不要停下歇歇,再吃点东西?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


    你看你都瘦了,要是将这么瘦弱的皇子带回草原去,一定会被父君责备没有好好照顾萧怀舟。


    萧怀舟“吁”一声,勒停了马,调转马头往旁边的一家驿馆走去。


    他将手中的缰绳一甩,一个纵身跳下马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心。


    原本细腻的手掌心中已经被缰绳勒出了一道红色的痕迹,磨破的皮隐隐约约刺痛着。


    萧怀舟不甚在意的揉了揉,年轻的手掌果然是肌肤细腻啊。


    上一世他为了练好憾天弓,日日夜夜在花楼校场操练,别说是手中长茧子,连整个手掌心的掌纹都不知被磨破了多少次。


    后来那只手掌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这才能握起憾天弓。


    他凭借一把憾天弓,纵横马上,南北征战,若不是因为……


    总之那一次大厦将倾,换做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力挽狂澜于既倒。


    萧怀舟从回忆里收回心思,掏出一些银色给驿馆仆从,买了一辆马车和两匹骏马。


    付完钱之后,萧怀舟一鞭子抽向骏马腹部,两匹骏马嘶鸣声声,挥着蹄子就拉着空荡荡的马车往城外去。


    故里祁跟在他后面不紧不慢拉着马绳:“你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就要买马车?买了又不坐,你们大雍朝难道私奔还有这种习俗?”


    萧怀舟慢悠悠回到马上,一边拽着缰绳,一边随马车往城外走。


    “既然是私奔,肯定得万无一失。”


    话语间他们二个人就随着刚才买的马车来到城外。


    城外有一片小树林,树林的尽头是两处分岔路口,两条路会通往不同的方向与城镇。


    萧怀舟将马停在分岔路口,随意让马车自己选了个方向,目送马车走了一段路之后才调转码头往另一个方向。


    故里祁后知后觉的看明白:“我懂了,你这是在用你们大雍朝的话来说,叫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对不对?你是怕有人追你,可谁会千里迢迢追你啊,咱们俩成亲可是两朝都应允的!”


    “……该不会是那个冷冰冰的谢道君吧?”


    故里祁皱了皱眉头。


    那跟一个冰块一样的谢道君,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听说他们修道的都冷心冷情,更何况谢道君修的还是无情道,应该不可能再追过来吧?


    正思索间,忽的听到远处一片破空声,无数支羽箭擦着他们二人的耳边飞向他们身后刚刚分开的那辆马车!


    尖锐的箭头毫不客气地钉入马车车身,发出刺耳的声音。


    前方的绊马绳从马腿根部勒过,一下子掀翻了两匹枣红色骏马,只留下一节车厢轰然坍塌。


    其实算是十分豪华的车厢几乎是一瞬间四分五裂,车门一下子滚出去好远。


    尘土飞扬。


    故里祁大惊失色:“听说江南富饶,最近水患流行,可能会有山贼,该不会是有山贼盯上咱们了吧?”


    萧怀舟皱眉不语。


    没等他细想,耳边再一次传来了白羽箭的破空之声。


    他对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萧怀舟一把拽住故里祁的手,从马匹上一跃而下,狼狈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落入草丛中央。


    幸好萧怀舟为了逃婚方便,穿了一身便捷的衣服,手腕脚腕都用束带束住了。


    此刻动作迅速,没有飘逸的长袖,完完全全不影响他的发挥。


    他们滚入草丛之后,白羽箭的方向就有些被遮掩,发箭的声音逐渐减缓,到最后销声于无。


    半人高的草将他们二人的身形掩埋,萧怀舟这才借着这高度探出半个头来。


    周围已经零零碎碎有了一些围观的百姓。


    此处是江南富饶城外,来来往往附近城镇之间做生意的百姓都会途经这里。


    忽然就有一辆马车翻倒在道路中间,还摔得四分五裂,一定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故里祁常年在草原上磨练,耳力也不错,听到没有白羽箭的声音就想要探出头去看。


    萧怀舟伸手按住故里祁的脑袋,将故里祁再一次摁回草里。


    无人打理的杂草一下子钻进故里祁的鼻孔,痒得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即使是这些动静,依旧没有惊动白羽箭。


    这让故里祁更加好奇,这些白羽箭到底是谁放的?


    “这人箭法不错,隔着这么多来来往往的路人,竟然准确的击中了马车,我记得刚才马车跟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候,路上可有不少的行商,他们竟然毫发无伤!”


    故里祁忍不住往两边树上打量,虽然两旁的密林里有参天大树,可是如今这个季节,还不到树木顶茂盛的时候。


    一眼便能瞧见大树树顶上一个人都没有。


    根本无法藏人。


    到底是从哪里射出的箭?


    萧怀舟却一直眉头紧锁:“不是人射出的箭。”


    故里祁满脑子写着懵逼:“不是人难道还是鬼?鬼能射箭?”


    萧怀舟看了一眼天色,这三日,一路其实都在下雨,唯有今天雨水没有平时那么密集。


    甚至还露了少许天光。


    所以今日才会出这白羽箭。


    萧怀舟认识这白羽箭。


    “是三清宗。”萧怀舟脸色越发凝重。


    “三清宗?!宗门的人?”故里祁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不是说好那些修仙的人根本就不会管凡尘俗事吗,这怎么还用上了法术攻击了。


    故里祁扭头看向身侧的人,萧怀舟的脸色并不是太好。


    三清宗的追踪之术,他上辈子就见识过。


    这些仙门的东西本不该用在凡人之间的争斗上。


    然而前世因为萧长翊与三清宗苟且,狼狈为奸,导致萧怀舟去守城门的时候,遭到三清宗的算计。


    起初他也以为只是单纯的箭雨攻击,可是那些箭准头也未免太绝了。


    萧怀舟从七岁之后一直偷偷摸摸在练习射箭,对于射箭这一道,他可以说是非常专精。


    寻常人即使再如何天赋异禀,最多也只能操控三只白羽箭,百发百中。


    可两军交战,数万人冲锋陷阵,烟尘滚滚之中,竟然有数万只白羽箭跟长了眼睛似的往他身边的士兵身上扎。


    甚至完美的避开了身为阵前主帅的萧怀舟。


    这已经不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了。


    这根本就不是常人之力!


    萧怀舟从来没有忘却过那场战役,重生以来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同他一起出征,却死在沙场上的数万将士。


    他也是到后来才知道,那些白羽箭的主人根本就不是射箭者,而是三清宗的道长。


    由法力操控的白羽箭,怎么可能不百发百中。


    分明是凡人的战场,却有修仙者插手进来。


    萧怀舟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没有办法力挽狂澜,最后只能眼睁睁的带人退到王都城内。


    这一退,便是大军压境,国破家亡。


    当时他区分出这些箭不一样的地方,除了百发百中数量极其多之外,还有一个特点便是天气晴朗的时候才会出现。


    一旦下雨或者说尘霾满天,三清宗根本就不会出手。


    这逃婚的三日,他每路过一次城池就会买一辆马车同自己分道而行,就是为了麻痹谢春山,制造自己四处乱跑的假象。


    难得今日没有下雨,天气稍微有些转晴,萧长翊就迫不及待出手了!


    三清宗果然与萧长翊勾结颇深。


    不仅仅是他前世以为的到后期才被萧长翊买通。


    或许从一开始,或许从明贵妃升任贵妃的那一刻,又或许……


    从母妃宫殿离奇起火的那一日……


    “我现在还不知道三清宗法术到底是靠什么追踪人的,但他们招招致命,我们必须分头行动。”


    萧怀舟一脸严肃。


    故里祁知道孰轻孰重,也就噤了声,一副任凭萧怀舟安排的样子。


    “三清宗的人并没有接触过你,所以追踪术只可能在我一个人身上。”


    萧怀舟想到那时他请三清宗的人回府给谢春山治疗伤口,也许是在那一刻,某个符箓就已经混入其中。


    “待会儿我引开白羽箭,你往东夷边境跑,我们在那里会合。”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萧怀舟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避开白羽箭击中药害还是可以的。


    故里祁几乎是立刻否决:“太危险了,我才不走呢。我跟你虽然没有行完大礼,但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媳妇儿,你们大雍朝说的那句话,我始终奉行着。”


    故里祁狡黠一笑:“生同寝,死同穴。”


    嗯,挺有觉悟的。


    萧怀舟递给故里祁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默默的看了一下故里祁略有些稚嫩的后脖颈。


    思索着应该从哪里下手,能够干脆利落的把他打晕,丢在草丛里。


    他自己受点伤倒没什么,但是故里祁身份贵重。


    逃婚是他选择的事情,若是因为此事连累了故里祁,那就要出大事。


    萧长翊很明显是冲着一定要搞死自己的目的来的,在这种时候还没有撕破脸的时候就动用三清宗。


    那是摆明了让他死在王都之外,绝不能活着回去。


    “行,那咱们俩一起跑,你常年在草原上面,应该可以听声辨位,帮我寻一寻三清宗到底在哪个方向。”


    萧怀舟故意这么说。


    故里祁十分乖巧的四处张望。


    就在故里祁背对着萧怀舟的时候,萧怀舟快准狠,飞速出手。


    一个肘击撞在故里祁后颈之上,前者立刻周身软软躺在草丛里。


    幸好故里祁年纪比自己小了两岁,萧怀舟没费多少劲,就用荒草把故里祁遮掩住,然后伸手从故里祁腰间拽出一只树枝做的哨子。


    他将那个哨子放在口中用力一吹,悠长的哨音冲向天际,很快就从天际传来一声嘶鸣。


    是一只鹰。


    生活在大漠里的猎鹰。


    东夷因为是草原游牧民族,所以皇室子弟都会配备自己的猎鹰。


    猎鹰除了用来打猎之外,更有通风报信的极佳功能。


    萧怀舟在这通风报信上吃了不止一次亏,大漠铁骑在萧长翊手中,还真能算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有时候萧怀舟真的很佩服他这位二哥。


    无所不用其极,所有能利用上的手段萧长翊绝不会放过。


    为了成功不择手段,是一个绝对狠心的人。


    猎鹰接收到来自主人哨子的信号,在天空盘旋了三圈之后就往东夷的方向飞去。


    萧怀舟将哨子重新放回故里祁怀中,这才安下了一条心。


    他现在可以安心去引开三清宗,猎鹰不出一日功夫便会将东夷的人带过来,确保故里祁安全。


    萧怀舟不再浪费时间,随手扯了根草叼在嘴里,一个纵身就从藏身的草丛里闪了出来。


    飞身上马,马鞭狠狠的抽在马腹部,枣红色的骏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青衣短衫,少年风流。


    如同天光乍现一般冲出人群,往人烟稀少的道上跑。


    白羽箭几乎是在瞬间发现了萧怀舟身上的气息,立刻破空追来。


    萧怀舟丝毫不惧,眼见着一支白羽箭已到身后,他拿脚勾着脚蹬子,倒挂金钩悬在马腹上。


    去势凌厉的白羽箭堪堪擦着马脖子飞过,顺势削断了一截马鬃。


    萧怀舟猜的不错,追踪符真的在自己身上。


    他回头往草丛望了一眼,确认过安全之后再不留恋,飞速撤离。


    常年淫浸于射箭,让他对白羽箭离弦的速度十分熟悉。


    即使有仙法加持,也绝对不会超过弓弦所能承受的速度。


    而他脚下这匹马是昔日太子所赠,难得一见的好马。


    全力加速冲刺的过程中,他只需要躲避掉三只追踪的白羽箭,给这匹马充足的加速时间。


    接下来的白羽箭就赶不上这匹马的速度了。


    甩掉白羽箭之后再进入城池,在九曲十八弯的小巷子里来回躲避的话,即使对方是修仙者,也绝对不可能让这支箭转无数个弯射在他身上。


    制定好计划,萧怀舟重新坐直身体,毫不犹豫夹紧马腹猛的一踢。


    第一支追过来的白羽箭被他倒挂金钩躲过。


    第二支紧接着破空而来的,因为感知了上一支箭的失误,将萧怀舟上下的境地全都封死。


    萧怀舟不得不随手扯掉自己衣袍下摆,在长箭追踪而来的时候硬生生用衣袍接住,猛地绕着转了几圈卸了力。


    衣袍尽碎,但也逃过一劫。


    可第三只白羽箭再来的话,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身下的马很明显已经竭尽全力,两个鼻孔不停的向外喘着粗气。


    若萧怀舟再有什么大幅度动作躲避的话,一定会引起马的减速,到时候就会迎接第四支白羽箭。


    萧怀舟准备硬扛。


    只不过是拿肩头硬扛。


    让这只白羽箭射在他肩胛骨位置。


    一来由法术凝成的箭,在感知到符箓主人鲜血的时候,很可能会瞬间消散,以麻痹对方。


    二来,肩胛骨受伤是整个上半身最佳受伤的点,只需要稍稍休养就能恢复。


    这是自损八百最好的方式。


    萧怀舟压低身体,往左侧稍微偏一点,耳尖略微一动,便能听到第三支白羽箭破空而来的声音。


    萧怀舟闭上眼睛,已经准备好在一瞬间竖起身体,用左侧肩膀硬扛一次。


    就在这时,一道一闪而过的金属光泽略过他的眼睑。


    第三支箭怎么是金属的?


    萧怀舟猛的睁开眼,入目却是满眼的大红色。


    刚才那道掠过眼睑的光泽果然是剑光。


    但不是白羽箭的剑光。


    手持长剑的红衣道君,一剑便斩开破风而来的白羽箭,刚才还嚣张的箭头几乎是在一瞬间怂了。


    整只木头的剑身都在颤颤巍巍。


    似乎是惧怕的很。


    萧怀舟倒不知道,原来法术对法术之间也有惧怕的吗?


    不仅如此,只瞧见那人一手举剑向天,炫目的符箓之光从剑身上骤然亮起,那把剑忽然就好像产生了吸引力一样。


    分明没有下雨。


    远处却雷声轰鸣,很快刚刚获得一线天光的天空就好似被密密麻麻的阴影给遮盖了。


    自王都的方向过来,有数以万计之箭羽,齐刷刷的往他们所在地破空而来。


    这令人震撼的场景,连曾经立于千军万马之前都没有退缩一步的萧怀舟都不免有些胆颤心惊。


    他现在可是活靶子呀。


    这数万之羽箭若是射在他身上,他这具身躯可比凌迟千万刀还要破碎的多。


    可他看向旁边立着的红衣道君,忽的就安下心来。


    红衣道君单手执剑,很轻松的挽了个剑花。


    万箭齐发之下,不知是何原因,全都在距离他们身体三尺的地方停了攻势,仿佛有个无形的结界护着他们二人。


    谢春山面无表情,冷冷盯着那些羽箭。


    萧怀舟却从每一根羽箭的背后,看见了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


    好像幻像,又好像是真实存在的。


    在谢春山一剑碾碎所有羽箭的同时,那些个幻象里的人脸忽然声嘶力竭的哀嚎起来。


    虽然是无声的景象,可是让人看着却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肝胆俱寒。


    曾经在战场之上逼退他千军万马的数万羽箭,谢春山只用了一瞬的功夫,便全都消匿于无了。


    包括那些背后的景象,也皆在声嘶力竭之后化为尘埃。


    不复存在。


    “三清宗,止于大雍三百一十七年。”


    谢春山收起长剑,眼底漠然。


    口中说出刚才未说完的一个字:


    “灭。”


    萧怀舟打个寒颤。


    他忽然想起来了,在刚才那些幻想背后挣扎痛苦的人脸,分明是他曾在三清宗门口跪了一夜,那些跑出来讥讽嘲笑他的人。


    一模一样的,天差地别的神情。


    刚才谢春山说……三清宗灭了?


    就……灭了???


    就这么一弹手?


    由归云仙府设下百年,兼任国师之职的三清宗上上下下四百多修仙者……


    都没了……


    萧怀舟扭头看向那个红衣执剑的冷漠道君。


    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一世他分明拿三清宗要挟过谢春山的性命。


    而谢春山也曾为三清宗妥协过。


    萧怀舟忽然觉得自己在无情一道,对谢春山所知甚浅。


    谢春山远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加无情与果决。


    他下意识就想要跑。


    脚下动作也没有停,潜意识里忍不住就夹了夹马腹,一做力整个人便冲了出去。


    可谢春山却丝毫不急,不紧不慢的悬在半空中。


    不管他剩下的那匹马跑得有多快,谢春山始终双手背在背后,与他相距半尺的距离。


    萧怀舟忽的就泄了气。


    他勒了勒马绳,“吁”一声慢慢停下来。


    既然已经被谢春山追上,跑肯定是跑不掉了。


    他决定认命。


    萧怀舟从马上翻身下来,与谢春山四目相对。


    谢春山很平静。


    但萧怀舟他更平静,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被追上了,你要怎样?”


    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但嫁是绝对不可能嫁的。


    他萧怀舟既然已经选择放下的东西,就没有再捡起来的道理。


    谢春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三日到了,我们成亲。”


    “谢春山,自欺欺人有意思吗?你既然想起来了就该知道,我有多恨你。”


    萧怀舟往后退了两步。


    眼底满是戒备,毫无温情。


    谢春山朝他伸出手。


    萧怀舟冷嗤一声:“怎么,仙风道骨的谢道君是准备用强吗?将我绑回去,和一个活死人成亲?”


    修长的骨节落在萧怀舟背后。


    谢春山的掌心很炽热,热到萧怀舟几乎要忘了,他分明修的是冰冷无情的寒冰心法。


    这炽热的掌心贴在萧怀舟后背上,他想着若是谢春山真的用强,他便以自损的方法,逼得谢春山放手。


    可那只手掌,只是在他背后停留了片刻,便从他身体抽出一张符咒。


    那道明黄色的符咒萧怀舟很眼熟,是三清宗的,多半是那道追踪符。


    符咒在谢春山手中化为灰烬。


    谢春山的语气,多少有些暗哑。


    “你要和离,我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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