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一道深深的朱红色宫门隔开了萧怀舟看向谢春山的目光。


    黑衣道君的身影渐渐被黑甲军吞没,逐渐融为一体,分不清敌我。


    只有凌乱散溢出来的剑气可以证明那个人还没有被彻底吞没。


    萧怀舟好似感知到如同上一世一般的绝望。


    也是和潮水一样,层层叠叠的绝望情绪一层一层重叠下来,压的人浑身上下都无法喘息。


    巨石压顶,绝望弥散。


    萧怀舟脚下一个踉跄,幸好顾亭安伸手扶住了他。


    一行四个人往皇宫深处去。


    绕过红墙高瓦,逐渐往长宁宫的方向。


    这是梁木生说的:“萧长翊是个疯子,若是要毁天灭地的话,只需要去长宁宫内毁掉阵法就可以。”


    “长宁宫下面有阵法?”


    太子很诧异。


    梁木生沉重的点头:“王都之内,法术禁行,是因为曾有上古之神在此设下阵法,庇佑王都。”


    “为何要在王都设下阵法?”


    “大雍朝立世已有千年,听说千年之前有一位上古真神在王都出事,所以其他真神设下阵法将其困于阵中,也不知是为了复活那位真神,还是为了保护真神不被他人找到,总之大雍朝王都是个风水福地,而阵法下面的人,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这种属于千年之前的往事,萧怀舟和太子完全不知。


    萧怀舟更不明白为什么梁木生会知道。


    可看太子的神色似乎对梁木生知道千年之前的事情并不感到疑惑。


    但此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萧长翊若是破坏阵法,放出那位真神会发生什么?”


    梁木生和太子相对视一眼,语气沉重摇头。


    “这个谁也不知道。”


    千年之前的事情,又有何人能够得知呢?


    如果连梁木生都不知道的话,那就更没有人能知道。


    萧怀舟掩下心中惊天骇浪的情绪,看向一片漆黑的长宁宫。


    成片成片的紫竹林阴阴暗暗,随着晨风的吹动瑟瑟摇曳,发出的沙沙之音,越来越让人毛骨悚然。


    萧长翊曾说过,紫竹林里也有阵法,会损害居住在其中之人的身体。


    萧怀舟有些庆幸,幸好太子一早便搬了出去,要害也就害他自己一人,倒也没有连累别人。


    “我们分头寻找,应该能找到萧长翊。”


    长宁宫还是很大的,四进四出的大院落,而且院墙周围都种了各式紫竹,遮蔽视线的情况下,很难找出一个人。


    何况现在情况紧急,如果不分头寻找的话,可能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但如果分头寻找,他们四个人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被萧长翊给伏击。


    如果不分头寻找的话,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萧长翊。


    就在此时,套在萧怀舟手腕上的那枚铜钱,似乎感知到熟悉的环境,突然变得炽热。


    萧怀舟察觉到手腕上灼烧的感觉,抬起手腕来。


    一道黑色的影子自铜钱中间的四方孔飞出,落在紫竹林的深处竟然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影的模样。


    太子曾经见过这道人影,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梁木生。


    紫竹林阵法困住了他的母后,这件事也是梁木生后来才告诉他的。


    这道黑影怎么会在萧怀舟的铜钱之中。


    那道黑影虽然看不清轮廓,可是仔细分辨还是能够发现,她似乎头带凤冠身着凤袍,一副威严不可侵的模样。


    “母后?”


    萧怀舟有些不敢相信。


    母后竟然一直在他手中的这个铜钱里?


    这个铜钱是谢春山那天拿给他的……那日他带上之后,就会经常梦见母后。


    梁木生从萧怀舟的表情上大致判断出来他想到了什么。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也就没有继续卖关子的必要了。


    “听见太子说你最想念的人是你母后,谢春山曾经到紫竹林将你母后抓了去藏在铜钱里,只有这样你才能日日夜夜梦见她。”


    “你的母后死后魂魄不散,因为紫竹林中间有阵法的缘故,得以留存在长宁宫一直看着你们长大,后来因为长久留在长宁宫也是一种消耗,所以谢春山便将她拘了去,陪伴在你身侧,日日拿仙法滋养着。”


    “拿仙法滋养?”


    萧怀舟不禁想到谢春山需要磕的那又苦又涩的药丸子。


    他自己本身仙法就不够了,竟然还将仙法用在这个地方?


    梁木生看萧怀舟的眼神很奇怪,他本来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也就是看在太子的份上才会给这个弟弟解释一番。


    当初发现紫竹林阵法的时候,梁木生第一件事就是将太子带离长宁宫,他的心眼很小。


    小到他只愿意去救助一个人。


    这件事他他曾经和太子合盘脱出,但说的还是不卑不亢的话。


    此生只心系太子,不会插手他人之事。


    萧怀舟就属于那个他人。


    “你这人好生奇怪,不以仙法滋养的话,外面又没有紫竹林阵法,你母后只是普通凡人魂魄,不消三日便会灰飞烟灭。要我说谢春山还真是舍得,拿仙法滋养之后,那位皇后不仅可以投胎转世,甚至下一世会与仙道有缘,早日脱离苦海,忘了人世间的儿女情长,为自己修身修仙,岂不快哉?”


    萧怀舟沉默不语。


    谢春山到底在背后为他做了多少事,他竟一概不知。


    但如今根本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


    那道黑影似乎也发现了他们四个人的存在,却只是冲他们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往紫竹林的深处走去。


    萧怀舟在一瞬间参透了他母后的用意,“我们跟上她。”


    想要将一缕幽魂视作生自己养自己的亲生母后,萧怀舟毕竟只是一个寻常凡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


    所以暂时只能用一个“她”来代替。


    “她”飘飘渺渺的往紫竹林深处走,似乎完全可以知道萧长翊在何处,一点儿也没有绕路。


    四个人皆轻手轻脚踏在层层竹叶上,一路往后殿而去。


    后殿那有一口井,萧怀舟曾经很喜欢在那口井周围玩耍。


    而且关于那口井还有一些神奇的传说。


    其实整个皇宫内大殿都不允许有自己私下的水井,是为了防止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以一般水井都设在大殿之外。


    可是唯独长宁宫却在后殿里拥有一口属于自己的水井。


    可是长宁宫的宫人从来都不会到这口水井里打水,因为他们视这口水井为神井。


    至于为什么会称为神井呢,这中间还有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当朝皇后当时与萧帝置气,一时之间想不开,想要在长宁宫投井自尽。


    结果没想到跳下去之后在井底下待了一天一夜才被宫女找到。


    可结果先皇后不仅毫发无伤,甚至一点虚弱的模样也没有。


    更离奇的是那日过后,太医给先皇后诊脉,竟然整出了喜脉。


    十月之后萧怀舟就出生了。


    小时候的萧怀舟异常顽皮,总是会在井边偷偷玩耍。


    当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萧怀舟从这井口掉下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次次都安然无恙,也不知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托举出来。


    总之等萧怀舟被找到的时候只会坐在井边嗷嗷大哭,一点皮肉伤都没有。


    当然先皇后后来还是担心萧怀舟没有次次都这么幸运,还是让宫人将这口井周围拉了护栏封住了。


    但那以后,这些神奇的事情就渐渐在皇宫里传开了。


    所以大家都称这口井为神井或者福井。


    而如今那道黑影就带他们来到了这口井面前。


    黑影停住在井前久久不动,萧怀舟就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萧长翊了。


    “萧长翊或许在井底下,这口井就是上古阵法的阵眼。”


    梁木生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萧怀舟和太子对视一眼,主动请缨:“我下去。”


    萧怀舟本意是不想让太子犯险,因为解决了萧长翊之后所有的事情还需要太子来操持。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身份尊贵,不可以有任何一丝危险。


    可太子却摇头拒绝,眼神坚定:“这是我们兄弟二人和他的事,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不能手刃仇人,我亦无法安心坐在那位置上。”


    梁木生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太子的人:“你们俩一起下去吧,我替你们护阵。”


    他话音刚落下,素素银杏叶忽然铺天盖地的往下扬,每一片树叶都像一个小扇子一样。


    由于现在是夏天所以还没有发黄,翠绿翠绿的,着实让人觉得很赏心悦目。


    可如果这颗参天银杏树不是梁木生刚刚化身而成的话。


    萧怀舟:“……”


    连久经沙场的顾亭安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可以直接塞下三个鸡蛋。


    “这……这什么鬼?”


    银杏叶抖了抖树枝,一声属于梁木生凉凉的声音传出来。


    “妖啊,没见过说明你见识太少。别废话,赶紧下去吧,有我在这里,一个鸟毛都飞不出去。”


    顾亭安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手脚并用往井下爬。


    太可怕了。


    这树妖比井下的萧长翊还要可怕万分。


    这世道里居然会有妖精存在。


    还有没有天理了?


    萧怀舟站在那儿不说话。


    他似乎已经认出了眼前这颗参天彻地的银杏树原本栽种在哪里的。


    好像就栽种在王都城皇宫中。


    还记得小时候太子哥哥每一次被父王训斥,委屈巴巴无法疏解的时候,就会跑到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面哭诉。


    因为萧怀柔身为太子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失态,就只能挑着无人的时候去找一个死物发泄心情。


    萧怀舟当时真以为那是一个死物。


    他甚至还嘲笑过太子,竟然会对着一棵树诉说自己所有的委屈,难不成那颗木头一样的东西会给他回应吗?


    如今看来倒真的是他草率了。


    那不是一棵死物,那居然是个活了千年的老树妖!


    罢了罢了。


    连谢春山这种神仙都见过了,区区一个树妖而已,萧怀舟觉得自己还可以扛一扛。


    他们三人很快抛下心中的想法往井下去。


    这口井井口很宽敞,下去的时候没有任何的阻碍。


    这次不知是因为他们长大了,还是因为阵法被萧长翊动过的原因,下去的时候竟然毫无阻碍,没有一个人被托举回去。


    而整个井底空间其实十分的大,在井的最中央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萧长翊。


    萧长翊一手举着一个奇怪的符咒,身后跟着许许多多暗红色的血府飞在半空中。


    再加上他身着黄色龙袍,却青丝披肩凌乱不堪。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十分令人诡异。


    萧长翊也感觉到背后有人,可只是轻轻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却又回过头去研究自己面前的东西。


    萧怀舟知道时间紧迫,连忙往前走了两步。


    绕到萧长翊的正面才能看见,萧长翊正一点一点撕着眼前一块石头上的符咒。


    与其说是石头,它更加像一块石碑。


    确切的说像是人家坟前立着的墓碑。


    而墓碑上属于远古的文字看得不太清晰,但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几个字的。


    萧怀舟熟读天文地理历史古籍,书到用时才知道读了确实有用。


    勉勉强强能分辨出墓碑上真的写着上古真神xx的字眼。


    只是那个上古之神的名字被时间打磨的有些模糊,看的不是很真切。


    但这种墓碑的形状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梁木生说的是对的。


    千年之前,有上古之神被葬于此地。


    其他真神自此之后就在这儿设下了阵法,虽然不知道这个阵法到底是为何物,既然是设下的阵法就不是让人来破解的。


    墓碑上贴着一道血色写旧的符咒,而萧长翊此时就在一点一点抠着,那道已经渗入墓碑缝隙的符咒。


    听见他们的动静扭过头来的萧长翊,也是双目血红,如同外面的黑甲军一样。


    怕不是也被长屿老祖那个老东西给控制了吧。


    也对,如果不是长屿老祖的话,光凭借萧长翊一个人又如何知道要怎么解开上古大阵。


    萧长翊想要的只是皇帝的位置,又不是想要泯灭天下苍生,想要毁灭王都城。


    这种危险的想法就只有长屿老祖会去做。


    萧怀舟一点也不怀疑,若是这道符咒被掀开的话,这里面葬着的那位上古真诚很可能就会被放出来。


    一千多年过去了,他们连这位真神是好是坏都不知道了,说是有人被困在这下面一千多年再将它放出来。


    怕是真的要灭世。


    萧怀舟不再犹豫,手持那个精巧的机关弩正对着萧长翊的面门。


    而刚才进来之前,谢春山甩给他们的符咒被顾亭安紧紧捏在手中。


    萧长翊身后的血符预感到危险,像之前在大殿上攻击萧怀舟一样形成了铺天盖地的血符阵。


    在这密密麻麻的血符阵下,所有人都会像白色云雀一样连同魂魄都碎成千万段。


    萧怀舟和太子对视一眼,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血符阵纷纷扬扬落下的同时,萧怀舟松开了弩箭的弹簧,而太子同时也将手中匕首扎了出去。


    如同细细密密的网一样的血符阵向他们披头罩过来。


    顾亭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谢春山给他们的符咒点燃。


    冰冷的弩箭径直穿透了萧长翊的额前,只留下一个通红的伴着黑色血液的空洞。


    而太子手中的匕首也贯穿了萧长翊的胸口位置,弥漫出一片血色的繁花。


    被萧长翊控制的血符阵却完完全全被谢春山留下的符纸给拦住,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这桩罪孽从哪里开始,也终于自哪里结束了。


    十年之前萧长翊在长宁宫弑杀他们生母,伤了萧怀舟身体之根本。


    十年年之后他们二人联手,终于报了这杀母之仇。


    虽说是手刃的亲兄弟,可萧怀舟可太子却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只是这一切似乎看起来太轻易了。


    萧长翊死了,一切就可以终结了吗?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顾亭安准备调节一下气氛的时候。


    忽然看见萧怀舟的身形晃了一晃,整个人呕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太子和顾亭安连忙上前扶住萧怀舟:“怎么了?难道萧长翊在耍什么花招诈死?”


    萧怀舟缓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是同心蛊。”


    他语气艰难,每说出一个字就胸口剧痛万分。


    但是他不能告诉太子和顾亭安。


    此刻在他衣衫隐藏的胸口之下,正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是故里祁被一剑穿胸的征兆。


    而那把剑的尺寸大小,与归云仙府的仙剑无异。


    是长屿老祖……抓住了故里祁。


    萧怀舟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情绪升上心头。


    这不是他的情绪。


    这是属于故里祁的情绪。


    好像是故里祁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然后才会在心中生起这样的情绪来。


    萧怀舟大口大口喘着气,剧痛从他的胸口一直蔓延到整个脑子里,头晕目眩的可能下一秒就会栽倒。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胸口。


    好似自己的手上有一个无形的线一样牵扯着,然后一点一点划开伤口之上的心脏处。


    “故里祁……不要。”


    不要解开同心蛊。


    萧怀舟没有办法控制母蛊的动作,但是他完全可以感知到故里祁似乎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自己的心头血祭出来。


    故里祁不想要萧怀舟与他一起陪葬。


    不要死。


    不要解开同心蛊。


    他想知道故里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想同故里祁一并离去,才算是终究不再相欠了。


    ……


    万千黑甲军如同黑色潮水一般往谢春山的身侧涌来。


    谢春山却丝毫不惧。


    一柄长剑在手中光华万千,剑光流转处,移山填海的力道掀起汹涌巨浪,将入邪的黑甲军一波一波挡在城门外。


    他不可以伤害黑甲军分毫,因为这些将士每一个以后都将成为萧怀舟的助力,都将和萧怀舟一起联手共创一个太平盛世。


    可他的仙力已经透支的差不多了。


    所有的化寿丹已经全部吃完。


    如果说可以看见自己的寿元的话,谢春山一定可以知道,自己或许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了。


    可即使只有这一刻钟,他还是想要为萧怀舟挡住一波一波不受控制的黑甲军。


    有时候人世间的巧合就是如此的惊人。


    上一世他将萧怀舟弃在城门口,让他一个人独自承受了万箭穿心之痛。


    如今兜兜转转,他竟也面临了这样的局面。


    直到这一刻,谢春山才明白,当时在城门口最后一眼回望的萧怀舟,心中有多么的绝望。


    他竟曾让那人陷入这样的绝境中。


    他若可以早来一步,那样肆意张扬的白马春风少年,也不会寂寂无名的死在自己的都城城楼之下。


    萧怀舟有多爱这座城池啊,可当大厦将倾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是无论以后做多少事情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谢春山身形一颤,反手将剑尖撑在地上。


    他已经油尽灯枯了。


    差一点连站都站不稳。


    可那一波一波的黑甲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样层层叠叠汹涌而来,被控制的黑甲军将士们是没有丝毫疲惫感觉的。


    眼里只有无止境的厮杀。


    更重要的是,谢春山曾经贴在故里祁背后的一张傀儡符,慢慢开始替代故里祁所有受到的伤痛。


    故里祁被一刀砍在了脖颈上,这一刀很疼,流了很多的血。


    那些血液顺着谢春山黑色的道袍,一点一点滴落在青石砖上,然后变为黑红色的血脚印。


    故里祁被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心口处粘连着肋骨皆血肉模糊。


    寿命也只剩下一瞬的时光。


    谢春山勉力支撑着,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故里祁所受到的每一道伤都被替身在了他的身上。


    故里祁不会死,萧怀舟也不会死。


    真好。


    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需要消散于天地之间,为自己前世所有的亏欠付出一个该有的代价。


    谢春山吃力地撑着长剑,仰头看向刚刚太阳升起的天际。


    红色霞光洒满大地,人间正是一片清平模样。


    只是大道无情,他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参透了。


    一波一波的黑甲军手持利刃,将那一人多高的长枪狠狠刺进谢春山的身体,无数个像树枝一样的尖头从他的背后冲出来。


    谢春山指尖微顿,最后一股强大的仙力自他周身上下迸发而出,绽放成铺天盖地的治愈法术,将每一个入了邪的黑甲军眼中血色全都抹去。


    十万将士,十万寿元,最后归为永寂。


    披在他身后随风飞扬的青丝,几乎是在一瞬间被催成白雪。


    一寸又一寸皱纹逐渐从手背爬上眉头。


    谢春山的阳寿尽了。


    他嘴角上扬,难得弯曲。


    一时间血色弥撒,远处归云仙府大殿上供养的本命灯终于燃尽了他最后一丝灯油。


    谢长行手握宗主令牌垂眸。


    油尽灯枯,最后一点灯芯淹灭在灯油之中,只留下一缕冉冉升起的黑色云烟。


    而城门下的谢道君满身鲜血,闭目合眼,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神情。


    原来万箭穿心如此之疼。


    萧怀舟……好想再回到当年,回到你问我叫什么名字的时候。


    ——


    一墙之隔,深深宫门后正盯着自己身上伤口极速愈合的萧怀舟,完全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故里祁...死了?还是同心蛊解了?


    恰在此时,一队黑甲军踉踉跄跄冲进长宁宫,顾亭安下意识要拔剑阻挡,却见为首的将士丢弃手中兵刃跪地,以额触地道:“我等均已清醒,还望将军赎罪。”


    “只是,谢道君他,战死.....”


    萧怀舟忽得一阵眩晕,两侧耳朵不可抑制地轰鸣起来,将周遭所有的声音都隔绝掉。


    “谁,谁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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