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凤凰们:???

    凝渊:“还是一个男子。”

    凤凰们:???少帝疯了, 说的什么胡话?

    凝渊:“我说的话句句是真,他再过几日就要到亦初山了,到时候回了山, 还请诸位叔伯前辈莫要太过愕然, 他胆小,会被你们吓到。”

    话语真诚, 只是声音带笑,说道墨子弦胆小, 无端的温柔了不少。

    一圈凤凰寂静无声, 齐齐看着他,眼里都是怀疑。

    凝渊伸出两根手指:“我发誓,凝渊说的话,句句为实,绝不敢欺骗各位叔伯。”

    扑通一声, 戈翼又栽到了湖里, 溅起水花四溅, 凝渊的衣服上湿了一片, 不过一瞬又干了。

    凝渊心情不错的上前说风凉话:“翼叔, 小心点,如果连飞都飞不稳的话, 日后怎么找道侣。”

    戈翼现在非常不想看见凝渊,转了个身, 拍动羽翼, 直冲天际。

    临走前羽翼大力的拍打水面,哗啦啦的湖水如雨一般, 浇在一群凤凰的身上。

    凝渊离得近, 头上直接湿了个透彻, 发尾滴着水滴。

    “哈哈,戈翼这是心里又不痛快了,每次有凤凰找到道侣,他都要闷闷不乐几日。”

    凝渊笑而不语,戈翼把他折腾的这么惨,自己不过是言语刺激下,更何况,他说的句句为真。

    猛然间,凝渊汗毛炸立,觉得一道从天而降的视线落到身上。

    凝渊闭上眼,装作无所察觉的平息气息,不抵抗,任由他静静探查。

    片刻后,那视线移了开。

    他细看其他凤凰的脸上,都有片刻的紧绷,便知,这是天道在一个个确认,是否有异样。

    天道高高在上,看众人犹如蚂蚁,只能凭着凤帝血脉寻找凤帝,凝渊现在隐了血脉,隐与众人,他如何能辨。

    卜家所有人,全都消失殆尽,凝渊不奇怪,若是他猜的不错,荀北已经变成傀儡,他从亦初山逃了出去,自然要给卜家通风报信。

    只是当去了薛,王,墨三家,也全都无一人,凝渊转动纳戒,不由的笑了出来,眼中一片寒意,他倒想看看,这次他们又想做些什么。

    凝渊走后,墨子弦无聊透了,从离至和山衔口中套出凝渊的过往,听的津津有味。

    原来他这么皮,太能折腾了,夕阳西下,离至说明日就到亦初山了,墨子弦趴在桌子上笑,虽说凝渊一开始折腾他,但是和折腾离至他们相比,已经柔和了许多。

    现在回想,估计是被自己的哭声吓退的,自己一哭,凝渊就会怂一些,所以哪怕是喝醉了酒,都在说:怕你哭。

    眉间的鬼弩颤了下,这是龙傲天想出来,墨子弦犹豫了会。

    离至说他不在的时候,不要和人说起凝渊的事,放龙傲天系统出来,可能会谈及到凤帝和崽子。

    不过龙傲天的话只有自己能听到,自己也是在心里回他的,想来应该没事,隔墙在有耳,也不能钻他心里吧。

    日子挺无聊的,墨子弦把龙傲天放了出来。

    龙傲天仿佛是施舍与人,居高临下:“你可想好了?”

    墨子弦懒散问:“想好什么?”

    龙傲天:“自然是想好怎么找来六品聚灵阵,我好替你把腹中的崽子禁锢住,等到我元气恢复,就可以帮你除了它。”

    “我除你奶奶个腿,你敢动我家崽,我弄死你。”墨子弦瞬间炸了起来,恨不得一砖头拍死他。

    龙傲天:变化这么快吗?

    “之前不是你说要除了?你怀的可是凤凰。”

    “凤凰怎么了?老子想怀什么怀什么,关你屁事。”墨子弦遇狂则狂,脚踩在凳子上,一副吊炸天的样子,活活把系统的气势压了下去。

    龙傲天不甘心的怂恿:“尹无用这个凤帝对你强取豪夺,让你怀了他的崽,你就不恨他吗?我可以带你当龙傲天,到时候你杀这凤凰,就跟杀只鸡一样,解了你的心头之恨。”

    “你想想你和凝渊,你怀了别人的崽,他肯定会不要你了,你这么爱他,如何甘心,你先把凤凰崽除了,到时候蛰伏,当上龙傲天,找凤帝报仇。”

    墨子弦听的心火怒气,他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玩意,压着火气问:“那我应该怎么报仇,是不是应该把凤帝的毛拔了,在剥皮抽筋的烤着吃。”

    龙傲天未听出他话中的火气,忙应:“对,此事不难,到时候你把他灵魂中的凤帝烙印剥离,到时候整个凤凰一族,唯你独尊。”

    墨子弦垂下眼帘,遮住所有情绪:“凤帝烙印?这有什么用,我只要打败凤凰一族,他们照样听我的。”

    “这不一样,你有了凤帝烙印,对凤凰一族就有了血脉压制,他们不敢不从。”

    墨子弦:“你和凤帝有仇?” 他冷静了下来,一句句的试探。

    那本书,每件事都那么真实,不可能是别人编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穿书了,只不过那本书被凝渊得到了。

    如果没有凝渊,他一定会和系统绑定,如书中一样,一步步走到和凝渊相对立的位置。

    原以为是世事无常,让他不得不走上那样的人生,可如今听龙傲天的话,怎么反倒是在故意引着自己和凤帝对上。

    墨子弦以为会听到肯定的答复,或者是龙傲天反应过来自己在诈他,说着敷衍或是其他的话。

    唯独没有猜到,龙傲天沉默了许久,犹如滔天的海浪猛的平息下来,叹了口气:“没仇,凤帝也好,凤凰一族也好,吾钦佩。”

    “为什么?”随着那声叹息,来到墨子弦耳边,像是被海水洗涤,心里的火气也散了去,平静下来。

    墨子弦皱了皱眉头,心里更是打起了万分的精神。

    龙傲天系统:“不是我现在不和你说,是此时无法说清,日后你自会知晓,我对你,对凤族,无恶意。”

    墨子弦面露讥讽: “无恶意?你明明知道凝渊是凤帝,却偏偏往尹无用身上引,告诉我孩子不是凝渊的,你敢说你不知道凝渊是凤帝吗?”

    云卷云舒,龙傲天系统百口莫辩,如果说不知道凝渊是凤帝,说出来假的不可信。

    龙傲天系统知道墨子弦对他起了警惕心,今日无论如何说,都不会达成所愿,不再说话,回到了鬼弩中。

    墨子弦又坐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果子,狠狠咬了一口。

    以后龙傲天的话一句都不能信,要不是信了它的鬼话,自己怎么会怀疑孩子不是凝渊的,又怎么会折腾这么久。

    那么苦的药就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自己怎么会闹着不跟凝渊回家,两个人平白分开了这么久。

    而且要不是崽子比较坚强,说不定真的会被堕胎药打掉,到时候知道真相后的他,真的要哭死。

    第二日清晨,墨子弦迫不及待的敲开离至和山衔的门:“是不是等下就到了?”

    离至勾着头往外看了看:“对,再过小半日就到了。”

    这飞梭太煎熬了,若是他飞着走,早回去了。

    原是想着让墨子弦坐他背上,飞回亦初山,临行前,郁夷拉着他说了一堆如何照顾孕夫,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能吹风。

    离至只好舍了自由飞翔的念头,找了这个稳定的飞梭。

    墨子弦搓了搓手,激动不已:“既然我们快到了,你是不是给你们少帝去一片梧桐树叶,告诉他,让他来接我们。”

    他这几日就见离至和山衔,一片片的梧桐叶送出去,说这是他们凤凰一族的通信。

    这第一次进男朋友家,总要来接的吧!墨子弦自己有传话卷轴,也能给凝渊传信,可是,这不得矜持一下。

    离至站在门内,听到这话傻了眼,推了下站在一旁的山衔:“你没和他说,少帝不在亦初山吗?”

    山衔更是傻了眼:“我以为你说了啊!”

    墨子弦火热的心,颤抖的手,瞬间被人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什么东西?凝渊不在亦初山?”

    “不,不在啊!但是少帝已经传信给阿嫫了,让阿嫫照看你,现在亦初山的两千凤凰都知道你要来了,估计都在结界处等着呢!刚才还来了梧桐叶,问我什么时候到。”

    墨子弦腿一软,差点栽到地上,现在真的有一种,想把凝渊剥皮的感觉。

    第一次去男朋友家,男朋友不在,两千的亲戚啊!留他一个人去面对,更何况,他肚子里还有崽,到时候岂不是要被凤凰当猴子一样看。

    墨子弦虽然觉得自己勉强算个社牛,但是也不是这样社的啊!

    不行,坚决不能去。

    “凝渊呢?去哪里了?”这句话墨子弦真是咬着牙根问出来的,心里给他狠狠记了一笔。

    离至自是看的出墨子弦的不高兴,后退了一步才说:“少帝在缥缈城。”

    墨子弦大脑嗡的一声,血气翻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我从缥缈城过来,然后你现在告诉我,凝渊在缥缈城?”

    那他这瞎折腾个什么劲:“凝渊跟我说回家,他骗我的?”

    “没有,没有,少帝从皇朝学院离开时,确实是回了亦初山,是因为荀北回了山,荀北就是邬君的道路,你也知道,我们凤凰一族,是生死相依的,邬君和小凤凰死去,若是荀北,定会追随而去。”

    “但是一直消失的荀北却回了山,当时族人还未苏醒,少帝担心亦初山出事,所以才急急忙忙回山的。”离至唯恐自己遭殃,一口气把话都说了出来。

    墨子弦听的紧张了起来,追问:“后来呢?那凝渊怎么又去了缥缈城?”

    离至:“少帝回到缥缈城后,就发现沉睡的族人已经醒了,但是阿嫫和桑榆却不见了踪迹,少帝就带着翼叔他们去找阿嫫和桑榆,推测这个荀北是世家的人,就想救阿嫫,和替邬君报仇。”

    “然后呢?”墨子弦嘴唇紧绷着,哪怕知道现在凝渊是安全的,心里还是揪着心。

    “走到一半,就收到了阿嫫的传信,说她无事,和荀北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出了何事,但是少帝他们就放心了不少,都快到占星城了,总不能再拐回来。”

    “只是,到了占星城,却发现卜家空无一人,不止如此,薛,王,墨三家,凌云宗,天衍宗,万佛宗,灵兽门,全都是,空无一人。”

    “至于怎么又去了缥缈城,这个我还不知道。”

    这些是和东峙来往梧桐叶时,得到的消息,离至全数说给墨子弦。

    其中这么多波折,墨子弦止住了对凝渊的骂,想想自家老公也不容易,这一路坎坷的。

    只是,理解归理解,但是他真的不想自己独自面对亦初山上的两千凤凰啊!

    墨子弦死活都不去亦初山,不掉头回缥缈城,他就跳飞梭。

    离至:

    最后无法,只能把飞梭掉了头,返回缥缈城。

    给亦初山的凤凰们传了信。

    拿着梧桐叶给墨子弦看:“阿嫫他们说好,但是有些遗憾,这次未能见到你。”

    墨子弦直接站不住了,扶着门腿软:“给我拿个凳子,我害怕。”

    山衔忙转身给他拿个圆凳,塞他屁股底下,面露奇怪:“为什么害怕?我们凤凰又不吃人。”

    墨子弦真想哭出来,这还不如直接吃人呢!凝渊个狗东西,这叫什么事。

    不去亦初山,除了墨子弦胆怯,不敢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想早点见到凝渊。

    亦初山有两千的凤凰又如何,可是在他心里也比不上一个凝渊啊!

    可是现如今好吧!还没去凝渊家,第一印象就已经不好了。

    怕再错过,墨子弦催着离至让飞梭飞快些,待听到离至无意间说,可以化身凤凰带着他飞,只是他怀了崽,只能坐飞梭时。

    墨子弦捂着头,差点心梗而死:“我怀的是普通崽吗?”

    八碗堕胎药都没用,现在吹吹风就会掉了?而且他有凤羽衣,再不济,还有鸢羽伞,大不了在他背上搭个棚子。

    离至:说的对。

    依旧是缥缈城,只是这次,缥缈城没有了天机阁,也没有了天罗地网,各家老祖,也没了之前的威风。

    皆站在缥缈城外,负手而立,面色沉重如闷云直压头顶,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各家老祖,已到渡劫修为,哪怕收了威压,却依旧可怖,城门后的街上空荡荡无一人,只有来不及跑回家的散修和凡人,躲在街上各个商铺,酒楼中,静悄悄的,不敢出声。

    卜家老祖拢着袖子,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回身冲着皇朝学院,笑道:“殷家好手段,早早的把自己摘了出去,只是当时捕杀凤帝的时候,殷家老祖可是在其中的,现在就算不和我们站在一处,觉得自己就能逃得掉了?”

    几句话如同天外来音,在缥缈城各处回荡。

    薛家老祖皱了眉头:“殷家那位老祖,在皇朝学院?”

    卜家老祖又闭上了眼:“应当是在的。”

    不过片刻,远处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去,殷家老祖带着皇朝学院的一行人,慢步而来。

    两方站在两边,中间犹如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沟,卜家老祖扯动嘴角,继续拢着袖口,闭目等着。

    风起云涌,白鸟齐鸣,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来了。

    一群凤凰踏破云霞,从下而下,化为人形,停在半空中,居高临下。

    凤凰个个俊美,哪怕是被嫌弃长得丑,找不到道侣的戈翼,也是悦心娱目。

    凝渊带着面具,把身上的威势收了又收,藏在他们中间,不显山不露水。

    墨家老祖想上前说话,被薛家老祖一脚踩了下去,低斥道:“你莫要多说。”

    薛家老祖平日性情温和,不爱与人为恶,只是墨家老祖脾气暴躁,说话不中听,此时关乎家族存亡之际,也顾不得那么多。

    墨家老祖被踩了一觉,心头火气渐起,一抬头,见所有人都皱眉看他,又把火气压了下去,还是先处理眼前的凤凰为好。

    四世家,四宗门,全都空无一人,凝渊一路查到缥缈城。

    三方而站,还不等人说话,殷家老祖就带着皇朝学院的人,走到了凤凰后面的位置,稳稳站着。

    卜家老祖眯了眯布满皱纹的眼,若是平日,自会对皇朝学院言语一番,现在时机不对,像是没看到一样,上前一步。

    对着空中的戈翼等,温和道:“当日我们不知凤凰可以化为人,听信了王家吃凤凰肉可以飞升之事,做了错事,今日我与其他家族,宗门,愿献上家中一切难得的法器,丹药,符咒等,以求双方友好。”

    王家家主一瞬间脸色铁青。

    一群凤凰仰天大笑,觉得这人的话可笑,丹药,法器,如何能跟族人相比。

    只有凝渊转动纳戒,眼中一闪而过的戾色,卜家不会如此天真,想着送一些东西,就能抵得过当日罪过。

    那自是留了后手,视线扫过皇朝学院的众人,吴老头,袁度,郁夷等人皆在,可却少了尹无用。

    凝渊心中一沉,和身前的荣赤低声说了句,荣赤忙上前,在戈翼耳边低语。

    戈翼猛的收住笑,浑身冒着焰火,眉头深皱,像是带着万千杀意:“你可是抓了我们少帝?”

    皇朝学院的人群骚动骤起,殷家老祖看向身旁的吴老头,吴老头忙抓袁度过来。

    袁度心里也是慌的不行:“我不知道啊!我也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他之前往藏书阁跑,后来藏书阁变成五灵塔,他就往五灵塔跑,一进去就是几天,我哪里知道他是被抓了,还在在五灵塔看书呢!”

    吴老头气急:“那你不会每日去一趟五灵塔,看看他在不在。”

    袁度百口莫辩:“我也没想到他会被抓啊!”

    卜家老祖依旧站着,面容带笑,抬头对着山雨欲来的戈翼等凤凰道:“说笑了,如何谈的上是抓,只不过是我家孩子与你们少帝两情相悦,互许终身,我这做长辈的,就想替他们达成所愿,让他们早日成婚,洞房。”

    “想来,此时怕是已经结成欢好了,不若大家一起喝杯喜酒。”

    说完大笑,收了一贯的慈眉善目,嚣张狂妄。

    凝渊心中一窒,白树在尹无用身边,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尹无用会出事。

    直接飞身而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修长的脖子青筋暴起,大怒道:“尹无用在哪里?”

    话中的着急,震惊,不愿相信的艰涩,让刚刚落在皇朝学院后面的墨子弦,不由的怔楞住。

    这个人是凝渊吧?他是在因为尹无用痛苦?

    这样暴怒的凝渊,他只见过有一次,是天机阁那日,两人在城外时,他揪着自己脖子时的模样。

    墨子弦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总感觉里面闷的慌。

    可能是怕上前添乱,亦或是怕看到凝渊一副:你怎么来了,的模样,

    他侧着身,躲过离至和山衔。

    眨眼间,墨子弦就不见了,离至四处看了看,问山衔:“墨子弦呢?”

    山衔茫然摇头:“不知道啊!是不是太想念凝渊,往前跑了。”

    离至:“不知道,找找看。”

    他们走后,墨子弦闪身出来,身上一件黑色的隐身衣,让元婴修为下的人,无法看见他,他躲在皇朝学院的人后面,偷偷跟着。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凝渊肯定能看见他,只不过遮一下,他就觉得安全些,和凝渊有个理由。

    看,我没想打扰你,就想偷偷的在你身边的。

    卜家老祖被凝渊卡着脖子,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却垂死从怀中掏出合欢石,笑的癫狂,像是说着悄悄话一般,如恶魔低语:“你看,已经三日了,应当快结束了。”

    他话音刚落,手中合欢石的红光,慢慢变淡,直至熄灭:“看,结束了。”

    凝渊脖间青筋直跳,心中的烦躁挥之不去,心神不宁,一脚踩在卜家老祖的脸上,看不清面具下的神情,露出的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面凶狠暴戾,一字一句问:“他在哪里?”

    墨子弦不知不觉见挪到了前面,站在吴老头身后,他比吴老头高了许多,错过吴老头的头顶,把前面的凝渊看了个清晰。

    他第一次见到凝渊浑身遍布杀意,心里像是热油中落了滴水珠,沸腾的厉害。

    尹无用是他的族人,族人不见了,他着急大怒悲痛是应当的,墨子弦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对,是应当的,尹无用被卜家人抓了起来,自己也是着急的。

    “他在天机阁,去找他吧,还有,你们的凤后。”嘴里的血大口喷出,可能是太过高兴,卜家老祖胸腔笑的震动,发出桀桀的怪笑。

    第87章

    凝渊脸色铁青, 双目气的发红,像是快要的滴血,气势不自觉的散开, 五指犹如利刃, 拎起卜家老祖,像是拎了一块被抽了骨头的野狗。

    一跃而起, 向着缥缈城内而去。

    空中的凤凰,底下皇朝学院的人, 忙跟着而去, 留在城外的世家和宗门的人,被两只凤凰拦住去路。

    他们其实也没想跑,就是,依旧是懵的,卜家之前不是还说, 要想法和凤凰一族化干戈为玉帛吗?

    互相对看一眼, 随后也向着城内而去。

    缥缈城内, 凝渊到了天机阁前, 卜家老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凝渊身子一僵, 有种被阴冷目光盯上的感觉,他没抬头看, 直接一脚踹开沉重的高门:“尹无用在哪里?”

    卜家老祖知道今日必死无疑,但他死的值, 哈哈, 不再挣扎,用力抬起绵软无力的胳膊, 指了指前面的路。

    凝渊拎着他走进天机阁, 所经之路, 卜家老祖身上,血水滴滴答答的落下。

    一扇玄铁阵门前,卜家老祖被扔在地上,凝渊有些不敢打开这扇门,尹无用今日所经受的种种,都是带他受过,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尹无用,又如何去看,里面的狼藉。

    卜家老祖如死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命若悬丝,大口喘着气,呵呵笑着:“也就你们凤凰把合欢当回事,如此也好,也好,我卜家女,今后就是你们凤凰一族的凤后了,我看你们,谁敢伤她。”

    凝渊闭上眼,深吸口气,随后拎起卜家老祖,让他把玄铁阵门打开。

    苍老的手指在门上滑动,露出一个古老的图腾,凝渊看着那个图腾皱了皱眉头。

    片刻后,玄铁门应声而开,只是刚露出一条缝,里面的一股鲜血就顺着空隙留了出来。

    血红的刺目,卜家老祖惊道:“怎么回事?”

    凝渊心急如焚,玄铁门开到一半,他直接把卜家老祖踢进去,自己侧身弯腰进去。

    鞋底踩上湿粘的红血,凝渊脚尖转了转,等另一只脚也进入门中,身后的玄铁门猛的落下。

    卜家老祖趴在血波中,双目惊恐,看着前面的尸体,用尽全力的向前跑,嘴里痛苦嘶喊:“汀嫣,汀嫣”

    “不可能,不可能会失败的,怎么会死了,怎么敢,他怎么敢。”

    四周的喜烛刺啦响着,燃了三日还未燃尽,除了门边的汀嫣尸体,还有一张挂着大红床幔的拔步床,在正中间放着。

    凝渊无暇顾及卜家老祖的哭喊,脚步沉重的往床边走去,心中忐忑,有些不敢去看。

    离床两步远时,他停下脚步,轻声喊:“尹无用?尹无用?”

    他想掀起床幔去看,又怕看到不该看到的,只是叫的几声无人应答,又怕尹无用硬抗没了命。

    卜家老祖趴在汀嫣的尸体旁,半边脸沾满了血,看到这情形,直接笑哭了出来,犹如鬼魅。

    “凤,凤帝,死了,桀桀,死了,可真好。”

    红烛燃尽,大红的喜帐微微轻晃,那床像是承受不住重量般,床腿断了一只,床身猛的倾斜,里面的人向下滑动,隐隐约约看,像是两人。

    凝渊刚想上前,就听里面一道声音急忙传出:“别掀。”

    这声音不是尹无用,但却让凝渊熟悉无比,弯腰伸手的动作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收了回来,只是头脑有些发懵。

    卜家老祖听到声音,惊恐的睁大眼,不甘的啊啊,声音难听的惹人烦躁,凝渊手中的折扇一转,直接飞出划破喉咙,那声音戛然而止。

    红帐内窸窸窣窣,凝渊背着身,习惯性的转动手中纳戒,原地踱步等着,心中对事情略有猜测。

    片刻后,里面的人穿戴整齐,一袭白衣的人走到凝渊面前,脸上惊恐,脚步虚浮:“少帝。”

    叫过后蹲在地上,遮住眼中无尽的痛苦懊悔。

    心中的猜想成真,凝渊垂眸看着他的头顶,叹了口气:“尹无用可还好?”

    白树指尖不由的蜷缩进掌心,声音发颤:“不太好,我完全没了理智。”

    凝渊:“春风散?”

    白树睁开眼,不敢看他,垂着头苦笑:“不是,汀嫣说春风散连墨子弦都能扛的过去,定是对凤帝无用,这是他们老祖亲自给的丹药。”

    凝渊指尖轻颤:“你刚才说你失了理智,那是你吃了丹药?”

    白树红了眼眶,艰难说:“汀嫣知道尹无用是凤帝,每日送来的吃食都是吸收了日月精华的纯灵之物所做,再加上厨艺精湛。”

    “我,我查看过,没有其他的东西,才会吃,只是没想到,这丹药炼的如红豆一般,我没查出来。”

    “我又比较爱睡,趴在桌子上,尹无用一口一口喂着,不知不觉间,就把一碗红豆粥吃了去。”

    “我吃过之后过了一会,就察觉到了不对,落入卜家的圈套,也是因为想找解药。”

    他耸拉着肩,痛心刻骨,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说到最后,迷茫无助,声音带着哽咽:“少帝。”

    此事,凝渊也不知道如何:“你当时,尹无用可是愿意的?”

    说到这个,白树声音哽咽,直接落下泪来:“他不愿意,是我强拽着他的。”

    回想这三日的一幕幕,蹲在地上抱着双膝,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心里的愧疚如刀割。

    此事因起卜家,最后遭殃的确实尹无用,而这一切,本不应该他承受。

    手掌落在白树披散的头发上,揉了揉,安抚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你去帮尹无用把衣服穿好。”

    一句话让白树耳尖通红,把头埋在膝盖里,闷声说:“刚才穿好了。”

    凝渊:要是墨子弦在这里,肯定说一句,睡都睡了,现在害羞个什么劲。

    “那你抱着他,我们先出去。”

    白树另外一只耳朵也红了起来,扭捏的站起来,红了脖子,连看那红帐一眼都不敢:“怎么抱?”

    凝渊:???“你不是抱三天了吗?”

    白树一点点往前挪,凝渊一手叉腰,一手捏了捏眉心,真想一脚踹上去。

    不过想来也是无奈,白树原来遇到道侣是这样的,之前离至还嘲笑他,说就这样的懒散性子,定会找不到道侣,因为他怕是会嫌道侣打扰了他睡觉晒太阳。

    只是,两人荒唐一场,不知尹无用是否会愿意与白树结为道侣。

    凝渊走到门边,想先打玄铁门等着,指尖碰触到冰凉时,想起在天机阁门外的那抹凝视。

    搓了搓指尖:“白树,等一下。”

    白树站在床边,心慌的快要跳出来,视线落在尹无用眼下那颗比平日红艳的泪痣上,猛的后退了一步。

    凝渊见他像是没听见一样的没反应,又提了提声音:“白树,过来。”

    这声音像是把白树解救了出来,大步走到凝渊身旁。

    凝渊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浓眉黑目,他面容生的冷硬,无笑意时,哪怕只是平淡的微微抬眸,也带着冷意。

    “我到星辰珠中,你装作我出去。”

    天机阁的这个秘处,凝渊刚才在门外感受不到里面有丝毫的活人之气,如果他心中的猜测不错,天道应当也窥探不到。

    这天道,似乎对这人间,也有着许多无可触及。

    玄铁门外,跟着血迹找过来的人,束手无策,墨子弦害怕凝渊出了事,不顾隐藏,抬脚就想去找吴老头,这扇门他们打不开,其他三世家定能打开。

    他穿过人群,挤到吴老头身边,还没解开隐身衣,吴老头就看了他一眼:“怎么回来了?”

    “不要着急,那些凤凰已经问过卜家家主,里面没有机关阵法,只是这玄铁乌室只能卜家老祖打开,所以我们现在进不去,现在只能等里面的人主动出来。”

    既如此,墨子弦心放下了些,希望尹无用不要出事。

    目光看到一旁的郁夷,袁度等人,墨子弦不想应付,放在隐身衣上的手又放了下来,依旧把隐身衣穿在身上。

    这扇门,隐藏在天机阁的地室,墨子弦连下了三层,才来到,整一层只有一间不大的玄铁乌室,像是材料不够只能做成小屋一样。

    门外的地方虽无阳光,却足够宽敞,一路燃满了红烛。

    这红烛不息不灭,只需耗费灵石。

    墨子弦站在玄铁门外,看着红烛,心里闷的发苦,他不愿意去想凝渊和尹无用,因为他觉得这个太过可笑,可是城外的那声喊,让墨子弦头脑发懵。

    他自己都觉得太过荒唐,明明他们两人相处正常,自己偏偏要多想,不由控制的念头,让墨子弦心里烦躁不堪。

    许久后,沉闷的轰隆声响起,玄铁乌室的门向上移动,一双黑靴露了出来,墨子弦站在门的右侧,低头看着。

    是凝渊的,他认识。

    衣摆,佩玉,他都认识。

    只是,怎么就一个人,是尹无用出了事?

    还不待他细想,就看到一双弯曲的腿露了出来,像是被人抱在了臂弯。

    墨子弦眼帘颤了颤,他好像是有些小心眼了,不应该多想,可能是尹无用受了伤。

    厚重的门一点点上移,墨子弦看到那只带着纳戒的手,紧紧抱着尹无用,尹无用的脸埋在他的胸膛。

    门内的血顺着地缝流出来,流了很远,尹无用不省人事的情形,吓到了众人,丹医忙上前,抓住尹无用垂落下来的手切脉。

    四周的人静静无语。

    “没事,就是太虚了,补补就好了。”丹医说。

    墨子弦站的位置不远,那个一直垂着眼看尹无用的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可是,那双眸,一直没有抬起。

    脸上的面具,墨子弦熟悉,在冷峭的阵中,他见过,是凝渊带着的。

    丹医说没事,那人像是放心了,松了口气,哪怕墨子弦看不到他的神情,也察觉到他放松了不少。

    抬脚向前,墨子弦身子僵硬,不知道等下凝渊发现自己了,自己应该说什么,是掩饰自己的小心眼?还是说出自己的介意。

    还是掩饰吧!现在时机不对,这么多人都在,而且尹无用受伤了,就算是朋友,公主抱一下应该也没有什么,只是,如果凝渊是扶着他出来,就更好了。

    那人还差一步到跟前,墨子弦脸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还未开口说话,那人就脚步不停的走过,尹无用的脚踢在他的胳膊肘,踢的他浑身发冷。

    墨子弦傻傻看去,只能看到尹无用发红的眼尾,这红他很熟悉,因为他在镜子里看过,凝渊从后面抱住他时,自己的眼尾是如何一点点变红,沁出泪的。

    “凝渊”他在心里喊。

    那个就算挨打都要抽空回他的人,这次没有回他,抱着别人脚步不停的往前。

    所有人都跟着那两人离去,只有穿着隐身衣的墨子弦留在原地,望着出口,望着那红烛,仿佛一个石塑。

    丹医说,尹无用就是太虚了,补补就好了,这话,墨子弦耳熟。

    许久后,他走进室内,踩着血迹,无视地上的两具尸体,一步步走到大红喜帐内,用尽全身力气,指尖撩开纱幔。

    鸳鸯双枕,龙凤呈祥的喜被,碍事的床单被大力撕扯。

    一瞬间,墨子弦有些恶心。

    他不想多想,可是他想不出别的,这里空无一人,若是尹无用与汀嫣,他怎会如此虚脱。

    这里的每一缕气味,都让墨子弦想吐,他捂着眼,眼泪从指缝溢出。

    墨子弦捶打了下自己的头,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他现在脑子跟团浆糊一样,失了理智,想的定是错的。

    墨子弦,冷静的时候再想,冷静的时候再想,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可是犹如狂风席卷着白云,如何才能理清一团细麻的思绪。

    “现如今,还认不清吗?”静可落针,只有烛光晃动的玄铁室内,只有血液的腥臭味在鼻尖萦绕不去。

    系统突然的出声,像是一道惊雷,炸的墨子弦头皮发麻。

    “你骗我!”清月剑落入手中,墨子弦浑身紧绷。

    系统少了暴躁,平淡了不少:“我对你真的无恶意。”

    至于说自己无法从鬼弩中出来,这确实是骗墨子弦的。

    “墨子弦,你和凝渊注定无法在一起,陪他斩荆披棘的只能是尹无用,你有自己的命,他有他的命,哪怕如今你们生了情,有了崽,若是回不到正轨,最后只能两败俱伤,都落不得好。”

    “闭嘴。”墨子弦握着清月剑的手,指尖泛白,带着恨意怒斥。

    龙傲天看破他的强装,哂笑一声:“这冥冥中,自有天注定,你就算是千防万防,不属于你的,终究是不属于你,总有一日,凝渊会与你分道扬镳,与尹无用剑指天涯,他们才最相配。”

    “你,给,我,滚。”墨子弦怒红了眼,一字一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龙傲天系统千刀万剐。

    “我之前是骗过你,可是此事,我可以指天发誓,只是你不愿意信就算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在这东荒大陆,陪着凝渊的会是尹无用,而你,只有我。”

    墨子弦一脚踹在已经塌了的拔步床上,那原就伤了的喜床,瞬间四分五散,龙傲天系统,终究是不在多说。

    卜家老祖已死,其他老祖自有戈翼料理,皇朝学院寝房内。

    床上的人悠悠转醒,如往常一般伸手去摸肩头,空荡一片,恍惚了下,才忆起所有。

    凝渊站在窗边,听到动静回头:“还好吗?”

    “他呢?”尹无用撑着床坐起来。

    凝渊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他:“吓跑了。”

    尹无用接过水,看着房门,轻轻笑了下。

    “你”凝渊踌躇不知道如何说。

    “这一切和你无关,你不用自责。”尹无用猜得到他想说什么,只是,没有道歉的必要,这一切,他甘愿。

    “近来,我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盯视,若是可以,我想提前涅槃。”尹无用疲惫的闭上眼,他想早点结束这一切:“你也是想的,我知道。”

    这话,凝渊无法否认,他想要提前涅槃的想法,一直存在,身边太多迷雾,只有涅槃能让他看清,他怕到时候迷雾散开,已经走到了悬崖边。

    只是他不知涅槃会发生何事,不知自己拼尽全力能不能保住尹无用。

    “一个月后,我去亦初山找你,你把离至留下来,到时候让他带我去亦初山。”这话就是不想再让白树护着他。

    凝渊对于两人的事不清楚,无法多说,说了声好。

    走到门口,侧身说:“白树哭着说,他失了理智,你是不愿的,他不是怕你,是愧疚到不敢见你。”

    等了会,没等到床上的人说话,叹息一声离去。

    许久许久,晚霞落在屋檐,房间内才有一声低喃,含糊的让人听不清。

    凝渊走出寝房,橘黄色的夕阳铺在脚下,尹无用带他受过,他心里除了愧疚加深,其他的别无他法。

    各家老祖,凝渊不会留,只是皇朝与凤族牵扯颇深,尹无用又刚经此一事,殷家老祖,便既往不咎。

    夜晚星梳,凝渊在屋檐处,手指提着青瓷的酒壶,轻轻转着,身旁七倒八歪的酒壶,全的空的滴酒不剩。

    他想墨子弦了,想紧紧抱抱他,想和他在床上溺个三天。

    不知道墨子弦在亦初山如何了,他爱闹嘴甜,阿嫫定会很喜欢他,想来在亦初山应该过的自在。

    几日不见,竟想的入骨,哪怕现在即可回山,也要两三日时光。

    衣袖拂过一旁的酒壶,飞身而下,推开凝与墨的小院门,踏进来就觉得安心,双手放在房门上,微微用力,原以为是空无一人。

    不曾想看到床上闭目睡去的人,胳膊放在被子上,俊秀乖巧,一时间,心中有潮涌,惊喜异常。

    墨子弦浑浑噩噩的出了天机阁,他不知道往哪里走,想着凝渊一定会抱着尹无用回到皇朝学院。

    他不能就此放过,一定要去讨个说法,可真的回到皇朝学院,他却不敢凑上前,原本以为的敢爱敢恨,全都成了空话。

    躺着的这一会,他心冷的如腊月寒冰,他知道,红烛帐内的事情是他想多了,凝渊不会如此,而且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算两人有苟且,凝渊也不会如此快,尹无用也不会虚弱的昏过去。

    可是,城外的那声喊,玄铁门外的无视,是个引子,让墨子弦寒了心,吴老头能看到穿着隐身衣的他,凝渊也能看到。

    凝渊却没有发现,他喊了他,他也装作没听见,墨子弦心里的一团火,瞬间灭了下来。

    龙傲天的话,更是让他落入深潭,宿命只说像是无边的淤泥,挤压的他无法喘息。

    以前的墨子弦,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洒脱的人,要是对方是渣人,敢和别人搞暧昧,或者是有些喜欢别人的倾向,他就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一脚把人踹开。

    墨子弦以为,自己会怒火翻天,在今天之前,他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现在,他很平静,就是心冷的厉害。

    无论凝渊和尹无用有没有问题,他都介意,介意的要命。

    院门推动时,他紧闭了双眼,房门微动时,他装作沉睡中,心却在提着。

    墨子弦能感受到如常的脚步声变的轻盈,熟悉的气息,一步一步靠近,最后蹲下身离他不过咫尺。

    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唇角。

    “子弦。”两个字尽显缱绻,柔情入骨。

    墨子弦放在被子上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了被子,那颗冷的心,没出息的,一寸寸恢复跳动,委屈的嘴角还没垂下,凝渊就把他连人带被子抱了个满怀。

    凝渊不问他为什么回来,直接把两人中间的被子抽走,随后又蒙在头上。

    凝渊脚上的鞋子被甩到了墙角,墨子弦的伤感被逼退,气的瞪着眼,毫无办法。

    嘴被堵着,刚挣扎了两下胳膊,手腕就被他按在头顶,幽暗如深渊的眸子泛着动人的涟漪,喉咙滚动,磁性的声音轻声哄着:“子弦,等会再闹。”

    墨子弦:闹你个锤子。

    哪怕气的胸膛起伏,呼吸喘着粗气,对着凝渊,墨子弦是毫无办法。

    他挣扎,他还以为是调情,兴致更高。

    有句古话说的好,当无法反抗的时候,就尽情的享受吧

    墨子弦气过之后,很没出息的躺平了,哼唧中,像是被泉水洗过的双眼,迷茫的看着房梁,他还没想好怎么对凝渊这个狗东西呢!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这次的凝渊直至半夜都没松快,像是憋了好久,墨子弦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恨不得把自己拆了入骨,心里不知怎的,就高兴了些。

    第88章

    心中的苦涩与凝渊带来的欢愉交织, 墨子弦哭的直哼哼,揪着他的耳朵问:“你们凤凰,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会不会有不忠的情况出现?”

    他连指尖都是粉的, 凝渊喉咙滚动, 趴在他肩头喘息:“不会。”

    “那如果和第二个人睡了?”

    “不会,就算是迫不得已, 也会煎熬而死,活不了多久。”凝渊以为他好奇, 不做多想的回他。

    墨子弦一口咬在他的肩膀, 含糊问:“如果没睡,就是心里喜欢上第二个人了呢?谁都不知道,他默默的喜欢。”

    他下了死口,凝渊肩膀一疼,直接气笑了, 在他屁股打了下:“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说的这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们选定了一个人, 那这一生就是这个人, 眼里如何再能有别人。”

    墨子弦相信凝渊说的,这个人还是属于他的, 可就是小心眼,哀怨的看了眼凝渊, 趴着任由他打:“我又不是你们凤凰, 怎么知道你们对于感情到底有多忠诚,而且你现在都入世了, 万一染上了渣男的坏习惯, 见一个爱一个了呢!”

    他懂的两个人相爱, 要真诚相见,也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想说又没想好要不要说,老爸和哥哥从小就教他,如果你不确定一个人是否可信,就沉默多看,不要像个傻子一样抛出自己的怀疑,打草惊蛇。

    墨子弦心里气到抓狂,想到时候自己心里的别扭劲过去了,再和凝渊说今日的事,时间会证明一切,只要凝渊行得正,自己肯定不会冤枉他。

    如果凝渊真的喜欢上别人,五年时间到,他就毫不犹豫的回现代去。

    把事情想了个通透,恢复了理智,心里狠狠给龙傲天系统记了一笔,这一出出,都是它挑事,这次要不是它挑事,自己最多难受下,肯定不会钻牛角尖。

    他的话不讲理,凝渊懒得再搭理他,坐起来想下床,就被墨子弦一把拉着又躺了下来。

    “我还没起呢,你起什么起。”

    凝渊双手交叠在脑后,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两声:“我去学着如何做一个渣男。”

    墨子弦艹了声,气的直接蜷了蜷腿,膝盖砸到他的命根子上。

    最脆弱处猛的挨了这么下,凝渊弓起身子,额头青筋暴起,快要疼出冷汗。

    他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从墨子弦身上滚到床的里侧,背着他蜷缩着身子。

    墨子弦吓的半死,坐起来想抱着他又不敢。

    “你,你不是凤帝吗?怎么这么脆弱。”伸着手小心翼翼的抓着凝渊的胳膊,被他挥了挥胳膊甩开。

    墨子弦顾不上委屈,蹲坐在一旁,束手无策,害怕冷了脸,对他不理不睬的凝渊,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凝渊缓了会,疼痛才止了些,心里说不生气是假的,只是当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两下,还是无奈起身,帮墨子弦把松垮的衣服穿好,软了语气:“饿吗?”

    墨子弦能感受得到他的无奈与委屈,委屈自己受了伤,却还要低头哄人。

    说对不起显得疏离,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道歉才合适。

    墨子弦觉得自己性格不好,不是个东西,让凝渊受了委屈,心里想改,又笃定自己这一辈子都改不了。

    缺点像一个鸿沟,明知道走过去就会有个更好的自己,但他觉得,自己下次应该还会这样。

    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对自己失望,又怕凝渊对他失望。

    凝渊吻着他的眼泪,叹了口气,心疼的不行:“哭什么?是你打我,又不是我打你。”

    有人宠溺的哄着,墨子弦他伸手搂住凝渊的腰:“我就是”

    凝渊捏了捏他的鼻子:“我知道,说话口无遮拦不过脑,行事也是想一下是一下,这次就算了,下次我自己躲着点。”

    墨子弦眼泪蹭在他的胸口:“下次不踹你命根子了。”

    凝渊低头亲在他的眉间:“我们回亦初山,去吗?”

    墨子弦在他怀里点点头,去哪里都行。

    他点了头,凝渊才惩罚似的揪着他的耳朵,咬牙道:“那个地方不能用力的,以后你还用不用了?”

    墨子弦口是心非:“你要是移情别恋,我废了你,到时候再找一个喜欢的,到时候逍遥自在的,让你自己一个人后悔去吧!”

    凝渊真的是气的牙根痒,直接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墨子弦的双唇被他的手指捏的微微张开,凝渊直接发狠的吻上。

    等到把人吻的快要窒息,才放开恼怒道:“起来,我们回亦初山去。”

    他懒得接刚才墨子弦的话,墨子弦却故意找事,气势嚣张,直接瞪大了眼:“你说啊,你会不会移情别恋。”

    “墨子弦,你给我适可而止。”

    凝渊站在窗前系里衣的带子。

    随后又坐会床上,牵着他的手认真说:“子弦,我知道你爱玩笑,可是我不喜欢你说这些。”

    “我这一生唯你一人。”手掌覆上墨子弦的脸颊,拇指在他眼角摩擦:“至于你会不会再找一个喜欢的,你若是真遇到了,我放你走。”

    墨子弦对上他的双眼,心脏像是落了道闪电,让他全身发麻。

    拍着胸口打保票:“绝对不会,谁能有你好。”

    凝渊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耳朵:“好了,我们回亦初山。”

    墨子弦压下今日事,恢复往日的神采,给自己的喜怒无常找着借口:“我是因为怀崽子了,所以才情绪波动大的,不怨我。”

    “都是怨你的崽,不信你去问郁夷。”

    凝渊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行,等着崽子出来,我好好教训他/她。”

    被他怼了一句,墨子弦别看眼嘀咕道:“儿子可以教训,女儿不行。”

    一旁的窗户开着,墨子弦逆着光站着,心虚自语,凝渊眼中的笑意加深,不过郁夷是说过,怀孕之人是会情绪变幻比较多,他无法替之,只能尽量让墨子弦开心些。

    两人走出房门,忽然间,乌天黑地中大雨倾盆,狂风大作,云遮雾障,刚才的晴天朗日仿佛都是错觉。

    四面的风声吹的呼呼作响,桃花树仿佛被一只巨手大力摇晃,上面的桃花零落成泥。

    凝渊把墨子弦护在怀里,抬头看了片刻,随后带着墨子弦退回到屋内。

    门关上,耳边的风声才小了些,只是外面阴云密布,房间昏暗,凝渊走到桌前点了蜡烛。

    烛火跳动,映出两人的身影,墨子弦顾不上想其他,紧跟在他身旁,听着外面的劈风炸雨,心中惶恐不安。

    一手握剑一手抓着凝渊的胳膊:“怎么回事?”

    凝渊覆上他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握,声音平淡:“没事,等天好了,我们再回亦初山。”

    橘红的烛光下,凝渊垂着眸遮着里面的冷意,墨子弦只能看到他嘴角勾了下,虽怪异,但心里还是踏实了不少。

    两人站在窗前,看着着突如其来的变幻莫测,凝渊背着手,手指点在掌心,心里有着估量,近来,天道有些急躁了。

    对凝渊来说,越急,反而越好。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所有的昏暗消失,凝渊伸手推开窗,树叶上的水珠微微晃动,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依旧明媚湛蓝。

    凝渊回头亲了下墨子弦的嘴角,温柔道:“走吧!”

    有他在,墨子弦安心,爱他这带着笑意的双眸,舔了舔唇,抬头索吻。

    墨子弦看破了自己的心,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凝渊,离不开,戒不掉。

    他乖巧的唇瓣等候着,犹如任人采摘的桃子,凝渊喉咙滚动,低头吻上。

    如刚才的狂风暴雨,让墨子弦招架不住,心里却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相处。

    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凝渊搂在墨子弦的腰上,两人闭目亲着,高挺的鼻尖时不时的碰触,深情如往昔。

    院外的脚步声传来,凝渊轻咬墨子弦的唇,声音沙哑:“墨宝,来人了。”

    墨子弦被他亲的失了神,反应过来,脖子都带上了绯色,砸吧了下嘴:“行吧!到亦初山再亲。”引得凝渊闷声发笑。

    “谁来了?”

    “离至和尹无用。”

    凝渊爱怜的揉着墨子弦的唇角,回的随意,说完松开他,转身开门。

    没有看见,那个名字出现时,墨子弦脸上的笑凝固在脸上,刚被亲到红润的唇,死死抿着。

    墨子弦想把凝渊拉回来,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凝渊走过院子拉开院门,看到两人说了句进来坐。

    光秃秃的桃花树下,桃花落了厚厚一层,凝渊挥动衣摆,院中恢复如初,桃花摇曳,石桌干爽。

    凝渊坐下后,示意他们坐下,一手拢着袖袍,一手斟了四杯茶。

    布了个自有灵智后,就知道如何布的结界,之前不知为何,自从知道天道的存在后,倒知道了用处。

    推了两杯出去,回头看到倚靠在房门上,身子像是慵懒,又像是绷直,抱着剑的墨子弦,轻皱眉头唤道:“过来,靠在哪里做什么?”

    刚才未牵着他的手一起出来,不过是看他脸上的缱绻明显,让他缓一会。

    墨子弦别别扭扭的上前,坐在唯一的一个空凳上,近距离盯着凝渊。

    凝渊把茶推给他,又从纳戒中取了枚果子给他,微微低头:“你先吃一点,我们等下就走。”

    两人挨着坐,凝渊又靠近了几分,亲昵的动作明显,墨子弦心里高兴了些,接过来一口咬上。

    离至都快急死了,墨子弦之前说过一个词,恋爱脑,现在他们的少帝就变的恋爱脑,都不关心正事了。

    凳子上像是着了火,他坐的煎熬:“少帝,那几家的老祖都消失不见了。”

    墨子弦心中诧异,连咬果子的动作都停了一瞬,都跑了?那凝渊是不是又要去抓人了?

    凝渊端起茶,不慌不忙的抿了口,看到快哭的离至,嫌弃道:“跑了就跑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哭?”

    离至更想哭了:他哭不是因为那几个老祖没了,是因为少帝变成了这样。

    不过少帝居然一点都不震惊,离至诧异不已:“少帝,我没说之前,你已经知道他们会跑了?”

    凝渊:“不知道,不过刚才那样,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沉思了片刻,眯着眼说:“你让翼叔把卜家家主抓了,想办法问清天机阁玄铁乌门上的图腾是怎么来的,还有荀北之事,以及是否知道如何剥离凤凰烙印。”

    那图腾,他总觉得特别的让他眼熟。

    离至敛了所有的表情,沉重点头。

    墨子弦嚼着落羽果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如常,凝渊这样说,他就算是骗自己那个带着面具的人不是凝渊都不能。

    尹无用坐在石凳上,伤处疼的他后背冒着冷汗 ,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全都忍了下来。

    只是脸色更加的苍白,凄清的眉宇间带着急色,见凝渊无话再说,才开口说:“我家老祖宗也被带走了。”

    说着站起身,边掀了衣袍,边道:“当日我家老祖实属无奈,若是寻回老祖,还请凤帝饶过我家老祖一命。”

    墨子弦歪着头怔楞了下,尹无用的老祖?他不是凤凰吗?

    凝渊伸手扶住他想要跪下求情的动作,手握在他的小臂,任凭尹无用用尽全力也无法再下一寸:“我已经和翼叔说过了,你家老祖既往不咎,只是我现如今,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不过想来,应当是无碍的。”

    天道不惜如此都要救他们走,想来不会是要他们性命,应是另有所图。

    尹无用原就腰肢泛软,双腿无力,此时更是有些发虚,墨子弦把落羽果咬在嘴里,忙跑过去扶住他,一巴掌拍在凝渊的那只手背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凝渊松开尹无用,瞥了眼殷勤把尹无用扶着坐下的墨子弦,脾气还挺大。

    原是墨子弦坐在凝渊左侧,尹无用坐在凝渊右侧。

    把尹无用扶着坐好后,墨子弦直接拍了拍凝渊的肩膀:“我乾坤袋里有元气丹,我找找给尹无用,你往旁边坐坐,我乾坤袋比较乱,要翻一会。”

    尹无用不疑有他,道了声谢。

    凝渊把他的小心思看的透彻,顺从的往左侧移了位,坐在了墨子弦之前的位置。

    随后桌下的那双手,来到了墨子弦的腿上,指尖轻轻滑动,打着圈,安抚这个喜欢吃醋的人。

    墨子弦扒拉着乾坤袋的手一抖,心里的不爽退去。

    按理来说,凝渊扶着尹无用的胳膊,制止尹无用的下跪,也无不妥,就是他觉得刺眼罢了。

    尹无用喝了口茶,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些:“我家老祖应当无事。一个月后,还请你救他。”

    凝渊能想到的问题,他也想的到,只是,一个月后涅槃,他应当是活不了了,只能寄希望于凝渊。

    凝渊转动杯口,垂眸沉思了片刻,点头称好。

    他犹豫,不是因为是否救殷家老祖的事,而是一个月后涅槃,或许,尹无用真的会丢了命,应当要丢了命。

    原是能活五年的人,只有一个月时日了,可是,凝渊隐隐约约知道,他等不了了,等到了五十年,再无逃脱天道的可能。

    虽然此事具体为何他还不知道,就是有种预感。

    事情说完,尹无用站起身道了声谢,脚步虚浮的往外走,在日光下的背影有些凄凉。

    凝渊不由的站起来:“若是你愿意,我把白树给你找回来如何?”

    一个月后谁都不知会如何,凝渊没有把握会带着他平安出来,倘若尹无用只有一个月可活,他希望尽自己所能让他无遗憾。

    只要他说一句愿意,凝渊哪怕是把白树揍一顿,也会让他老老实实的在尹无用身边待够一个月。

    怂货,睡了之后跑什么。

    尹无用脚步顿住,温柔的风吹过身前的一缕发丝,他说:“不愿意。”

    荒唐一场他无怨,那傻鸟吓跑了,他也无怨,只是,明知自己命不久矣,何苦再牵连一场。

    离至左右看了看,摸不准白树又怎么得罪了尹无用,见尹无用出了院子,忙抬脚追上。

    两人离去,留下院中的寂静无声 ,凝渊郁结于胸,平息了下自己的心绪。

    墨子弦怀疑的看着他,语气酸溜溜的问:“尹无用不是凤凰?”

    凝渊疑惑看他,随后点头:“不是,他是殷子盼,天澜皇朝的三皇子。”

    “可是,五灵塔中,他滴血时,房间内有凤凰腾飞,而且,若是他不是凤帝,你们为什么要互换身份?”墨子弦平日清澈的双眸,此刻犹如点墨落入,有了几分漆黑。

    “你还记得司语和殷澜吗?”

    “嗯?记得,有什么关联吗?”墨子弦蹙眉想了下:“尹无用是殷家人,殷澜也是,而殷澜是司语之子,司语是凤凰,还是凤帝一支的血脉,所以,尹无用是殷澜的后人,你们是血亲?”

    墨子弦理顺这条线,不确定的问凝渊。

    凝渊面露纠结:“你要是如此说,也算,不过我们身份互换,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墨子弦问

    凝渊拇指摩擦着墨子弦的虎口,开口解释:“殷澜去世,五灵塔是他的法器,留下了些凤帝之血在九层塔上,而尹无用是殷家人,和殷澜有一半的血液,这也是为何,五灵塔中,尹无用滴血时,可以化身为凤凰,那些凤帝之血被尹无用吸纳,所以他可以替我顶了身份。”

    墨子弦目露震惊,想不到还有这一出。

    “可是就算如此,尹无用为何替你顶,你们族人没有苏醒时,世家和宗门,以及天下修士都想生吃了凤帝,这么危险,他对你就如此的深情厚谊,愿意为你丢了命?”

    说到最后,犹如打翻了醋坛。

    凝渊:“不说了。”

    墨子弦收拾心情,推了推他:“好了好了,我不酸了,快说。”

    “他替我顶,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天澜皇朝。”

    墨子弦迷茫脸:“嗯?”

    当时世家都把墨子弦吓的够呛,这又牵扯到天道,凝渊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讲,若是讲了,估计是会吓的睡不着。

    墨子弦对自己跟不上凝渊的思路一直耿耿于怀,此时脑子飞转,最后想出来一个靠谱的解释。

    “是不是因为,他想让你收拾世家和宗门?”

    凝渊??:“嗯,也对。”

    墨子弦对自己这次的智商很满意,坐直身体,掰着手跟他展示自己的聪明劲:“你看,天澜皇朝一定是想打压世家和宗门的,而你有底牌,翼叔他们就是底牌,只要撑到翼叔他们醒来,什么世家和宗门,全都不在话下。”

    “就像现在,不全都落荒而逃了,而尹无用替你挡了之前的截杀,算是卖了个好,你现在放了他们家老祖,又收拾了世家和宗门,天澜皇朝统一修仙界,指日可待。”

    说完一脸求夸奖的看着凝渊,凝渊抬手揉了揉他的耳垂,神情复杂的夸道:“子弦说的很对,很聪明。”

    知道了前因后果,墨子弦心里反而更酸了,拉着凝渊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认真说:“如果你跟我说,我也愿意替你冒险的,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单纯是我爱你。”

    有爱就要让人知道,墨子弦借着事表达爱意,忽闪着大眼睛,把尹无用比下去。

    凝渊掌心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心如骄阳,暖的发烫,倾身亲上墨子弦的眼帘:“若是你,我不会让你替我抗的。”

    墨子弦睫毛颤了颤:“为什么?”

    “舍不得。”凝渊在他耳边低喃,说着心里的自私。

    三个字让墨子弦心悸不止,嘴角忍不住的扬起,快要咧到后脑勺。

    心里有凝渊的爱做承托,墨子弦再想昨日的事,不由的带着感性,尹无用是因为被当成凤帝被抓的,凝渊担心,紧张,是应当的。

    墨子弦恢复如初,双眸明媚如往昔。

    两人在飞梭上过了几日 ,墨子弦就闹着想骑凤凰,凝渊死活不依。

    最后墨子弦抱着他亲了又亲,凝渊才说自己的毛都被烧了,凤凰原身很丑。

    他如此说,墨子弦就更想看看了,最后无法,凝渊隐着凤帝血脉,装作普通凤凰,飞上天际。

    不过一瞬,又落了下来,见墨子弦不说话,扯了下嘴角:“我说过,很丑的。”

    墨子弦听出他话中隐着的自惭形秽,直接冲上去抱住他,闷闷不乐:“我上次开玩笑的话,是不是伤到你了?”

    “没有,我知道是玩笑。”

    “可是,我还没说是那一次的玩笑。”

    随后双手揪着凝渊的耳朵,撒娇道:“快点,变回去,你骑了我这么多次,我也要骑你,要不然以后我不让你骑了。”

    凝渊脸色微红:“你别说的这么直白”

    第89章

    墨子弦翻了个白眼:“我说的还没有你做的直白, 快点变。”

    凝渊可怜巴巴的哦了声,变成凤凰之身,墨子弦爬上他的后背。

    把飞梭收起来后, 凝渊展开羽翼飞入云端。

    墨子弦在他背上爬着, 对着那秃了毛,皮肤已经烧黑的地方轻轻吻上。

    湿热的唇吻在脊背, 舌尖打着转,凝渊身子一晃, 差点把背上的人甩了下去。

    墨子弦也不气, 抱着他的脖子,爬到他的耳边大声喊:“我刚才就是心疼你,不是嫌弃你没毛。”

    没毛两个字震的凝渊耳朵疼:“搂好。”

    浑身毛掉了一大半的凤凰,在云里穿梭,一会俯冲而下, 一会直冲而上, 来来回回, 把墨子弦吓的嗷嗷叫。

    玩了两次, 又觉得刺激, 大手一挥,指挥者凝渊继续, 乐的哈哈大笑。

    两人闹了忘记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最后凝渊一转身, 面朝天背朝地,墨子弦不曾想还有这一出, 直接一个不稳, 直挺挺的往下栽去。

    吓的啊啊大叫, 在落地的那一瞬,凝渊落地,伸出双臂,稳稳的接住从天而降的人。

    墨子弦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落在他的臂弯,大口喘息,半天说不出话来。

    凝渊把人按在自己胸膛,拍着后背:“吓到了?不是胆子大吗?”

    墨子弦:胆子大和不怕死是两回事,只是他现在,骂都骂不出来,心跳的快要从嗓子口窜出。

    知道他真的吓住了,凝渊对着他微张的唇,低头吻上,诱着他回神。

    他吸的墨子弦舌根发麻,口中的气息被人一扫而空,墨子弦的惊恐少了些,指尖发酸的回应。

    睫毛如蒲扇一般的颤抖,凝渊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知道他好了些。

    又亲了片刻,低着他的额头,抱着他向前:“到家了。”

    墨子弦眨眨眼,从他怀里跳下来,四处张望,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到了?你不是说我灵海中的景象,是亦初山的一角吗?这里怎么不好看。”

    凝渊牵着他停住脚步,在墨子弦的疑惑中,手掌推出梧桐印记,随后侧头挑了下眉梢,在他眉心吻了下:“我的凤后。”

    墨子弦心中悸动不安,手掌有些湿粘,随着他一起抬起脚。

    半个身子穿过无形的结界,震撼的傻住,不止是因为景象,还有那看不到头的凤凰,天上飞的,化成人形站着的,以及,蹲了一圈的灵兽,所有的视线齐聚过来,像是把他的每一根汗毛都看了个清楚。

    墨子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一眼,就被吓的立马退出了结界外。

    已经进到结界内的凝渊:

    热情迎接凤后的凤凰们:

    亦初山的鸟儿和灵兽们:

    墨子弦心里怂的发慌,站在结界外尖叫崩溃,自己怎么又出来了,上一次到了家门口跑路了,这一次更彻底,一只脚都进门槛了,又跑了。

    这让凝渊家的凤凰亲人们,可怎么看他?

    结界从外而内看不清,从内而外却看的清晰,墨子弦在外面又蹦又跳,懊恼的啊啊啊。

    结界内的凤凰和灵兽们:??

    东峙:“少帝,他干嘛呢?”

    凝渊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维护墨子弦已经丢完了的面子,挡住他的身影,回头说:“他有些胆小,害羞,你们这么大阵仗,吓到他了。”

    其他的凤凰乐的大笑,阿嫫慈爱的看着结界外,依旧抓狂的人,转身笑着说:“好了,那大家都散了吧!既然他们回来了,日后自是能见,别把人吓跑了。”

    “我们都在这,他都不敢进来了。”

    凤凰们四处散去,说笑不停,他们还想看看未来的小少帝呢!今日看来是不行了。

    等人都散去,凝渊才踏出结界,墨子弦见他来了,直接跳到他身上。

    “啊啊啊啊,我丢人死了。”

    凝渊抱着他,双手托着他的屁股,认同的点点头:“确实丢人。”

    边说边抱着他踏入结界。

    墨子弦吓的脸色苍白:“你放我下”

    “咦,人呢?不是,凤凰呢?”

    凝渊在他屁股拍了下:“都走了,你怎么变的如此胆小了,厚脸皮呢?”

    没有人,墨子弦就挂在他身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再厚脸皮,也搁不住当猴啊!第一次见你家里人,这一见几千,换谁谁不杵。”

    说着趴在他的肩上,余光看到结界处,浑身僵硬,额头的冷汗都快冒了出来:“凝渊,我好像眼花了。”

    凝渊回头看了眼,乐的大笑。

    意思不言而喻,墨子弦回想刚才自己在结界外的一切,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在凝渊怀里,疯狂乱叫。

    那声音,像是从凝渊心口发出的一样。

    凝渊的笑声更是忍不住:“没事,阿嫫说,你很可爱,只是太过害羞。”

    墨子弦欲哭无泪:“那你刚才在外面抱着我亲了半天,岂不是也被看到了?”

    凝渊的笑一瞬间僵在脸上,随后脸色通红,抱着人就展翅而飞,把落荒而逃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跑到自己的梧桐树下,才把墨子弦按在树上,头闷在他肩上,脖子都红的不能看。

    有了对比,尴尬的墨子弦,瞬间支棱了起来,笑的停不下来,调皮说:“哎,这有什么,不就是当着族人的面发狠的亲我吗?”

    他越说,凝渊的脸越红,墨子弦最后不忍他尴尬,亲了下他的耳垂:“好了好了,不说了,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管他呢!”

    说着四处看了看,找着话题:“这是你的屋子吗?”

    凝渊又在他肩头趴了会,才抬起头,那俊朗的脸,还是红的让墨子弦想笑。

    凝渊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不去管乐不可支的墨子弦:“我们凤凰一族,都是惜在梧桐树上,这屋子,应当是阿嫫带着人给你盖的。”

    “啊?”木材的小屋不大,却很精致,墨子弦心中感动不已。

    还不等墨子弦说话,头顶的梧桐树,一条枝干就弯曲到他面前,一束绚丽的花映入眼帘。

    墨子弦有些发懵,傻傻的抬头看。

    凝渊拍了拍梧桐树:“这是我的伴生梧桐,它很喜欢你。”

    墨子弦呆呆的接过花:“哦哦。”

    “那谢谢你啊!”他抬头,傻傻的和梧桐树道谢。

    梧桐树叶飘落脚下,仿佛在诉说着开心。

    说实话,墨子弦抱着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凝渊又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戳了戳两片绿叶:“你看,这是我们崽的伴生梧桐。”

    墨子弦:???啥??

    哦哦,他好像是怀的一个凤凰。

    那小树一不留神都能踩上去,就两片叶子摇摇欲坠,凝渊还用手指拨来拨去,墨子弦反应过来,直接把他推到一旁:“你手这么重,别把崽的梧桐弄死了,到时候出生没有睡觉的地方怎么办。”

    “不会,伴生梧桐没这么容易死的,就算是我把叶子掐了,过几天就又会长出来了,不信,你看”

    看字还没落地,墨子弦就把小树护在了身后:“狗凝渊 ,你敢掐,我和你拼命。”

    凝渊的手停在空中,又默默的收了回来,真的不会这么容易死。

    凤凰栖梧桐,人类睡房屋,凝渊想陪着墨子弦睡小屋,墨子弦不愿意,闹着想睡在梧桐树上。

    繁星满天,凝渊带着他上了梧桐树,梧桐树用细软的枝条编了张床,墨子弦躺上后觉得还挺舒服。

    凝渊回到亦初山,睡在梧桐树上,身边躺着的是所爱之人。

    心中被这一切填满,侧躺着,胳膊撑起身子,笑看墨子弦,眼波流转。

    一瞬间,这人间仙境般的亦初山,在墨子弦眼里黯然失色。

    痴迷的望过去,惹的凝渊发笑。

    气氛至此,凝渊如何才不意动,束冠已经拆下,月光下他硬朗的脸庞显得温柔。

    缓缓低头,墨子弦眼中烙上他的眉眼。

    双唇快要碰触时,墨子弦猛的把他推开。

    猝不及防差点摔下去的凝渊:……日子没法过了。

    墨子弦盯着他咬牙切齿的视线,舔了舔嘴唇:“要不咱们去树下?你这梧桐树挺聪明的,在这上面怪怪的。”

    凝渊:“它已经睡着了。”

    墨子弦:“那也不行,心里别扭。”

    行吧,为了两人的欢愉,凝渊认命的抱着他,又折腾到树下小屋。

    等到墨子弦累睡了过去,凝渊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飞到一棵梧桐树下,直接一脚猛踹了过去。

    树上的凤凰从上坠落,化为一身白衣站在凝渊面前。

    如明月般的脸庞,多了消沉:“少帝。”

    凝渊怒其不争:“你是如何想的,当做无事发生?就这么跑了?”

    白树靠在树上,望着少帝露出脆弱:“少帝,我没跑,之前听起袁度等人说合欢宗有让男子恢复的丹药,我就想去找回来给他。”

    “少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喜欢我,我听离至问他为什么不让我留在他身边。”

    “他说:不喜欢,看见心烦。”

    那淡漠的样子,让白树不敢上前,偷偷唤了离至出来,把丹药给他,只让他说是无意得来的。

    凝渊按了按太阳穴,无奈至极,尹无用和白树认识不久,两人是否有情,他摸不准。

    “我和你说件事,具体如何做,是陪着他,还是就此别过,你自己选。”

    远处的萤火点点荧光,照亮整片湖泊。

    凝渊把话说完不再言语,今日来这一趟,他心中想了许久。

    因为他知道,白树会如何选。

    尹无用涅槃时,九死一生,白树和他并未结印,到时候凝渊若是自私些,隐瞒了尹无用的消息,白树就算不会再找道侣,但总归是平安一世的。

    现如今,凝渊看着那毫不犹豫飞向结界的凤凰,一时间,悲从心起。

    就如他对墨子弦,尹无用无论是否和白树结印,白树都会拿他当道侣,随他而去。

    墨子弦睡梦中,少了个怀抱,翻了个身去寻,胳膊什么都没捞到。

    睁开眼,就看到整个小屋,只有自己一人,他眨了眨眼,下了床,推开木门。

    门外如仙境一般夺目,身边少了一人,墨子弦的心里却空空的。

    他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凝渊,只是不想自己待着,左右看了看,最后向着右边走去。

    只是还未走两步,周身犹如火焰的巨兽就从不远处迈着小碎步走来,头上的一双角威风凛凛。

    墨子弦停下脚步,心里倒是没怕。

    火麟兽停在墨子弦身旁,弯曲自己的两只前膝,跪趴着。

    墨子弦试探性的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诧异道:“你是让我上去,带我去找凝渊吗?”

    火麟兽回头看他,点点头。

    抬腿迈上火麟兽的背,墨子弦还在惊叹这灵兽的聪明劲,想来应该是凝渊嘱咐他的,怕自己醒来找不到人着急。

    耳边风声呼啸,火麟兽的四肢像是燃烧成了火焰,不停往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速度就慢了下来。

    骑着火麟兽的墨子弦,现在不想找凝渊了,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来回乱晃。

    前面一群凤凰开会呢,他直接闯了进来,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凝渊和阿嫫,桑榆,以及其他凤凰齐齐回头,就看到披散着头发的墨子弦,脸色涨的发红,拽着火麟兽的角想要掉头回去。

    不由的都失笑了起来,凝渊转身,大步向着墨子弦走去。

    墨子弦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抬头笑的尴尬:“我醒来不见你,就来找你,是这个灵兽带我来的。”

    早知道打死也不来。

    他双手按着火麟兽的背,局促无措,凝渊扶着他下来:“它叫火麟兽。”

    说着抬手极快的给墨子弦挽了个发,墨子弦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是披散着头发的

    凝渊打量了下墨子弦,随后牵着他往前,向着阿嫫等凤凰走去。

    墨子弦脚步沉重,刚开始几步完全是被凝渊拽着走,后面想着总不能再丢人,大方的性子要表现出来,才开始与他并肩。

    阿嫫等人笑眼看着,等到两人手牵着手到了跟前,才慈爱道:“可还习惯?”

    “习惯的,那小屋很好,谢谢阿嫫。”墨子弦脸上笑的比蜜甜,和凝渊相牵的手心却沁出了汗。

    凝渊低头看了眼,随后又看向说着俏皮话的墨子弦,不由的心头发软。

    “阿嫫,我们还是先说正事,你喜欢子弦,过两日我带他去喝你酿的酒。”

    凝渊把视线都引了过去,墨子弦心里松了口气,他不是一个怕人的性子,可能是因为太过在乎凝渊,知道族人对于凝渊的重要,就不想让自己有一丝不妥。

    他低头看了眼两人十指相握的手,凝渊没有松开,那应该就是正事他也能听吧?

    说到正事,阿嫫叹息一声,红了眼眶:“荀北是我和桑榆看顾着长大的,如何能认不出他,他出现在我和桑榆面前时,我和桑榆就知道,他是真的荀北。”

    “只是带他去见邬君,他哭的泣不成声,眼中痛苦挣扎,最后晕了过去。”

    “当时戈翼他们还未醒,我们不敢冒这个险,他要走,我和桑榆就尾随他出了山。”

    凝渊眉头紧皱,墨子弦抬头看了看他,有些心疼,帮不上忙,只能继续听着。

    “阿嫫可有受伤?我们给你和桑榆发了许多梧桐树叶,皆无回复。”

    阿嫫缓缓摇头:“倒也没有受伤,荀北回了卜家,我们也想了个法子进了去,或许是卜家的阵法阻隔了梧桐树叶。”

    “我们因怕惹人注意,更是掩了凤凰气息,一时没有感受到,荀北带回了戈翼他们的消息回去,不过半日,卜家就动作了起来。”

    “后来忙乱中,我听那卜家家主让荀北去以身布阵,我们才安耐不住,寻了个时机带了荀北出来。”

    凝渊的手指在墨子弦的手背上打着圈,眉头深皱:“阿嫫,你当时带着荀北离开时,卜家人可有追杀你们。”

    阿嫫苍老的手握着拐杖猛的一怔:“没有,我和桑榆把独自一处的荀北打晕,直接带了回来,一切都很顺利。”

    “少帝,你的意思是?”

    凝渊:“太顺利了,若是卜家阵法阻隔了梧桐树叶,那他们定然是知道你和桑榆的,而且荀北是凤凰,他们定会严加盯守,想要带他出来,不会如此简单。”

    “荀北在何处?”

    阿嫫忙道:“在沉睡之地,戈翼他们在看守着。”

    这一趟必然是要去的,凝渊转身低头问墨子弦:“我要去一趟沉睡之地,你是回去睡,还是和我一起?”

    墨子弦心里自然是想去的,只是:“我去方便吗?”

    他问的犹豫,凝渊紧紧握着他的手:“自然是方便的,这亦初山,你随时都可来去,这山上的每一处都可去。”

    墨子弦嘴角悄悄扬起,低声说:“那我想和你一起去。”

    凝渊脚尖轻点地面,飞到空中化为凤凰,阿嫫抬头见他这副丑样子,不由的笑了下:“你对他一定很好。”

    墨子弦不解问:“阿嫫为何如此说?”

    阿嫫脸上都是慈爱:“少帝最是爱美,少时掉了根羽毛,都不会化为凤凰之身让人瞧见,我就问他,那你以后万一变丑了呢?”

    “少帝说,那我就待在梧桐树上一辈子,千年万年谁都见不到我,那一日是荀北和邬君结印之日,我问他,那你要是以后有了道侣,总不能也一辈子不见吧!”

    “少帝垂着眼想了许久,我都快忘了这随口一说的话了,他才认真的回答我说:如果他喜欢我,可能就不会嫌弃,他愿我自然是愿的。”

    最后阿嫫看着墨子弦,面露感激:“所以啊!定是你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爱的,你不会因为他的羽翼而面露嫌弃,才敢在你面前显出自己的不美的一面。”

    墨子弦回了阿嫫一个笑,只是那笑的牵强。

    月色如水,一只凤凰飞向那连绵的山脉,背上的人趴在他被烧的长短不一的羽毛内,亲亲吻着。

    到了沉睡之地,凝渊化为人形,搂着墨子弦从山顶下落。

    一张青石床上,一道修长的身影,安静的沉睡,戈翼等向旁边移了两步,凝渊走近,眼眶一热,如阿嫫所说,这一眉一目,都是荀北。

    “他怎么样了?”

    戈翼面色沉重悲戚:“一直就这样,没有想象中的挣扎。”

    “中途醒来一次,问:凤帝呢!说你不在,就又睡了过去。”

    说着轻声唤着:“荀北,荀北,少帝来了。”

    沉睡的人缓缓睁开眼,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在凝渊和墨子弦身上移动。

    凝渊嘴中泛苦:“我是。”

    荀北的眸子定在他身上,直直的坐起来,盘腿道:“我是卜家家主,一切皆是我与老祖宗所为,凤帝若是答应放卜家老幼一马,我就将荀北的尸体还与你们。”

    尸体两个字让人心里发疼。

    “荀北”面无表情的继续说:“你应该也能猜到,荀北此时不过是个空壳子,如傀儡一般。”

    说完抬眸看向凝渊,眼里一片陌生,冤有头债有主,凝渊原就没打算为难卜家老幼家仆,此时应了下来。

    荀北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一瞬间,疲软的倒在青石床上。

    熟悉的面容再也无法露出大笑,安静的闭了双眼,就如沉睡一般,可是,这一睡却再也醒不了。

    凝渊眼眶发热,烧到心脏,疼的刺骨,侧了身,脸埋在墨子弦的肩头。

    如果说离至和东峙是陪他打闹长大的,那荀北就是守着他长大的,如兄长一般,从还是一颗蛋时,就在照顾着凝渊,追着他跑。

    或许是他自己被戈翼折磨惨了,对待凝渊,就会精心照顾,防止磕着碰着了。

    戈翼等全都背过身,眼泪不停的滑落。

    墨子弦什么也不想管,只想紧紧抱住自己肩上的人,手掌在凝渊背上拍着。

    等到肩头打湿,他的眼眶也红的快要哭出来。

    墨子弦抬头仰望星空,怀中的乾坤袋如往常一般,却烫的他胸口疼,心中的悔恨化作眼泪流了下来。

    等到凝渊止了泪抬起头,墨子弦悄悄扯了扯凝渊的袖子。

    凝渊双眼通红,低声问:“怎么了?”

    墨子弦扯着他袖子的指尖泛白,心里恐慌不已:“小凤凰的蛋液。”

    如果其他的凤凰知道他之前的心思,还会接受他吗?

    墨子弦的双眼无助,凝渊猜得到他心中所想,握住袖子上的手捏了两下:“没事,你把小凤凰的蛋液拿给我。”

    一句没事,让墨子弦心里安稳,打开乾坤袋,把凤凰蛋液取出来给凝渊。

    凤凰气味出,戈翼等全都回了头,看向凝渊手中的瓶子。

    凝渊没解释,走上前,把瓶子放在荀北怀中。

    戈翼抱起荀北,一行凤凰飞到了邬君所葬之处,借着月色,把他埋在了邬君所在的梧桐树下。

    往回走时,墨子弦把凝渊看了又看。

    凝渊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墨子弦眨了眨自己真诚的眼睛:“很帅,无论有没有毛,都帅。”

    凝渊:

    在亦初山的日子,墨子弦过的快活,除了肚子越来越大,其他的没毛病。

    龙傲天系统也没有再出现,墨子弦不知道它是不是放弃自己,去找别的宿主了。

    他把藏在鬼弩中的定灵丹方拿出来,在凝渊的呵呵冷笑下,仓皇而逃,谁能想到,这崽子确实是凝渊的。

    天高云阔,墨子弦躺在树上晒太阳,这梧桐树就是好,无论他怎么翻身,都不会摔下去。

    见有个小崽子蹦蹦跳跳的跑来,他勾着头往下问:“你们少帝呢?”

    第90章

    来看他肚子的小凤凰们, 仰着头回:“他去结界那里了。”

    墨子弦闻言从树上跳下来,吓了小凤凰们一跳:“你慢点,你是人, 不能飞的, 别把肚子里的小少帝伤到了。”

    墨子弦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凝渊的崽那有这么容易掉的, 只不过因为他是人,亦初山上的凤凰都把他当成了易碎的娃娃。

    这些小凤凰们, 每日都会采带着露水的落羽果过来, 美其名曰给他肚子里的崽补灵气。

    墨子弦从他们手中接过来落羽果,咔嚓咬了一口,对着远处喊了声:“火麟兽,我想吃肉了。”

    “嗷呜”

    听到火麟兽应了声,小凤凰化成人形, 只到他小腿高, 抬头看着墨子弦, 眼中露出懵懂, 肉很好吃吗?上次少帝给墨子弦烤肉的时候, 他尝了一片,都把他吃吐了。

    墨子弦准确的接收到他的疑惑, 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哎,肉真的很好吃, 可惜你是凤凰, 吃不了人间美食。”

    小凤凰盯着他的肚子:“那以后小少帝是吃果子,还是吃肉?”

    这问题真难住墨子弦了, 纠结了一瞬:“不知道。”

    这娃估计是之前受伤太深, 被墨子弦和凝渊折腾惨了, 现在有了灵气,就把自己裹成一团,连墨子弦想看看它,它都不愿意,所以直到现在,墨子弦都不知道,自己怀的是个娃,还是个蛋。

    墨子弦咬了口果子,随意问:“凝渊去结界处干嘛?”

    “不知道啊!少帝说你醒来,就让你在什么老地方”小凤凰挠了挠头。

    “那我知道了。”墨子弦说。

    两个人浪漫的小秘密,凝渊时不时的会在梧桐树旁,放点东西,墨子弦想起来就去挖两下,若是没挖到,就在他凑过来的时候踹他下床,第二天总能收到双倍的礼物。

    一个草编蚂蚱,或是一片梧桐树叶上写着他的名字,都不贵重,墨子弦像开盲盒一样,无论什么都很惊喜。

    他把落羽果咬在嘴里,走到梧桐树下,用手扒拉了两下。

    看到折叠起来的纸,不由奇怪,学会写情书了?

    打开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一手拿着纸,一手拿着嘴里的落羽果,狠狠咬了一口。

    信:我见你睡的惬意,犹豫了许久说了一堆,最后才写了一句:尹无用来了,我去接他。

    信上的凝渊,话语卑微小心,墨子弦不由的摸了摸脸,自己的小心眼表现的太明显了吗?

    不过,尹无用怎么来亦初山了?他和凝渊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你们玩吧!我去找凝渊了。”

    墨子弦站起来,吹了声口哨,忙着打猎的火麟兽狂奔而来。

    墨子弦迈着大长腿,坐在它的背上,一手握着犄角:“去结界处,跑快点。”

    火麟兽垂头叹气,吹动它垂下的两嘬胡须,随后认命的疾驰。

    一群小凤凰在树下玩,梧桐树顶,一片梧桐叶晃动不停,片刻后,恢复如常。

    凝渊站在结界外,尹无用从离至背上落下来,离至和山衔化为人形,同时落在他身旁。

    山衔看到凝渊,高兴的直往他身上扑:“少帝,我终于回来了。”

    墨子弦每日让凝渊对着自己的肚子说话,讲故事,说是做胎教,所以凝渊现在看到蹦蹦跳跳的山衔,也觉得可爱不少。

    手在他头上揉了两下:“你先和离至回去。”

    被摸了两下,山衔已经很是意外,笑呵呵的拉着离至进入结界内,直接飞去找其他凤凰。

    凝渊往尹无用肩上看了看,空无一物。

    两人踏进结界,缓慢走着。

    凝渊手指轻搓了两下,多嘴问了句:“白树呢?”

    尹无用面色如常,仿佛这是一个不熟之人:“不知道,他不是一直喜欢睡觉吗,可能是偷懒找了个地方睡去了吧!”

    清风和煦,吹动两人的衣角。

    “我以为你们会一起回来,所以把你的房搭在了他的梧桐树下,你若是不愿,我让离至他们重新帮你搭一处。”

    尹无用恍惚了下,随后转头浅笑道:“那就重新搭吧!听说他不爱热闹,梧桐树长的都偏僻了不少,我不喜欢。”

    他长相不俗,五官艳丽,微微一笑晃人眼眸,墨子弦刚到就看到这一幕,忽略掉心里的不适,笑着跑上前。

    除去不由自主的醋意,见到尹无用,墨子弦是真心的高兴,笑的眉眼弯弯:“师兄你来了?袁度和郁夷他们怎么样?还有我们师父,吴老头,他念叨我了吗?”

    见到他比往日更加欢实,尹无用笑容深了些,从怀里掏出一个乾坤袋:“这里是郁夷给你的,师父念叨你,也是骂你。”

    墨子弦疑惑的接过乾坤袋,打开一看,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凝渊头往他那边偏了偏:“是什么?”

    墨子弦把乾坤袋给他看:“安胎药和堕胎药,这有四五百碗吧!他也不怕把我喝死。”

    他有崽的事情,尹无用知道,之前还差点喜当爹,只是当时墨子弦一副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样子,让尹无用刚才不敢把视线落在他的肚子上。

    此时偷摸看了眼他的肚子,惊奇不已。

    墨子弦察觉到他的好奇,拍了拍肚子:“想看就看吧!这是我的崽,阿嫫说还差半年生。”

    凝渊让离至重新帮尹无用搭个小屋,墨子弦拉着尹无用,回到他和凝渊的住处。

    墨子弦像个甩手掌柜,和尹无用坐在屋前,凝渊去捡火麟兽猎回来未开灵智的食物。

    阳光穿透浓密的树叶,照的人温暖,尹无用的笑多了几分真实:“在这里过的还习惯吗?”

    墨子弦看着不远处蹲在地上,处理灵兽的凝渊,嘴角的笑就没落下:“习惯啊!这里的山好水好,凤凰也好。”

    “对了,你这次怎么突然过来了?”他侧身掐了根草,问的随意。

    尹无用转头看他,又看了眼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凝渊。

    他半天没说话,墨子弦舔了舔后槽牙,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不方便说?”

    尹无用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这事凝渊和你说比较好些。”

    墨子弦点点没再追问,视线落在凝渊的身上,和尹无用聊着天。

    “你有了殷澜的凤帝血液,这里应该也算是你的家了,留下来住一段时间吗?”

    尹无用看着远方,淡然道:“殷澜有凤帝一脉的血脉,但是他并无子嗣,只是姓殷,当年他死后,从殷家的旁支里挑了人来继位,挑的是我们这一支,所以我身上其实并无凤凰血脉。”

    “至于殷澜的凤帝之血,被我吸纳,不过是浮于表面而已,我算不得凤凰。”

    “哦,原来是这样。”

    墨子弦兴致不高,尹无用也止了话,他懂得凝渊不敢和墨子弦说的心情,可是对于墨子弦来说,太过不公。

    涅槃不止他有凶险,对于凝渊也是,或许两人都出不来也不一定,那到时,留在外面的墨子弦没有一丝准备,如何承受?

    墨子弦把事情压在心里,三个人还算融洽,凝渊熟练的烤了些灵兽,分别递给两人。

    月光如水,缓缓流淌,尹无用跟着离至去了新搭的小屋安歇。

    墨子弦若无其事的和凝渊说笑,装作没看到他的欲言又止。

    他在等,等着凝渊主动开口。

    凝渊跟在他身后,脚下是广阔天地 ,头顶是浩瀚星河,心却被困着,无力的找不到出路。

    他总想着,让墨子弦开心一天是一天,一拖再拖,直到拖到现在,所有的话更难说。

    他想了许久,是如实说,还是找个理由。

    凝渊不想骗他,可是要如何说实话?突然说:我要和尹无用一起涅槃,可能,或许能活着回来找你。

    如果我回不来,你

    回不来,墨子弦要怎么样了。

    如果回来了,那我应当还是爱你的凝渊,虽然我不知道继承的是什么样的传承,虽然,阿嫫说阿爹当时涅槃回来后,好似变了一个人。

    天上流星划过,墨子弦停下脚步,淡漠如湖泊的双眼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很轻很轻,轻到让人看不清。

    “回去睡觉吧!我有点累了。”

    说完终于转头看像了凝渊,面容有些疲惫。

    凝渊与他并肩走着,几次想牵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十指相扣,像是一切如常。

    夜晚,墨子弦被凝渊抱在怀里,要了一遍又一遍,墨子弦五指揪着羽毯泪眼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墨子弦沉沉睡去,凝渊亲了亲他的眉间,帮他盖好被子,起身出了门。

    而门内沉睡的墨子弦,缓缓睁开双眼,盯着那门看了会,随后忍着身体的酸软,扶着床起身。

    凝渊心里藏着事,径直走到另外一间小木屋旁,弯曲手指敲了敲。

    尹无用从屋内出来,悠悠湖水旁,萤火虫不知疲倦的飞舞,两个人席地而坐,凝渊从纳戒中取出两壶酒,递了一壶到旁边。

    “你没和墨子弦说?”尹无用接过酒问。

    凝渊仰头喝了一口:“还没想好怎么说。”

    “凤帝的事你瞒了他,这次再瞒他,你就不怕他真的生气,对你失望了?”尹无用的语气不急不缓,却让凝渊心里泛起恐慌。

    “怕。”

    “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去说。”

    湖水在月光下泛着波光,远处的墨子弦,站在火麟兽旁,静静的看着。

    那两人坐在湖边,如相识了许久一般,谈天喝酒,像是别人插不进去的画面。

    墨子弦嘴唇快要咬出血来,他告诉自己不要想多,可是如此情形,如何才能不想多?

    恨不得拿剑劈过去。

    控制着火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能只是好友聊聊天,说不定是因为自己体力不支睡了去,凝渊才没有叫自己的。

    可是,他无法骗自己,今天晚上的凝渊要的狠,像是故意让他累乏睡去一样。

    就此离开不甘心,墨子弦深呼吸两次,想让自己恢复如常,装作自己刚到,笑着走出去。

    只是他还没准备好,湖边的两人就起了身,墨子弦又猛的缩了回去。

    凝渊带着尹无用,走到白树的梧桐树下。

    尹无用抬头看着,不知不觉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凝渊问。

    尹无用指了指白树的梧桐树,又指了指不远处其他的梧桐树:“亦初山,是不是梧桐树也随了凤凰的性子?他就挺懒的了,这树更是懒。”

    凝渊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其他的梧桐树随风摆动,只有白树的,静悄悄的,像是被封印住,连片树叶都不晃。

    不由的也笑了起来:“他,确实懒,是颗蛋的时候就懒,我们都蹦蹦跳跳的满山跑,就他整日窝着晒太阳,害得阿嫫日日忧心,担心他没有力气破壳。”

    两人说了会白树,气氛轻松了不少,凝渊指了指一旁的小屋。

    远处躲着的墨子弦猛的瞪大了眼睛,双目发红,凝渊要是敢和别人钻屋子,无论有没有事,他都会一剑劈过去。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尹无用点了点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身旁的火麟兽抬头看了墨子弦一眼,墨子弦转头无声的对火麟兽说了句:“不准出声。”

    火麟兽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

    尹无用不说走,凝渊就知他是想在这里自己待一会,看了看圆月已过半,时间已不早。

    “我走了,帝焱山一个月前已经打开,后日正午,便是涅槃之时。”

    尹无用:“好,那后日帝焱山见。”

    凝渊张了张嘴,想问一问他对白树是何种心思,又觉得没必要,若是无情,怎会来这一趟。

    若是无情,又怎会说到白树的名字时,嘴角挂了笑。

    “到时,我会拼命护你周全的。”

    这句话多么苍白无力,两个人心知肚明。

    凝渊踏着月色而归,墨子弦骑着火麟兽奔跑,赶在他前面一步回到了住处。

    着急的推着恋恋不舍的火麟兽:“快走快走,不要让凝渊发现你了。”

    火麟兽垂头离开,凝渊踏着月光归来,墨子弦若无其事的伸了个懒腰:“我出来”

    凝渊不等他说完,就上前把人搂在怀里:“怎么跑这么快,我都没追上。”

    墨子弦伸懒腰的胳膊举在头顶,脸上假装的笑凝固在脸上。

    “看到我和尹无用了?”凝渊牵着他向前走。

    “嗯!”

    “怎么没出来?”

    “凝渊,你别逼我发火跟你拼命。”凝渊的明知故问,让墨子弦心火翻涌,用尽了全力才压制住。

    他想甩开凝渊的手,被凝渊狠狠握住。

    凝渊强硬的把人抱在怀里,浅笑道:“不想听听尹无用为什么来?”

    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又想,无论如何,不该瞒着墨子弦。

    墨子弦忍着气:“好,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过了半晌, 凝渊还不开口,墨子弦直接踩了他一脚:“你到底还说不说?在想怎么骗我?”

    “想过骗你,现在不会骗你, 你还记得司语说过, 她杀过一个作恶的人,然后被她阿爹用噬魂鞭抽了一顿的事情吗?”凝渊说。

    墨子弦在他怀里, 眉头皱了又皱:“记得,这和你和尹无用有什么关系?”

    凝渊玩着他身后的长发, 缓慢说道:“当时在天机阁外, 我杀了不少人。”

    墨子弦心中窒息,猛的睁大了眼,忙推开他检查:“受伤了吗?有没有事。”

    “没事,当时司语的阿爹除去了她的少帝身份,把她囚禁在秘境中, 是惩罚也是保护, 因为真正的因果在涅槃中, 凤帝涅槃, 每一个杀戮, 都会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还回来,不论善恶。”凝渊放开他, 牵着他往前走,轻声说着。

    墨子弦原抗拒他牵着的手, 此时不知不觉的扣上他的手背, 把凝渊的手握紧。

    抬头看他,里面惶恐不安:“那怎么办?可以不涅槃吗?”

    近处的小屋烛火温暖, 在梧桐树旁, 等着两人回去。

    凝渊在床上从背后抱着他, 下巴点在墨子弦的肩头,眼里无力与疲惫:“我还好,真正有危险的是尹无用。”

    墨子弦头上像是悬了一把剑,心里的害怕不敢表露出来,他怕凝渊见他受不住,开始忽悠他。

    此时的他心里没有一丝醋意,只祈祷着,是小危险,凝渊也好,尹无用也好,所有人都好好的。

    这一次,凝渊没有隐瞒,从天道,到尹无用,全都说了清楚。

    头上的剑落了下来,正中心脏,墨子弦脸色白的透明,半天没有反应,他现在,情愿是凝渊和尹无用背着他喝酒,有着一些好友间的秘密。

    “所有,你要和尹无用一起涅槃,然后,他有可能会替你去死?”墨子弦声音颤抖到破碎。

    凝渊转过他的头,吻着他带泪的眼角:“吃醋了,不放心我和尹无用在一起?”

    墨子弦用尽全力,才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哽咽道:“不是,我就是担心你和尹无用。”

    他没说,他心里的灰暗处,正在被密密麻麻的绵针扎着,龙傲天系统说,尹无用是适合凝渊的人,虽然可能只是一对快意恩仇的朋友,可是,这个朋友为他丢了命,自己以后还怎么跨的过他。

    他知道尹无用很无辜,牺牲很多,谁都没有错,可就像是一条沟,日后墨子弦每次想起,都会觉得被针刺了下。

    墨子弦如往常,什么心思都表现在脸上,凝渊把他看了个透彻:“你忘记你之前说的了?尹无用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天澜皇朝,我心里分的清。”

    “而且,我喜欢的有你,尹无用喜欢的是白树。”

    墨子弦啊了一声,转过半边身子,脸上懵懂茫然:“尹无用喜欢白树?”

    凝渊掐过他的腰,把他转过来面对面坐着:“嗯,他们俩何时生情的我不知道,在缥缈城城外的那日,卜家人把尹无用抓了,那老家伙说尹无用中了比春风散更厉害的丹药,我赶到天机阁的时候,汀嫣已经死了,里面就是白树和尹无用。”

    “不过中丹药的是白树,当时尹无用昏了过去。”

    “不对啊,当时也没有白树啊,我就看到你抱着尹无用出来。”

    凝渊怔楞了下,随后又是无奈,又是心疼:“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又想了些乱七八糟的?”

    墨子弦心虚的躲开他的视线:“我心里是相信你的,只是我这不是想用理智的眼光去看待感情吗?”

    凝渊冷哼几声:“那看待的结果如何?”

    “好像,还是用心看的更准一些,眼睛会骗人。”墨子弦搂着凝渊的脖子,在他耳边认错。

    以后,再也不会了,无论什么,都要说出来才好,要不然折腾的都是他自己。

    凝渊手掌放在他的心脏处,能猜到当时他是如何的难受,不忍再多责备,继续刚才的话:“我当时在门外感受到天道的盯视,就藏在了星辰珠里,让白树扮成我的样子,抱着白树出去的。”

    “白树装的还挺像,我都没看出来,那我叫你,你也没听到?”

    “你说呢?”

    墨子弦窝在他怀里,求凝渊不要再说,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确实是小心眼,脑子不行,还对凝渊没有信任。

    举手发誓保证:“你放心,我以后要是再怀疑你,我就是狗。”

    凝渊抱着他躺在床上,逗着他玩,墨子弦配合的与他说笑,只是心里的沉闷无法散去。

    “一定要涅槃吗?我们,我们就顺着天道的规则走下去不行吗?”墨子弦垂着眼,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提了一个无理的要求。

    凝渊揽着他的肩膀,低头只看到他高挺的鼻尖,和浓密乌黑的睫毛。

    “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天道是好也罢,是坏也罢,我们就顺着,蝼蚁尚且偷生,我们也可以不反抗吧?”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没底线,可是,可是,为什么要鸡蛋碰石头,像你刚才说的,我们不去找天道,天道也不会为难我们的,我们就受一点委屈,换安稳的活着不好吗?你就,你就当天道不存在。”墨子弦眼帘颤动,

    凝渊安静的看着他,认真的听着,等到墨子弦再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揉了揉他的眼角说:“可是,子弦,我要知道这个规则是什么。”

    “除了尹无用,你会有生命危险吗?”

    墨子弦很自私,他希望尹无用没事,也感激尹无用,可是,他不能接受凝渊出一丁点差错。

    凝渊抬起他的下巴,闭上眼帘,轻轻吸/允:“我不骗你,我会如何,我也不知。”

    “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像是万剑,穿过两人的胸膛,墨子弦仰着,喉咙滚动,眼角的泪如雨下,流入散落黑发中。

    风起云荡,遮住满室涟漪。

    不知是身体的无法承受,还是胸口的心如刀绞,两人翻滚了一夜,墨子弦也哭了一夜,凝渊把他的泪亲了又亲。

    此时天已大亮,看着墨子弦肿起来的双眼,故意露出嫌弃的神情:“丑了。”

    墨子弦身上没有一条线,在被子里直接踹了他一下:“你把留在我灵海中的凤凰精魄收回去,我就在亦初山等你,有阿嫫和翼叔在,不会有危险。”

    凝渊嗯了声,不知道帝焱山会如何,凤凰精魄完整会好些:“那你不要出亦初山,要不然我不放心。”

    手掌移到他微挺的肚子上,里面突然跳动了下,动静不大,却让凝渊懵了下。

    墨子弦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傻样,虽然心里犹如闷雷不散,却还是笑了下:“你的崽。”

    凝渊从墨子弦脖子后面把胳膊抽出来,往下退了又退。

    墨子弦刚开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看到他钻进了被子里,自己肚子上贴上温热时,才红了眼。

    凝渊上半身埋在被子里,只有笔直紧实的双腿,露在外面,上面吻痕斑驳,墨子弦身上亦如是。

    对于尹无用的误会,墨子弦心怀愧疚,让火麟兽去打猎,小凤凰们去采果子,喝醉了酒,拉着尹无用亲热的就像兄弟俩,话语不详的道歉,说之前的自己小心眼了。

    弄的尹无用一头雾水,看向凝渊,凝渊就冲他无奈的笑了笑,尹无用挠了下额头:“没事,都是小事。”

    把墨子弦感动的泪眼朦胧,抱着他大哭:“尹无用,你和凝渊都要平安。”

    尹无用手在他背上拍了拍,问凝渊:“你和他如实说了?”

    凝渊把墨子弦从尹无用身上扒拉下来,搂进自己怀里:“嗯,说了,他不喜欢我骗他,我也不想骗他。”

    “嗯,不骗他是对的,你们两个相恋,还是有事明说好些。”尹无用说。

    “对了,他刚才说了一堆道歉的话,是为什么?”尹无用听的稀里糊涂。

    凝渊低头看了眼依旧在抽泣的墨子弦,眼中的宠溺蔓延:“没什么,我和他说你要替我挡命,他心里愧疚不安。”

    犹如昙花一现,尹无用猛的笑开:“你也好,墨子弦也好,都无需愧疚,”

    “一个月前,我和白树也说了涅槃的事。”凝渊说。

    尹无用脸上的笑,猛的僵硬在脸上,这一个月的种种,有了解释。

    “你不该跟他说的。”尹无用窒息后,痛苦说。

    凝渊把墨子弦按在自己腿上,一手轻拍着,哄着睡觉,一手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

    抬头看尹无用,微微诧异:“他没和你说过吗?”

    “没有,他只是”

    凝渊等着他后面的话,过了会,尹无用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傍晚,墨子弦头疼欲裂的醒来,房间没人心里一慌,手按在床上,就想起身去找。

    月光如水,凝渊蹲在梧桐树下,墨子弦只能看到他弯曲的后背,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想偷袭一下。

    只是凝渊反应很快,他还没到跟前,就回了头:“醒了?”

    墨子弦看了看他面前的地面,蹲下身找了小棍戳了两下:“给我埋惊喜?”

    “没有,就是和梧桐树道个别。”凝渊留恋的看着墨子弦,话语沙哑,还没离开,就开始想了。

    他如此,墨子弦也是如此,藏青的衣袍垂到地上,垂着的眼帘,乌黑的睫毛颤动,过了会,嘴角微微扬起。

    抬眼看着凝渊,眼露一抹笑:“虽然我很难受,难受到无法承受,但是你没骗我,我很开心。”

    墨子弦的轻柔的笑,头发披散更显得绝色,比夜色更美,萤火虫停在他的衣角,凝渊眼中,之余他一人。

    盯着他被亲的嫣红,还未恢复过来的唇,倾身上前了半步。

    墨子弦单膝跪地,主动迎了上去。

    犹如水天相遇,两个高挺的鼻尖碰触,凝渊如玉的五指,插进墨子弦的乌黑发间,侧着头,在那唇上辗转反侧。

    墨子弦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灿如桃花的双眸闭上,眼尾的红却更加的动人,犹如在水中飘动,心跳到嗓子口,跟着凝渊的呼吸喘息。

    明月移动,墨子弦不知不觉间,衣衫已经半解,松垮的披在身上,凝渊从后来揽着他,温热的手掌放在他的肚子上。

    墨子弦双眼朦胧,不解:“怎么不继续了?”

    凝渊亲了下他的耳垂:“我只是想亲亲你。”

    哪怕此时墨子弦心里担心他涅槃,也是忍不住骂了句:艹,混蛋凝渊。

    衣衫不整的靠在凝渊怀里,看着天上的星空,突然眼睛眨了眨。

    坐起来握住凝渊的手腕,和他十指相扣,郑重说:“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件事没和你说。”

    第92章

    凝渊握住他的手, 眉头垂了下又恢复如常:“什么事?”

    墨子弦的事,他应当全都知道才是,有些细枝末节的不知, 不至于墨子弦这么认真。

    墨子弦抿了下唇, 仰起头可怜巴巴:“之前有个龙傲天系统一直骚扰我,我没跟你说。”

    “龙傲天系统?”凝渊重复了一遍, 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杀意。

    “他都对你说过什么?”凝渊看着墨子弦问。

    墨子弦老老实实的把龙傲天的所作所为复述了一遍,最后甩锅道:“所以, 这几次都是龙傲天系统的错, 而且他还说,是他带我来这里的,我要是完成了任务,五年后还能送我回去”

    凝渊的手猛的用力,把他拉到怀里, 紧紧抱住。

    墨子弦反抱住他, 给出自己的承诺:“你平安回来, 我就不回去了, 我留下当你的凤后。”

    “可以吗?凝渊。”他轻声的问, 想要一个保证,让自己飘忽的心安定下来。

    知道墨子弦能回去, 凝渊心里恐慌一片,抱着他亲着吻着, 想把他揉到自己的骨血里。

    墨子弦拽着他的衣领, 倔强的要一个答复:“哥哥,行不行?”

    从知道自己能回去的那一刻, 墨子弦就一直在逃避, 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选择, 割舍不掉家人,也割舍不掉凝渊。

    现在凝渊的涅槃,让墨子弦整颗心都在揪着,他终于做了选择,只要凝渊平安回来,他就留下来,和他百年,千年。

    凝渊喉咙堵的难受,紧紧抱着墨子弦,喉咙上下滑动,过了好一会才说:“好。”

    墨子弦有了退路,凝渊惊慌的同时,心里也放心了不少,无论自己后面如何,他还有家可回。

    只是那龙傲天系统,凝渊现在依旧摸不清是何来历。

    牵着墨子弦飞到梧桐树顶。

    墨子弦没有他这么好的平衡力,挂在他的胳膊上:“怎么了?”

    凝渊搂着他的腰,让他站的更稳些,有些心虚的开口:“就是,我们初遇的那天,你在城外昏迷的时候,龙傲天系统就已经出现了,被我抓起来困在了梧桐树叶上,后面应该是逃跑了,所以又去找了你。”

    墨子弦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转头看着凝渊,呵呵冷笑了两声,他就说嘛,这系统怎么反应这么慢,而且还说自己虚弱。

    “就是你坏事,要不然我现在在东荒大陆横着走,称王称霸。”他抬着下巴故意说。

    凝渊也陪着他玩,眨了下眼,可怜巴巴的认错:“我把自己赔给你,够赎罪的吗?”

    墨子弦眼若星光,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恩赐道:“嗯,勉强够吧!”

    “呕”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说闹,直把梧桐树叶中的龙傲天系统肉麻的不行。

    实在忍不住的开口打断:“你们要打情骂俏,能不能离远点?”

    凝渊对着他,就不是刚才那态度了,眼中的笑意消失,凤凰之火从掌心燃起,橘红色的火焰跳动。

    龙傲天系统忙大叫:“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烧我,水都被你烤干了。”

    “不想被烤,那就如实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凝渊。

    “我是谁,这个我说不出,但是我能笃定的是,这次的涅槃,你活不了。”龙傲天系统,信誓旦旦的说。

    “为什么?”墨子弦猛的瞪大了眼,快要冒出火:“你是不是又骗我?”

    龙傲天系统崩溃道:“我说的句句是真,如果你没怀崽,他是活是死不一定,或许还有涅槃成功的可能。”

    “只要你肚子里有崽子,凝渊这个当爹的就肯定活不了,就和他和他阿爹一样,这就是一条重复的路。”

    凝渊心头一震,震的全身发麻。

    墨子弦一点都不信龙傲天的话,他唯恐凝渊相信了,慌着解释:“肯定是假的,这老东西之前就一直忽悠我,想让我不要生崽,还骗我说崽子不是你的,后面又说是尹无用的,”

    这个罪龙傲天洗不掉,辩无可辩:“我之前不让你生这个崽,确实是有私心,但是对你们来说,无论是相爱还是相杀,都是没坏处的。”

    “这崽子也就是凝渊刚开始帮他屏了气息,要不然,凝渊都活不到现在,凤帝血脉,只留一处,有了孩子,当父亲的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不可能。”墨子弦捂着肚子,大声的打断他的话。

    唯恐凝渊信了龙傲天系统的鬼话,转头和凝渊讲道理:“它说的肯定是假的,司语前辈当时说,是她阿爹把她关在秘境的,那肯定就是司语和她阿爹同时存在的。”

    “还有殷澜,他应当是在司语之前去世的,肯定不是这傻逼玩意说的那样。”

    龙傲天气的喘着粗气:“谁傻逼?爱信不信。”

    随后又低喃了下司语和殷澜的名字,像是在回想。

    过了会嗤笑道:“殷澜的事到此已经有两万多年,你拿两万多年之前的事情和现在比?”

    “不过你们竟然知道司语和殷澜的事,看来你们凤族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蠢。”

    “你到底是谁?”凝渊掌心的凤凰之火收了起来,浓眉冷目,一字字问道。

    他一开始猜过龙傲天系统是天道所派,现在又觉得不太像。

    “你涅槃后,自然知道我是谁,你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去问问你的族人,他们是否知道司语和殷澜的存在。”

    这两个名字,凝渊自然是问过的,可是族中无人得知,典书也无记录,无从查找。

    不论龙傲天系统说的是真是假,墨子弦都赌不起,紧紧抓着凝渊的手:“这孩子咱们不要了。”

    凝渊摇摆不定,拿不定主意,他怕龙傲天系统是骗他,更怕龙傲天系统说的是真的。

    “来不及了,帝焱之火已经在燃烧,凝渊明日是必须涅槃,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时半会去不了,等到明日凝渊入了帝焱山,这东荒大陆也好,亦初山也好,都会少了凤帝之气,墨子弦这肚子,就再无遮掩,天道会看的一清二楚。”这话龙傲天系统真的是拍着良心说的,绝无一丝虚假。

    只不过前面的罪恶洗不清,墨子弦对他的话依旧半信半疑。

    凝渊看着困着龙傲天的梧桐叶,有片刻的失神,他分的清,龙傲天系统此时说的是真是假,就是因为知道是真,反而浑身发冷,犹如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后退无路。

    “你有什么目的?”凝渊拇指不自觉在墨子弦手背打着圈,眼中划过深思。

    龙傲天燙淉系统今日说的不少,凝渊不觉得会是好心,按照书中也好,之前龙傲天系统的所作所为也好,它应该等着自己身死才对。

    “我帮你掩住凤凰崽的气息,你让墨子弦和我绑定,让我宿在他的灵海。”龙傲天浑厚的声音,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就算凝渊不找来,他也会想办法出声。

    “不可能。”凝渊想也不想的拒绝,灵海之地,怎能容它进去。

    随后带着墨子弦就飞身而下。

    龙傲天系统气的跳脚,却毫无办法,在梧桐树叶中大吼大叫,心里的冤枉无处说,他真的不会对墨子弦做什么。

    之前是想折磨墨子弦 ,让他听话,但现在真的没了那个心。

    凝渊搂着墨子弦落到地上,牵着他的手往前:“回去睡觉。”

    墨子弦手腕用力,拉住他站着不动:“我想和龙傲天系统绑定。”

    就像是尹无用可以为了天澜皇朝当凝渊的替身一样,墨子弦也愿意为了凝渊去冒险,而且他觉得,系统虽然有很多秘密,但是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凝渊斩钉截铁的反对:“不行,就算如它所说,那我只要分些凤凰精魄放在亦初山,你乖乖的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事。”

    “我,我,我,你能不能想想你自己。”墨子弦压了这么久的理智,犹如琴弦断裂,猛的崩溃。

    绝望的大喊惊的鸟儿四处逃窜,连蝉鸣都安静了下来。

    刚才他情绪一直平稳,猛的如此,凝渊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墨子弦甩开他的手,蹲着地上抱着双膝哭的肩头耸动,泪流满面。

    他害怕啊!凝渊活不了这句话,墨子弦连想都不敢想,疼的心脏抽搐。

    凝渊蹲下身,单膝跪地,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像是掉到了无底的淤泥,越是挣扎越是下沉。

    痛苦挣扎的眼泪湿了墨子弦的脖颈,凝渊无助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心里有了牵挂,就有了软肋,墨子弦和肚子里的崽,是他浑身上下,所有的软肋,哪怕别人碰一下,都会疼的彻骨的软肋。

    鼻尖是凝渊草木的味道,脖子里的眼泪烫的墨子弦心里发疼,像是被火煎一般。

    他懂的凝渊的脆弱,墨子弦把比他高大的凝渊抱住,侧脸贴着他的发间,哽咽道:“哥哥,我知道你怕我出事,可是,我也怕你出事。”

    话落,豆大的眼泪滚落,一点点湿了凝渊的乌发。

    “如果,因为我不愿意冒险,到时候你过不了涅槃,你让我怎么活。”

    “如果,因为我不愿意冒险,你没了命,你让我怎么面对肚子里的孩子,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恨他。”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一切和它无关,可是,我怕我做不到,做不到疼爱它。”

    凝渊的心因他的话,一寸寸沦陷,被他说服。

    可是同意的话卡在嗓子口,用尽全力也说不出。

    脸贴着墨子弦的脖子,苦涩的眼泪带着温热,灼烧着彼此的心。

    “子弦,我怕。”凝渊脆弱的像是一个孩子,说出心里的恐惧。

    把墨子弦的灵海交出去,就是把命交出去,凝渊不敢,真的不敢。

    可是他也怕,龙傲天系统说的是真的,自己回不来,墨子弦要如何活,他的崽要如何活。

    亦初山没有四季,每日都是和煦的春风,绽放的百花,萋萋的绿草。

    凝渊反抱着墨子弦,墨子弦在他怀里,回着头和他亲吻,一个俊美的脸庞,一个硬朗的脸庞,双眸都闭起,除了唇齿间的留恋,看不到彼此眼中的苦涩。

    结果如何,在舌尖的交缠中,有了答案。

    看到两人再次上来,龙傲天松了口气,它刚才说的不假,东荒大陆有破壳的凤帝血脉,犹如在半空中蒙了一层纱。

    凝渊要是入了帝焱山,无论是亦初山外,还是亦初山内,都再无遮挡。

    墨子弦无处可逃,它也无处可逃。

    现如今,它和墨子弦绑定,帮助墨子弦遮掩腹中凝渊血脉,墨子弦的灵海,亦是帮它遮挡来处。

    第93章

    凝渊依旧不甘心, 十指相扣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握的墨子弦发疼。

    “非墨子弦不可吗?我可以让你进我的灵海。”凝渊不死心的问。

    墨子弦转头看他刚毅的侧脸, 红了眼眶。

    事到如今, 龙傲天也如实说:“只有墨子弦可以,若不然, 我何苦一直缠着他。”

    “我现在太过虚弱,无法帮墨子弦掩去肚子中的凤凰气息, 给我六品聚灵阵, 和一条灵脉。”

    凝渊眼红如血,手抬起又放下,指尖颤抖,就是不敢放龙傲天系统出来。

    龙傲天系统就看着他的手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你快点, 夜都过半了, 时间不多。”

    墨子弦狠狠的瞪了它一眼:“闭嘴。”

    随后温柔的摸了摸凝渊的头, 哄着:“没事没事, 你看系统这笨样,应该是没啥事, 他还需要我,怎么都不会要了我的命, 而且要我的命就要我的命呗, 你说过的,你给我殉情, 我就当鬼等着你。”

    系统:行, 为了自由, 它忍。

    凝渊转头看向墨子弦,委屈的嘴角下垂,乌黑的眸子像是湖中的水,让墨子弦心动。

    “我害怕。”他低沉的声音中,有着两分的脆弱。

    龙傲天系统被他吓的抖了抖,这凤帝怎么变成这样了,太吓人了。

    墨子弦抱着他哄:“好了好了,怕个毛线,你是凤帝,我是龙傲天,这天底下还能有我们怕的事?如果没有你,按照书上所说,我早就和系统绑定了。”

    龙傲天系统心累的等候,等到梧桐树叶的纹路一缕缕断开,它已经不想说话了。

    墨子弦打开灵海,摸了摸凝渊绷直的嘴角:“行了行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咱们就好好接受,凡事往好的地方想。”

    龙傲天系统彻底出来,停在墨子弦面前,古老的图案再次浮现,凝渊瞳孔猛的缩了下。

    卜家?龙傲天系统?“你和卜家有何干系?”

    龙傲天系统入了墨子弦灵海,彻底放下心来,恢复了之前的狂傲。

    “卜家?没干系。”

    如出一辙的图腾,由不得凝渊不多想,只是龙傲天系统进了墨子弦灵海,凝渊逼不得它,时辰确实不够,把事情压在心里,想着等以后再说。

    两个人下了梧桐树,凝渊选了位置布阵,墨子弦站在一旁等着。

    龙傲天遗憾道:“我还以为他会骗你,可惜”

    墨子弦现在是对它有一百个防备,提着心问:“可惜什么?”

    “可惜他没骗你,他要是不告诉你去涅槃,我就可以让你跟他反目,离开亦初山,去走属于你的龙傲天之路。”

    墨子弦抱着剑,冷漠如早霜:“你可真敢想,只要没有捉奸在床,我就不可能离开凝渊,更不会和他反目。”

    凝渊是绝对不会对不起他的,墨子弦很笃定。

    龙傲天系统谑笑了两声:“凡事不要太笃定,只要凝渊骗了你,我自是有办法让你对他失望透顶,离开亦初山。”

    说着一块封灵石飘到墨子弦面前:“你握着它看看。”

    墨子弦盯着封灵石,没有动作。

    “随你,不看算了。”龙傲天系统狂躁起来,它不就骗过墨子弦两次,现在自己的话他是一句都不信了。

    说着就想收起封灵石。

    墨子弦猛的伸手夺过,随后狂奔到凝渊旁边,跳到他背上:“哥哥,系统又坑我。”

    龙傲天系统:

    凝渊还在弯着腰插阵旗,背上就跳上来个人,反手护着他,还不等问,周围就变了景色。

    墨子弦忙从他背上跳下来,紧紧抱着凝渊的胳膊,四处警惕:“我就知道,系统不是个好鸟。”

    “系统,你给我死出来。”

    龙傲天系统:已经不想说话了。

    像是斗转星移般,两个人站在草木茂盛之处,耳边先响起打斗声,像是拨开迷雾,面前的景象尽收眼底。

    妖兽群里,凝渊和尹无用背靠着背,并肩而战,笑的肆意嚣张。

    站在墨子弦身边的凝渊心里咯噔一声,慌忙解释:“这都是假的,我和尹无用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

    墨子弦甩开凝渊的手,抱着剑气哄哄的:“我知道,都是系统搞的鬼,我没生气。”

    凝渊手指一寸寸的点在他的手背,想要牵手。

    被墨子弦侧身躲开:“我不生气,你先离我远点。”

    凝渊摸了摸鼻子,哦了声。

    两人眼前的凝渊和尹无用,真实的可怕,就像是真的在眼前。

    他们俩并肩击退妖兽,凝渊衣袍沾了血,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又顺手给尹无用施了个清洁术。

    见尹无用腿上血流不止,从纳戒中掏出丹药,直接塞到他嘴里,蹲下身撕掉衣摆的白色内衬,“细心”的给他上药,最后背对着他:“上来,我背着你。”

    这边的凝渊直接后退了一步,吓人,太过吓人了。

    墨子弦心里知道自己不该气,但是却酸的脸都红了,回头怒踹了凝渊一脚:“啊啊啊啊,你个渣男。”

    凝渊捂着腿:“和我无关啊,这一切都是系统搞的鬼,假的假的。”

    龙傲天系统冒出头:“我发誓,这里的每一幕,都是真实的,绝无虚假。”

    凝渊:“滚。”

    墨子弦:“滚。”

    龙傲天系统:

    两个人跟在“凝渊”和尹无用后面,看着他们携手闯荡,日夜同行,墨子弦酸的牙齿都快咬出血。

    “你跟他怎么这么多话?”

    “你居然还逗他。”

    “你还给他凤羽衣。”

    “他还给你盖被子,呜呜,凝渊你大爷的。”

    墨子弦气的眼红,恨不得坐地上大哭。

    凝渊身为罪魁祸首,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只是每次他说是假的,龙傲天系统都会出来发誓说是真的。

    墨子弦比凝渊更气,咬牙切齿的让龙傲天系统滚。

    跟了两天,墨子弦直接停住脚,转身就走,他再看下去,哪怕知道这有猫腻,还是想一剑劈上去,把这个“凝渊”渣男,一剑劈死。

    龙傲天系统笑的张狂:“继续看啊,精彩的在后面呢!”

    凝渊和墨子弦同时让它滚。

    两个人不继续跟,和封灵石中的凝渊和尹无用背道而驰,不过片刻,就回到了亦初山。

    墨子弦背对着凝渊,气呼呼的坐着,拍着自己的心脏处,让自己不要再去想。

    他知道凝渊和尹无用的无辜,但是亲眼见到,心里总归是醋的难受的。

    虽然不是自己做的事,但是顶着同一张脸,凝渊气恼的同时又心里发虚,小心翼翼的凑到墨子弦面前。

    墨子弦瞪了他一眼:“你先离我远一点,省的我牵连“无辜”。”

    无辜两个字咬的很重。

    凝渊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退。

    “系统呢?出来说说这又是搞的什么鬼。”不是对着墨子弦,凝渊瞬间变了神色,眉眼犹如利剑,恨不得直接除了系统。

    墨子弦和他一致对外,收了委屈,也冷了声:“死系统你给我滚出来,要不然我把你封锁在我灵海,跟你鱼死网破。”

    系统占着他的灵海,可以操控他的生死,他也可以在系统整死他之前弃了灵海,只不过会变成傻子。

    刚得意起来的系统:

    “我之前和你说过,凝渊和尹无用才是并肩的挚友,如果没有凝渊下山去欺负你,封灵石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凝渊出山,和尹无用遇见,两人结伴而行,就像是那本书里,你会变成龙傲天一样。”

    凝渊打断它,冷目道:“你也说了,是如果,既然是如果,那就不是真实。”

    墨子弦认同的点头:“就是,骗子。”

    这次龙傲天是彻底不想说话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姑且这么认为吧!我原本想着,凝渊若是欺骗你,他走后,我就给你看这些景象,让你相信,历来只有凤帝凤后共同涅槃,而且涅槃无危险,到时你定会去帝焱山找他,我算好时辰,在尹无用跳下帝焱浆时,让你见到凝渊,到那时凝渊想要跳下去找尹无用,而你想抓着他说清楚。”

    “凝渊肯定会甩开你,去追尹无用,至此,你就算是不恨他,也会心如死灰的离开亦初山,跟我走。”

    说到这里,龙傲天系统直叹可惜:“你怎么就不骗他呢!多好的结局。”

    凝渊:脊背一凉,后怕不止,要是按照它这样的算计,那个处境,自己是会去救尹无用,想着回来再和墨子弦解释,墨子弦心碎确实有可能。

    墨子弦恨不得把龙傲天系统撕个稀巴烂:“你TM的还真毒。”

    龙傲天心想,毒的还没说,无论是他说的那种情形,还是现在两人坦诚相待的结局,等到凝渊涅槃而归,总归是会发生改变:“天已快亮,还是快去布阵。”

    刚巧,墨子弦也不想和它多说,每次它说话,自己心里都会煎熬一会。

    繁星满天的天边,已挂鱼白,凝渊看着远处的凤凰山脉,眼中暗光流动,脑中收拢着龙傲天系统说的一切。

    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在帝焱山,说不上对龙傲天系统的信任,但应当不是天道的走狗。

    六品聚灵阵,凝渊能布,灵脉,亦初山中遍布,就如墨子弦所说,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瞻前顾后。

    凝渊布了聚灵阵,龙傲天系统飞入其中,四周的灵气朝着此处涌来。

    约摸着差不多了,凝渊直接挥动衣袖,走到阵眼处,一脚踩了上去,聚灵阵瞬间崩塌。

    龙傲天系统气急:“你太过小气,我这才恢复两成。”

    “你若是好生护着子弦,我涅槃回来,自然不会为难与你,会再次帮你布阵,你若是起一丁点坏心思,这东荒大陆你逃无可逃。”凝渊负手立与坍塌的阵外,微微抬眼,睥睨这一团水雾的系统。

    龙傲天系统虽不甘,却毫无办法,他替墨子弦挡住凤脉气息,这恢复的两成也就损耗的差不多了,凝渊算的挺准。

    “我最多替墨子弦隐两个月,两个月后他肚子里的凤凰凤帝血脉浓郁,我就遮挡不住了,所以你最好在两个月之内出来。”

    说着就猛的朝墨子弦腹部撞去,墨子弦弯着腰闷哼一声一瞬间白了脸色。

    凝渊吓的双目睁大,忙把他接到怀里:“怎么样?”

    墨子弦一点力气都无,软在凝渊怀里:“疼死我了。”

    龙傲天系统的动作太过突然,连声招呼也不打。

    “好了。”像是苍老了百年的声音响起,能听出来疲惫不堪,那晶莹剔透的水团,变的暗淡无光。

    第94章

    凝渊和墨子弦都楞了下, 刚开始的气恼消散,指责的话说不出口了。

    墨子弦只疼了那一会,随后便恢复如常, 哪怕在亦初山, 他也穿着雪兽大氅,此时手伸进大氅里, 摸了摸肚子。

    清晨的光从他背后而来,凝渊看着他, 笑容暖了几分, 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上前半步把人抱在怀里:“墨宝,到时间了,再叫一声哥哥。”

    墨子弦回抱住他,中间的肚子有些碍事, 踮起脚亲在凝渊嘴角:“不叫, 等你回来再叫。”

    尹无用快到跟前时, 凝渊松开了墨子弦, 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墨子弦努力不让自己太粘人, 忍着不哭,等到凝渊转身时, 颤抖的指尖扯着他的袖口,红着眼, 问:“我可以去帝焱山等你吗?”

    凝渊克制住想要把他继续抱在怀里的念头:“我和尹无用进了帝焱浆, 帝焱山将会变成一片浆火,你待不了。”

    “那我送你过去呢?”墨子弦嘴唇颤抖, 退而求此次。

    凝渊不管已经走到近处的尹无用, 终是忍不住把人抱在了怀里:“乖, 帝焱山离这边有些路程,就算离至陪着你来回,我也不放心。”

    当阳光洒满亦初山,天上彩云飘动时,凝渊带着尹无用,飞向那凤凰山脉的结界处。

    墨子弦站在梧桐树下,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刀山火海,他都想陪着凝渊去闯,可是,有些地方,他去不了只能在这树下,等着他回来。

    龙傲天系统停在一片梧桐叶上,看着那空中凤凰爪子抓住的吊篮,和吊篮中坐着的尹无用,嘴角不由的抽了抽。

    看来墨子弦这小心眼,爱吃醋的性子把凝渊折腾的够呛,不需要开口,就直接让尹无用坐在吊篮上。

    虽然那吊篮很大,足够尹无用躺着睡觉。

    “你和凝渊认识多久了?”龙傲天问失魂落魄,像是丢了魂一样的墨子弦。

    墨子弦心里空落落的,抹了抹泪,勉强打起精神:“七个多月了。”

    “七个月在万年的沧海桑田中,能留下什么痕迹?”龙傲天系统低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凝渊带着尹无用,已经消失在视线内,墨子弦依旧望着远处,心里难受的厉害,一时没听清系统在说什么。

    龙傲天系统打了个哈欠,什么话都没说,消失在梧桐叶上,凝渊已走,它还是不要在灵海外晃荡的好。

    帝焱山,无一片草木,暗红的山石压着底下汹涌的炎火,凝渊把吊篮放在地上,才化了身形,见吊篮内没反应,上前两步低头一瞧,尹无用直接在里面睡着了。

    凝渊按了下眉心,他心还挺大。

    伸手推了推吊篮。

    尹无用睁开眼恍惚了下,才忙站起来:“到了?”

    凝渊:“到了,可还受得住?”

    两人站在半山腰,脚下裂开一条条缝隙,露出里面的赤热焰火,尹无用低头看了眼:“没感觉。”

    越往上走,脚下的山,红的越透彻,等到两人走到山巅,整座山已经烧成了火海,岩浆四处喷涌,染红了半边天。

    凝渊看了眼尹无用,略带担心:“还撑得住吗?”

    尹无用点头:“可以。”

    帝焱山涛澜汹涌,像是要把天烧个窟窿,凝渊和尹无用并肩站着,抬头看着天上刺目的太阳。

    等到日头走到正中,两个人齐齐说了句:“到了。”

    轰隆隆的声响在四周响起,像是山顶被凿开了个口子,两人对视一眼,暗红的岩浆在两人面前喷薄而出,随后一起纵身跳下。

    一瞬间,难以疼痛的灼痛从身体的每一寸传来,周身的火焰吐着舌头,钻进血液,烧着五脏,痛入骨髓。

    尹无用痛到痉挛,连抱着肩缩成一团都做不到,身上的凤帝血脉不留一丝余地的外放。

    凝渊掩着凤帝血脉,灼痛难忍,化为凤凰之身,刚想把尹无用护在羽翼下,就见逐渐缩小的山口,纵身飞下来一人。

    见到疼晕过去尹无用,变成凤凰之身,把他护在柔软的腹部。

    像是心里觉得踏实了,才转头看向凝渊,虚弱的喊了声少帝。

    凝渊嘴巴张合了两次,一句话都说不出,凤帝涅槃和凤凰涅槃不是一处,这火自然也不同,白树过来,不过是送死。

    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疼,让凝渊嗓子口发疼,话语哽咽:“你可能,救不了他。”

    白树虚弱的笑了笑:“我知道,我来,他能少受些疼。”

    “少帝,如果他能活下来,你别告诉他,我来过。”白树的声音微弱,说完后也依旧看着凝渊,想听他的回答。

    凝渊仰着头,无助嘶鸣:“好。”眼泪落入火焰中,瞬间消失。

    尹无用身体中的凤帝血脉燃烧,吸引着暴虐的涅槃之火,白树抱着他,远离凝渊。

    看到想要扑过来的凝渊,用尽全力说:“少帝,求你,别过来,求你。”

    尹无用他要护,少帝他也要护的。

    尹无用走这一遭,是想让少帝安然无恙,无论是为了少帝,还是为了尹无用,白树都要把凝渊推离。

    “少帝,你往前走,别回头,求你。”凤帝之火不是一个普通凤凰可以承受的,他努力的扯出一个笑,笑里都是祈求。

    凝渊被困在火中,白树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他心中犹如万箭穿心,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不由的痛悔,自己为什么要杀人,是不是自己少杀,或是不杀,今日他们的痛苦就会消失。

    凝渊羽翼沾染上火色,眼中浮现悔恨,只是猛的,心像是被锤狠狠击中,震的他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后,脊背冒出冷汗,是了,杀一人,千倍万倍的痛惩罚回来,为的就是让他悔恨杀戮,驱除心中的桀骜,变成纯善的凤帝,到那时,他骨子里的野性除去,就如同被人驯服的灵兽。

    置身火海中,凝渊却觉得浑身泛冷,刹那间,收了所有神色。

    在白树的惊恐中,缩小身形,飞到他身边,抽出四成的凤帝精魄,推进他心脏处。

    “涅槃之火燃烧一月,你带着尹无用撑住,我去涅槃之路,争取早一些接取凤帝传承。”

    只要他得到凤帝传承,过了涅槃之路,这入口的涅槃之火,自然消退。

    凝渊的话像是平静的水面,让人无端的踏实,白树的心也定了下来:“少帝,两成凤凰精魄就够,其他的你收回去。”

    涅槃之路还有何凶险,谁都猜不到。

    白树说的真诚,凝渊过了会,才点头说好。

    凝渊向下而去,白树才低头,冲着羽翼下的尹无用,虚弱一笑:“应当可以护住你了。”

    他心里有很多句对不起,对不起那日的事,对不起之后的唐突。

    犹记得他单膝跪在床前,尹无用猛的睁开眼,眼中的温柔不在,一片冰冷的说:离我远点,我不想再见到你。

    白树想,如果尹无用知道他现在紧紧抱着他,会不会觉得难受。

    他自私的要了少帝的两成凤帝精魄,希望少帝不会有事,要不然万死难辞其咎。

    日升日落,亦初山风景如旧,墨子弦日夜坐在梧桐树顶,向远处眺望,一天天掰着手算,还有几天出来。

    小凤凰们送来的落羽果,他食不知味的吃着,肚子里的崽像是能感受到他的担忧,也安静了不少。

    眼前的树叶晃动,墨子弦才回了神,往树下看,就见阿嫫和桑榆笑着抬头看他。

    他忙从梧桐树上飞身而下。

    这才几日,就感觉墨子弦瘦了些,阿嫫有些心疼,拿出一个乾坤袋递给他。

    墨子弦不解的接过去。

    “你近来吃的少,我让离至去山外帮你买的灵食,你看看可有喜欢吃的。”阿嫫说。

    让别人担忧,墨子弦有些不好意思:“多谢阿嫫。”

    “是在担心少帝吗?”阿嫫柔和的问。

    墨子弦点了点头:“嗯,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受伤。”

    阿嫫抬头看了看梧桐树:“现在应当还未受伤,若是受伤了,伴生梧桐会有反应的,凤帝要是离世,伴生梧桐也会破碎而去。”

    这些日子,墨子弦日日念着凝渊,对梧桐树关注不多,此时听到阿嫫的话,猛的回头,跳到梧桐树上,把梧桐树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

    跳下来着急道:“阿嫫,有些梧桐树叶都卷了起来,是不是凝渊出事了。”

    阿嫫安抚道:“别急,凤帝涅槃,本就不易,现在只有部分梧桐树叶卷着,少帝应当是无事的,只是可能是在受着煎熬。”

    煎熬两个字砸在心上,墨子弦红了眼,心疼的双眼朦胧,想哭又不好当着阿嫫的面哭。

    “少帝会挺过来的,你莫要担忧。”

    阿嫫又与墨子弦说了会话,才看向他被大氅掩盖住的肚子。

    “可还好?”

    对于轻柔的阿嫫,墨子弦少了些怪异尴尬,胳膊肘把大氅撑开,给她看了看自己又圆了不少的肚子,不好意思说:“挺好的,凝渊在时,它会活泼许多,整日在我肚子里逛来逛去的,现在凝渊不在,它也没了精神,安静了许多。”

    想到之前,不由的笑出来:“之前它一闹我,凝渊就威胁它,说以后揍他,有一次我犯恶心,吃了就吐,凝渊说进去揍他,。”

    “我还在想,它这么小,我吐虽然是因为它,但是它又做不了主,还嫌弃凝渊瞎折腾。”

    “谁知道凝渊把神识游走在我腹部,不嫌烦的找它说了一天,我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吐过。”

    说到最后,笑弯了眼。

    阿嫫也跟着他笑:“那看来少帝有了当阿爹的样子,说是揍他,最后还是舍不得,只和小少帝讲道理。”

    墨子弦猛的一乐,把大氅合拢,笑的不行:“才不是,是我和凝渊当时对它没期待,一心想着把它除了,一开始是凝渊,后来是我,这小孩伤了心了,现在就算是还没灵智,也下意识的把所有力量都拿出来隐藏自己,凝渊是根本揍不到它。”

    “凝渊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影子,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却无法靠近,一靠近,它就撞我元婴,把凝渊气的跳脚。”

    阿嫫诧异的看向他的肚子:“小少帝竟然敢伤你,那等它出来,少帝怕是要真的揍他了。”

    墨子弦对自己的肚子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凝渊说,到时候把它给翼叔养。”

    自己的娃,墨子弦肯定是心疼的,戈翼养娃太过惨烈,可是凝渊说的两个人出去游山玩水,墨子弦又心动不已。

    送走了阿嫫,墨子弦心情恢复了不少,知道了伴生梧桐和凝渊相关,他一天不停的飞上飞下,看到梧桐叶失了水汽卷了叶子,就会哭一会,看到梧桐叶如往常一样鲜艳明黄,就放下心的蹲在树干上,和梧桐树叶说会话。

    直到半月,大片的梧桐树叶枯萎,无力的落在地上,墨子弦吓的心跳邹停,哭的不能自己的去找阿嫫。

    等到带着阿嫫和戈翼回来时,焦枯的树叶已经落了满地,铺了厚厚一层,那平日里精神抖擞的梧桐树,此刻垂了枝条,有了奄奄一息的神态,像是已是强弩之末。

    亦初山的凤凰静静的站在梧桐树前,抬头望着,面色苍白。

    墨子弦拽着阿嫫的胳膊,哭着祈求:“阿嫫,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凝渊受伤了,求求你,你想办法帮帮他吧!”

    阿嫫眼中含泪,缓慢的摇了摇头:“帮不了,涅槃之路,需要自己走。”

    可是,不应当啊!怎会如此,当年凤帝涅槃时,只卷了叶子,少帝怎会如此。

    干枯的梧桐树无风而落,墨子弦接都接不过来,全身疼的快要窒息,跌跌撞撞的走到一旁。

    “系统,你出来,你不是说我和你绑定,就能掩了肚中孩子的气息,让凝渊涅槃吗?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又骗我?”

    墨子弦大脑发懵,一句话哭腔遍布,连恨都没有力气。

    龙傲天系统心中的震惊不比他少,冒出头看了眼湛蓝的天,又猛的缩了回去。

    看来,无论凝渊杀伐与否,凤族是否有下一个凤帝,都不能涅槃出来。

    过了半晌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是到了天道收网的时候了。

    “系统,系统,你出来。”

    系统装聋作哑的不说话,墨子弦快要崩溃。

    “我去帝焱山找他。”墨子弦止住泪,转身就走,管他刀山火海,凝渊活着他就把人带出来,凝渊死了,他也要把凝渊的尸体带出来。

    “你去了他就真的活不了了。”系统急忙出声。

    墨子弦猛的停住脚步,像个困兽找不到方向。

    第95章

    “那我怎么样才可以帮他, 你说,这次我信你。”这一刻,他顾不上防备, 哪怕龙傲天系统让他跳悬崖, 他也愿意去试一试。

    可是龙傲天系统沉默了片刻,只说:“没有办法。”

    梧桐树叶更加萧条, 墨子弦站在树下,除了疼的浑身发颤, 再无一丝办法。

    肚中突然浮现一阵温热, 暖意向着墨子弦冰凉的四肢游走,墨子弦无助的蹲在地上,哭的肩头耸动。

    崽,你别管我,你能不能和你阿爹说, 让他努力的走出来。

    帝焱山上, 闷雷轰鸣, 把所有的岩浆向下压去, 化成一支支火箭, 护着白树和尹无用的两成凤帝精魄,一寸寸泯没。

    白树用羽翼把尹无用遮的严丝合缝, 自己的尾羽却在一点点透明,随后像是散落成了火红的星光, 四处而飞。

    他喉咙滚动, 对怀里的人低声说对不起。

    疼痛无休止的继续,白树惨笑一声, 做好了和尹无用命丧于此的准备。

    只是猛然间, 犀利猛烈的火箭向下而去, 带着窜云之势,有着无尽的杀意,只留下细密的余火,在反复绞杀着白树的身躯。

    白树猛的睁大了眼睛,撕心裂肺的大喊:“少帝。”

    岩浆之下,凝渊一身明黄,趴在深蓝色的火焰之上,紧闭双眼。

    烈火化为的赤红箭雨裹着雷霆之势,聚集而来,凝渊不动,不躲,像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帝焱山猛的震动,带着火焰的箭穿过凝渊的胸膛,四肢,头颅。

    沉闷到让人无法喘息的闷雷炸破天际,亦初山的那棵凤帝梧桐树叶,一瞬间枯了所有。

    墨子弦抬着头,傻傻的看着,忘记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确定了这世间再无凤帝血脉,密布的乌云才渐渐散去,露出透亮的天,洁白的云。

    这四周是暗淡无光,还是沉静明亮,墨子弦都无所觉,他眼中,都是枯了的梧桐树,睁大的双眼中,一片迷茫,他的凝渊,还活着吗?

    恍惚间,他听到响彻天际的凤鸣,不知所措的顺着声音找去。

    “是少帝吗?”

    “少帝还活着?”

    “是,少帝还活着。”

    亦初山的凤凰悲痛还在脸上,不敢相信,亦或是不敢确定,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是,还活着。

    这一刻,墨子弦再也无法顾及其他,只知道,他想奔向凝渊,他要奔向凝渊。

    帝焱山上刺眼的光芒笼罩,浴火的凤凰浑身带着火焰,从火中腾飞,翱翔苍穹。

    墨子弦奔跑的脚步突然停下,看着染红了半边天的凤凰,哭着笑,笑着哭,最后摸着肚子笑出声:“崽,你爹还挺厉害。”

    离去的雷霆重新聚集,只是再也无法靠近半步。

    龙傲天系统从墨子弦灵海出来,震惊到傻住,怎么会?

    凤帝已出,帝焱浆重新埋入地下,墨子弦踏上黝黑的山石胖,抬头望着天际,等着凝渊回来。

    阿嫫等凤凰站在他的身后。

    凉风吹去余热,前方落下一人,身材修长却带了几分朦胧,身上的明黄泛着流光,像是踏过沧海桑田,缓慢走来。

    墨子弦知道他是凝渊,只是抬起的双脚又落下,一时不敢上前。

    凝渊踏着光而来,阿嫫和其他凤凰欢喜的上前,墨子弦看清他的朗目疏眉,再也忍不住,猛的上前扑到凝渊的怀里。

    后怕到哽咽:“你吓死我了。”

    凝渊低头看向他的发间,眸光微闪,过了会,才抬起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阿嫫拄着拐杖走上前,凝渊:“阿嫫。”

    两个字平淡的犹如凝滞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阿嫫心里一咯噔,视线落在墨子弦身上,带了些许叹息。

    回了句:“凤帝。”

    墨子弦知道现在不是两人亲热说话的时候,松开凝渊,看到阿嫫他们近在眼前,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凝渊顺势放开他,侧身看向身后,微微抬手,山顶裂开,尹无用像是有了牵引一般,从里面飞出。

    离至忙上前接住他,凝渊眼神看向再无动静的山巅,指尖颤了下,随后收回。

    墨子弦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不见凝渊伸手过来,主动牵起他的手。

    凝渊垂眸看了眼两人相牵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晚的亦初山,载歌载舞,庆祝着凤帝涅槃重生。

    凝渊的伴生梧桐已经重新长出绿叶,此时精神抖擞的随音起舞。

    他站在树下,负手而立,身在热闹之中,却又像是在热闹之外。

    墨子弦终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凝渊就在面前,但眼中的漠然,就像是和这人间隔着沧海。

    他想上前问问,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下,回头就看到阿嫫怜爱的神情。

    墨子弦和她走到一旁,阿嫫沉默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

    经历过失去凝渊的那一刻,墨子弦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了,再也没有比那更差的情况了。

    “阿嫫,凝渊怎么了?”墨子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

    阿嫫叹息一声:“当年凝渊的阿爹涅槃之前,与凤后感情深厚,比翼双飞,涅槃归来后,对族人也好,对凤后也好,都少了炙热之情,仿佛与这世间隔了千万年,对所有的事都是淡漠视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看凝渊的神情,如当年的凤帝一般,少了起伏。”最后一句话,阿嫫说的艰难。

    她说完后离去,留下墨子弦一个人孤单站着,他其实有些不太懂,阿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是凝渊把这一切都忘记了吗?

    墨子弦转头看向树下的凝渊,那身,那脸,他都熟悉无比,亲过许多许多次。

    凝渊似有所觉,转头看过来。

    这一眼,再无往日情爱,墨子弦一瞬间,冷的发颤。

    “艹,你奶奶的凝渊,敢失忆我弄死你。”

    龙傲天系统啧啧了两声:“他倒是没失忆。”

    “你知道怎么回事?”墨子弦转过身背对着凝渊,提着心问。

    龙傲天系统摸不清凝渊现在的情形,不敢冒头,在灵海中回墨子弦:“知道。”

    “怎么回事?”墨子弦眉目如画,此时忐忑不已。

    龙傲天系统:“他涅槃,得到凤帝传承,就不说长远的,感同身受的岁月就有上万年之久,从帝焱山出来时,他就不是四百五十岁的凝渊了,而是历尽万年之久的凤帝了。”

    “你们只认识了七个月,你觉得,七个月的时光,在万年的岁月中,能留下什么?”

    “哦,也有,你肚子里面的小凤凰。”

    墨子弦刹那间,刺骨的疼,像是绵针扎进骨头缝中,疼的嘴唇惨白。

    如果可以选,他情愿凝渊是失忆,七个月和万年相比,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凝渊现在看他,眼中一片陌生,墨子弦不得不往坏处想。

    只是,管他呢,只要凝渊活着,管他是四百五十岁的凝渊,还是万年的凝渊,都是崽他爹。

    墨子弦在心中,不停的劝慰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别急别急,一点点来,总能找回那个爱他宠他的凝渊。

    热闹散去,墨子弦扑向凝渊,却扑了个空。

    装作没事的样子,拍了拍肚子:“这是你的崽,还不然我抱了?”

    “你给我站过来。”他趾高气昂的命令。

    凝渊看了他半晌,抬脚走了过来。

    墨子弦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委屈撒娇:“哥哥。”

    凝渊像是有些不适,眉头微皱又立即松开:“你可以叫我凝渊。”

    声音如水,气的墨子弦牙根痒痒。

    用肚子顶了顶他:“你的崽。”

    凝渊点点头:“我知。”

    墨子弦想去吻他的唇,被凝渊微微躲过,身体下意识的抗拒。

    墨子弦告诉自己,没事,没事。

    “过来,我们孩子都有了,亲一下怎么了?不准躲。”

    墨子弦目光凶狠,拽着凝渊的衣领,垫着脚,狠狠吻上。

    两片温热的唇相贴,一个急迫,另外一个毫无所动,当尝到墨子弦苦涩的泪时,凝渊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握了起来。

    许久后,墨子弦睫毛抖动,睁开如月色剔透的双眸,不放心的问:“你之前说天道之事,现在如何?”

    凝渊被亲的嘴唇湿润,面色却无一丝情yu:“我涅槃而出,把天道逼退,他远在云端之上,这东荒大陆,只要有我在,他无法再近一步。”

    墨子弦很努力,很努力,努力忽略自己崩溃的心,努力想唤起那个熟悉的凝渊,可是,仿佛换了个人,无论他怎么做,是撒娇,是激昂,凝渊都无一丝起伏。

    他承受墨子弦的亲吻,拥抱,他给墨子弦烤灵兽,摘果子,和之前一样,可是墨子弦分的清,这是因为责任,和情爱无关。

    他爱的那个凝渊,爱他的那个凝渊,埋在了帝焱山,出来的,是凤凰一族的凤帝。

    尹无用在亦初山修养了两个月,提离开的时候,墨子弦坐在湖边想了一夜。

    第一缕光照在身上时,他起了身,走回属于他和凝渊的木屋,立在门前站了许久。

    最后抬起头对着息在梧桐树上的凝渊说:“我想走了。”

    梧桐树上的凤凰飘然落地,不带一丝犹豫的说好。

    随后掌心落下一枚朴素无华的纳戒:“凤后纳戒。”

    墨子弦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期待的问他:“为什么给我?”

    凝渊视线落在他被遮挡其他的腹部。

    “不要。”墨子弦眨掉睫毛上的水珠,转身就走。

    和凝渊指尖相同的纳戒,是墨子弦之前心心念念的,可是他想要的,是凝渊因为爱,亲自给他戴上的戒指。

    而不是因为责任,走流程的把纳戒给他。

    凝渊的转变,亦初山上都已知晓,欢快的气氛沉闷了不少。

    阿嫫送着墨子弦和尹无用往山脉结界处走,一路上,三人相顾无言。

    梧桐树下,凝渊的目光深远寂然,指尖上,一团水雾缠绕。

    对于涅槃之前的凝渊,龙傲天系统还敢挣扎两下,现如今,哪怕凝渊站着不动,那如水波连天一样寻常,却有掩着波涛的气势,让它不敢再多做什么。

    “凤帝,你涅槃时,我并未多做什么。”

    它原想的依仗是墨子弦,只要墨子弦成了龙傲天,那凝渊也奈何不了它,可现在,凤帝和龙傲天都有崽了,所有的安排全都成了泡影。

    凝渊指尖动了下,龙傲天系统恢复了两成的功力。

    “你护好墨子弦。”

    龙傲天系统:“既然凤帝涅槃归来,定是知道了所有,墨子弦再过几月生产,我是无法帮他,哪怕你是凤帝,应当也没有万全之策,不知凤帝打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墨海之岸, 凝渊傲然而立,墨海无边,水如乌墨般漆黑, 玉笛落入手中, 他后退了一步,放在嘴边吹动。

    凤凰之音, 多是柔而不犯,而此时他的笛声, 杀伐尽显, 凌厉非常。

    这笛音,像是没有终了的时候,日升日落,一日一日,那平静的海面, 终于渐渐翻涌。

    凝渊手势不停, 笛音更加威厉, 熟悉的闷雷带着狂吼, 他不为所动, 天地昏暗一片,墨海之水挣扎开来, 翻滚的水柱像是快要触到云端。

    嘴角的鲜血低落脚下的湿泥中,脸色渐渐白到透明, 终于, 一声龙吟从海底而起。

    当那满头青丝一寸寸泛白,白了全部时, 海面才炸裂开来, 一条巨龙挣脱水面。

    凝渊单膝跪地, 一手撑着地面,口中的鲜血吐个不停,白发垂在身前,发尾染上鲜血。

    墨海之上的巨龙在乌云之中穿梭,龙吟疯癫,吵的凝渊痛苦不堪。

    乌云不甘退去,一个同样脸色苍白如雪的人落在凝渊面前,也撑不住的单膝跪地,口中的黑血吐了又吐。

    那黑血带着腥臭,凝渊用尽全力往后退了些距离,背对着他。

    那龙一副受不了的模样,用手背抹了抹嘴角:“你们凤凰就是事多。”

    缓了半日,凝渊才站起身,冷眼看一旁的人:“把墨子弦送回属于他的地方。”

    一身墨色黑袍的少年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说这个,装傻道:“墨子弦?是谁?”

    凝渊玉笛点在掌心,了然的目光只静静的看着他。

    披头散发的少年也觉得装傻这招太过明显,改口道:“不可能。”眉眼都是虚弱,想也不想的拒绝。

    “那你们龙族就继续在墨海待着!”凝渊看着荡漾的海面,一开口 ,握住了他的命脉。

    少年气急,边说边咳嗽,脸色更是苍白了两分: “你,你既已涅槃,就应当是知道了所有,当年这大陆初开,混乱一片,妖魔横行,天道那个无耻小人利用我们的好心,哄骗我们,把大陆一分为二,人类留在东荒大陆,妖魔赶到西荒大陆。”

    “他谎话连篇,骗了我们龙族,也骗了你们凤族,借了我们的势,踏云成仙,却把我们龙族和妖魔一起,镇在墨海,让你们凤族看守东荒大陆。”

    说着眼中泛起恨意,十万年,他们龙族被压了整整十万年,里面污秽不堪,无一丝灵气,多少族人死在里面。

    凝渊侧身看着他,平静的听他的恨意,那双眼了然,代表着他知道所有的一切。

    少年还算俊朗的脸上,面目狰狞,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你知道,就该知道墨子弦的作用,无论是东荒大陆,还算沉默在墨海的西荒大陆,一花一木都和天道小人的经脉相连,无一人能真正杀了天道小人,只有墨子弦,只有墨子弦这个异世而来的人,才可以做到。”

    那时,凤族良善,会管一管苦不堪言的人族,可他们龙族逍遥惯了,怎么会管人族的死活,天道小人伪言擅辩,把没有妖魔的东荒大陆形容的犹如仙境,说龙族就会变成仙境的神,受万人尊崇。

    他们龙族才信了天道小人的鬼话,把西荒大陆沉到墨海,这时天道小人又说,墨海之水镇不住妖魔,他在墨海中央,布了囚仙阵,只是成型需要一百年,所以需要劳烦龙族或者凤族去镇压百年。

    对于睡一觉就百年的两族来说,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龙族看凤族无异于,当下也同意了下来。

    只是谁去成了问题,最后天道小人说抽签决定。

    一长一短,长的去,龙族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也没多想,当时的龙君带着族人入了墨海,睡了百年,谁知道一觉醒来,那囚仙阵全压在了他们身上,再也挣脱不开。

    头上有两个龙角的少年是龙族现任龙君,叫沧痕,想到那些过往,恨不得直接捅了这天。

    他恨意滔天,凝渊负手而立,垂眸看他,一丝波澜都无。

    沧痕有龙族传承,对凤族不陌生,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觉得来气:“我们龙族被压在墨海,你们凤族留在东荒大陆也没有比我们好多少。”

    想到凤族 ,沧痕差点没笑出来,一时竟然说不出谁更惨。

    “天道小人在囚仙阵外加了天灵阵,把东荒大陆变成了聚灵之地,你们凤族则是和凡人一起,世世轮回,每个凤帝轮万年,被天道玩在鼓掌之中,万年一到,他再吸取天灵阵上的灵力。”

    所以无论凡间修士如何修炼,凤凰一族有多么得天独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做嫁衣,一世一世轮回。

    说到凤族的轮回之惨,沧痕有了丝痛快,知道凤族也不好过,他心里就好过多了。

    凝渊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涟漪,不过片刻又消失不见。

    和沧痕的恨不同,凝渊同样的路走了十世,现在有些恨不动了。

    涅槃之路,去恶存善,是天道对凤帝的镇服。

    囚仙阵是对着墨海的龙族和妖魔,天灵阵是对着东荒大陆的苍生。

    破解之法,去善存恶,只要凤帝舍弃大半族人和人族苍生的死活,就可改变这一切,只是如此一来,这天地浩然间,将变的空荡荡。

    之前的凤帝也好,凝渊阿爹也好,明知结局,却依旧入了阵,希望自己的死局,能换来下一任凤帝的破局,可是太过艰难,依旧到了此步田地。

    这一个个万年,把东荒大陆的灵气吸收的差不多了。

    所以,这也是最后一次,天道不再需要凤帝轮回聚集灵气,所以在帝焱山时,他用上了所有杀力。

    刚开始的凤族无多想,所以万年一轮回,后来五千年一轮回,等到天道觉得渐渐失控,就把轮回时间提前。

    凝渊千年一轮回,这万年,他轮回了九世,这是第十世,和尹无用情同手足是真,被墨子弦剥皮抽筋是真。

    不用问,也知道,后面几世的种种,少不了龙族的插手。

    面前的墨海已经沉寂下去,这片海,凝渊走了九次,他在阵中,盘膝坐下,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亡,看着自己的骨血把天灵阵染的赤红,心里想着,希望自己下一世争气些,不要走到悬崖边了才知道所有。

    过往之事,凝渊只回顾了一瞬,现如今,悔恨过往一丝用处都无,想到卜家的图腾,问:“龙傲天系统是你安排的,卜家也是你们龙族搞的鬼?让他杀我族人,想借天道留在涅槃之路的杀招,杀了我?”

    沧痕头上两个龙角,听他说卜家,想了又想,卜家是个什么东西?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时我们发现被封在了墨海里,以为是你们凤族和天道合谋,在抽签上做了手脚,所以就抓了卜家的人来,帮他种了仇恨,让他与你们凤族不死不休。”

    “不过是一时之气,后来就忘了。” 毕竟凤族那个惨样,也不像是和天道合谋。

    他们在墨海之下,能看到天灵阵中的情形,那凤帝一个个的入阵,面对着自己的死亡。

    凝渊是第一次见他,可沧痕之前已经见了他九次了,每一世都是同一个坐姿,气息平淡,看着天水相连的地方,像是一座石雕。

    凝渊手指白皙透明,握着玉笛背在身后,当年抽签上做手脚,龙族没有猜错,确实是天道做了手脚,凤族也是之后才发现。

    至于为何做手脚,看看龙族这恨不得杀光所有凡人的样子,就能知道了。

    和龙族相比,凤族确实性情温和,好欺负了些。

    沧痕听他在这个当口提起卜家,不敢置信的猜测道:

    “他们一介凡人,你们凤族总不会如此无用,被他们伤了吧?”

    看到凝渊脸上的冷意,沧痕知道猜对了,脸上的嫌弃明显,凤族怎么如此无用。

    “你把墨子弦送回去,我结束轮回,放你们龙族出来。”其他的事情再说没有丝毫用处,凝渊开口说出此番来意。

    对于他的话,沧痕信不过,如果凤族真的有如此本事,怎么会到现在,没压住嗓中的痒意,又咳嗽了两声:“如何结束?”

    凝渊略带深意的眸子在沧痕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掌心像是被无形的刀划了下,鲜红的血流出。

    “真言咒,我凝渊,有法子结束轮回,放你们龙族出来。”

    话落,掌心的血瞬间止住,翻着红肉的地方愈合,像是刚才没有伤过一样。

    真言咒,如果说的是真话,那有伤口的地方就恢复如初,如果说的是假话,血就会一直流,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直到说出真话为止。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龙族和凤族在一起时,常玩的无聊游戏。

    沧痕盯着他的手掌,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到:“你到底是什么法子?”

    “你可知为了偷墨子弦过来,我们龙族费了多大的力,牺牲了多少族人?天道盯得严,我既要瞒着他,又要躲着你。”

    要不然凝渊察觉到不对,肯定会坏他好事,原本想着让墨子弦当龙傲天,剥了凤帝烙印,把凝渊取而代之,谁知道不行。

    无奈何,只能偷偷塞一本书给凝渊,想让他起疑心,自己去查真相,谁知道他和墨子弦都是个不中用的,居然还搞了个凤凰崽出来。

    得到龙傲天系统传回来的只言片语,沧痕差点没被气死。

    凝渊猜得到龙族的牺牲,可墨子弦不应该担着这一切,这一切若是结束,最坏的结果,是东荒大陆消失,所有的人灵草木,不会再存在,墨子弦自然也会。

    最好的结果,是墨子弦弑了天,到那时,东荒大陆少了天道的束缚,恢复时光流动,墨子弦这个异界之人,将被推离。

    他自己的世界回不去,东荒大陆不容他,他能去哪里?哪里还能有命活。

    至于龙族伪装的龙傲天系统所说,五年后能送墨子弦回现代,凝渊嗤笑一声,不过又是一句谎话。

    凝渊冷眼看着,不再言语,沧痕气喘道:“龙心为主,龙血为辅,我龙族,十个族人剜了心,放了血,凑齐天时地利人和,才铺成两界之路,偷了墨子弦过来,就算我信你,愿意送他回去,那也做不到。”

    风起云荡,凝渊幽暗如深潭的双眸,不带一丝波澜:“既然如此,你就再牺牲十个族人好了,既然龙心龙血能铺成两界之路,那就再来一次,送他回去。”

    沧痕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凝渊,他印象中的凤族,善良的发蠢,若不然也不会被天道那小人拿捏,一个个傻的直接走入阵中。

    “我龙族,现如今没剩多少族人了”

    “那又如何?”凝渊抬眸漠问。

    龙族多少人,和他有何关系,他们把墨子弦偷了来,就算灭了族,也得把墨子弦给他送回去。

    “我不是与你商量。”凝渊脚尖微动,转身离去。

    只要凝渊不愿,他们龙族就在墨海待着吧,永世都不会出来。

    他满头白发,逐渐远去,沧痕看的出,凝渊不是装腔作势的讨价还价。

    如果自己不送墨子弦回去,凝渊将带着所有的一切消亡。

    天道小人的计谋能成,就是靠着凤凰骨子里的良善,愿意为了凡人百姓,愿意为了族人,一次次的入阵。

    凝渊的脚步连停顿都没有,快要走出墨海之地。

    “那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法子啊!” 沧痕喊声伴着急咳。

    只有凝渊在阵中,用全部的心头血削弱囚仙阵 ,他们龙族才可以挣扎而出。

    到时候龙族和凤族联手逼下天道,墨子弦在一旁杀之,这是龙族想的法子。

    反复思量过的法子,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挣脱天道的束缚。

    就算凝渊说的是真的,他不用墨子弦也能结束轮回,放龙族出来,可有墨子弦在,总归是多了依仗,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做什么要送他回去。

    “换一个,到时候你死了,我帮你护着人族。”沧痕喊。

    墨海翻涌,龙族出来,里面的妖魔势必会顺势而出,人族死伤无数是必然,再惨一些,怕是这东荒大陆再无一人,所以殷澜那时,选了远离墨海的地方逼出天道。

    刚才的沧痕才不会管人族是死是活,那时是一时好心才被压在了墨海,而天道小人之前又是凡人。

    龙族要说心里对人族没有气恨,迁怒,那是假的,可现在,只要凝渊助他出来,沧痕愿意放弃这仇怨。

    他以为抓住了凝渊的软肋,想着哪怕凝渊没有立刻同意,也会犹豫停顿,谁知道凝渊脚步未停,眼看就要走出墨海之边。

    “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可你如何保证,没了墨子弦,你的法子有用。”沧痕急迫的喊,他现在出来的只是一道神识,没有凝渊,他这道神识连墨海之边都出不去。

    “我活着,就是最好的保证。”墨海的天永远阴沉,凝渊的声音如空谷落叶,轻飘落在沧痕耳边。

    送墨子弦回去,沧痕不甘,拒绝凝渊,只有墨子弦也无用,那一世墨子弦剥了凝渊的凤帝烙印,却依旧没有成功。

    “好,我同意。” 那腥臭无光的墨海,他们龙族再待下去,怕真的会灭了族,走一步看一步,其他的日后再说。

    这事答应的憋屈,等听到凝渊让他立契,沧痕恨不得和他打个你死我活。

    凝渊只抬了下眼说:“我信不过你,立了契,我修养半月,会再破开囚仙阵的一条缝隙,你送十个族人出来,我扣在亦初山,等到墨子弦把孩子生下来,你送他回去后,再开始这一切。”

    沧痕惊的睁大了眼,只觉得凝渊疯了,再破条缝隙,凝渊怕是会直接死在这里。

    而且现在他们和天道已经撕破了脸,早日拉下天道小人才是正道,还等墨子弦生孩子?等着把自己耗死吗?

    *******

    前几日刚从秘境出来的墨子弦,此刻在皇朝学院的小院内,和袁度,郁夷蹲在桃花树下。

    “我要回亦初山了。” 墨子弦身上的伤还未好,他出来了四个月,凝渊都没来接他。

    他心冷归冷,那想念却一分不少。

    “我之前说过,只要凝渊不是喜欢上别人,我就不会离开他。” 墨子弦垂着头说。

    郁夷欲言又止,还是没止住:“那你怎么跑出来了?还一次次的折腾自己。”

    说到这几个月,墨子弦浑身上下都疼:“出来散心,事情发生的突然,我承受不来,我也没想到,凝渊真的变成了冷心冷肺的渣男。”

    袁度蹲在他对面:“那现在是想通了?”

    “想通个屁。” 墨子弦一想起来就心梗:“只是要不然怎么办?凝渊不喜欢我了,我受伤他也不来,还说是修炼必经之路,我再不主动回去,我们俩还怎么在一起。”

    “七个月和万年比是不值一提,大不了我调整心态,重新追人就是了。”

    凝渊这个狗东西,墨子弦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恨,分开他做不到,除了自己憋屈的主动靠近他,还能怎么办。

    现在的凝渊就是过了上万年的老妖怪,心跟石头一样。

    郁夷和袁度看着他,表情一言难尽,这几个月墨子弦要死要活的,他们还以为两个人没可能了呢!

    墨子弦:“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能调整这么快就不错了。”

    换个人,谁能和他一样,会主动回去找凝渊,重新追这只臭凤凰。

    凝渊要是失忆,墨子弦心里还好受点,偏偏人家记得贼清楚,墨子弦问两人相处的细节,他回的丝毫不差。

    连床上那点事的姿势都能说出来,把墨子弦什么反应,怎么哼唧的,一五一十的复述。

    墨子弦跟着他的话回想着画面,面红耳赤心潮澎湃,那只臭凤凰一点波澜都不起,就跟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淡。

    墨子弦揉了揉自己心脏处,不能想,太心塞了。

    “你是不是下个月就要生孩子了?”郁夷视线落到他平坦的小腹,惊奇不已。

    墨子弦:“对,我还不知道怎么生,回去问阿嫫。”

    墨子弦把自己说服后,告别了吴老头和郁夷他们,雄邹邹气昂昂回亦初山,临走前还让袁度定期给他打扫下院子,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心态就崩了,再黯然回来疗伤。

    他握着剑离去,袁度和郁夷齐齐叹了口气。

    亦初山上,闭目养神的凝渊靠在梧桐树杈上,暖阳透过树叶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旁的树叶晃动,想给他遮住调皮的阳光。

    他薄唇轻启:“无碍。”

    两片梧桐叶落在树下木屋上,一旁的树枝晃了晃,它在问,墨子弦哪里去了。

    凝渊的白发在阳光下刺目,他什么都没说。

    亦初山结界微动,凝渊睁开眼,看向来处,失神了片刻。

    随后到腰间的白发一缕缕化为青丝,恢复原来模样。

    “凝渊,凝渊,我亲爱的墨宝回来了。”沉静的亦初山,随着一声欢快的大喊热闹起来。

    墨子弦站在威风凛凛的火麟兽背上,冲着四周喊:“阿嫫,离至,翼叔,山衔,我回来了。”

    又喊:“小凤凰们,快去给我采落羽果来,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他的声音裹着灵力,飘荡在整个亦初山,棵棵梧桐树上,凤凰们纷纷飞下,笑声回荡。

    火麟兽向前奔跑,快要自家小屋时,墨子弦脚尖轻点它的脊背,直接飞身而上,扑在躺着的凝渊身上。

    双手蒙住凝渊的双眼,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在他唇上亲了又亲,最后满足说:“这几个月想死我了。”

    “你都不知道,我这几个月受了多少伤,不过你说的对,这是修炼的必经之路,我收获可是大大的。”

    第97章

    墨子弦趴在凝渊身上, 说起自己在山外的事情,只是那捂着凝渊双眼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就像是那里有什么能吃人的东西, 他连看都不敢看。

    凝渊任由他抱着, 任由他捂着,安静的听着。

    眼上的温热离去, 还不等他睁眼,就又落上了一片薄纱。

    “我跟你说渣男, 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你这双平静无波的眼, 所以你先受些委屈,遮一下。”

    “你之前说过的,对道侣就是要宠着,顺着,所以你现在就算是成了凤帝, 也要说话算话。”

    “更不要说我不是你道侣, 虽然我们还没结印, 但是我肚子里可有你的崽, 你不能拔掉无情。”

    墨子弦抱着他的头, 给他系好,这才直起身, 骑在他的腰腹上拍了拍手:“好了,其实你这张脸我也看不惯, 不过要是带面具我亲起来就不方便了, 所以我就受些委屈吧!”

    这薄纱不影响视物,从外看却会朦胧不清, 这是墨子弦想了一路的法子, 要不然太容易崩心态了。

    薄纱后的双眸起了波澜, 有着无尽的心疼,七个月与万年相比,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可却是凝渊最为欢喜的时光。

    十世相加,凝渊活的已快万年,做不到护他安顺,只能尽力送他回家。

    这东荒大陆的事,本就该他们自己解决,龙族把他偷来,实属不该,两人相恋一场,也是不该。

    更不该,让他身为男子怀了身孕。

    知道了所有,凝渊猜得出墨子弦因何而孕,龙凤结合时,无论男女,实力弱者孕育子嗣,龙族以龙心为主,龙血为辅把墨子弦偷来,让他染了龙气。

    自己和他结合时,就算是身受重伤,只有残缺精魄,也比墨子弦强上许多。

    墨子弦和阿嫫小凤凰们玩笑打闹了一番,圆月升空,他们离去后,才转回头直接挂在凝渊身上:“我困了,抱我回去睡觉。”

    凝渊抱着他踏进小木屋,弯腰把他放到床上。

    墨子弦勾着他脖子的手臂猛的用力,把他拉了下来,瞪着眼威胁:“不准跑树上去。”

    刚开始凝渊去树上睡,墨子弦赌气和拉不下脸,除了气的牙根痒也没办法。

    现在管他呢,追人中,面子是什么,把凝渊拉到床上再说。

    凝渊依言躺了下来,墨子弦极尽他怀里,把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腰上,深深吸了口气,熟悉的味道。

    “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天。”

    “嗯!”

    “你想聊什么?”墨子弦眨着大眼睛问他:“不准说不想聊,你就算是编也得编个话题。”

    说着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的崽。”

    凝渊薄纱后的眼中染了些笑意:“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异界而来,那你与我说说你在异界的事情吧!”

    墨子弦双眼一亮,面露惊喜,凝渊主动问他的事,这就是一个好兆头。

    趴在床上,撑着下巴,和凝渊说着自己在现代的事。

    等到他事无巨细的说完,夜已经过了大半。

    墨子弦仍然意犹未尽。

    凝渊:“那你想家人吗?”

    墨子弦的表情怔楞了片刻,随后有些落寞说:“想啊!不过我不回去了,我之前答应过你,只要你平安回来,我就在这里陪你千年万年。”

    把想家的思念收拢,转头看向凝渊,哀怨道:“所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重新燃起对我的火热爱情。”

    凝渊薄纱后的视线落在他憋屈的嘴角:“好。”

    “我明日带你出山。”

    “嗯?出山做什么?要带我游山玩水吗?”墨子弦诧异问。

    “你凡人之身怀了凤凰之胎,最后一月会异常难捱,有种小虫有法子缓解,我带你去找。”凝渊平淡的说。

    龙傲天系统听到他这样形容龙族,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天色将明时,墨子弦睁开眼,把凝渊眼上的薄纱去了。

    他以为会看到一个醒来的凝渊,要么睁着眼,要么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双眼,闭了起来。

    唯独没有想到,凝渊没有醒,安静的沉睡着,眉眼都是疲惫。

    墨子弦身体僵硬了下,细细打量着凝渊,肤色比之前白了,待看到他发间,猛的怔楞住。

    颤抖的指尖来到凝渊的发顶,扒拉了两下,怎么有了白头发?

    墨子弦心脏跳动不已,一时不知是喜还是怒,凝渊你奶奶个腿。

    转头看向窗外,繁星挂满的天,一时间吓的紧抱住凝渊,他就说,那天道怎么是那么好打败的。

    从墨海回来,凝渊身子破碎了许多,那入骨的想念他不比墨子弦少一分,今日猛的回到相拥而眠,一时睡的沉了些。

    此时他的头被墨子弦狠狠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爱的清甜,这是墨子弦身上的味道。

    凝渊未睁眼嘴角就带了笑意,刚想抬起回抱住他,就忆起所有,把那手又收了回来。

    “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墨子弦眼泪一颗一颗的掉。

    “很重很重吗?你涅槃都没骗我,现在为什么要骗我。”他把凝渊抱了一遍,瘦了许多,之前肌肉紧实,现在骨头开始咯人了。

    凝渊睁开眼,能看到他衣衫上绣的祥云,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没骗你。”

    墨子弦气的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是没骗,没说失忆,可就是他自己都说不顺,什么糟心玩意。

    “凝渊,你知道我脑子不够用,你有事就和我直说,你涅槃的时候,梧桐树枯萎,我以为你死了,那个时候我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我不能承受的吗?”墨子弦捧着他的脸,直直望向他的眼底。

    凝渊如沉潭的眸子漆黑一片,当时涅槃时他说了出来,是或生或死的结局,现在不是了。

    也可能是他一瞬间承受了太多,压的心苍老了许多,想着和墨子弦的牵绊少一些,他回到现代时,就会好受一些。

    墨子弦的世界,没有男子产子的例子,送墨子弦回去,不能让他怀着小凤凰回去,所以凝渊在用这副身子拖,等着他生产。

    墨子弦孤身一人来,孤身一人走,回到那一日,醒来最好是当成大梦一场。

    记得梦里有只凤凰叫凝渊,如此就好。

    凝渊不敢直说,因为他知道墨子弦肯定会闹着留下,陪他走最后一程,到那时,凝渊在墨子弦面前,一步步走入墨海,一点点碎了骨血。

    凝渊心里不由的苦笑起来,那情形应当就是墨子弦之前说过的,心理阴影。

    当墨子弦因为他的冷待而说要离开时,凝渊是把那一面,当做永别的。

    虽苦涩,却也觉得如此甚好,两人的感情淡了,墨子弦走的也会洒脱些。

    此时一时疏忽,墨子弦有所发现,不好再隐瞒,心思几转,眼中带了些疲惫的笑意:“我是受了伤,怕是会沉睡许久。”

    凝渊想了个能说服墨子弦的理由。

    这么久,墨子弦是第一次见他有笑的模样,吧唧一声在他脑门亲了下:“那你和我直接说啊!瞎折腾什么,睡多久?”

    “十万年。”

    墨子弦气恼的表情猛的僵在脸上,不敢置信的反问:“你说多久?”

    凝渊重复了一遍:“十万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渡劫修为,是不是也只能活一万年?”墨子弦现在有些懵。

    凝渊点点头。

    “这么严重吗?”

    凝渊的发尾变成白发,一点点向上,不过眨眼间,有了满头白发。

    墨子弦望着他,傻傻的回不过来神。

    凝渊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墨子弦忙扶着他。

    “也没这么虚弱。”凝渊笑道。

    “涅槃时我斩杀了天道,能留下一条命就不错了,我估计最少要沉睡个十万年,不想你担心,才对你冷淡了几分。”

    “十万年太久,这些日子我想了又想”

    “我等你。”墨子弦打断他的话:“我能活五千年,就等你五千年,能活一万年,就等你一万年,你睡觉我就守着你修炼,万一能渡劫成功寿命无限呢!到那个时候你一醒来还能看到我。”

    在凝渊的呆愣中,墨子弦大手一挥:“不就十万年,小事。”

    凝渊痴痴的看着假装不在意的墨子弦,心中就像月夕那日天上的烟花,绚烂。

    浅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如此,我这些日子想了个法子,只是还不知道成不成。”

    墨子弦:“什么法子?”

    凝渊:“我在东荒大陆寿命漫长,十万年相当于我的半生,每个天地都有各自的规则,在东荒大陆我需要沉睡半生-十万年,你的现代没有灵气,寿命不过百来岁,我若是沉睡半生,应当就是弹指一挥间,五十载左右。”

    “你生了崽之后,我入星辰珠里,你带着我回到现代,到我苏醒之后,再回来。”

    五十年和十万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先不说十万年多么漫长,墨子弦除非成仙,要不然都活不到十万年。

    墨子弦又把这话捋了一遍,细节问了又问,凝渊说可以一试,凝渊说有龙傲天系统在,来回两趟不成问题。

    “那咱们的崽怎么办?”

    “可以交给阿嫫照顾……”

    见墨子弦面露不舍,又说:“星辰珠里有日月,凤凰破壳也需要许久,你又是人身,它会更加虚弱,到时候让他陪我在星辰珠里也可以。”

    墨子弦取舍了一番,最后还是趴在凝渊的怀里说:“我想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让崽在星辰珠里陪你,都在我身边,我心安。”

    他又把龙傲天系统叫出来问了一问,凝渊垂下眼什么话都没说,龙傲天系统却吓的抖了下,忙说凤帝说的对,我可以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事情比想象中的好,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墨子弦开始和凝渊秋后算账,脱掉自己的衣服, 细数上面的伤痕。

    郁夷现在的医术不错, 这些痕迹去掉不在话下,可墨子弦就是不想去, 想给凝渊看看,让他心疼心疼。

    凝渊冰凉的指尖划过伤口, 划的墨子弦心里痒痒的, 看到凝渊发白的唇,墨子弦拉了拉褪掉的衣服,又不想让他看了。

    “还好,也没那么疼,我就是故意卖惨, 使苦肉计, 想让你接我, 心疼我来着。”

    大红的里衣覆上白皙的肩膀, 墨子弦双腿跪在床上, 双手撑在膝盖,弯着腰靠近凝渊:“你现在受伤, 不能做什么,那亲亲我。”

    之前都是墨子弦亲他, 凝渊好久没主动了。

    他唇红的一如既往, 饱满的犹如汁水多的果子,凝渊修长的手指覆在他脑后, 浅尝起来。

    一下一下, 缓慢的吸允着, 墨子弦心中的悸动停不下来。

    等到衣衫半解的被人拉到怀里,墨子弦忙开口:“你受伤了。”

    “无事。”再怎么受伤,这事还是可以的。

    食指挑起束带,墨子弦制止都来不及,那平坦的小腹,瞬间变成圆鼓鼓的肚子。

    墨子弦捂着脸,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不好意思肚子,只是这跟变戏法一样,太过奇异。

    凝渊微凉的唇落在肚子上,墨子弦身子一颤,不由的脸色通红起来。

    等到凝渊也解了衣衫,墨子弦猛的怔楞住,随后泪如雨下,抱着凝渊哭的泣不成声。

    凝渊身上,和他相同的地方,一条条一道道,全是疤痕,墨子弦哭的哽咽,在凝渊怀里骂他傻。

    凝渊吻着他的眼泪,轻声哄着。

    在想念已久的爱恋中,墨子弦水雾朦胧的双眼,时不时的看着凝渊的脸色,唯恐他累了。

    只是最后他就没力气再看了,昏睡前就一个念头:凝渊不是受伤了吗?

    ******

    山脚下,一座院子里,花枝迎风招展,青石板的小道,一边有春天的海棠,夏天的荷花,秋天的菊花,角落里下着雪,寒梅散发着幽香。

    荷花有土栽有水养,荷叶下鱼儿游过,莲蓬清香。

    凝渊躺在紫色的银杏树下,白发如雪。

    墨子弦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着他,这里就他和凝渊两个人,那龙腰怒他就没束了。

    阳光西移,照的凝渊像是透明了一般。

    墨子弦刚想摸一摸凝渊,肚子就翻江倒海起来,他猛吸了口气,冲着廊下喊:“小沧蛇你过来,再给我口血喝。”

    身为龙君的沧痕:要不是为了出海的大计,他绝不会受此折辱。

    沧痕动作慢了片刻,被刚醒来的凝渊直接伸手捏在手里。

    沧痕被卡着脖子,尾巴乱摆,气急:凝渊你不要太过分。

    细长的针刺在龙尾,沧痕连气都没脾气了,墨子弦怀产之苦,不过是小事,沧痕给他渡些龙气就好了。

    渡龙气那自然是要双唇相贴,舌尖触碰,为了避嫌,他已经用了龙身了。

    谁料刚把嘴凑到墨子弦唇边,就被凝渊一脚踢飞,一龙一凤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打了个半死。

    原本就重伤的两人,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墨子弦用杯子接了几滴血,捏着鼻子喝下去,眉间都是嫌弃。

    沧痕:本龙君快要气死了。

    凝渊把他丢在地上,墨子弦喝完带着血的水,又忙用清水漱口。

    看着正要爬去晒太阳的小蛇,眼中意味不明,自以为小声的问凝渊:“它的血效果这么好,你要不要喝喝看?或者等我用不到它了,咱们把它做个蛇羹,万一对你有用呢!”

    这蛇通人性,要是平时,墨子弦肯定不会起这个想法,只是和凝渊的健康相比,什么都不重要了。

    凝渊瞥了眼身体僵硬的沧痕,揉了揉墨子弦的耳朵:“那到时候试试看。”

    听他同意,墨子弦盯着台阶上的沧痕开心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把它炖了蛇羹给凝渊吃。

    就算不能让凝渊恢复,少睡几年也是好的,可惜凝渊说此蛇难得,不多见,要不然墨子弦一天给凝渊吃三顿。

    沧痕合着眼,懒得看墨子弦,凝渊现在每日虚弱还不是因为他。

    天道现在知道凝渊涅槃而出,也知道凝渊把他放了出来,直接杀了凝渊做不到,只能提前吸纳着天灵阵中积攒了万年的灵气。

    凝渊又非要等到墨子弦生产后再找天道小人斗上一斗,死上一死,只能生生撑住天灵阵,又要防墨海的妖魔而出,又要防天道小人伤及凡人无辜。

    可不就搞成这副日渐虚弱的样子。

    沧痕嗤笑一声,原本以为这个凤帝会不同,谁知道还是这样的性子,管那么多做什么,妖魔再厉害,也不敢惹他们龙族,凤族,人族凡人修士是死是活,和他们两族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墨子弦那肚子,要生也就这一两天了,只是怕又要不得安生了。

    夜黑星疏,倾盆大雨从天而下,院中的花被砸落泥里,墨子弦捂着肚子疼出汗:“凝渊,凝渊”

    凝渊紧紧把他抱在怀里,恨不得以身替之。

    沧痕缩在床头,受不了他们这副样子,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就算是修为再高的人,生孩子都要疼上一遭,更何况还是男人之躯,要不然之前龙凤在一块时,也不会相爱相杀,用尽了手段,想让对方比自己弱一点。

    那叫一个勾心斗角,你给他下点毒,他捅你一剑,然后霸王硬上弓,等到怀了崽,再舔着脸去讨好。

    墨子弦脖间青筋跳动,咬在凝渊的肩上,直接咬出血来。

    凝渊抱着痉挛的墨子弦,看向床头的沧痕慌张失措:“怎么办?你们之前都是怎么生的?”

    沧痕翻了个白眼:他又没生过。他已经在房中的每个角落都吐了龙液,而且还埋了龙君血,其他的只能墨子弦自己受了。

    肯定死不了,就是多少要疼一会,墨子弦又不是龙身,疼不死就不错了。

    屋外闪电划破夜空,雨如利剑,凶狠落下,戈翼带着凤凰护着院子。

    沧痕都不懂天道小人要做什么,只要凝渊不愿,他就杀不了凝渊,非要来折腾一场。

    墨子弦像是被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凝渊除了抱着他毫无办法,猩红的眼疼的落下泪来。

    喃喃说着对不起。

    猛然间,墨子弦卸了力,大喘着气说:“艹,疼死我了,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

    察觉到凝渊的脆弱,若无其事说:“不过还挺神奇,上一秒疼的恨不得去死,下一秒就没感觉了,就是累,我感觉我歇一会,能出去跑一圈。”

    他说的轻松,凝渊猛的哭出声来,滚烫的泪流到墨子弦脖颈。

    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看自己生的是什么东西,沧痕:这不负责任的阿爹们。

    墨子弦和凝渊抱了有一会,才想起来应该有孩子来着,忙往床脚看去,空空如也,嗯??娃呢?

    往四周寻找,看到角落里圆滚滚的蓝色蛋,松了口气,崽还在。

    只是,生蛋还是生娃,墨子弦和凝渊都能接受。

    可是,这蛋怎么还长翅膀?

    “你们凤凰是这样的?”墨子弦转过头,傻傻的问凝渊。

    “不这样。”凝渊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情形。

    “这肯定是你的崽。”墨子弦不过脑,想也不想的说。

    这奇奇怪怪的蛋,说破天也是凝渊的。

    凝渊扶着他坐起来,从纳戒中取了灵泉水喂他:“我知道。”

    两个不靠谱的阿爹就生的蛋为什么会是蓝色的,以及为什么会有翅膀,展开了讨论。

    谁也没说去看一看自己滚到墙角的蛋。

    沧痕实在看不下去,摆了摆龙尾,划了过去。

    随后看到哭的泪流满面的蛋,直接一尾巴抽到蛋上,圆滚滚的蛋直接噜噜噜滚到凝渊脚边。

    墨子弦心疼的猛抽了口气。

    凝渊直接起身,提着沧痕的脖子,扔到窗外。

    走回来后提着蛋崽后面的一对翅膀,举到眼前,不由的皱了眉头,厉声道:“哭什么?”

    蛋的一面,从里面不停的渗眼泪出来,听到他这话,更是哭的蛋身颤抖。

    墨子弦这个当爸的,终于从惊奇中回过神来,从凝渊手里夺过来自己的崽,弯曲手指敲了敲:“崽,你会说话吗?”

    蛋崽除了哭,还是哭,墨子弦忐忑不安的看向凝渊:“咱家的娃,会不会有问题?”

    凝渊垂眸看向凤凰蛋,回想之前:“你还记得之前郁夷给你喝的是什么药吗?”

    墨子弦听他这样问,吓个半死:“不记得了,但是喝了很多,是之前那些药的问题?那崽会变成什么样?”

    他惊慌自责,凝渊握着他的手安抚道:“没事,不会这么脆弱,不过区区几碗药而已,它当时应该把药拒了出去,染在了蛋壳上,所以蛋壳才变成蓝色的。”

    “至于这小翅膀,我问问”

    凝渊把凤凰蛋放在桌子上:“说说,怎么回事。”

    他的话语严厉,凤凰蛋用小翅膀抹着眼泪,委屈的在桌子上跳跳跳,发出细微的声音。

    凝渊听出那意思,嘴角抽了抽。

    墨子弦拽了拽他:“它说话了?说什么了?”

    凝渊两指并拢,点在墨子弦额头,随后对着桌上的凤凰蛋说:“你再和你阿爹说一说。”

    然后墨子弦就听到一声软糯哭泣的声音:“阿爹,阿爹要杀我,崽崽长翅膀,去,去逃命。”

    边说边抽泣,这声音墨子弦还挺熟悉,和刚开始喊饿的时候一样。

    不由的摸了摸鼻子:“不杀不杀,阿爹爱你,疼你,怎么舍得杀你呢!”

    凤凰蛋沉浸在自己悲伤的命运中,还是哭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墨子弦举手发誓:“我发誓, 绝对疼你爱你,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可是我十二月怀胎生下来的,阿爹怎么能做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话音刚落, 凤凰蛋就拍着小翅膀, 飞到他怀里,眼泪湿了墨子弦的衣襟。

    墨子弦心里后悔不已, 看把崽吓的,这是多么大的心理阴影, 没出生就已经做好了逃跑计划。

    后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的娃聪明, 这聪明劲随自己,居然知道有翅膀才能飞。

    手掌摸在滑不溜秋的蛋上,说实话,一个蛋叫他爹,还真是不习惯。

    墨子弦完全没压力的和凤凰蛋道歉, 说自己之前是多么的不该, 直把凤凰蛋感动的哭了又哭。

    凝渊难耐的揉了揉眉心, 这爱哭的性子, 和墨子弦学了个十成十。

    要是软糯的女儿也就忍了, 可这哪怕没破壳,凝渊也能看出来是个儿子。

    儿子这个性子, 实在是凤凰里面头一个。

    墨子弦抱着蛋,拍着哄着睡觉, 等到他睡着了, 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你们凤凰记事这么早的吗?我要是早知道他懂事这么早,我也就”

    “好吧!当时那个情况, 就算知道他懂事了, 我可能还是会喝药。”墨子弦无力的说, 对怀里的崽愧疚更深了,用帕子擦了擦凤凰蛋的脑门,啪叽亲了下:“放心,以后阿爹爱你。”

    外面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是夜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凝渊和墨子弦面对面坐着,嘴角都是温柔,只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肉眼可见的疲惫。

    墨子弦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担心的不行:“还好吗?”

    凝渊点点头,脸在墨子弦手上蹭了蹭:“还好,我们明日走可好?”

    墨子弦看着他,又看了看用翅膀抱着他手臂的凤凰蛋,抿着唇半天不说话。

    回现代见家人,他是开心的,可是凝渊说,他和凤凰崽在星辰珠里沉睡,自己进不去,见不到他们。

    和十万年相比,五十年不值一提,衡量利弊,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五十年啊!墨子弦见不到他们,哪怕知道他们就在自己身边,还是会想念啊!

    墨子弦看着凝渊,红了眼:“我真的不能进星辰珠里看你们吗?你们睡你们的,我就看看。”

    凝渊缓慢的摇头,宠溺的笑着:“只有我苏醒的时候,星辰珠才会打开,五十年很快的,说不定会提前。”

    随后像是玩笑的说着:“我沉睡的这些年,你万一遇到了另外一个喜欢的人,说不定还不愿意让我提前醒了呢!”

    墨子弦听的生气,直接踹了他一脚:“不会有别人。”

    他在现代什么人没见过,要喜欢早喜欢了,不是遇见凝渊,墨子弦都不知道自己是弯的。

    凝渊依旧笑着,像是春风一样,和煦舒服:“万一呢!如果遇到了,那你就和他在一起五十年,最多只能五十年。”

    五十年,足够墨子弦忘记这里的一切了,凝渊希望他能忘记。

    墨子弦直接白了他一眼:“你放心,我可是个自私的人,五十年你睡的天昏地暗的,我自己在外面受煎熬,如果遇到喜欢的,我就瞒着你偷偷谈个恋爱,反正你也不知道。”

    玩笑的话说完,墨子弦打了个哈欠,今天把崽生了出来,虽然疼痛没了,可身体总归是虚了不少。

    墨子弦搂着凤凰蛋躺下睡觉,凝渊等他睡熟后,轻悄悄的出了门。

    院中小小的荷花池里,躺着墨子弦口中的小蛇,听到动静,甩了甩尾巴,变成人形落在地上。

    无论是凤凰还是龙,化为原型都会恢复快两分,所以沧痕这些日子,都是小龙的样子。

    只是墨子弦没见识,把龙当成蛇。

    凝渊的脚步无声,沧痕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就你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他自己都半死不活的,怎么和天道小人较量,沧痕心里的悔意渐起。

    眼中怀疑四起,凝渊莫不是骗他的?为的就是把墨子弦送回去。

    凝渊只一眼,就能看到他在想什么。

    墨子弦说银杏树要用赤红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每天换一换,昨日是紫色,今日已经变成了黄色,凝渊站在银杏树下,抬头看了眼,不由失笑。

    “我把大半的修为封在了帝焱山。”

    现如今他们算是和天道站在了对立面,天道虽然无法直接杀了凝渊,却能从天灵阵中蚕食凝渊的灵气修为。

    以自己的灵气修为滋养天道,无异于是让自己死的更快些,凝渊怎会这样做。

    最好的法子,就是留一口气,让天道无灵气可取。

    沧痕楞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就说,凝渊怎么如此弱了。

    “可是帝焱山不是天道小人的地盘吗?要不然他也不能在凤帝涅槃时绞杀。”

    凝渊:“你们在墨海中想着逃脱之法,我们在外面一世世轮回,总也要做些什么。”

    沧痕恍然大悟,他就说天道有了杀心,凝渊怎么还从帝焱山涅槃成功了。

    “所以现在你们凤帝涅槃之地-帝焱山,天道小人的意识已经收了回去?”

    凝渊冷笑了下:“没有,既然他愿意在帝焱山,那就让他待着吧!”

    就如沧痕所说,当时的龙族也好,凤族也好,全都蠢笨,被一个无修为的凡人一步步引到了如此地步。

    凤族更是被他忽悠的,让他入了帝焱山,可那终归是他们凤凰之地,凝渊的局布了九世,只为这一次涅槃的同时,把他困在帝焱山。

    天道又如何,入了此处,那便在此处待着吧!

    沧痕瞳孔一缩,明白了凝渊的意思,激动道:“那如此一来,到时天道定会虚弱些。”

    没有了墨子弦,就算除不了天道,有了凝渊入阵的配合,龙族挣扎而出应当可以。

    沧痕虽恨天道小人,却也只能做取舍,先出来再说,出来后再找弑天之法。

    天灵阵已在转动,与天道这一场,越早越好,如今墨子弦把小凤凰生了出来,沧痕更是急如星火。

    天道已在收拢天灵阵的灵气,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等天道小人把收拢的灵气取走,这里也就随风而散了。

    “我在这院里已经布好了龙君阵,什么时候送墨子弦回去?”

    沧痕赌了咒,发了誓,才让凝渊相信,送墨子弦回去不用十个族人,他就能做到。

    偷他来时是要瞒着天道,送他又又不用。

    墨子弦搂着凤凰蛋在屋内睡的安稳,桌上的烛火昏黄,隐隐约约的露到窗外,凝渊侧身看着了许久,他怨龙族把墨子弦牵扯其中,又喜墨子弦来这一场。

    “如果,到时候我们挣脱了天道,你能送我去见墨子弦吗?或者把他再接过来。”凝渊问沧痕,漆黑的眸子中,有肉眼可见的希翼。

    沧痕只觉他想的太多,打碎他的幻想问:“你活的下来吗?”

    “就算你侥幸活了下来,我也无法送你去找墨子弦,你身为凤帝,自身灵力强大,你若是去了他那一方世界,怕是会把他那处的世界撑破。”

    “所以当时我才抽了族人的一缕魂魄,化为龙傲天系统。”

    “你说的把墨子弦再偷来,你以为是如此简单的事吗?”沧痕双手抱胸,冷冷的看向凝渊,就算他是龙君,送墨子弦回去也是要牺牲颇多的。

    和天道这一战,死了也就死了,要是没死,他最少要修养个几万年才能恢复过来。

    等他万年后恢复过来,就算愿意再牺牲一次把墨子弦偷过来,那偷什么?去坟里偷白骨吗?

    凝渊也知这是奢望,院中的花被暴雨砸落,凝渊抬手间恢复过来,可是终究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想着墨子弦没脸没皮的凑在自己身边,机灵狡黠的那些日子,凝渊脸上不知不觉的带了笑。

    过了许久,才说:“明日吧!”

    明日送墨子弦回去。

    得到了时间,沧痕也知他们难舍难分,主动在院子待着。

    凝渊走到床边,描着墨子弦的眉眼,手指走到眉间,被人一把按住。

    “我把你吵醒了?”

    墨子弦把蛋提溜到身后,往床边挪了挪,头枕在凝渊的腿上,伸手环抱住他的腰。

    轻声说:“很累,很困,但是睡不着。”

    爱的人就在身边,却看不到摸不到抱不到,墨子弦知道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就是想啊!想的能发狂。

    凝渊懂得他的想念,低头吻在他的眼角,哄着:“别怕,五十年很快,如果你到时候还记得我”

    墨子弦直接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如果?”

    艹,连娃都生了,凝渊还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感情,渣男。

    凝渊看着他哀怨的神色,闷笑出声,没再解释,经历了岁月,如果到时候墨子弦还记得他,应当也会释然了。

    他在星辰珠里留了卷轴,如果五十年后,星辰珠还被墨子弦贴身放着,卷轴会从星辰珠里出来,告诉他所有。

    如果星辰珠被放在了其他地方,那应当就是凝渊的痕迹已经从墨子弦的心中清除了,一切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话,想到什么说什么,等到蜡烛燃尽,窗外的光照射进来。

    墨子弦才趴在凝渊的怀里安静的哭了会,委屈道:“你努力点,尽量早点出来,我真的会很想你,很想你,还有崽崽。”

    凝渊泛白的指尖摸着他顺滑的黑发,静静听着墨子弦的恋恋不舍。

    在墨子弦看不到的眼中,全是诀别。

    “我有些撑不住了。”凝渊克制住心中所有,开了口。

    墨子弦拉着尾音哦了声,从他怀里起来,又把背后的凤凰蛋捞到怀里亲了亲。

    把凤凰蛋塞到凝渊怀里,抹着眼泪说:“那你们在里面好好的,如果能出来,就出来看看我。”

    第100章

    凝渊嘴角带笑, 却湿了眼眶,承诺道;“好,只要有一丝可能, 我就出来看看你。”

    眼前的凝渊和怀里的凤凰蛋, 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颗星辰珠在床边。

    墨子弦眼泪如大雨倾盆, 紧紧把星辰珠抓在手里,哪怕天崩地裂都不会愿意松开, 把星辰珠胸口, 和肌肤相贴,委屈的提要求:“你早点醒。”

    沧痕从院中游到门槛,见一切妥当,走到阵眼处窝着,源源不断的龙君气息填满整个院子, 过了片刻, 才睁开眼。

    而那房中的人, 已然不见。

    凝渊站在床边, 看着墨子弦消失的地方, 红了双眼,犹如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孤寂无比。

    床上的凤凰蛋跳啊跳,在房间跳了一圈都未找到人, 碰了碰凝渊的手, 无声的问:阿爹,阿爹呢?

    沧痕原觉得情爱一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此番迹象, 不由的也觉得伤感了些。

    化为人形倚靠在门边道:“我在墨海等你。”

    说着转身离去, 只是踏出小院时,停下脚步,心里说了声抱歉,不是他不信凝渊,只是此事容不得闪失。

    夕阳西下,山脚处的小院,洒满了落寞的余晖,凝渊坐在地上,靠着床边,无力的手臂搭在膝盖上,双目无焦点的看着前面,像是失了魂。

    凤凰蛋跳累了,就窝在床边睡觉。

    如水的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凝渊才扶着床站起身,此刻的脸色已经白到透明,衣角沾了灰尘,他无所觉。

    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神把睡着的凤凰蛋提着。

    与此同时,黑风阵阵的乌崖下,一个衣衫破碎,脸上疤痕遍布的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凶狠的骂了句妈的,这什么破地方。

    脸上的疼的他龇牙咧嘴,手碰到脸,一手的血迹,狠厉道:“系统呢?我怎么到了这个鬼地方?”

    龙傲天系统出现在他面前,啧啧了两声说:“还不是凤帝,他废了你的修为,觉得是这张脸引诱的锦容,就毁了你的脸,把你丢在这有着剧毒的迷雾乌崖下。”

    墨子弦眉眼间带着暴戾:“凤帝?凤帝不是被我剥皮抽筋了?”

    龙傲天嗤笑:“你以为一族之帝,是这么容易被你剥皮抽筋的?”

    “你说的不对,我还有修为,只是降了很多,才刚摸到渡劫的壁。”墨子弦反驳道。

    龙傲天系统:“那还不是因为有我,你没看到我虚弱了不少。”

    墨子弦捡起地上的鬼弩,对龙傲天系统的话未做怀疑,自己来到这修仙界,一步步走到今天,大多都是龙傲天系统的功劳。

    虽然龙傲天系统对他有要求,想让他接近锦容,最后把凤帝取而代之,只要做到这一切,龙傲天系统就可以送他回家。

    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墨子弦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没想到凤帝这么难对付。

    墨子弦一边向前一边问:“我昏了多久?”

    龙傲天系统:“昏睡了半年,所以外面的情形和当时不同,对你来说更容易些,凤帝会带着凤凰一族飞往墨海,势必会在墨海掀起一场风云,到那时,你斩杀凤帝的化身,轻而易举。”

    墨子弦拧眉:“凤帝的真身。”

    “是,凤帝化身会入墨海的天灵阵,真身会出现在墨海之上,你只要斩杀了他,我就可以立刻送你回家。”

    龙傲天系统给出承诺,墨子弦一瞬间定下心,不管不顾起来,别说一个凤帝,就是天王老子他也能杀。

    这吃人的修仙界,他是一天都不想待了,谁都不能阻止他回家。

    墨子弦心口泛疼,手掌落在胸膛,察觉到隔手,从怀里掏出来一看,一颗不大的珠子,拿到面前仔细看了看:“系统,这是什么珠子?”

    龙傲天沉默了会:“星辰珠,可以装活物,只不过现在是死珠,无法打开。”

    “哦。”墨子弦不感兴趣的扔到乾坤袋里,好东西他有不少,一个不能用的星辰珠,可有可无的东西。

    只是余光看到乾坤袋内里,眼眸缩了缩:“系统,为什么我乾坤袋里面的东西变动了?”

    “应该是被凤帝打下来时,东西掉落了些,你可以在这里找找”

    “哦,那算了,懒得捡。”

    “嗯?那我手上的戒指又是怎么回事?”墨子弦觉得自己醒来后,怎么怪事一件接一件的。

    龙傲天系统无语泪流,凤后纳戒他取不下来,现在一时找不到说法,只能含糊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了救你,修为尽失,也是刚醒不久。”

    ******

    亦初山上,凝渊倒在梧桐树下,脸上透明像是随时都会消散,过了许久,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睁开双眼。

    凤凰蛋像是感受到他的虚弱,老实的守在一旁,不在乱跑。

    凝渊倚靠着梧桐树缓了回,拿出玉笛放在唇边。

    不消片刻,一只只凤凰飞来,落在地面,看到他的白如雪的长发,安静无声。

    梧桐树感受到他的疲惫,身上的树枝交缠,化为一把梧桐椅,伸到他身后。

    凝渊侧身拍了下自己的伴生梧桐,坐下后看着自己的族人,缓缓开口。

    前面几世,他未和阿嫫他们说起这些,天道控制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说了也无用。

    他没有把握改变这些,何苦让阿嫫他们忧心恐慌,就算说了又如何,再次轮回时,依旧忘记所有。

    这一世,最后一世,是否成败在此一举,自是要说个清楚。

    亦初山不小,自成一片天地,此时静悄悄,连飞鸟走兽都沉寂无声,唯有凝渊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过往。

    凝渊抱着必死的心,和他们说着一切:“世间纷扰我尽力去护,成败随缘,到时候龙族出世,妖魔定会四起,无论结果如何,东荒大陆都不复往日之平静。”

    “所以我打算把亦初山缩小,只留东南一处,封印在结界内,阿嫫带着未长成的小凤凰们,留在其中,小少帝未长成之前,你们就在亦初山中度日,等他破壳长大后,自是能打开结界。”

    凡人说的不错,凤凰受天道喜爱,可这个天道,并非现在的天道,而是这片大陆无形无意识的天道。

    亦初山的栖身之所,灵气充裕,绝美非常,修炼也是不在话下,连龙族都比不上。

    凝渊封住亦初山,哪怕东荒大陆毁灭,那一偶亦初山应当也可以求个安然无恙。

    “只是山上灵气会变的稀薄,他破壳的时间需要久一些。”

    挣脱东荒大陆,只能静悄无声的离去,若是其中的灵气太多,怕是会逃不脱。

    他的指尖点在凤凰蛋的头顶,凤凰蛋不敢和他闹,乖乖的看着他。

    等到飞了起来,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一双苍老的手保护他,才不解的看向树下的阿爹。

    “我走后,他就辛苦阿嫫了,刚把我带大,这又来了个小的,凝渊有愧。”他看着阿嫫布满皱纹的脸,回忆往昔,眼中浮现孺慕之情。

    阿嫫抱着凤凰蛋,眼泪落下,嗓子疼的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末了才挤出一句:“小少帝叫什么名字?”

    凝渊如冷月的脸一楞,随后不由的失笑:“竟忘记取名字了。”

    “那叫缘墨吧!”凝渊看着扑闪着小翅膀,想要飞回来的凤凰蛋说。

    他坐在梧桐椅上,脚边是趴着的火麟兽 ,说的话句句是辞别,站着的凤凰们齐齐看着他,悲伤弥漫整个亦初山。

    天空挂了白,太阳从山边冒出头,一群凤凰才散去。

    凝渊给尹无用去了信,让他做好准备,要么东荒大陆在不知不觉间破碎消亡,要么天道溃败,龙族挣脱墨海,随之而来的是数不清的妖魔。

    安排好一切,才开始想墨子弦,他应当已经在家中了,如此就好。

    至于宿在他灵海的龙傲天系统,凝渊已经抽了他所有的修为,现在就算是宿在墨子弦灵海,也威胁不到他。

    而等凝渊身死的那一刻,龙傲天系统会随着死去,墨子弦会如来时一样,没有系统,没有凤凰崽,只有一颗空空的星辰珠。

    那一边,墨子弦在龙傲天的导航下,避开了缥缈城。

    走在偏僻的城池,气息低沉,周围的人不自觉的往旁边让了两步,再往前面两座城,就能到墨海,时间就不急了。

    墨子弦带着面具,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刚想抬脚进一旁的酒楼,就听前面阵阵马蹄声。

    身穿黑甲的武者骑着马,边扬鞭边喊:“奉殷帝之命,固土城清城,明日将全部搬走,速回家中收拾细软,违者,生死由命。”

    黑甲武者马蹄声远去,留下惊慌失措的百姓,四处打听着为何。

    有个人勾了勾手,让好奇的人跟他进酒楼,墨子弦背着鬼弩 ,也跟着走了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

    那个让人进来的人,看到人围了一堆,才开始说自己的小道消息:“殷帝让我们搬出固土城,也是为了我们好,不止我们,还有水悦城和盼芙城,三座城都要清空。”

    “啊?为什么啊?”其他人惊呼。

    墨子弦也侧耳听着。

    “听说皇朝有一处秘境快要坍塌,里面的妖魔要出世,我们三城的位置,刚好对着坍塌的秘境处,我们明日撤,后日武者和修者就会驻守进来。”

    “妖魔?”一人猛的提高了声音,又忙低下来问:“东荒大陆有妖魔?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不是只有妖兽吗?”

    那人也压低了声音回:“说是之前皇族试炼的秘境,外人进不去的,所以其他人都不知,现在快要坍塌了,才迫不得已说出来。”

    其中一个散修冷哼道:“那皇朝挺过分的,好处不让人知道,现在搂不住,开始让所有人陪着他一起抵抗了。”

    这里大多都是皇朝的人,自从皇朝支棱起来,皇朝的人就不怕这些散修了,七嘴八舌和他吵了起来。

    散修不好和他们计较,直接拂袖而去。

    他走后,那个人才继续说:“世家和宗门也是不满,和刚才那散修一个想法,问咱们的新帝尹无用要个说法,不过新帝没搭理他们,说我们皇朝只护自己的一百零八城,世家和宗门一概不管。”

    “反正最后就是谈判,世家和宗门觉得皇朝和凤族交好,想拿此事要挟新帝,让凤族放了他们的老祖。”

    “嗯?他们的老祖都是凤凰一族抓走的吗?”有人问。

    “这个不知道,咱们的新帝说不是凤凰抓的,只是世家和宗门不信,不敢找凤凰一族,只敢为难我们新帝,现在还在僵持。”

    “那还谈个屁,新帝不是都说了不管他们的死活吗?到时候万一真的有妖魔出没,也是他们的命。”

    知道多的那个人叹气:“话是这样说,但是牵扯不断,占星城是皇朝之地,可是也是卜家的所在,其他世家更是如此,就不要说世家的旁支了。”

    “宗门的话,虽说不在皇朝的一百零八城,但是山下住着不少凡人百姓,如何能弃之不理。”

    “世家和宗门虽然没有了老祖,但是家主和掌门是在的,再加上弟子众多,实力不弱的,如果三方合力,对一个秘境的妖魔,定然是轻而易举的。”

    这就像是自家的米里掺了别人家的米,分清很难,只能熬成一锅粥,大家一起吃。

    这事想想就头疼,墨子弦心里说了句当帝王也不是个好活。

    只是又奇怪,哪里冒出来个尹无用,皇朝的储君不是那个叫殷傲滦的吗?

    看来这半年发生了不少事。

    固土城,水悦城和盼芙城,三城清退凡人百姓,有修为的修士可以自由去留,若是留下御敌,皇朝会发一定的奖赏。

    墨子弦为了杀凝渊,自然是要留下。

    城主府城主宴请修士,感念他们留在固土城,墨子弦在一众修士里面,带着面具引人注目,只是浑身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除了城主主动搭了两句话,其他人直接错过他,和另外的人商讨御敌大计。

    宴席散去,墨子弦不管一群人的客套,自顾自的走出城主府。

    刚走到城主府外的长街,刺目的金光就猛的撒了下来,墨子弦心里一惊,他快要渡劫的修为都觉得刺眼,这是来了多少凤凰?

    他不顾双目刺的发酸,抬头望去,只见五彩的凤凰穿梭在云层之上,遮住所有的乌云,给灰扑扑的固土城换了颜色。

    墨子弦眯了眯眼,看了眼领头的凤凰,怕被发现忙收回了视线,嘴角不由的抽搐了下,跟龙傲天系统吐槽:“这是哪个丑东西?毛都掉光了,而且亦初山怎么这么多凤凰了?”

    第101章

    那个叫凝渊的凤帝没涅槃, 不是说族人都在沉睡,没多少凤凰吗?

    锦容这个凤后,还是墨子弦偷出去, 提前让她醒的, 后来又被凝渊抢了回去。

    龙傲天的谎话张口就来:“丑东西就是凝渊那个凤帝,毕竟你都把他放在火上烤了, 虽然没死,毛肯定没有了, 他涅槃成功了, 所以族人都醒了。”

    墨子弦面具下的脸乐的一笑,之前锦容偷偷和他说过,凝渊这个凤帝最是珍惜羽翼,现在被自己烤成这个样子,估计要气死了。

    说起来, 他和凝渊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只是谁让凝渊是他回家路上的绊脚石, 非处不可。

    想到这里, 墨子弦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管他是谁呢,只要敢阻挡他回家, 天王老子他也敢杀,无辜就无辜, 他还无辜呢!莫名其妙的穿到这吃人的修仙界。

    龙傲天系统的话编的太过逼真, 只有杀了东荒大陆最厉害的凤帝,它才能撕开时间缝隙, 把他送回去, 回家是墨子弦活下去的信念, 除了信它别无他法。

    ******

    墨海边,乌黑的水翻涌不止,眼前的天海相连,黝黑,深邃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犹如吃人的魔物,露出锋利的锯齿。

    沧痕和凝渊并肩站着,身后站着三千凤凰,沧痕双手叉腰,转了转脖子:“没有我,龙族破不开囚仙阵,你入天灵阵中从外向内破囚仙阵,我回墨海带领族人往外冲。”

    凝渊嗯了声。

    沧痕向前走了两步,脸上闪过愧疚,停下脚步承诺道:“我答应过你,龙族出海,不会迁怒与人族,若是妖魔横行,我龙族也尽力护之,我说到做到。”

    心里纠正道:我这一次说到做到。

    “你立了契,若是不做,反噬的后果你应当知道。”凝渊视线在沧痕身上打了个转,对此事没有太过担心。

    沧痕跳入可怖吃人的墨海,腥臭的味道从四面涌入,他才在心里回了句,反噬他知道,只要能保证龙族万无一失,就算是反噬死了又何妨。

    固土城城墙上,尹无用遥望墨海之边。

    往外翻滚的海水,缓慢的向着两边而去,一条路从海中央,缓慢而来。

    他心里比此刻的天还沉闷,不住的发慌,不敢去看凝渊一步步走上死路。

    天道把阵布在墨海,此处自然是对他益处良多,凤族,凤族,既要抵抗天道,又要冲破囚仙阵难上加难。

    墨海的水路已经铺到了凝渊脚下,尹无用胸腔像是压了一座山,喘息困难,难耐的转身,想舒缓一二,余光看到城墙一角,不由的楞了下。

    刚才走过去那个穿玄青色衣服的人,从背影看怎么那么像墨子弦?

    不过一瞬间,那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尹无用眉头皱了皱,应当是自己看错了,凝渊说墨子弦已经走了,离开了东荒大陆。

    而且要是真的墨子弦,此时跑是已经冲到了墨海边,冲到了凝渊身边,怎么会如此平稳的走在城墙上。

    城墙的拐角,墨子弦看着踏上了海面的人,心里像是被剑刺了下,疼的他指尖发颤。

    随后这份心疼被他压制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吐槽了句:“不就是入阵,又死不了,这背影看着还挺壮烈。”

    说着拿出鬼弩:“系统,你说我现在直接射过去,他能躲得开吗?”

    那一世的墨子弦,就是个疯子,龙傲天系统唯恐他真的想一出是一出,惊吓道:“你先别杀,等到天上的真身下来,你再上前,要不然打草惊蛇,再想彻底除了他就难了。”

    墨子弦兴致缺缺的收回鬼弩,只是那双如星河流转的双眼,一刻都没从凝渊的身上移开,那垂在身后的白发,刺的他全身跟针扎一般的疼,眸中有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情绪。

    凝渊一步步踏入死亡,墨子弦站在高高的城墙,握着鬼弩的手不自觉的握紧,脚尖动了动,想飞身而下。

    “你要做什么?”龙傲天系统惊呼。

    墨子弦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觉得不能理解,刚才那一瞬间,他怎么想去陪着那凤帝。

    移了半步的脚又折了回来,懒散道:“没事。”

    黑色的靴子上,绣着金黄梧桐,一如和墨子弦初见那日,凝渊一步步走着,脚步沉稳,走向自己的命。

    这条路是第十次走,凝渊前面数了九世,走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就会走到天灵阵。

    这一世,他不想数了,他开始想着墨子弦,只是想着想着,他的步子就迈不动了,甚至自私的想,如果当时把墨子弦留下,自己陪着他在缩小的亦初山结界内,会如何?

    看到显露出来的天灵阵时,凝渊才找到答案,就算墨子弦不回去,他也无法陪他在亦初山。

    东荒大陆消散,亦初山最多只能留一角,那一角,无法容纳他所有的族人,他是凤帝,无论多深爱着墨子弦,都要去担起凤帝的责任。

    族人他要守,凡人百姓他要护,这是他还未出生就落在身上的命。

    天灵阵连着天,凝渊走到跟前,涌在其中的海水四处而散,露出阵法全貌。

    沉寂平稳的天灵阵一瞬间疯狂转动,像是张开了大嘴,等着凝渊这个食物,自动入阵。

    凝渊想回头看一眼,刚转了半边身子,又觉得实在无必要,遂又转了回来,世间的牵挂,唯墨子弦和缘墨。

    缘墨有阿嫫照顾,无碍的,虽少了阿爹疼爱,可却少了一世世轮回,以后可以陪着道侣走过漫长岁月,可以没有枷锁的活着。

    想到他随了墨子弦的爱哭性子,凝渊眉眼带了笑。

    子弦,凝渊看着天灵阵,猜不透墨子弦现在在做什么,是在玩他不懂的游戏,还是和朋友熬夜生活?

    还是乖乖的在家,趴在床上对着星辰珠撒娇说话?

    凝渊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或许是错。

    墨子弦不是凤凰,凝渊不愿,也不想让墨子弦陪着他消散在这天地间,唯愿他余生活少了沉重,活的轻快些。

    黑云从天上压下,凝渊割舍掉一切,抬脚踏入阵中,一瞬间,整个墨海激荡开来,一道道水柱快要触碰到云端。

    无形的天道痴狂着吸收着天灵阵中的灵气,只是猛然间凝渊一掌打在海面,生生割断这一切。

    天道刚闻了个味,就被打断,所有的暴虐都向着阵中的人倾斜。

    凝渊单膝跪在地上,手掌死死撑着海面,口里的鲜血不停的喷出,抬眼对着那天,笑的讥讽。

    岸边的三千凤凰嘶鸣,齐齐飞向天边,飞到云端之上,遮住天灵阵顶。

    海中凄厉的凤凰嘶鸣传到城墙之上,尹无用拔出剑,双目猩红,快要泣出泪来,向着一旁的吴老头哽咽道:“让所有人都准备好。”

    吴老头身披战甲,提着剑脸上坚毅,和皇朝学院的吴老头判若两人。

    此时紧紧盯着墨海在中,眼里也是通红一片:“嗯,把事情全都告知了宗门和世家,他们虽不信,却还是带着所有人守在了水悦城和盼芙城,想来不会出岔子。”

    “只是,有多少妖魔能越过这三座城,去往百姓之间,就不知道了。”这句话,吴老头说的艰难,凝渊说墨海妖魔无数,人族应当是拦不住的,只能撑,撑到什么时候,凝渊说他也不知道。

    墨子弦看着墨海,握着鬼弩的手紧了又紧。

    那阵中是何情形,他看不清,只能看到那一个个掉落的凤凰。

    每掉下来一个,他就觉得有种刺骨的疼遍布全身,疼的他不知不觉湿了眼眶:“系统,你是不是骗我的?凝渊这个凤帝在做什么?为什么凤凰要拼命护着他,一个个丢了命?”

    龙傲天系统不看那海面,声音有些沉重道:“没骗你,凤帝要登云成仙,这是在渡劫,成仙的劫不是那么好渡的,他的族人在替他扛。”

    “不过肯定扛不住,等下他会从深海召唤出龙族,龙族助他飞升,你要做的就是,不要让他飞升,云端出现一道人影,你就直接握着鬼弩而上,做完这一切,你就可以回家了。”

    “你是不是骗我的?”墨子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龙傲天系统:“我陪了你快千年,有骗过你一次吗?”

    凤凰坠落,陷入海底,墨子弦捂着自己已经快要窒息的胸口,不由的问自己,回家真的这么重要吗?

    凤族没有得罪他,他们牺牲这么大去飞升,自己真的要断了他们的路吗?

    “你抢凤帝的凤后,把他剥了皮,抽了筋,毛都烧没了,他要是真的飞升,你觉得他能饶的过你?”龙傲天系统陪了他这么些年,多少能猜得到他心中所想,此刻冷冷的说。

    天灵阵中的凝渊明黄色的衣服已经变成血色,他用本命剑,猛的刺向自己心脏处,惨白的脸色一瞬间青筋遍布,剜心的疼遍布全身,剜心的疼难以忍受。

    凝渊握着剑的手颤抖不停,喘息中,用尽全力握紧,把心脏处,所有的凤帝心头血剜出,撒向天灵阵的阵眼。

    天道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雷霆之势疯狂击下,凝渊心口的血不停的流,他躺在地上,看着天灵阵上的族人,像是流行划过,一个个落下,进了墨海,再无痕迹。

    凝渊眼角的泪划过,最后闭上眼,撑着海面坐起,盘腿坐下,冷峻的脸上再无一丝悲伤,现如今,还不是悲伤之时。

    他的心头血已经顺着天灵阵,浸染到了囚仙阵上,龙族是否能破阵,就要看沧痕的了。

    破了阵,龙凤联手,才可以拉下天道,至于怎么除了天道,凝渊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可以一试。

    狂风怒号,墨海之上卷着黑雾,一个个面目可怖的妖物爬出海面,一个个黑团一样的魔物紧跟其后。

    守在三城的修士,哪怕除过不少妖兽,见到这密密麻麻的妖魔,心里也是恐慌了不已,这些若是按照东荒大陆的品级,每一个妖物都是高级以上的妖兽,还有未曾碰触过的魔物。

    被封了十万年的妖魔,今日挣脱了束缚,桀桀的笑声遍布三城,看着城楼上可口的美食,一个个全都流出黏糊糊的口水。

    墨子弦都吓的睁大了眼,出来的妖魔快要遍布墨海,那深渊处,却还在拥挤而出。

    怎么这么多?他看着城墙上的修士,惊恐不已,这怕是守不住吧?

    猛然间,闪电炸起,闷雷划破天际,声声龙吟从深海而出,带着无限的快意和怒意。

    一条条巨龙探出头,飞向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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