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被宋景严肃的语气吓到,他揉了揉僵硬的嘴角,嘟囔:“南风是我身边最厉害的影……侍卫,那几个人不可能打得过他。”


    话虽是这么说,但望着宋景琥珀般的眸子,他发现自己竟再也无法吊儿郎当,一副混样子。


    那身反骨像是被清冷目光抽掉了一般,沈知寒咽下口水,听话地冲外面报了平安。


    “南风,我没事,那条蛇已经吓跑了。”其实没有。


    银月游出,碎曦铺撒在佛前。


    蛇眸冷漠,正如此时宋景的心。


    她目光四处寻觅,找到一根原木棍,青绿色还带着山野的香味。她缓慢弯腰拾起,十指依次握紧,犀利的瞪向小蛇。


    在蛇发动攻击之前,宋景快它一步,瞄准,敲晕。


    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她捡起来软趴趴的蛇,吓得沈知寒一激灵,“你……快丢到外面去,别让我看见。”


    他只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双手互相抱住胳膊,使劲的搓掉那层鸡皮疙瘩。可宋景一脸平静,两指捏住蛇头,晃了晃,大概是晕死了。


    这蛇实在太小,不然可以留下卖蛇胆。


    她缺钱。


    要离开青山县,还需要一大笔银子。


    她看了眼沈知寒,微微挑眉,“有什么怕的,晕了的蛇可不会咬你。”


    随即将蛇丢到远一些地方去,沈知寒怕它醒来,非得叫宋景动手杀了。宋景倒不是怜悯一条蛇,而是觉得没必要现在手里沾血,打晕了丢出去就行。


    但沈知寒不干,一直念叨。


    宋景习惯檀娘的安静,被吵得没法子了,于是瞪了一眼,“能不能闭一会儿嘴?”


    “蛇?”


    少年面若粉桃,肤脂如玉,委屈的眼睫上蒙了点水汽。宋景最是见不得美人泫然,她轻皱长眉,明明不是她的错,心里却总有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她上前,用木棍挑起小蛇,走向门口,“别哭了,蛇我丢出去就是了。”


    哭?


    谁哭了。


    沈知寒看着她小心翼翼打开门缝,将蛇丢出去,原本应该放下心。此时却觉得有口气萦绕在喉头,恨不得跟眼前人说清楚。


    他刚刚是沙子进了眼,揉重了,这才看上去像哭了的。


    “爷没哭,你别胡说。”从小到大,他折枝惊雀,遛狗打野,什么没见过,竟说他因为一条根本咬不死人的小蛇哭了。他气得直冲天灵,三步并作一步,快速到了宋景的背后,他的手拍在那单薄瘦弱的肩膀上,有些疑惑,小兄弟看上去挺厉害,摸着还没自己壮。


    宋景正观察外边情形,南风手起刀落,已经将其他几个逼退。唯有那些贼的头子,借着身形较小还在周旋。


    此时危险不大,或许是逃跑的好机会。


    她瞥了一眼,有两人横侧在地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棕衣的王虎则被砍掉了左臂,血流不止,无法动弹。他正在给自己包扎,目光也只盯着依旧毫发无伤的南风。


    下山的路,在他们的左侧。


    只要她借着月色,蹲身前行,就不会有人发现。


    “小爷没哭,你听到了没有。”沈知寒说完,就被宋景猛地拉下来,两人头靠着头,几是面对面贴着,热气扑面,他的声音也就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宋景:“现在有条路,让我们都能活。”


    她指着自己选好的地方,进山的路有两条。上山的路是认为拓宽,好走一些,但此时被那些人挡着。安全起见,要走小路。


    小路是山里猎户经年累月走出来的,陡峭难走,尤其是在没有火把的夜里。看不清路,很容易栽下去。原身日子过得苦,缺吃少穿,一双眼早就不行了。


    夜里视物不清,现在想下山还得拜托沈知寒。


    并不知晓宋景本意的沈知寒唇角咧开一个笑,要不是折扇此时不在手里,少不了拿着好好现现眼。


    “怕什么,有南风……和爷在,保你无忧。”他可不是说大话,南风是三哥精挑细选,影卫之中最为出色的。别说这几个虾兵蟹将,再多来几个蒙国人,也不在南风的话下。


    他睨宋景,得意的露齿。


    宋景还待说什么,就被人摁下,“老实待着,看,终于要结束了。”


    他敛容,正经的让宋景有些不习惯。


    不过沈知寒说得对,南风大约也觉得不耐烦,刀风也开始凌厉起来。安豹预感不对,扯着嗓子大喊,“王虎,跑!”


    断臂的人还未意识,就被南风一脚踹下高坡。


    眼见手下死光,安豹不敢在逗留。原以为跟着沈知寒的只是普通侍卫,没成想竟会是影卫,他一咬牙,舍掉半截袖子,逃脱而去。


    深夜密林,地势复杂,再加上爷还在这里,南风并未紧追不舍,而是举手,袖里箭如暗夜毒蛇,刺入逃跑者的肩部。


    一声闷哼,身影消失在边际。


    浓郁的血腥气让南风不自觉地蹙眉,他低头,看着尸体脚上的靴,一抹疑惑闪过。


    这些是……军靴。


    制的鞋底,布料,手法,皆是出自军中。他撩起衣袍,慢慢蹲下,这些人右手有极厚的粗茧,是常年握军刀所致。靴子的标识也被抹去,只能从鞋料上猜测这些该是出自南方这一带,或是李宛,亦或者是——安富海。


    他的眸暗下,若是他,怕是不好对付。


    “南风,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回城,到时好报官。”沈知寒踏出门槛,双手合十,敷衍的念了几句超度的经书。南风见状,听话的转头,看到宋景,并未惊讶。


    南风:“爷,你没事吧。”


    红衣已满是蛛网,灰扑扑,却丝毫不掩少年的俊朗。


    宋景第一次见死人,几欲作呕。她抚着胸口,按捺住喉头的恶心,望向靠谱的另一玄衣少年。


    “我上山时遇到过他们,总共有五人。他们说已和县令商量好,等新的知县一到便会截杀他们。”宋景装作还不知沈知寒的身份,感谢几句便说出自己所听的,掺真拌假说了一通。李四等人也是她的心头大患,要是眼前两人出手,她也不用逃来逃去。


    沈知寒不疑有他,只觉得青山县就是虎穴。


    他脸色恹恹,语气疲累,“南风,要不还是送我回去吧,这里好危险。”在雁都,至少三哥、母后能护着自己。跑到这鬼地方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不了回去被父皇关禁闭,他不要在这了。


    南风沉默。


    他有些生气:“合着他们图谋的不是你的命。”


    “今夜之事,小的会如实禀告给殿……”南风及时住嘴,冷眼瞥向宋景,犀利的一扫。如今死无对证,什么都由她说,却是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


    普通人为何会半夜出城,出现在这里。


    他的刀占着暗红的血,冰冷的气息随即刺向宋景,那纤细白嫩的脖子被迫抬起。


    沈知寒:“你干什么,南风?”


    宋景面不改色,甚至有些想笑——终于,反应过来了,还以为可以撑到分道扬镳时。


    南风粗眉压下,沉声质问:“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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