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太看大孙女在夫家过得好,又得家中婆母的看重,舒坦地笑道:“放心吧,到时候我们一定过去。对了,二妮还抽空拿红布头给你家虎子做了个小衣裳呢,你等会儿别忘了拿。还有替我给你婆婆带声好。”
大妮夫妇坐了没一会儿就回家去了,方家人也都回屋准备歇息了。
方瑜跟着老太太回了正屋,老太太心情明显很好,坐在炕头哼着歌剪手指甲。方瑜心里好奇,就问道:“奶,你是因为大姐回来看您了,所以才这么高兴的吗?”
“嫁出去的姑娘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也不会多想你大姐的。”方老太太嘴硬道:“大妮过得好,她婆婆人还算可以,主要还是我给大妮的陪嫁多,她婆婆就不敢看轻她,对咱们家也尊重,就连你外甥的百日宴也打发他们夫妻亲自来咱家请。提起来就让人高兴,等到时候你也去县城读书了,你大姐的婆家就更不敢小瞧咱家了,你大姐也能在婆家有底气啊。”
方瑜看着眼前的这位老妇人,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你说她重男轻女吧,可她是真心希望孙女们能过得好,也肯为孙女们的婚事操心谋划,花钱也比较大方。你说她人还不错吧,可她也有很多算计,对儿媳妇们也是颇多苛责,没事还要让儿子家暴儿媳,绝对是有恶婆婆潜质的。
方瑜真是很矛盾,方老太太绝对是他穿越以后最亲近的人,对他这个孙子那是没有一点不好的,他也很想把老太太当做亲奶奶一样孝敬,可这对原主的娘好像又有些不公平。
他该怎么帮助原主的娘摆脱来自婆婆和丈夫的家庭暴力呢?
方瑜默默躺在炕上,望着屋顶,想着从古至今上下五千年都难以破解的婆媳问题,久久不能入眠。
虽然他在现代的性别为女,但他的爱好是狗,在他平凡的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别说婆媳问题了,他就连感情问题都没遇到过。
幸好在穿越前他跟着妈妈看过不少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里面讲的百分之二百都是婆婆和儿媳之间不得不说的秘密,再外加一点出轨的刺激作为调剂,然后就是两女争一个啥也不是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抢着要的破男人的糟心戏码,最后还要来和大团圆的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剧情。
好吧,忽略掉这些吐槽,这些狗血家庭伦理剧也算是教给看剧的方瑜一个道理,那就是男人千万不能当着一个女人的面替另一个女人说好话,要不然啊,这俩女人掐得肯定更厉害。
所以,方瑜要听他娘的话,一定不能和别人说这件事,在老太太面前必须装作不知道,而且还不能替他娘说好话。
方瑜是有点傻和白,但他仔细想想也能大致猜出老太太的意思,这老太太就是不想让她一手养大的孙子和别人亲近,就好像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那样,只许和她好不能和别人好。
他要装,他要两头讨好。
当着他奶的面不搭理他娘,让老太太心里舒服,这样他奶才不会找他娘的茬,他娘的日子才能好过些。然后他再找机会偷偷和他娘说几句暖心的话,以为儿子和自己一条心,让他娘这个可怜的女人对生活有点盼头,坚强地活下去,等到他长大一些有本事了,就可以把他娘和他奶他爹隔开,这样就能彻底逃离家暴的阴影了。
想来想去,他就只能做这点事情了。唉,他真想快点长大快点参加科举考试啊。
黑夜结束,黎明来临。新的一天,方瑜又一次在古代醒来。
方老太太一早就把孙子的起居都安排好了。洗脸的温水和手巾,漱口的盐水和方便的尿盆,外加上热饭热菜,方瑜除了需要张口吃饭,基本上都不用他有多余的动作。
这样的服务让方瑜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他穿越过来的身份是候府的少爷,而非是闭塞小乡村里的农家独苗。
吃完饭,方瑜立刻要去隔壁,他真是受不了这样的照顾了。
方老太太替他拿着书和笔,握着他的手送他去隔壁。
方瑜心想还是快点去县城读书吧,这样他就能摆脱老太太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方瑾也是刚吃完饭,正在院里淘气,看到方瑜过来,就想拉他玩跳格子。
方瑜不想玩,他只想带着方瑾复习功课,减少其挨打的次数。
“唉,你别这样,我现在不想背书,你别这么不讲义气啊!”方瑾跑出方瑜的控制范围,跺脚吼道:“等会儿还要上一天的学呢,我现在要抓紧时间玩啊!”
“你要玩什么啊?”方瑾他爹背着一个大包袱,笑呵呵地走出来。
“爹,你要走了吗?”方瑾不太高兴地跑他爹身边,“镇上有什么好的。”
方瑾他爹呵呵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在家好好和你爷爷读书,等以后去镇子上的私塾读书就好了。”
方瑾注视着父亲离开的背景,稚嫩的脸庞上充满了失落。
“堂弟,我爹不要我娘和我了。”方瑾拉着方瑜跑回屋里,偷偷擦掉留下来的两滴泪,故作坚强地说:“我以后要好好读书,让我娘过上好日子,让我爷和我奶高兴,让我爹就留在镇子上过他的好日子去吧。”
“堂哥,你别难过。”方瑜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伤心的男孩,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别的我也帮不了你,就帮你学习还成,来吧,咱们先把昨儿新学的背一遍吧。”
方瑾不可置信地看向方瑜,眼泪淌到鼻翼就忘了再继续往下去,他们两个都呆住了,然后就默契地背起书来。
自那日起,方瑾沉默了一段时间,也不拉着方瑜出去找村里的小伙伴玩了,每天主动学习,令方老秀才和方瑜大为震惊。
私下里,方老秀才找方瑜问了小孙子的情况。方瑜心里向着方瑾,觉得应该让方老秀才知道方瑾他爹不负责任的行为对方瑾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就挑着能说的都和叔爷爷讲了。
方老秀才叹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这个小儿子啊,不知怎地就是不往正道上走,虽说是子不教父之过,可我确实是从他小时候起就天天教导他圣人言的啊。真不知道是我哪里做错了,才让方瑾他爹成了这般混账模样。”
方瑜看到了叔爷爷脸上真实的痛苦神色,就试着建议道:“那您就让小堂叔在咱们村里待着,不让他去镇子上鬼混了。”
方老秀才摸摸小侄孙的头,苦笑道:“他都那么大的人了,我这个当爹的也管不住他啊。儿大不由爹和娘啊。我最近也在想你小堂叔的事,可真是没办法,分开也许还好一点,要真是强把他拴在村子里,最后一定会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他不能对父母发脾气,火就只能冲他媳妇和我的好孙子发,我可舍不得我家瑾哥。”
“你就多陪陪你堂哥吧。他不肯在我们跟前提他爹的事,你们小孩子之间好说话。”
方瑜郑重地答应下来,之后花费了更多的时间陪在方瑾身边,直到方瑾渐渐淡忘了这种痛苦,再一次活泼起来。
日子一晃儿就到了十月初五,这时已经过了立冬的节气,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套上了更厚的衣裳。
方家人这日都套上了各自最好的衣裳,早早起来收拾,打算齐齐整整地去参加大妮儿子的百日宴。
方老太太心里惦记着在席上为自家子孙在村里扬名的事情,她可不想让家里不争气的人出去给她丢脸,早早就做好了安排。几个儿子自然是都要去的,儿媳嘛就只带大儿媳妇,这人会说话还有眼色,最让老太太满意的是特别听她这个婆婆的话。老二媳妇就不行了,一肚子的主意,还总想借着孙子来压她这个做婆婆的,真是岂有此理。至于老三媳妇,还有点小家子气,今儿可是要给二妮和三妮找好姻缘的,老三家的还是不要出去见人为妙。几个大一点的孙女都要带,剩下的小六小七和小八就留在家里,毕竟年纪小容易吵闹,方老太太可不想在外面训孩子,还嫌之前吵架那事不够丢人嘛。
方老太太戴上贵重的银钗,又把银耳环挂好,最后又拿出压箱底的银手镯和银戒指,尽可能把自己打扮得贵气一点。
方瑜以前只看到过老太太戴银耳环,却没想到他家奶奶还是村里少有的“贵妇”啊。
院子里传来小七和小八的哭闹声,嚷嚷着也要去大姐家吃席,她们各自的娘也去不上,现在心里也一肚子火呢,见孩子哭闹就把火撒了过去,一个赛一个地拍打不懂事的女儿。
老大媳妇轻巧地穿过院子,根本就不瞧那两个弟媳的做派,笑着进了正屋,对婆婆说:“娘,这是我家那两个姑娘给您做的荷包,我看正配您这身衣裳。”
“嗯,不错,你们有心了,给我挂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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