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前, 郑娟和关磊给灿璨买了一台电脑回来。
来到市里短短几个月，他们收入挺可观，这两个月摊子的生意更加火爆, 比之前刚开始来的时候要翻上两三翻。
听说是有网红在网上分享了他们小摊的南瓜饼, 给出的评价很好，所以吸引了很多人过来购买，加上确实也好吃, 回头客也有不少。
客流量一下就起来了。
光这两个月余下来的钱，就已经够给灿璨购置一台电脑。
扯好网线之后，电脑就可以用来上网, 灿璨虽然对这些有点感兴趣，是觉得新奇又没有接触过的事物，可一台电脑摆在她面前，她也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事。
王霖和洪映薇他们用电脑玩游戏, 聊Q/Q，梁今偶尔也会玩游戏，但灿璨首先想到的是, 很多不懂的东西，她都可以在网上搜索。
网络是个百宝箱，想找的东西都会找到。
灿璨看别人玩过, 于是自己摸索，在百度上搜了会儿，接着想起大家在网上可以聊天很方便, 于是注册了一个Q/Q号。
在岷江的时候梁今给过她电话号码和Q/Q号, 灿璨注册成功后, 第一件事就是向梁今发出了添加好友的申请。
灿璨的头像是原始头像，一只大企鹅, 昵称她随便打了“CC”两个字母。
梁今的状态显示在线，但灿璨发出申请后他一直没有搭理，灿璨又等了会儿，还是没动静，于是她关掉页面，继续研究其它的了。
第二天上午，老胡发了分科意向表下来。
学校的意思是，大家先填表，学校分别统计文理两科的人数，再结合期末考成绩，进行分班。
一班基本上所有人都填的理科，大家都铆足了劲准备考试，谁也不想被一班踢出去。
从其他班级到一班是荣誉，从一班出去那就是耻辱。
谁都不想当这个受耻辱的人。
唯一不在乎的就是王霖。
他这个人反正没有荣辱观，也没那么在乎一班这个荣耀，人嘛，过得去就行。
这辈子反正就这样了。
洪映薇回头扫了眼王霖的表，笑着问道:“你物理那么差也选理科？”
王霖冷哼一声，说:“我哪门课不差啊，文科写字太多了不适合我，密密麻麻看得我眼睛疼。”
洪映薇赞同道:“那确实。”
洪映薇化学也不好，还是选择了理科，谈不上喜好，单纯为了高考和就业。
他们选文或者选理都没有疑问，洪映薇想起来，有疑问的只有一个人。
就是关灿璨。
虽然他们一直没弄懂梁今和关灿璨是什么关系，也没敢问，可洪映薇看得出来，梁今对关灿璨贼好，就好到……已经可以把灿璨和梁今一起当爷供起来了。
灿璨要是选理科，还能考到前五十名，就能和他们一个班级。
洪映薇在自己课桌里翻了翻，找到前两天别人让她转交的一封情书，为难的拿在手里。
关于承接情书的这个任务，洪映薇这个学期已经很久没再接手过，前两天脑袋一轴，就给接了。
现在看来也送不了。
还回去算了。
王霖探头过来看了一眼，看到情书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问道:“你说今爷不会喜欢关灿璨吧？”
洪映薇也回头看了他一眼，说:“灿璨漂亮又可爱，我也喜欢。”
王霖顿了下，连连摇头:“那我不喜欢——”
说完他瞪大眼睛，立马解释:“我是说我不敢啊，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这话不是他对关灿璨有意见。
不管今爷喜不喜欢，今爷罩着的人，当然也是爷。
“以后就是我灿爷了。”王霖找补道。
洪映薇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傻逼。”.
下午体育课，王霖和二班几个同学在操场打篮球。
打篮球这个活动，一旦场上没有能震场子的人，就会显得特别没意思。
以前王霖和梁今一起打球，篮球场上会围特别多女生，都是来看梁今的。
王霖知道不是看他，可围的女生多，他心里也贼起劲。
打起球来都有劲又带感。
今天就体育课上打着玩玩，周围一个围观的女生都没有，本来还让洪映薇来给他当一下氛围组，谁知道她又跑小卖部去了。
天天就知道吃。
洪映薇没救了。
王霖正这样想，突然看到关灿璨正站在篮球场旁边，睁着眼睛好奇的往场上看。
王霖转手抢了个球，往前一投——
没中。
他准头不好，也习惯了。
灿璨还在原地站着。
她是在看面前的这棵大樟树，书上挂着牌子，写着说这棵树有两百年的历史。
难怪它的树干这么粗壮，要长两百年才能长成这样啊。
灿璨正好奇，想着回家要用电脑搜一搜有关樟树，面前伸来一只手，给她递了瓶水。
是个长得有点眼熟，灿璨应该见过，但不认识的男同学。
“给。”这个男同学白白净净的，有点腼腆，看向灿璨时笑了笑，和她目光对上，又不好意思的垂下眼。
灿璨摆了摆手。
意思是她没有要让人带水。
“今天天气热，上完体育课大家都出汗了。”男同学解释说:“我正好买多了一瓶水给你。”
他注意关灿璨好一段时间了。
他知道她不会讲话，平时看她安安静静又乖巧，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就……特别讨人喜欢……
今天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他一直在偷偷的看她，见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就想着买瓶水给她。
“我叫林豪，是三班的。”他说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灿璨还是摇头。
她不喝水，也不认识他。
林豪知道灿璨不会说话，他也看不懂手语，灿璨身上现在也没有带纸和笔，交流起来确实有困难。
“没事，就顺手多买了一瓶水。”林豪想表达自己没有恶意，灿璨眼神依旧警惕，还是摇头不肯收。
她真的不要别人给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瓶水。
王霖又抢到球，拿在手里往回扫了一眼，看到有人在和关灿璨说话，他眯起眼睛，停顿看了两秒。
在送水？
献殷勤？
王霖从场上绕过半圈，再转头来看时，发现他们还站在一起说话。
很明显关灿璨说不了话就一直在摇头，他都看人摇头了也不走，手拿着那瓶水越往前伸。
王霖看得都冒火了。
他今爷和关灿璨说话都温柔的不行，他这手怎么的，不要还硬给了。
王霖腮帮子咬的紧紧的。
球还在他手里，他支起转了个圈，然后对准那个男生的脑袋，直接扔了过去。
嘿！
咚他一脑袋——
下一秒，篮球精准的打在了灿璨脑袋上。
“砰”的一声重重砸下来，灿璨瞬间听到脑袋顶“嗡嗡”的响，她整个人都被砸得踉跄了下，还没站稳，眼眶里瞬间盈满了泪水。
球砸在地上又往回滚。
林豪愣住了……
王霖也傻住了……
灿璨抬头看过来，正好看到王霖还是那个投篮的姿势，手讪讪停在半空中。
王霖反应过来，手放下，马上抬腿朝她跑过来。
他跑过来时，梁今正好下楼过来操场。
王霖抬头看见他，心瞬间凉了一大截。
他几大步跑到灿璨身边，见她捂着脑袋，王霖咽了咽口水，弱声问:“你没事吧……”
灿璨抬眼，眼里泪汪汪，她知道被砸哭很丢脸，于是吸了吸鼻子，使劲把眼泪忍住。
这一忍眼泪快从眼眶里漫出来了。
她抬头看向朝她走来的梁今，他眉头紧皱，小跑两步到她面前，见她捂着脑袋泪眼汪汪，梁今脸色沉下，看了看旁边的王霖和林豪，出声问:“怎么了？”
灿璨委屈的看着他，脑袋里余下嗡嗡的响，差点要连梁今说话都听不清。
她小步的往他身侧站了站，然后抬手，指了指王霖——
他拿球砸她。
王霖尴尬的笑了两声，舔了下干涸的嘴角又笑不出来，开口想解释他不是故意的，可奈何他这一球砸得太结实。
哦吼。
他完犊子了。
第31章
关灿璨竟然和今爷告状！
王霖强颜欢笑, 心里咬牙切齿。
他是真没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现在也学会告状这一招了。
火上浇油, 纯纯把他往火坑里推。
灿璨还捂着脑袋, 耳朵边上嗡嗡的响，她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脚步又晃了晃, 快要站不稳。
真的很疼，晕头转向的疼。
梁今伸手扶住她。
他俯身弯腰，看她额头微红, 放柔了语气低声问道:“很疼？”
灿璨委屈的点头。
当然疼的。
她皮肤白，一被砸特明显，红的厉害，梁今脸色瞬间就变得极其糟糕了。
他看不得灿璨受伤。
“走, 我们去医务室。”梁今拉着灿璨，和她说话时语气还是柔和的，转身扫了王霖一眼, 眼里却瞬间变得冰冷——
你小子等死吧。
王霖看出他的眼神大概是这个意思。
王霖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时如同火上的蚂蚁。
马上要期末考了，这次考试也等于是分班考试, 他要是把关灿璨脑袋砸出点好歹来，再影响她考试，那他不就是千古罪人了吗？
林豪在旁边也有点不知所以。
“都怪你, 你好好的招惹关灿璨干什么！”王霖恶人先告状, 指着梁今的背影, 没好气的说:“看到没，那是咱今爷的人。”
林豪拿着这瓶没送出去的水, 人都蒙圈了。
被王霖一顿说，竟然忘了要还嘴。
灿璨坐在医务室床上，校医给她检查了之后，说应该没什么事，但晚上要头还是痛，就怕会有轻微脑震荡，到时候要去医院拍片检查一下。
灿璨吓得眼睛睁着都忘了眨。
脑震荡听起来很严重。
本来就说不了话，不能再脑震荡。
“没事，别紧张。”校医姐姐看她整个人都吓到了，笑着安慰道:“也没那么容易就砸到脑震荡，你先休息一下，等下应该就不疼了。”
灿璨听话的点头。
当时被砸那一下疼的不行，眼泪都是生生被疼出来的，现在脸上都还挂着泪痕。
王霖在Q/Q上给梁今发消息，问关灿璨怎么样了，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梁今回了他两个白眼。
灿璨好奇的在旁边看。
梁今回头，正好对上灿璨探究的目光。
他愣了下，把亮着聊天页面的屏幕放到她眼前，笑着问她:“想玩这个？”
灿璨摇头。
她只是好奇，手机上的聊天页面和电脑上的差很多，灿璨还又看了两眼，问:“是不是申请添加好友，你就可以收到消息？”
梁今点头:“嗯。”
灿璨眨了眨眼睛，问:“那我申请了你看到了吗？”
梁今顿了半秒，想起他收到的好友添加申请都下意识忽略了。
因为没想过灿璨会玩这个。
梁今问:“什么时候？”
灿璨:“前两天，我妈妈给我买了电脑，我试一试。”
梁今已经开始往回翻好友添加信息。
一眼看到一个“CC”的昵称，他问灿璨:“是这个？”
灿璨没说话，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是这个。
于是梁今按了“同意”。
他给她备注“灿璨”。
“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在上面找我。”梁今跟灿璨说:“我只要看到马上回复。”
灿璨很乖的点头:“嗯。”
网络果然是很方便的东西，只要有网，在哪里都能联系得到。
“我暑假要去参加一个夏令营。”梁今突然说:“是大学举办的物理夏令营。”
是梁今妈妈给他申请的。
也是梁今日后的目标大学。
高校夏令营的申请有很严格的要求，需要获得过物理相关省级奖项，或者在某一方面有突出的专业能力，梁今很优秀，他的材料一交上去就通过了。
灿璨听着他说。
梁今说:“可能消息有时候回复的没那么及时。”
他想说这个啊。
灿璨摇摇头，打手语说:“我没关系。”
她如果找梁今也是问题目，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而且他既然是参加夏令营，那肯定对他很重要，她也不会轻易就打扰他的。
他和梁今是朋友，朋友的话更不应该给他带来麻烦。
梁今却说:“有关系。”
“有事情一定要和我说。”他看着她，轻声询问道:“记得了吗？”
“嗯。”灿璨应了一声.
回到教室后，梁今坐在凳子上，一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扣在桌面，抬眼冷冷看着面前的王霖。
洪映薇坐在前面，手上拿着笔假装写试卷，却在竖起耳朵看戏。
“今爷，这件事我真不是故意的。”王霖手忙脚乱的解释，恨不得自己眼睛里能装一个监控，他把监控调出来给梁今看。
“当时那个男的，他正在骚扰关灿璨，我想着谁都不能欺负她呀，所以我就把球朝他扔了过去……”
王霖声音越来越小:“你也知道我准头不好，然后就扔错了……”
确实那一球带了他的怒气，扔的力道有点重，砸那一下真是把他自己都看懵了。
应该……可能……确实砸得有点厉害。
梁今抬眼，盯着他，说:“来，你摸摸自己脑袋还在不在？”
啊？什么意思？
王霖不明所以，真的摸了摸自己脑袋，接着又摸了摸自己脖子，确定没有异样后，他傻傻的点头回答:“在啊。”
“在就行。”梁今冷笑一声，说:“下次爷会砸回来的，你等着吧。”
现在没空。
你保护好自己脑袋，反正得被砸一次。
这就是梁今话里的意思。
王霖知道，梁今篮球打得也好，轻轻松松三分球，不管是砸脑袋还是砸其它什么，准头都很棒。
王霖这次没反驳也没油嘴滑舌说其它的，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那……关灿璨她没事吧？”
刚刚听洪映薇说，以前有个同学被砸成了脑震荡，王霖担心死了。
梁今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事。”
“啊？”王霖吓到了，眼睛瞪得老大，心里在嘀咕，不会真的是脑震荡吧……
梁今:“我给你来那么一下你疼不疼？”
啊——
那肯定疼。
王霖反应过来，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没事。
王霖又笑了笑，谄媚道:“暑假你不是要去参加夏令营，放心，到时候我罩着她，肯定没人敢对她怎么样。”
洪映薇回头，开玩笑道:“那你要小心他不是在挖墙脚。”
王霖恨不得把洪映薇嘴巴堵上。
她怎么还火上浇油，这他喵有点太过分了。
梁今没再接话。
他们两个人暗自较劲。
幸好没坐一起，分分钟打起来。
洪映薇这暴脾气，得拎根棍子锤他。
梁今把他的物理笔记整理出来，列了下学期生物的重要知识点，还有他专门挑选的一本化学练习册。
这些有厚厚的一摞。
放学后，梁今把这些全部给了灿璨。
灿璨抱了满怀，懵了几秒，看着怀里这些东西，不明白梁今想做什么。
“你不是选了理科？”梁今上午在办公室看到了她的分科意向表，知道灿璨选了理科，学理科的话，数理化就很重要。
灿璨数学成绩不错，因为她喜欢奥数，可理综三门课成绩有所欠缺，或者说，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梁今看了她上次考试的卷子，又根据她的基础，给她准备了适合她的资料和笔记。
笔记是他一条条记下来的，又分类整理，资料也是他看了很多，最后比较挑选，选出来最适合灿璨的，所有东西都是精华，他觉得会对她很有用。
“除了理综，英语也要好好学。”梁今声音平缓，耐心说道:“不用听英语老师的，什么一定要大声读出来，你上次不也照样考了125分？”
开学时英语课上那件事，让之后的英语课贺老师都和她没有太多互动，或许贺老师觉得这是另一种照顾关灿璨的方式。
“多背单词，多背句子，多练习写作文。”
在学习方面，梁今有经验，他也愿意把这些经验都告诉灿璨。
梁今说:“等你把一本词典都啃透了，成绩自然就上来了。”
灿璨又看了看怀里这些东西，懵过之后，看着梁今笑了起来。
她觉得梁今比所有教她的老师都好。
他讲题通透，有耐心，还会很仔细的给她准备这么多资料。
要是她没有来到市里，没有遇见梁今，她肯定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考到这些高分数。
“下个学期给自己立个目标。”阳光洒在梁今身上，校服穿在他身上匀称挺拔，低头看着灿璨，墨黑的眼眸里也映出阳光的金色。
灿璨想了想，做了个“三十”的手势。
上次六十名，这次她大胆一点，先三十名吧，毕竟名次越往前越难提升，前面几十名的同学都已经非常厉害了。
可人毕竟还是要敢想敢做。
三十名有难度，也有动力。
梁今皱眉，然后摇头。
灿璨:他觉得她还不可以啊……
那再把目标放低一点，四十名？
梁今伸出一根手指，笑着说:“第一名怎么就不可以了？”
灿璨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
“今今。”她开口说他的名字。
第一名当然是梁今的，她不可能。
“其实我也不怎么努力。”梁今顿了顿，轻描淡写的继续道:“就是脑子好用了一点。”
所以他其实不需要太多的笔记和练习册，却还是会考虑到灿璨的基础然后给她准备这些，连下学期的内容也一起准备到了。
灿璨笑起来，伸手朝他竖起大拇指，夸赞梁今真的特别厉害，然后用手语说道:“我会加油。”
就算她拿不到第一名，那也给自己树立一个最大的目标。
朝这个目标靠近。
第32章
七月盛夏, 灿璨迎来了高中生涯第一个暑假。
爸妈商量之后，没有带她回岷江，还是继续留在市里。
一是因为灿璨的心理治疗还要继续, 不好随意就断了, 二是因为他们摊子生意好起来了，暑假是人流量高峰期，回岷江的话, 会损失掉一大笔收入。
这笔收入可以给他们灿璨买好多好吃的，买好多新衣服新鞋子了。
灿璨暑假的每一天都没有懈怠。
她依旧会像上学时一样，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 听梁今的话，多背英语单词，一整天里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学习理综，为了补齐她的薄弱科目。
累的时候就做奥数卷子放松一下脑袋。
灿璨很少去Q/Q上打扰梁今, 她也加了洪映薇还有王霖他们，洪映薇跟她说，梁今的这次夏令营活动对他很重要, 关系他以后上大学。
灿璨窗前的那棵桂花树开始冒嫩芽，风吹过时，房间里桂花满香。
秋天来了。
高二已经文理分科, 理科七个班，文科三个班，一班依旧是火箭班, 整个年级成绩最好, 最优秀的班级。
分班表在开学第一天公布了出来, 灿璨从二班到了一班。
她是二班的第一名，甚至超过了之前成绩最好的赵天愉。
不声不响的小哑巴成绩进步竟然这么快, 简直就跟坐了火箭一样，这次的分班考，只有她一个人从二班到了一班。
一直想去一班的赵天愉也没有如愿。
大家都在谈论关灿璨，说她成绩进步的这么快，是因为有梁今在辅导她。
听说梁今专门给她记了一份笔记，还会给她挑选辅导书，甚至会单独给她写解题思路。
上个学期里，有关梁今和关灿璨的谣言早已经沸沸扬扬，从爬山关灿璨晕倒开始，各种八卦就没有停止过。
梁今不像是喜欢关灿璨的样子，可他对关灿璨又实在好的出奇。
有人在贴吧上问，说梁今到底喜不喜欢关灿璨，最高赞有两百个，回答是这样的——
「不喜欢，可能看她是个哑巴所以觉得她可怜。」
赵天愉之前也这么认为。
可现在关灿璨的成绩超过了她，还去到了一班，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平衡感，就觉得……是一只丑小鸭走到了白天鹅前面，还能昂起头大放异彩。
明明她只是个哑巴。
可就因为是哑巴，才让梁今也对她那么好的吗？
灿璨心思敏感，她察觉到赵天愉对她的态度变化，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只是朝她笑了笑，没说其它什么。
她背着书包到了一班。
一班人员变动不大，除了灿璨外，新入也才三个人。
从其他班考到一班来真的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老胡小演讲了一番，然后让大家欢迎班级新成员。
知道关灿璨同学不会说话，老胡很贴心的让她不用自我介绍，灿璨站在台上，看到讲台下的梁今。
他懒懒坐在课桌后，两手放在桌子上，手背青筋泛着淡淡青色，一对上灿璨的目光，他眼神变得温和笑了起来。
欢迎灿璨来到一班。
每一次只有梁今，会生怕吓到她一样，一看到她就温柔的对她笑。
灿璨紧张的心情缓解不少，她抿了抿唇角，朝着胡老师摇摇头，然后继续站在了讲台上。
梁今神色瞬间紧张起来。
他坐直了盯着灿璨。
“大家好，我叫关灿璨，灿烂的灿，璀璨的璨。”
灿璨开口，嗓音柔柔的，润了水一样轻轻飘散开来，是极其好听的声音。
话音落下，教室里变得鸦雀无声。
老胡上午才和他们强调了，这次分班进来的关灿璨同学不能说话，让大家多照顾，千万不要让新同学难堪。
可是小哑巴怎么会说话了？
关灿璨同学皮肤白，梨涡甜，以前不会说话安静的总让人忽略她，现在开口说话了，声音和她的梨涡一样甜。
底下王霖带头欢呼起来。
“欢迎欢迎——”
底下同学跟着欢呼起来，灿璨腼腆的笑了笑，有点不大好意思。
老胡也没想到关灿璨同学竟然会说话了，她虽然惊讶但没当众询问，只是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扬声道:“几位新同学先暂时找位置坐，下节课我们重新排座位。”
王霖的后面有一个空座位，之前坐这里的同学被分到三班去了，灿璨从讲台下来，于是就坐在了这里。
她把书包放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纸笔，还有初来陌生环境的不适，可因为知道梁今也在，这种不适感消散了很多。
下课后，洪映薇拉着凳子坐到了灿璨身边。
“灿璨，你会说话了？”洪映薇很惊讶。
她之前没问过灿璨为什么说不了话，一直以为她是天生的，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天生不会说话的人，就算后来会讲话了，也不会像她这样字正腔圆。
灿璨笑着点了点头。
梁今一直有在引导她说出更多的话，灿璨自己也在努力，暑假之前，她已经可以简单的说出一些词和字。
整个暑假里，她除了治疗就是学习，没有再想过其它的事，前天晚上她做梦梦见了梁今，醒来突然就想给他打电话，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好像能说出话了。
灿璨很高兴。
她第一反应是要告诉梁今，她想今今也会很开心的，可想到他没空，怕打扰他，还是没有打电话。
“走啊，去小超市买烤肠。”王霖拉着洪映薇起来，指着她说:“小爷我留在一班了，你不得送两根烤肠给我庆祝一下？”
洪映薇被他拉得差点站不稳，急急忙忙把凳子推回去，怼他说:“要不是你爸你能留下来？你拿个二百五都费劲现在。”
王霖他爸作风很直接，为了让他留在一班，图书室都捐了两间了，没指望他什么，就是沾个学习氛围好，让他不至于太堕落。
再说王霖他爸也知道他和梁今玩得好，梁今怎么也是个年级第一名，虽然他爸并不知道两人最和谐的就是在打游戏的时候。
洪映薇还是被王霖拉走了。
灿璨把课本收起来，准备找下节课的课本出来，刚放好，梁今从座位上转身，长腿憋屈的踩在她课桌下，然后看向她。
灿璨察觉到他的视线，手上动作停住，抬起头来，轻轻笑了笑，然后轻声喊道:“今今。”
“又换了个班级，是不是觉得害怕？”梁今和她说话时，总是放轻了声音。
他担心她来到新环境会不适应。
灿璨摇头，说:“这个班……也有朋友在。”
有洪映薇和王霖，她认识的，更重要的是，有梁今在。
有梁今在的地方，再紧张也会好很多。
嗯，不怕就好。
梁今放心了一点。
“下节课换座位。”梁今顿了顿，问她:“要不要……和我坐一起？”
灿璨好奇的眨了眨眼。
座位不是老师安排的吗？难道想和谁坐就可以和谁坐？
梁今解释说:“我们班排座位按成绩来的，可以自己选。”
只要灿璨点头，梁今就有办法可以让他们坐到一起。
灿璨也不知道。
她在想那样的话是不是会太麻烦梁今了。
“和我坐同桌，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怕。”梁今歪头笑了下，手指反扣在她桌子上，看着她等她回答。
今今会给你记笔记，会辅导你做题，所有不会的不懂的，随时问他。
梁今又小心翼翼的问:“……答应吗？”
灿璨知道，梁今是为了照顾她，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能过得那么顺利又平稳，都是因为有梁今，包括她现在能说话了也是。
没有梁今，她会过得难很多。
或许现在也痊愈不了。
灿璨甚至都觉得，她好像不再生病了。
在梁今的带领下，她变得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
她不再是异类。
灿璨于是点头应道:“好。”
“那你想坐哪里？”梁今见她答应，眼里笑意漫开，接着问她。
灿璨在教室看了一圈，然后指了指靠窗边的座位。
窗边有一棵大树，夏天开着窗户，风从树叶的缝隙里吹进来，那是最惬意的时候。
她以前在岷江就是一个人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
梁今想都没想点头答应。
喜欢的话就坐窗边。
挨着树最近的那个位置，就一定是他们灿璨的。
下节课换座位，果然如梁今所说，是按名次来选，梁今第一名，所以他第一个选。
他选了靠窗的第四排，并排两个位置，他坐在了外面一个。
灿璨三十二名，要到偏后才到她选了。
同学们一个一个进去，中间的座位已经被坐满，也有几个女生想和梁今坐一起，只是他坐在那里根本不动，模样冷漠，想和他坐一起还得先让他让一让，可梁今那样子，分明不让。
直到关灿璨过来，他主动站起身，给她拉开外面的凳子，让她坐了进去。
灿璨坐到了满意的座位，心情也很好，她转头看向外面正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又转回来，看着梁今笑。
灿璨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梁今。
“礼物。”她说。
灿璨用攒下来的零花钱给梁今买了一只钢笔，因为想感谢他，感谢人要送礼物。
灿璨觉得这支笔很好看，很适合梁今。
所以送给他。
梁今接过礼物，问道:“为什么送我？”
“医生说我的病差不多痊愈了。”灿璨说起这件事很高兴，声音轻轻的:“我想，因为梁今我才痊愈的。”
灿璨笑起来，认真的跟他说:“我很高兴。”
梁今淡淡看着她，打开礼物盒，看到里面的钢笔，停了会儿，轻声开口。
“嗯，是挺高兴。”
第33章
高二开始, 要上晚自习了。
八中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倡导寓教于乐，所以即使别的初中都已经在上晚自习, 八中依旧到高二才开始有晚自习。
关磊担心灿璨每天晚上太晚回来不安全, 于是说下晚自习后来接他，可灿璨心疼爸妈，他们平时赚钱已经很忙, 于是坚持说自己一个人可以。
这条路她每天都走，已经走得很熟，九点下晚自习, 她保证九点半之前回家。
晚上灿璨写了一张数学试卷，算到最后一道大题，她花了整整两大页草稿纸，转头时, 看到身边的梁今也正在做题。
他手握着笔，掌骨间凸起，数字在他的笔下熟练又流畅, 他解题似乎都没有犹豫，看一遍题就开始写了。
察觉到灿璨在看他，梁今停下笔, 也抬头看了过来。
晚自习很安静，梁今于是打手语问她:“有题不会？”
灿璨赶紧摇头。
不是。
灿璨能说话，可知道不能打扰大家, 也打手语说:“就是觉得你真聪明。”
梁今看了眼她在写的试卷, 又看了眼自己的, 懒懒道:“我习惯不好，不要学我。”
什么？
灿璨没明白。
梁今随意指了指自己试卷, 说:“不打草稿，卷面不整洁。”
别人做题，会在草稿纸上先演练，确定对了再腾上去，梁今是直接写。
看题就往下写。
选择或者填空更是能不动笔就不动笔。
所以他的草稿纸通常都是空白。
灿璨:“我学不来。”
她看题目之后，要反复演练。
思路也会变换很多次，才能找到正确的解题方向。
灿璨想起他暑假去参加夏令营，于是问他:“参加夏令营都有在做什么？”
灿璨听说过但没了解过更没去过，所以她很好奇。
“上课，听讲座，做实验。”梁今见她好奇，简单和她讲了讲，只是他打手语没办法说的太清楚，只能讲一个大概。
梁今说:“挺无聊的。”
为了日后更好的对接目标大学，他连暑假都没有休息，在某种意义上，梁今所做出的这些努力，已经比同龄人有了更广阔的视野。
灿璨觉得新奇，又喜欢听。
她以前待在岷江，整个岷江县就是她所见过的天地，后来到了市里，又见识了更多，更有趣更新奇，而在梁今这里，她能知道外面的世界还要广阔。
梁今看她喜欢，说:“以后会有机会。”
灿璨笑了笑。
梁今说有，那她也觉得会有。
王霖之前是梁今同桌，现在被迫坐到了后面一排去，晚自习无聊，看见前面两人用手比划来比划去，王霖也拍拍梁今，用手一通乱比划。
他是想说:周末去你家打游戏啊。
王霖还觉得挺有意思，心想他应该把意思都表达准确了。
梁今冷瞪了他一眼，用口型说了一个字——
滚。
手上鸡爪比划的什么破玩意，狗才看得懂。
王霖又看向灿璨，灿璨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摇头。
她也努力了，但看不懂他想说什么。
王霖啧了一声，摆摆手说算了。
会手语了不起啊.
升入高二后，班级也更换了公共区域。
这次一班所管的公共区域是整个田径场，跑道上本来就没什么垃圾，只需要用夹子捡一捡一些小垃圾，还有楼梯上要扫一扫。
梁今一直有特权，他不用参加公共区域的卫生打扫。
灿璨被分到第三组，就是每周三的中午一点到一点半，这半个小时的时间要去田径场捡垃圾。
灿璨一直做什么都很认真，打扫卫生也是，她拿着扫把，仔仔细细的从楼梯上扫下来。
和她同组的唐黎还有吴妍并不喜欢她，之前她宣示主权那件事虽然没有后续了，可现在到了一个班里，见面难免有点尴尬。
是因为灿璨也知道了，梁今和唐黎的关系，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
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骗她。
这样一来，几人之间的氛围就有点尴尬。
她们有说有笑，剩下灿璨一个人拿着扫把在扫楼梯。
灿璨现在虽然能说话了，但可能之前沉默了太久，让她不是太爱讲话，大多时候，甚至还是习惯用手语。
尽管她打手语只有梁今能看懂。
才扫了两层，面前梁今跑了过来，他在台阶上停下，朝灿璨伸出手，笑道:“来，给我吧。”
现在是午休时间，除了他们打扫卫生的，其他人都应该在教室里睡觉。
梁今现在也应该在休息才对。
灿璨握着扫把，看向梁今，眼神里在问他，是不是要她把扫把给他。
为什么？
“我帮你干活不好？”梁今手还停在半空，好看的眉眼微扬，少年的模样肆意张扬。
灿璨拒绝。
她慢吞吞的说:“我自己可以。”
“灿璨同学，我怕你摔倒。”梁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把糖果塞到她手里，然后顺手把扫把拿了过来。
她刚来八中时，第一次参加卫生打扫就摔倒了，那一次摔得惨，传得大家都知道有个转学生摔了一跤。
灿璨手里扫把被拿走，她又不能和梁今去抢，于是只能站到一边等他。
梁今干起活来动作比她麻利多了。
田径场上唐黎和吴妍的活轻松很多，两人悠闲的走了一圈，拿着小桶就捡了两三个包装纸。
关灿璨动作慢，她们两个很不乐意和她一组。
捡的差不多了，抬头却看见台阶上不见关灿璨身影，两人对视一眼，往前又走了两步，到台阶下时，突然看到了梁今在扫地。
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梁今会来帮关灿璨扫地。
梁今正好扫到最后一层，停下来，转头朝她们看了过去。
和唐黎视线对上时，她脸颊“唰”一下红了。
唐黎慌张的避开视线，心跳如同擂鼓一样，不由抓紧了吴妍的手，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每组的打扫任务都是固定的吗？”梁今出声问道。
唐黎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话，却没明白什么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梁今笑着又问:“就是想问一下……为什么每次都是关灿璨扫楼梯？”
扫楼梯是最累也最费时的活，唐黎她们几个关系好，每次都默认去捡垃圾，嫌大扫把重拿都不愿意拿，于是就只有灿璨干剩下的活。
关灿璨确实好欺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唐黎脸色这下变得又红又白。
在梁今眼里，这好像是他们成心要欺负关灿璨一样，可分明也不是，又不是她们逼着关灿璨去扫楼梯的。
梁今就是知道灿璨容易受欺负，才很不放心。
没人去做的事情别人都可以心安理得不管，她就没办法做到撒手不知道，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会顾及到整个集体。
“别仗着她不争抢，就觉得理所当然。”
“没事，以后她的活我干。”梁今笑意冷了冷，说完那一句，已经把唐黎整个人都好像捶进了冰窟里。
她意识到，自己在梁今心里的形象，已经变得格外差劲。
唐黎无力，想改变点什么，可话到嘴边竟无法解释。
梁今拿起扫把，抬腿朝着灿璨走去。
刚刚那颗糖她已经含在嘴里，手里捏着彩色的糖纸，梁今看了眼她攥着糖纸的手，问道:“还要不要再吃一个？”
上次看到她书包里放了很多这种糖果，于是梁今也去买了，想着她不高兴的时候哄哄她开心。
灿璨摇头，舌尖还弥漫着糖果的甜味，她看了眼后面的唐黎，小声问:“你刚刚跟她们说什么了？”
扫把握在梁今手里都显得小了很多，他拿在手里也轻松，漫不经心道:“问一问凭什么她们总干轻松的活。”
灿璨抿了抿唇角，想解释一下，梁今却又说道:“不是什么都非要妥协的。”
他转头看向她，顿了顿，无奈道:“灿璨，我担心你受委屈。”
灿璨到嘴边的话又停住了。
在岷江时，奶奶不喜欢她，后来觉得她害死了哥哥，每次对她态度都很差，那时候妈妈也总说，我们家灿璨受委屈了。
她在哥哥死后就养成了这样沉默又不争抢的性格，在觉得很多事都无关紧要之后，受委屈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可梁今会像她爸妈一样，也担心她受委屈。
灿璨鼻头一酸，突然有点想哭。
梁今转头看见她眼睛红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灿璨，抬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放柔了声音说:“反正呢要知道，受委屈了找今今，今今永远会站你这边。”
灿璨看着他，抬手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指，少女手心温软，浅浅笑了笑，然后乖乖应道:“好，我知道了。”
第34章
十一月初, 梁今去参加了一个科技展。
科技展是梁今妈妈给的票，一票难得，他想起灿璨之前对夏令营好奇, 于是又多要了一张票。
宋净玫把票给他的时候, 笑着问道:“怎么？要和同学一起去？”
梁今随意应了一声。
宋净玫没问是谁，梁今自己的事她从来不会多问，只是嘱咐他, 要注意安全。
科技展那天附近还有其它活动，人比较多，和同学一起去的话, 要注意安全。
宋净玫这话说的，好像已经知道梁今说的同学是谁一样。
宋净玫最近挺忙，准确来说是跟着梁今他爸一起忙，估计还得忙上好一阵, 怕是都要忙过这个年了。
儿子倒不用她管什么，反正一直是年级第一，成绩稳定, 从来不会掉链子。
科技展的时间是在周六，早上九点开始，梁今带着灿璨一起, 九点准时到了。
地点在市里另一个区，坐公交二十分钟左右，灿璨是头一次看这样的展览, 听说会有很多科技新品进行展示, 她特别期待。
灿璨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小衫, 她看着似乎长高了一点，快到梁今的肩膀处了, 腰肢掐出纤细柔软，像一颗漂亮的水蜜桃。
靠近点还能闻到她身上清甜的香。
灿璨和梁今一样，也十七岁了。
下车后她就看到附近人非常多。
是在园区的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许是这个点车流量也多，一堵车起来，显得更加拥挤。
灿璨跟在梁今后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
她一害怕就会有的动作，像只小猫一样拉他的衣服。
梁今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里怯生生的，他弯腰来，靠近她的视线，轻笑着问道:“人太多了害怕？”
灿璨眨了眨眼睛，然后摇头。
她不是怕人多。
梁今的脸靠近在她眼前，他好看的眉眼在她视线前放大，灿璨愣了两秒，眼珠里透着澄澈的清亮。
眼眸倒映出梁今的脸。
“好了，不会迷路的。”梁今猜出她是怕自己找不到路，轻松说道:“我保证，你迷路了我也能马上找到你。”
他眼眸里笑盈盈的，是十足把握的笃定，梁今这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周身都泛着光，衬得他这张脸更好看的不像话。
灿璨抬眼，愣了几秒。
梁今见她盯着他看，于是一时没动，直到前面响起广播的声音，梁今嘴角弯了弯 ，低声问道:“你也发现……今今长得还挺好看？”
梁今很少说这样自夸的话，即使他真切的知道，他在外貌方面有比别人更多的优势。
他从来都是骄傲的，在任何时候都占据上风。
因为他是梁今。
灿璨还拉着他的衣服，手指捏着衣角，等反应过来，她抿唇小小的笑了笑。
梁今有着少年肆意的意气风发，他笑起来，然后直起了身。
灿璨小步的跟在他后面。
这次是科技展真的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还有一些可爱的小发明，灿璨在展台前看人演示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眨都没有眨一下。
她其实很喜欢看这些。
都是从书里或者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场景，现在真真实实的在她眼前，灿璨看到就喜欢笑，一整天她的笑在脸上没有下来过。
从展厅出来，外面是文化长廊，一条街上，摆着有很多小摊子，在卖一些有趣的玩意。
灿璨边走边好奇的问梁今问题，他知道的多，展会上灿璨不懂的问他，他都能解释出来。
走到路口时梁今接了个电话。
是宋净玫打来的。
灿璨还在摊子边看小玩具，摊主阿姨说这些是她自己手工做的，每一个都代表着不同的寓意。
有“岁岁平安”，有“福康多寿 ”，有“白头偕老”。
灿璨挑了一个小小的平安扣，阿姨说许下祝愿，它就会把你的愿望保存起来。
灿璨看着手里的平安扣，在想她希望许下的愿望，全是关于哥哥的。
只是她不知道还能对他有什么祝愿。
都说人死了会投胎转世，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现在应该……也有五岁了吧。
他投胎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好好的长大？那他这辈子千万不要再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妹妹了。
要平安健康的长大。
一定要好好的长大。
灿璨付了钱，把平安扣握在手里，抬头想找梁今，突然看到了什么。
前面有人走过，灿璨看到他的侧脸，脑袋“轰”一下懵住，她抬腿跑过去，才停了两秒，人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梁今打电话就两分钟工夫，等他回过头来，灿璨不见了。
梁今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握紧手机，视线飞快的在周围扫了一圈。
刚刚她还在摊子那里看，一转眼就不见了，周围人来人往，也没看见她身影。
这里只有一个方向的路，灿璨如果不是有事肯定不会乱跑，梁今思考了半秒，马上从来的路返回。
他来回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灿璨。
他知道灿璨不是小孩子，她只是方向感不好容易迷路，但无缘无故的，她也不会突然就跑不见。
梁今跑得大喘气，简直要急疯了。
萧瑟料峭的初冬，梁今额头都已经出了汗，十五分钟过去，他还是没有找到灿璨。
梁今继续往前找。
突然在前面栏杆边，他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那里。
“关灿璨——”梁今喊了一声，马上朝她跑了过去。
灿璨听见声音回头，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梁今一把拽住。
梁今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胸口明显的起伏着，还没缓过气，问道:“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离得该有几百米了。
灿璨还在往前看，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想看到的人，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已经有点呜暗暗的，说:“我刚刚……看到一个人……”
“……长得像哥哥。”
那一晃眼间灿璨看到那人的侧脸，和哥哥有几分像，当时她脑子一懵，就追过去了。
好久好久都没能见到他，灿璨只是想看一看，哪怕只是长得有点像。
但她没有追上。
人太多了，她不知道要再去哪里找。
梁今愣了下，随后问道:“那……要不要我陪你找？”
灿璨摇头。
不用找了。
本来也只是一闪而过，她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看清楚了，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想来很没有意义。
灿璨没找到人，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直到现在梁今找到她，她手腕还被他死死锁住，才反应过来，刚刚她突然跑走，梁今肯定在找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走开的。”灿璨小声的和他道歉，乖乖的站在他面前。
她愧疚极了。
“今今，对不起。”灿璨又道歉。
她想他找她一定找得特别着急。
梁今朝她伸手，轻轻抱住她，抬手落在她后脑勺，轻轻拍了拍，低声哄她:“又没跟你生气。”
灿璨手握紧成拳，然后又松开，很乖的跟他保证:“以后不会了。”
路上几个小朋友拿着气球在追赶，从他们身边跑过时，不小心撞了灿璨一下，把她朝着梁今撞了过去。
本来他一只手已经把她抱在怀里，灿璨脚下踉跄，脑袋撞在他胸口位置，下巴明显的磕了一下，牙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梁今被撞了一下还是站得稳，手上力气一下子收紧了。
灿璨发出很小的声音。
“我看看。”梁今低头去看她，见她下巴红的厉害，又更加低头，指腹轻轻触在她下巴上，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你疼不疼啊……”灿璨下巴磕了一下，有点火辣辣的，但她想的却是她刚刚撞到了梁今，本来心里就很愧疚，这一撞她更愧疚了。
灿璨垫了下脚尖，小小的抬了抬脑袋，回想自己刚刚是撞到了梁今胸口，她抬手，手指碰到动作又停住。
她头顶毛绒绒的碎发从梁今下巴擦过，带着歉疚的声音软绵绵的，梁今听着，视线微顿。
灿璨反应过来没听到梁今说话了。
灿璨于是抬头去看，却听梁今笑了一声，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还想看什么？”
她一抬头额头都蹭到他下巴了。
灿璨眨了眨眼睛，突然间慌张的想逃离，在她意识到她现在和梁今挨得有多亲密后，手下意识的攥紧了。
她甚至能感受到梁今的呼吸。
虽然她和梁今关系一直很好，可有些越界的行为也应该避免，这样的道理灿璨当然还是知道的。
她往后退了一步，摇头小声答:“我没事。”
“嗯。”梁今轻描淡写的点点头，随后他尾音勾着笑意，问道:“那灿璨你……脸怎么这么红？”
第35章
灿璨摸了摸自己的脸。
接着她认真的回答他, 小声说:“没事，没撞到脸。”
就是下巴有点疼，摸着也更热。
下巴肯定是红了, 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好。
但也没关系。
就是一点点疼而已。
梁今看着她, 几秒后，他忽然笑了出来。
就是觉得……逗她挺好玩。
关灿璨同学，乖的过分, 他喜欢看她像只小兔子一样躲在他的身边。
因为至少她知道，他是能保护她的。
今今永远是你最大的保护伞。
是后盾。
也是一直能够相信的人。
灿璨手里还抓着那个平安扣，她想起来, 伸出手，把它递到了梁今面前。
翡翠温润的在阳光下泛出光泽。
“我刚刚买了这个。”灿璨细声细语的开口:“那个阿姨说，这个是岁岁平安。”
“我想把它送给你。”
“祝你……”灿璨抬头看向梁今，话到嘴边停住, 可能是在想要怎么说才更好。
“祝我什么？”梁今笑着看着她，耐心的问。
“祝你前途璀璨，岁岁平安。”
她对梁今的祝福, 不仅只有平安，梁今是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星，他有最好最光明的未来, 会永远闪闪发光。
梁今接过她的平安扣，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握得久了，玉质格外温润, 他开口, 纠正她说:“你应该说, 前途璀璨，人生光明灿烂。”
这是灿璨对自己名字的介绍。
她的名字是最好的祝愿。
灿璨虽然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可还是点头，认真的答应:“好，我记住了。”
往回走的路上，梁今走在她身边，手心还握着平安扣，突然他开口说:“活着的人应该向前看，因为离开的人他在天上也会看着你。”
他知道有些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一辈子长久又厮磨的伤痛，那样的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切实感受。
对于灿璨也是。
她这些年只剩下了哥哥离开的伤痛，然后把自己禁锢在原地，包裹起来，甚至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她不怕自己被这个世界淘汰，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她宁愿被淘汰掉。
可现在她在一点点的变好。
梁今希望她以后可以不回头的向前走。
灿璨抿着唇角，认真听他说话，她吸了吸鼻子，然后抬头去看天。
其实她自己知道，生活要继续，她也要往前走，以前明白这个道理却无能为力，可遇到梁今之后，她有在努力践行。
现在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
有希望，有进步，有活着的样子。
灿璨使劲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说:“我会的。”
会努力向前看。
梁今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盯了一会儿，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怎么那么听话？”
什么都认真的答应。
灿璨的眼眸里是透亮的澄澈，寒风里她睫毛扇了扇，像羽毛似的在空中飘飘而落。
面前大风吹过，梁今挡在灿璨身前，风还是吹起她额前碎发，灿璨也躲了躲。
听话是因为，梁今说的话是对的。
对的话当然要听。
梁今勾了勾唇角，又问:“只听今今的话，是不是？”
梁今在和她开玩笑，灿璨竟然点点头，应道:“今今是对的。”
梁今愣了下，随后高兴的笑了起来。
灿璨这么听话的认同他，就……心里挺爽。
梁今笑意一直在脸上。
“嗯，知道就好。”
中午梁今带灿璨在附近的店子里吃中饭。
这家店很有北临特色，梁今点了赤豆小圆子，鸡汤小馄饨，还有酒酿豆花和糕团，都是灿璨会喜欢的食物。
毕竟她来北临这么久了，还没有吃过这些。
灿璨有点担心让梁今破费了。
“请你吃的。”梁今说:“谢谢你送我的平安扣。”
可是那个平安扣只要五块钱，不值钱的小玩意。
“灿璨的祝福无价。”
把光明灿烂都送给他了，这还不好。
灿璨吃得还是很开心。
这些都很好吃，份量正好，又不撑肚子，酒酿豆花更加是新奇的搭配，没想到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突然发现，北临是个很好的地方。
更多新奇的玩意，更多好吃的美食，更广阔的世界。
梁今跟着她一起吃了碗小馄饨，然后他就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灿璨吃。
“酒酿好吃？”梁今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灿璨皱眉，摇头苦恼的说:“我吃不下了。”
本来她胃口就不是很大，平常吃饭只吃小半碗，今天吃得高兴，这一桌子都快被她吃完了。
肚皮都已经撑得鼓了起来。
实在是吃不下。
知道她真的已经吃了很多，梁今也怕她撑到，于是没再点了。
灿璨是真的喜欢吃，尽管已经很撑，但点的她都吃完了，离开的时候，桌子上的盘子都干干净净。
本来之前她见到和哥哥长得像的人还有点难过，一闪而过的画面，接着却没有让她看到的失落，在吃了这顿饭之后，都一扫而空了。
灿璨眼睛弯成了月牙，她记住这个地方，想着下次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吃。
灿璨还开心的和梁今说她在科技展上看到的那些，话说得慢，声音也小，可头一次听她开始絮絮叨叨了。
是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几乎不停的那样说。
梁今在她身边，时而应下一声，表示他有在认真的听。
他低头，视线一直停在灿璨身上。
在岷江时，他知道她是因为心理原因说不了话，那时候他就在想，他要帮她，希望她有一天可以说出话来。
现在她不仅可以说了，还絮絮叨叨说这么多，就……挺好。
灿璨正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话说到一半停在嘴边，问:“我是不是……太吵了？”
“是啊，跟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梁今又开始逗她，他笑着，一副骗小孩子的语气。
见灿璨愣了下，梁今笑道:“但我喜欢听。”
能说话了，她也愿意多说话，这是好事。
把这几年没能说的话都补回来也没关系，毕竟我们灿璨，现在能开口能发出声音了。
而且比其他人的声音都好听。
梁今真的跟她爸妈一样对她那么好，灿璨看着他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了。
“下个月有区联考，要是考进全区前一百名，还有奖金。”她不说话了，梁今于是开口说道。
灿璨还不清楚区前一百是什么概念，毕竟像这样的大型考试她还没有参加过。
她现在能够稳定在年级二十名左右，到现在这个水平后，成绩就很难再有大幅度的增长，基本上能够保持下来就很不错了。
梁今说:“你保持住上次的成绩，进前一百不是问题。”
灿璨初中升高中的时候也有县里的排名，那时候她在岷江县，是考了二百多名，升县里高中的话，前五百米可以免学费。
她都没想过她的成绩还能好到今天这一步。
有了梁今这句话，灿璨觉得很有信心。
她说:“那我拿了奖学金的话，到时候也请你吃饭。”
也来这里吃，这里的味道她很喜欢。
梁今点头:“好，等你的饭。”.
周一上课，梁今来得早。
灿璨还没到，他在座位上坐下，然后拿了一本书出来，放到了灿璨的课桌里。
这是他前几天淘到的新书，里面是讲一些科技新品的，他看灿璨对这些感兴趣，于是找书来给她看。
后面王霖和洪映薇两个人在争论什么，两人交头接耳，眼看说着话都快要打起来，王霖于是拍了梁今一下。
“今爷，这几天你看没看贴吧？”
梁今扫了一眼门外，还没看见灿璨来，他随口回答道:“没看。”
“我也是才看到的，就是这几天贴吧上吧，有好几个帖子，说……”王霖顿了顿，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说:“你和关灿璨在谈恋爱？”
梁今动作停了下。
他冷冷回道:“胡说八道。”
王霖也没有看贴吧的习惯，这些还都是洪映薇告诉他的，起因是不知道谁偷拍了一张照片，是梁今牵关灿璨的手。
男女之间牵手已经是很敏感的事，而且照片里梁今还看着关灿璨在笑。
梁今平时不怎么笑，至少大多数时候脾气都比较冷，唯独在关灿璨面前，他总是在笑。
他对她都不能只用一个“好”字来形容了。
“今爷，这些帖子大家肯定都看到了，你小心到时候被老胡也知道。”王霖胆战心惊的提醒梁今。
万一真有些贱兮兮的去向老胡告发，那不是真的都能被说成真的，再说真到那时候，老胡肯定没好脸色。
梁今是第一名，老胡不一定会说他什么，但关灿璨就不一定了。
毕竟老胡前段时间才强调过不要早恋的事……
梁今没说话。
王霖这八卦的，想了想又壮着胆子问道:“今爷你真的不喜欢关灿璨吗？”
梁今对关灿璨有多好，王霖远比别人更清楚，用句夸张的话来形容，那就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不过他们之间又好像真的没什么。
大多数时间梁今都是在辅导她，大概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给关灿璨。
见梁今不否认也不承认，王霖指了指坐在后面两排的李杨，压低声音说:“李杨啊，他说他想追关灿璨。”
李杨是他们班班长，一个特正直的人，他跟王霖说他有点喜欢关灿璨，想在下次换座位的时候和她坐同桌。
也不是要现在和她谈恋爱，毕竟现在学业为重，他就是想……给自己争一个能在两年后领先的机会。
“门都没有。”在王霖说了这么多之后，梁今终于开口了。
第36章
下课后, 灿璨和洪映薇一起去厕所。
洪映薇之前和灿璨一样高，可最近走在一起，明显感觉她比她高一点了, 洪映薇垫了垫脚尖, 才和灿璨差不多高。
洪映薇不由羡慕。
她六年级那年长了一阵，蹿得老高，几乎是班级里最高的那一个, 当时她坐最后一排，还想着千万不能再长了，不然太高了岂不是要一直坐最后一排。
谁知道她读初中开始到现在, 就再也没有长过。
现在她已经可以坐前几排了，都是看着身边的人一年比一年高，她却怎么都不长个。
果然年纪小的时候就不应该乱许愿。
“灿璨你现在有165了吧？”洪映薇问道。
这个学期期末有体测，到时候也要量身高体重, 说不定等期末的时候，灿璨还能再长高个一两厘米。
灿璨不确定的回答:“可能有吧。”
她也一直没有量过。
“真好啊。”洪映薇叹了口气。
灿璨又高皮肤又白，腰细, 还有胸，脸长得也好看，让人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 她是一朵纯白到无暇的花。
“我最近看到一道测试题，叫做'你的心上人是谁'。”洪映薇问道:“灿璨你想不想测不测？”
心上人？
灿璨摇摇头，对这个不感兴趣。
以前在岷江的时候, 班上早恋的同学有很多, 下课期间还能看到他们在教室后面搂搂抱抱。
灿璨只喜欢学习, 不会早恋。
还有就是她也觉得，恋爱这件事, 离她很远。
洪映薇这几天都在贴吧吃瓜，也看到了梁今和灿璨牵手那张照片，洪映薇觉得，从照片看起来……他们两个很配。
于是她忍不住问灿璨:“那你……喜欢梁今吗？”
灿璨愣了下。
她眼睛都忘了眨，想起来最近好像听到很多人在说她和梁今的事。
灿璨还是摇头。
“我们是朋友。”
因为她救了梁今，梁今一直记到现在，他对她这么好，都是因为有救命的恩情。
虽然灿璨觉得没有什么，可梁今说过，他可以花所有的时间来还。
只是灿璨现在觉得，她和梁今，已经分不清谁才是谁的恩人了。
于是灿璨和洪映薇说了去年除夕夜那晚的事。
她简单说了一点，只是想解释一下，梁今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
灿璨笑了笑，声音柔柔的，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真的。”
是梁今人好。
洪映薇对这话可不同意。
不过她倒是又吃到一个大瓜。
“只有你才觉得梁今人好，他人可不好。”洪映薇这话只敢小声的说，就差凑到灿璨耳边说话了。
“梁今这个人，只有脑子好，颜值高。”
除了这两样，其它也称不上一个“好”字。
“他上课从来不做笔记的，但他给你整理了好多笔记啊，而且每次他一和你说话都会笑，语气也特别温柔，你难道没发现除了和你说话之外，他对别人都是冷冰冰的，又拽又酷。”
洪映薇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
她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心思也算不上细腻，很多事情她反应都算是慢的那一个，可连她都察觉到的事，那就说明真的已经很明显了。
灿璨听着洪映薇说这些，仔细回想，竟然有点无法理解她所说的。
在她看来，梁今一直就是温柔又善良的人，阳光，爱笑，是真正灿烂又璀璨的人。
可现在洪映薇却说，梁今不是这样的。
他只对她这样。
她确实没有注意过梁今对其他人怎么样。
回到教室后，灿璨还在失神，洪映薇拉她过来，让她做那个“心上人是谁”的测试。
洪映薇在杂志上看到的小测试 ，她自己做了一遍，得到的答案她还仔细看了，觉得很有道理，才推荐灿璨也做一做。
灿璨从来没做过这个测试，于是在洪映薇拿杂志过来的时候，她也跟着她一起去看。
她像做题一样认真。
一共有二十四道题，每个选项代表不同的分数，最后把所有的分数相加，得到最终答案。
灿璨做了十分钟，加起来得到的分数还挺高，洪映薇翻过去，让她看答案E。
洪映薇也凑过来和她一起看。
“心上人啊，灿璨你的心上人是谁？”
王霖听见她们在说话，好奇的探头过来，像只在瓜田里四处寻找的猹。
他一问，声音大的周围人都听见了。
班长李杨也从前面回过头来。
突然间大家都在看着灿璨。
灿璨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莫名其妙。
洪映薇才无语。
有时候她觉得王霖就是二百五给二百五开门，简直二百五到家了，怎么会有这么嘚的人。
王霖偏偏还没察觉出来，他还使劲往杂志上头看，边看边问道:“这是什么测试？真的能测出来心上人是谁？”
洪映薇想给他一锤子。
这时候梁今进教室了。
他下课出去了一趟，到现在才回来，一进门看见大家都盯着灿璨看，李杨更是，盯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灿璨面色窘迫，把杂志匆忙还给洪映薇，转回身到自己座位，翻开第一本英语书，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怎么了？”梁今坐下，目光从王霖身上扫过。
“我没有，不关我的事。”王霖察觉到他目光不善，赶紧撇清关系，“我就问她测没测出来心上人是谁。”
梁今往座位上一坐，就把灿璨挡住了，他脸上带着轻笑，扫过周围一群人的目光。
梁今一看过来，大家都把目光收了回去。
他一向是具有威胁性，让人不寒而栗的。
梁今笑着接话道:“所以测出来了？”
王霖:“我也想知道。”
“你天天好奇人家干嘛。”洪映薇把杂志塞到他手里，没好气的说:“给你，快自己测去吧。”
王霖又被骂了。
他也很无辜。
灿璨看着面前的英语书，思绪却一点也不在上面，她眉头皱起，手不由的抓紧了衣服，看起来有点难受。
“今今——”灿璨很小的喊了一声。
梁今转头，对上灿璨的目光。
她眼尾看着有点红，皱着眉头，委屈巴巴的。
“受委屈了？”梁今问。
刚刚他也不知道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灿璨摇头。
“那眼睛红什么？”他尾音落下，眉头关切的皱起。
灿璨捂着肚子，难为情的小声开口道:“疼……”
她是在说肚子疼。
灿璨来月经很少肚子会疼，这次却疼的有点厉害，她在想，可能是天气一下子变冷了，身体一时没有适应。
“等我一下。”梁今看她的样子，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快步往外走。
不到五分钟他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热水袋。
他把热水袋递到灿璨手里。
“还疼的话要跟我说。”梁今走得急，胸口一起一伏还在急促的喘气，却担心灿璨会疼的厉害。
灿璨抱住热水袋，手心一下子变得特别暖和，暖烘烘的触感传来，整个小肚子也都变得暖暖的。
肚子上是胀胀的疼，一阵又一阵的来，有了热水袋之后，暖意渐渐包围上来，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午睡时间，灿璨抱着热水袋，睡得很熟。
她醒来时，梁今正在翻她之前测试的那本杂志。
测试心上人的那一页答案。
——他/她是天使降临。
这是灿璨的答案。
灿璨睡得迷迷糊糊，嘴里小小的哼唧了两声，然后看到梁今抬手扣了扣放在桌上的杂志，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这什么破测试。”
梁今看见灿璨醒了，问道:“刚刚他们都在问你这个？”
难怪她窘迫的都不说话。
灿璨“嗯”了一声。
梁今却觉得有意思。
灿璨没说话，梁今看着她，停了会儿，然后开玩笑似的说道:“以后别人再问你心上人是谁，你就说是我。”
灿璨惊讶的睁眼看过去。
她心里突的咯噔一下，因为不知道梁今为什么要这么说，一时说不出话，于是抬手，下意识打手语问:“什么？”
梁今笑得散漫，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接着解释道:“你说我，他们就不敢再问你了。”
因为不敢。
知道是梁今就不敢再八卦他。
“如果需要挡箭牌的话，记得今今到哪里都好使。”
梁今说完，顿了下，转移话题问道:“肚子还痛不痛？”
她中午睡着的时候梁今一直在看书，听到她呼吸声逐渐平稳他才放心，一直在座位边守着，没起来过。
灿璨怀里的热水袋还是暖烘烘的，特别舒服，睡了一觉起来之后，一点都不痛了。
她笑了笑，摇头，小声回答:“不痛了。”
梁今的眉头这才松缓下来。
“以后记得，痛也要和今今说。”
灿璨眨了眨眼。
梁今侧身，脸上笑意散开，轻声却张狂道: “今今是无所不能的。”
第37章
晚上灿璨在房间里写试卷。
郑娟进来给她送了点水果, 嘱咐她要早点睡。
最近学业压力很大，理综方面灿璨有点跟不上来，她每天晚上都会花时间多做一点题。
幸好有梁今给的笔记。
灿璨不懂的第二天早上会问他, 梁今总会认真听她的问题, 给她理顺解题思路，然后在晚自习时，给她再找几道相同思路的习题。
灿璨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全是因为梁今。
郑娟看着灿璨越来越好，打心底里高兴。
他们家灿璨，现在不仅能说话了, 笑着的时候也比以前要多，人变得开朗起来，话都说的多了。
不仅如此，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好。
郑娟从小没读过什么书, 不太懂考大学这些时，只是听别人说才知道，他们灿璨现在的成绩, 已经可以考上重本。
前几天郑娟还在和关磊说，他们要努力干活攒钱了，到时候得供灿璨上大学, 别人家孩子有的，灿璨当然也要有。
现在眼看着一年又要过去，郑娟坐在灿璨旁边, 说:“等你放寒假, 咱们要回岷江过年。”
灿璨停笔, 点了点头。
她知道的。
暑假就没有回去，寒假肯定得回去, 不过岷江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值得想念的人，唯一有的，就是哥哥还长眠在那里。
腊月是他的忌日，灿璨都一年没有回去看过他了。
郑娟怕灿璨想着去奶奶家的事，于是宽慰道:“咱们回家拜年，吃个饭就走，要是实在不想去，那咱不去也行。”
他们灿璨好不容易好起来了，郑娟实在不想她回去受那个委屈，毕竟她那个奶奶实在刻薄，一见到灿璨，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对郑娟也是。
明里暗里的说她还能生，让她再生一个，说她现在反正只有一个女儿，再生一个也不会被罚钱。
郑娟心里何曾不苦，她本来有一双儿女，乖巧懂事，精巧可爱，那时候日子苦但也在一天天变好，突然间天降横祸，夺去了她的儿子，还让她的女儿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郑娟要的从来都不是再有一个儿子，她只要她的向榆和灿璨。
灿璨以前就不在乎奶奶对她说什么，现在更加不在乎，她说的话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她去是不想让爸爸为难。
因为那毕竟是爸爸的妈妈。
郑娟轻手轻脚关门，然后和关磊商量，说到时候他们回岷江了，出租屋这块该怎么办。
毕竟人不在这里，大过年的怕遭贼，家里其它的都能带走，但电脑放在这不可能也拿走。
关磊想了想，说只能托付邻居多留心一点，有什么异样及时通知他们。
关磊想着说:“到时候送箱牛奶过去，给他们家娃娃喝。”
求人家帮忙，总要送点礼才像样。
郑娟想着，点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腊月的北临寒风料峭。
天气预报说今年又是一个寒冬，和零八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晚间灿璨看到新闻时，猛然有片刻的恍惚。
再也没有哪一年会超过那一年了。
期末联考之后，距离除夕只剩半个月，要在学校待一周，这一周时间，学校安排了体测。
联考成绩要下学期开学才出来，灿璨和梁今对了答案，觉得自己考的应该还不错。
“那能不能拿第一？”梁今笑着问她。
梁今最近喜欢和她开玩笑，灿璨也知道，她想了想回答说:“能。”
“嗯，真棒。”梁今一副夸赞小孩子的语气。
灿璨看着他，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梁今说:“真考了第一名，到时候送你一份大礼。”
学生再厉害也超不过老师，有梁今在，灿璨肯定考不了第一名。
不过现在比起出不了成绩的联考，她还是更担心期末体测。
灿璨小时候身体不好，小毛病多总要跑医院，那时家里没什么钱，但零零散散也在给她治，治到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弱不经风。
可体测她也是勉勉强强能够过关。
像跳远，仰卧起坐那些，她勉强可以及格，八百米的话会有点困难，她可能要跑到四分钟以上了。
跑八百米之前灿璨还很忐忑，她站在起跑线上，不由的深吸一口气。
“灿璨加油。”洪映薇在旁边给她打气，说:“实在不行的话千万别逞强。”
上次跑马拉松她就晕倒了，这次的强度虽然不如马拉松，但一点也不输，还是担心她出事。
灿璨点头，她心里有数。
一声枪响，所有人如同鸟兽出笼一般跑了出去。
灿璨并没有一开始就冲刺，她在保存体力，一直是匀速前进。
慢慢的已经落到了后面。
学校田径场300米，跑八百的话就是两圈半再多一点，终点在出发线的另一边。
灿璨跑完两圈时，已经喘不上气，感觉到自己整个肺都要鼓炸了，两条腿好像灌了铅，重得几乎要抬不起来。
这个时候都已经有人跑到终点了。
怎么会有人到最后了还有力气冲刺。
灿璨想不通。
还剩最后两百米。
灿璨抬头时，突然看到梁今站在终点处。
他穿了一身黑色运动装，拉链拉到胸前，懒懒站在终点，看过来时，和灿璨的目光对上。
他弯唇，朝她笑了笑，然后伸手。
他这样子像是在喊她过去。
梁今打手语，给她说“加油”。
他笑得肆意，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他的笑容好像七月暖阳，从他漂亮的眉眼里和煦的照耀下来。
梁今在终点等她。
灿璨咬咬牙，手攥得越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跑，后面这两百米，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
冲过终点时，她听见按键声响，是计时器按了暂停，灿璨又跑了两步才停下来，大喘着气，喉咙要干得冒烟了。
她张了张口想说话，却没办法说出话来，和以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不同，这是一种从上到下被挟裹住的窒息感。
“跑完别马上坐。”梁今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先站一站。”
灿璨虽然累的不行，但她听梁今的话。
她站着，想找个支撑点靠一靠。
“靠这里。”周围都是空荡荡的田径场，哪里有让她靠的地方，梁今朝她伸手，灿璨习惯的往他这边靠，下巴搭在了他肩膀上。
她靠在梁今面前，几乎把整个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灿璨却丝毫没有察觉，然后听梁今似乎是低低的笑了一声。
她脸颊贴到了他脖颈上，触碰到皮肤时，她被风吹得冰冷的脸颊感觉到热热的气息，下意识的往热源靠了靠。
她的头发是随意扎成的丸子头，凌乱的发丝扫到梁今脸上，他眸光压了压，反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放心，及格了。”
灿璨冰冷的脸颊还贴在他颈窝处 ，脸上已经热了起来，缓了很久之后，才觉得好一点了。
周围同学的目光看了过来，大家交头接耳的往他们这边看。
“关灿璨真的和梁今在一起了啊？”后面的谈论声很大的传了过来，有人惊讶的喊道:“你看他们都抱好久了。”
一跑完八百米直接往梁今怀里要抱，那么亲密又自然的动作，说没有在一起都没人会相信。
胆子真大啊……都不怕老胡会发现吗……
还是说梁今以后狂到连老胡都不怕了。
灿璨这时候听到议论声，她反应过来，猛然抬头，怔怔看着面前的梁今。
他这时候抬手揉了揉鼻子。
灿璨不好意思的问:“我刚刚撞到你了？”
梁今笑着摇头:“没有。”
这一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
灿璨半边脸是冷的，另外半边因为挨着梁今，连着耳朵都热了起来，而他在这冬日里仅穿着运动外套，却看起来一点都不冷。
她反应过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梁今却好像一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
灿璨撇开目光，慌张的眨了眨眼，然后转身往器材室的方向走，刚走一步，梁今出声问道:“去哪里？”
灿璨说:“外面冷。”
大家跑完都去里面休息了。
梁今指了指跑道方向，笑着说道:“我等下要跑一千，你不给我加油？”
灿璨停下脚步，大概也觉得梁今问的奇怪，于是反问道:“你不是能过的吗？”
一千米对梁今来说又不是什么难题，他轻轻松松就跑过了，为什么要她加油。
梁今看着她，停了几秒后，才又笑着说道:“你在终点等我，我就拼了命也跑第一。”
“好不好？”
他说灿璨等他，他就拼命跑第一。
梁今为什么要这么说？
灿璨抿了抿唇角，恍然间心绪有些奇怪，她又看了看梁今，犹豫下来，不答应也没有拒绝，不知道在想什么。
“怕冷就进去吧。”梁今见她犹豫，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又嘱咐道:“衣服拉好，捂严实点，再等五分钟就行，跑完去食堂吃饭。”
灿璨点头。
她转身往器材室的方向走，到门口时她转回头来，看到梁今抬腿大步往前跑了起来，风吹起他额前头发，少年张扬的气息满当当的扑面而来。
灿璨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就看着梁今遥遥领先，轻松又毫不费力的跑到终点，他唇角弯起，远远的朝着灿璨看过来，冲她招手。
梁今真的永远像太阳一样耀眼。
灿璨看着，还没回过神来，梁今已经跑到了她面前。
“在这吹风？”梁今问。
嗯，什么？
灿璨不明白的看向他。
“然后盯着我看？”
灿璨眼珠子都看着慌了，知道梁今在开玩笑，她还诚实的应了一声:“嗯。”
是盯着他看了。
第38章
吃饭时, 灿璨和梁今说她等放寒假就要回岷江。
梁今去年在岷江过年，今年应该不回岷江了，要去奶奶那边。
但年后肯定会去岷江看外婆。
岷江的家里没有电脑, 灿璨也没有手机, 她没办法在网上和梁今聊天，或许一整个寒假都要失联了。
梁今说让灿璨期待一下。
万一哪一天突然就见到了呢。
说到一整个寒假见不到梁今，灿璨会觉得有点失落, 可梁今说他或许会来岷江，灿璨真的有点期待。
“想见到我吗？”梁今开玩笑的逗她。
灿璨眼眸澄澈，重重的点头, 应道:“想。”
说“想”就好。
说“想”他就来。
一定要让你见到今今。
梁今说。
腊月二十三，小年的前一天，灿璨收拾东西，跟着爸妈一起坐车回岷江。
岷江还没有通火车, 他们也没有自己的车，于是乘坐的大巴，上午十点出发, 下午一点到家。
近一年没有回来，岷江一点没有变样，还是记忆里相同模样的冬天, 只是比起市里，依山伴水的岷江县气候更加潮湿。
灿璨下车没走多久，就遇上许多和周衡他们, 正约着一起去打球。
许多这一年以来球技进步不少, 这个学期还参加了学校的篮球比赛, 也收获了几声欢呼声。
他正问周衡要抄寒假作业，一抬头, 看到眼前站着一个水灵灵的漂亮女生。
她杏眼圆润，唇瓣像花瓣一样粉嫩，好像是认识他，朝着他笑了一下。
许多觉得，看梨涡有点眼熟，但他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又看到她身边的郑娟和关磊，许多渐渐反应过来，瞬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指着她结结巴巴的:“你、你、你是关灿璨？”
听说她去了市里读书，一年没见，她怎么就……变了？
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变了，因为这张脸就还是关灿璨的脸，可又让人惊讶的觉得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关灿璨很内向很安静，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怯生生的，笑起来也只是一点点，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笑得连酒窝都那么漂亮。
她穿着短上衣，露出一抹纤细的腰肢，白色的毛衣衬裹着，许多眼睛都看直了。
灿璨笑着点头，主动回答说:“是啊，大家都放寒假了。”
关灿璨会说话了！
不再是小哑巴了？
又是一道惊天大雷。
许多眼珠子简直都要瞪出来了。
小哑巴说话声音原来这么好听，像山间的清泉，清冽，又像春日里和暖的风，温柔，总之，许多还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市里还真是个好地方。
关灿璨去了一趟，就脱胎换骨。
“快点走了，等下怕要下雨。”郑娟柔声催了一句，灿璨答应，赶紧跟了上去。
许多他们在后面还盯着关灿璨的背影看。
前几天他们还在争唐月新和高一那个学妹谁更好看，现在见到关灿璨，觉得她们和她差远了。
唐月新虽然也好看，但和关灿璨不是一个等级的好看。
一年没回来，家里早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郑娟放下东西就开始张罗着打扫卫生，里里外外可是一个大工程，被子床单什么也要全部都换了。
灿璨帮着爸妈一起打扫，从下午一点到天黑，足足六个小时，总算是焕然一新。
傍晚灿在院子里扫落叶，枯黄的叶子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层，她外面只套了一件毛衣，扫完时却已经汗流背。
灿璨抬头，发现隔壁几个人正在盯着她看。
灿璨认得出，那是唐月新和唐青青她们姐妹俩，见灿璨发现了，两人立马就移开视线。
下午许多在空间和班级群里都发了消息，说小哑巴回来了，现在不仅会说话了，而且漂亮的不得了。
唐月新她们肯定不信。
丑小鸭去了一趟城里，怎么回来还变成白天鹅了，难道城里的风水就更好吗?
只是现在真真切切的看到，她们只觉得胸袋都一下的炸开，关灿璨还是那个关灿璨，可真的已经漂亮的不像话。
她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近似牛奶的雪白，才一年时间，身形抽条似的长，比她们要高出半个头了。
而且她现在竟然会朝人笑。
灿璨现正准备回房间，唐月新已经从自家大门那边走了过来。
于是她停下脚步。
“灿璨现你回来了呀，我们都以为你们今年都不回来过年了。”唐月新朝她笑了笑，然后问道:“你现在是在哪个学校?”
“八中。”灿璨回答。
唐月新神色明显愣了下。
她是真的……会说话了……
以前她们觉得关灿璨除了成绩好没什么别的，现在在她面前却不由得生出一种自残形愧的感觉来。
灿璨知道她们不喜吹她，现在过来也想不是真的关心什么，于是她笑了笑，说她还有活要干。
说完灿璨就进去了。
关灿璨进去后，唐青青拉了拉唐月新的衣服，不满的说:“不就去市里读个书，你看她现在还拽起来了。”
毕竟以前的关灿璨可好欺负了。
“那说不定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唐月新也不是非要针对关灿璨，就是以前不如自己的人突然像太阳一样灼灼耀眼，心里难免会有不平衡.
灿璨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哥哥的墓前，给他带去了很多好吃的。
是她特地从市里带回来的，有仙豆糕，有酒酿饼，还有一个小小的可爱的蛋糕。
灿璨吃到好吃的就想也给哥哥尝一尝。
她出生那会儿，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寄人篱下搬了好几次家，甚至还住过别人家的猪圈。
爸妈出去忙的时候，都是哥哥照顾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灿璨是被哥哥喂大的。
哥哥也只比她大五岁，半大个孩子，每次有好吃的都喂到灿璨嘴边，温柔的跟灿璨说要多吃一点。
灿璨吃得开心他也开心。
后来长大一点了，家里情况也渐渐好起来，建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们一家人有了真正的家，哥哥照样还是会把好吃的都留给她。
那时候能吃到最好吃的，也就是一块奶油蛋糕。
还只有生日的时候才有。
哥哥的生日马上要到了，灿璨特地给他带的蛋糕，很漂亮的款式，是她攒钱买的。
灿璨跟哥哥说，她现在可以说出话来了，让哥哥不要再担心她，她遇到了和哥哥一样好的人，他告诉她，人活着是要向前看的，死去的人会在天上看着她。
所以她现在在向前看。
她像哥哥嘱咐的那样，一直很努力的学习，不仅进入了一班，名次还排在前面，每一次考试成绩都比上一次更好。
连她自己都能察觉到，自己正在一天天的好起来。
她甚至在绝望之后，再一次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这也是唯一一次，灿璨来到哥哥的墓前没有哭。
回来之后，灿璨在房间里对着窗户坐了很久。
她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梁今总是每天按时来到她的窗前，站在外面给她讲题，天气那么冷，他雷打不动的每天都过来。
甚至在短短时间内就学会了手语，给她写了一整本的笔记，还会跟她讲有关哥哥的事。
灿璨突然发现，她好像想梁今了。
和他坐同桌的这一学期里，他们几乎是朝夕相处，突然间要见不到他，灿璨心里会觉得难过。
这种难过只有想起梁今的时候才会有。
因为是梁今。
她在想今今。
灿璨自己没有手机，在这里也没有电脑，她哪怕想给梁今发消息都没有办法。
灿璨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消息不通
是一件那么不好的事。
她记得梁今说过年后会来岷江，于是灿璨等过了除夕，又等到年后，眼看着元宵节都马上要来，她却还是没有见到梁今。
可能他今年不来这里了。
灿璨回之前的学校拿了趟东西，回来的时候碰上许多，他笑得傻憨憨的，红着脸问灿璨是不是马上也要开学了。
上高中之后，寒假天数都越来越少，他们县中学是元宵节那天就要报道。
灿璨说:“我们也差不多，元宵节之后开学。”
八中在这方面没有那么严格，他们注重寓教于乐，不会太剥夺压迫学生的假期时间。
许多挠头笑了笑，看了一眼灿璨后就没敢再看，只是说了句:“这样啊……”
“那你什么时候去市里？”许多又问，脸莫名更红了。
他光是听关灿璨的声音都会心跳加速，每多开一次口，都觉得紧张死了。
她的声音怎么会那么好听啊。
灿璨回答说:“元月十六。”
过了元宵节就走，然后第二天开学，她元月十七就要去学校报道。
许多又问:“那……暑假还回来吗？”
灿璨想了想，说不知道。
去年暑假没有回来，是因为爸妈想多挣点钱，今年回不回还不知道，也都说不好。
许多脸红的不行，却还想找点话说，憨憨笑了两声后，说道:“我还一直挺想去市里看看的，听说有挺多地方可以逛。”
许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突然从口袋掏出几袋零食塞给灿璨，结巴道:“那个 ，这个给你吃。”
说完他就红着脸低头，快步离开了。
灿璨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走得没影。
她捧着零食，一脸懵。
第39章
元月十六, 元宵节之后这一天，灿璨跟爸妈一起离开岷江。
刚到家门口，邻居阿姨出来倒垃圾, 看见他们回来了, 笑着寒暄了两句。
离开前郑娟给邻居送了箱牛奶，拜托她在家能有空注意一下家里情况，阿姨人好, 又热情，满口答应下来。
这下看见他们回来了，阿姨显然有话要说。
“之前你们不是说怕遭贼吗？这段时间安生, 贼肯定没有。”阿姨乐呵呵的笑，强调自己是留了心的，让他们放心。
“对了，我想起来, 你们走后第二天，就小年那天，有个小伙子来敲门。”
阿姨回想了下, 统共就这一桩事，还是跟他们说一下的好。
“那天不是我闺女带孩子回来吃饭嘛，我还以为是孩子乱敲, 出来就看到个男孩子，这么高，长得挺好看。”
阿姨还拿手比划了下。
因为长得好就记得格外清楚 , 那个男孩子挺着急, 冷着脸回头吓了她一跳, 他问人去了哪里，她告诉她昨天就走了。
“后天我也没在意, 就是那天半夜出来买东西，发现他就一直在外面站着。”
站了得有四五个小时。
那天晚上挺冷，雨雪交加的天气，那男孩子就站着没动，甚至她半夜出来倒垃圾，他还在那里站着。
不过第二天早上再起来就没看见人了。
灿璨第一反应就是梁今。
阿姨对于外貌的描述全都和梁今对得上。
可他为什么会在小年夜那天来敲她家的门？
梁今以前就算是要到家里来找她，也会在楼前面等着，不会来家门口敲门的。
灿璨一头问号，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打开了电脑。
她登录Q/Q，看到对话框有很多未读消息，除了群里的，就是王霖和洪映薇，还有另外几个同学给她发的新年祝福语。
再往下看，看到就在小年夜那天的下午三点钟，梁今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他问:在不在家？
这条消息之后，他再也没有发过任何消息过来。
而到现在他的头像都是灰色，一直显示不在线的状态。
灿璨脑海里不断回想刚刚阿姨说的话，又记起梁今说了要来岷江，可他却没有来。
灿璨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她在想梁今会不会有事，可想来想去又想不出来，无所不能的梁今，他能出什么事？
第二天早上，灿璨很早就去了学校。
她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坐下之后，灿璨从书包里拿了一瓶牛奶，还有一盒包装好的还热乎的南瓜饼，她全部放进了梁今的书桌里。
这是灿璨给他带的早餐。
十分钟后，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教室了，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寒假发生的事。
男生们被喊去搬书，其它人在讨论上学期的联考成绩，说考进全区前一百的有奖励，全区前十，奖励更加丰厚。
可一直到八点第一节 课开始，灿璨身边的位置都依旧没有人。
班长李杨拿联考成绩单进来，大家都凑上去看，灿璨没兴趣，只是盯着门外的方向，等梁今什么时候进来。
突然听见有人惊呼一声:“关灿璨是第一名！”
听到她的名字，灿璨自己都愣住了。
她上次联考确实考的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也和梁今对了答案，不确定的那些题甚至也都做对了。
可怎么会是她第一名呢。
她就算考的再好，也不可能考到梁今前面去。
毕竟梁今是她的半个老师。
灿璨也站了起来，想去看一看成绩单，接着又听见有人疑惑的问:“怎么没有梁今的名字？”
早上梁今没来谁也没多想，毕竟他做事不是那么规矩，来得晚也有可能。
可成绩单上少了梁今名字，所以灿璨变成了第一。
灿璨瞬间觉得脑袋“轰”一下炸开，整颗心都坠进了冰窟里。
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谁都不知道，只是有人在说，他在老胡办公室偷听到，说梁今他出国了。
连王霖和洪映薇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灿璨没有手机，没办法马上联系，马上打电话，她攥紧了手，眉头紧皱，一点都没有拿到第一名的喜悦。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怀里像揣着一只兔子，心突突跳得飞快。
今天一整天，只有灿璨是一个人坐着。
原本热腾腾的南瓜饼已经凉了，灿璨又把它从梁今课桌里拿出来，她放进自己书包，想着再热一热。
热一热还是好吃的。
放学之后，王霖和洪映薇到操场边的亭子里，灿璨跟过去，面色难过，小声问她可不可以也听一听。
洪映薇把她拉了过来。
梁今出国的事，和他关系最好的王霖也是今天从老胡嘴里听到，本来刚开始挺生气，觉得今爷不讲义气，可紧接着他就打听到，说梁今他爸出事了。
具体出什么事王霖肯定不可能知道，只是这事他也不乱说，很小声的说:“听说梁今爸爸是出事入狱了。”
就是这个除夕发生的事，他爸爸出事之前，他就被送出了国，听说是去了澳洲，遥远的南半球。
最重要的是，他妈妈还自杀了。
宋姨是那么温柔又爱笑的人，王霖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没办法想象，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事，让宋姨走到自杀这一步。
一向大大咧咧的洪映薇听到都不说话了。
灿璨没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只是难以置信的小声的问道:“自杀？”
在岷江时，她见过他妈妈的，很漂亮很温柔，整个岷江都知道，她学习好学历高，嫁的也好，是大家都津津乐道谈论的人。
王霖也是因为和梁今关系好，认识几人叔叔，这才知道一点。
王霖赶紧解释:“听说被送医院了，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洪映薇回头，看到灿璨眼角有泪痕，再定睛一看，她眼眸里噙满了泪水。
“灿璨，你怎么哭了。”洪映薇吓了一跳，看见她哭不知所措，慌慌张张的想从口袋里找纸都找不到。
灿璨摇头，抬手擦了擦眼泪。
听到这些话，灿璨觉得很难过。
她不敢想象在这个寒假里，梁今都经历了什么，谁遭遇这样的变故都会承受不住的。
王霖最清楚梁今家的情况，他看关灿璨哭了，也手忙脚乱的安慰她。
“咱今爷什么人啊，不用担心的，他们家在澳洲有产业的，他出国也不会过得差。”
不然怎么会送他出国呢。
王霖前言不搭后语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然后又想起来关灿璨肯定是喜欢梁今，今爷走了，他们以后或许就不能再见到。
这个原因可能占多数。
王霖正要再开口，洪映薇偷偷拍了他一下，让他别说了。
没看见越说越糟糕嘛……
灿璨整个人都没回过神来。
她脑海里回荡着许多人的声音，翻来覆去的响，那瞬间她感觉到她的心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掉进冰窟里冻了起来，她慌张的想抓住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电话我打了，打不通，账号都没看到他上线，发消息过去根本不知道他收没收到。”
王霖也尽力了，他一个学生，能做的真的没有什么。
只是想办法可以联系上梁今。
不然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灿璨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登录上账号，点开和梁今的对话框。
他的头像还是灰色。
最后一条消息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在不在家？
灿璨盯着那几个字看，突然间，鼻头又酸了。
她使劲的吸了吸鼻子。
他那天或许是想来和她道别，可她当时已经走了，可梁今后来为什么还要在门口等。
明明敲了门都知道她不在。
灿璨在对话框打了几个字，想了想她又全部删掉。
外面郑娟接到胡老师的电话，是来跟她说灿璨考试成绩的事，上次区里联考，灿璨拿了年级第一，区第三名。
其实这事老胡有点遗憾，因为本来区第一也应该是他们班的。
幸好关灿璨这次考的非常好，她能拿到区第三的成绩，所有老师都是非常震惊的。
她这孩子才励志，进学校的成绩只能算一个普通优秀，一次又一次的考试里，她一次比一次好。
平时学习特努力，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进了区前十是有奖学金的，学校给三千块，算是一个小奖励。
老胡打电话来就是说给奖学金的事。
郑娟听了，高兴的不得了。
他们家灿璨啊，她从来不期盼能有多好多优秀，一直只希望她健康平安，能有这样好的成绩，已经特别让她惊喜了。
郑娟在和关磊说这件事，然后商量着去菜市场买只鸡回来，今天晚上啊，做一顿好的给灿璨庆祝一下。
郑娟在外面问她:“灿璨还想吃什么？我一起都买回来。”
灿璨勉强的笑了笑，说都可以。
如果是在之前，她得知她获得这样的好成绩，肯定是高兴的不得了的，可现在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反而很难过。
特别特别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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