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提着一袋水果，手里还捏着硕大的橘子，随意往上抛着。
林今月站在他三米外，看着他一下一下将橘子往上抛，又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住。
两人的视线在跳跃的橘子之间缠绕。
林今月总觉得这氛围怪怪的。
突然有个男人急急忙忙跑过来，不小心撞到了夜既清肩膀，他手里的橘子掉落在地，朝着她滚了过来。
男人满脸歉意：“抱歉啊，我没注意。”
夜既清浓醇如酒的声音响起，“没事。”
林今月弯腰将脚边的橘子捡起来，慢慢走到夜既清跟前递给他。
夜既清将橘子拿过去，抬眸看向林今月。
视线像是要定格在她身上一样。
林今月笑了笑，“夜同学，再见。”
她转身往病房而去，走进去看到程琳已经醒了。
她快步走过去，“妈妈，你醒了啊，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吗？”
这两天打了点滴消炎后，程琳的状态才慢慢好转，思绪也清醒了许多。
她对林今月招了招手，有气无力地说：“不饿，来，坐过来妈妈这里。”
林今月在床沿坐下，程琳抓住她的手掌，“吓坏了吧？”
“还好。”林今月望着程琳，“妈，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程琳笑得很虚弱，“月月，妈妈不是不告诉你，只是你现在高考在即，正是关键时候，妈妈不想你因为其他事情分神。所以打算等你高考结束再告诉你的。”
“可是你都这么严重了，还要担心我高考的事。”
“妈妈的病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感觉好很多了。你现在就专心读书就行，知道了吗？”
“妈，你放心，不管怎样，我会努力考个好大学的。”
“你这样说妈妈就放心了。”
国庆放假三天，林今月在医院守了三天，隔天要上课，程琳提前一晚将她赶回家里休息。
隔天，林今月自己起来煮了点粥喝，背上书包去上学。
秦晓纷看到她拉着她问，为什么一号那天爽约了没有来学校自习，林今月思考了片刻，告诉秦晓纷她妈妈生病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秦晓纷立马收敛了笑容，紧紧抱住了林今月。
林今月其实真的挺担心程琳，为了不影响程琳的情绪，她拼命地克制，告诉自己一定不能红眼不能哭。
秦晓纷抱着她的时候，她心底的情绪突然涌上来，有些受不了。
最后两人手牵手去了洗手间，等林今月情绪恢复了些，才回到教室。
一整天，林今月的情绪都不高，只安静地看书。
秦晓纷也不敢打扰她，只默默为她将保温杯的热水装满。
放学后，林今月直接坐公交车到医院，到了病房却没看到程琳，而且床铺都被收拾干净了。
她着急跑到护士站，一问才知道程琳早上自己办理了出院。
护士长见小姑娘一脸懵逼，转念一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啊，阿姨多嘴一句，你别介意。你妈妈的病情现在挺严重的，如果不接受治疗的话，病情会恶化得很快。现在她自己态度很消极，更加不利于病情。要不你回去跟病人沟通沟通，还是到医院来配合医生治疗比较好。”
林今月眨了眨眼睛，“谢谢阿姨，我知道了，我会回去跟我妈说的。”
“那你赶紧回去吧。”
南城的冬天很少下雪，但只要寒风一吹，足以让人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寒冷。
林今月奔跑在寒风中回了家，站在门口的时候，她想从口袋里掏钥匙，因为手指冻得发红没什么知觉，掏了两次才掏出来。
她转动钥匙打开门，跑了进去。
程琳站在餐桌前，身上还挂着围裙，听到开门声，转头看向她。
“回来了啊，赶紧过来吃饭吧。”
林今月快步走过去，拉着她要往外面拽。
“妈，你怎么就出院了啊？你都还没好，医生说你还得继续住院观察。我们现在回去医院。”
程琳将林今月拉回来摁在椅子上，自己也跟着坐下。
“我们边吃边说。”
“妈！”
程琳深深叹了口气，“月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林今月望着程琳，满脸着急。
“月月，本来妈妈是不想在你高考前跟你说这些的，事到如今，你知道了妈妈的病情，妈妈不跟你说也不行。”
程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检查单，“你自己看看，宫颈癌，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我不是没有试过化疗，化疗了两次，放疗了十几次，病情还是没能稳住。里面的癌细胞扩散了，现在已经扩散到外面。你不信可以去问医生，妈妈没有骗你。”
林今月望着程琳深吸了口气，眼泪也跟着从眼角滑落。
程琳举手为她擦掉眼泪，“傻孩子，别哭。每个人都不想遇到这种事，妈妈也不想，但这事儿让我遇到了，我们就只能勇敢面对。月月，妈妈不是没有试过跟癌症抗争，但结果差强人意。妈妈也不是怕花钱，妈妈是怕疼。你也知道我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以前摔倒磕破点皮都要哭半天，现在却要去化疗忍受那种难受。你不知道，每次化疗结束，我只能躺在床上，感觉身体都不受控制，我真的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林今月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月月，你知道妈妈以前最爱美，经常要做头发，可是我已经有一年不敢去美容院了。”程琳笑得无奈，“因为化疗掉头发，妈妈现在的头发越来越少。我非常不喜欢现在的我。”
“妈。”
“月月，妈妈不需要安慰，只是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我不是要完全放弃治疗，有生的希望，我会去做的。可是现在医生都没办法跟我说有生的希望，你说我继续还有什么意义。我还不如把钱都留给你，希望你往后余生衣食无忧。”
林今月用力擦掉眼角的泪水，抓住程琳的手掌。
“妈，你是不是怕钱不够，是不是怕欠债了以后不好还，你放心我会努力学习考上好的大学，我会赚很多很多钱。我们只要先给你治病，钱的事情我去想办法，我以后可以努力工作去还的。”
“月月，你知道妈妈不喜欢那样。这次你能不能还听妈的？”
林今月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厉害。
程琳伸手把她搂入怀中，“月月，人总会死的，妈妈只是运气差，可能会走得早一点。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努力撑住。我也希望能看你考上好的大学，毕业了找一份好工作，以后还能嫁给一个对你好你也喜欢的人，好不好？”
林今月紧紧抱住程琳。
那天，林今月没能劝说成功，程琳还是坚持不去医院。
吃完饭后，林今月回了房间，在思考要不要给林丰为打电话，可是从之前的沟通情况看，林丰为压根不想管程琳的事情。
她捏着手机，找出了外公程亮的电话。
当年破产后，她外公程亮带着外婆去了国外定居。
隔年，外婆去世，程亮觉得那边住习惯了，还是继续待在那边。
老人家飞来飞去不方便，程琳偶尔会抽空带着林今月飞过去看他。
她们跟程亮的关系很好，程琳也很听他的话。
林今月在想，或许现在只有外公能够劝说妈妈去住院接受治疗。
她还在犹豫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
“月月。”
“啊？”林今月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妈，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
程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你这孩子总是瞎担心，没事，妈妈好得很。我是想叫你到隔壁去帮个忙。”
“隔壁？”林今月疑惑，“我们隔壁的大爷不是早就搬到女儿那边去了吗？”
“不是那位大爷，是新搬来的一位邻居。”
程琳跟她往隔壁走去，边解释道：“算是我的一个病友吧，她也得了宫颈癌，最近刚搬到隔壁。那位阿姨身体不是很好，我想带你过去帮忙一起整理整理。”
“噢，好。”
程琳按了隔壁的门铃，很快有人过来开门。
是一位长相素雅的女人，眉眼间满是温柔。
“来了啊。”女人看到林今月笑着说，“这位是月月吧，快进来！”
程琳拉着她走进去，边介绍：“这位是你段阿姨。”
“段阿姨好。”
段云芳拉开门，“快坐，我给你们倒杯水。”
程琳笑着挥手，“你别忙活，东西不是还没收拾好。我让月月帮你。”
“那就谢谢我们月月了。”
“不客气的，阿姨。”
沁名苑里的都是旧楼，不过这间房之前重新装修过，看起来很干净舒服。
段云芳的东西很少，林今月将其一样样摆放在卧室和客厅里，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纸箱。
林今月打开，看到里面有用纸板包着的东西，还在迟疑要不要帮忙拆开。
“月月，先过来喝蜂蜜柠檬水吧。”段云芳端着茶壶走过来，在客厅沙发坐下，“那个是照片，先放着吧，我晚上自己摆就行。”
林今月走过去，接过段云芳递来的杯子，喝着蜂蜜柠檬水，安静听着她们聊天。
程琳之前跟段云芳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会在医院遇到，两人碰上过好几次，坐下闲聊了病情，慢慢加深了感情。
这次段云芳家里发生了点事情，她说想搬出来，程琳听到后立马提议，她们隔壁邻居的房子在出租，要不搬过来当邻居？
段云芳当即答应，联系了房东马上搬过来，还真就成了邻居。
段云芳的到来，给了程琳陪伴，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可是她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变好。
有天林今月放学回家后，看到程琳很虚弱地倒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她着急冲过去，“妈，你怎么了？”
程琳微微睁开眼睛，很虚弱地回道，“没事，你去帮我把药拿过来。”
林今月赶紧拿了药过来喂程琳吃下，又扶着她回房休息。
她劝程琳去医院，程琳没有答应，坚持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林今月拿她没办法，为她盖好被子，坐在旁边等到她陷入深睡才站起身。
因为坐太久脚有点麻，她缓了好一会儿，慢慢走出程琳的卧室。
林今月走到沙发坐下，拿出手机给林丰为打了电话。
依旧是无人接听。
这次，林今月像是赌气似的，又打了十个电话过去，林丰为一个都没接。
直到隔天早上，林丰为没有接电话更没有回电。
在去学校的公交上，林今月气得给他发了很长的短信，说他一点也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
但短信依旧石沉大海。
林今月觉得程琳不去住院治疗，肯定是担心花钱，毕竟破产后她们搬来了这么破旧的地方，程琳也一直没有工作，都是靠之前的积蓄在支撑。
如果是因为缺钱就不去医治，林今月很不甘心。
所以，她打算找到林丰为，让林丰为拿出给程琳医治的费用，只是那之后林今月多次打电话，他就是不接。
到这会儿，她多少反应过来，林丰为其实是故意的。
她换着号码给他打，总算接通，但听到她的声音，林丰为立刻挂断电话。
原本林今月都打算放弃了，觉得这位父亲是靠不住了。
可是有天晚上她起床上洗手间的时候，突然听到程琳在房间里痛到压低声音在哭。
她才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林奉为。
她不知道林丰为是不是还在临城分公司，还是已经调回南城，她也不知道林丰为的住址，他电话更是不接。
她真的没办法了，决定去找夜既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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