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后面虚掩的小门被风雨砸开,泥珠四溅,一行黑衣人快速从小门通过,领头的却是个十岁模样的小孩。
朱月撑着一把伞站在屋檐下,衣裙上溅有不少细小的水珠,她等候很久了。
“春雪呢?”朱月扫了一眼回来的人,问道。
“去追谢资安和李寒池了。”
小孩拽下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蛋。
朱月眉头轻皱,她派人是去抓李江,怎么还跑出了谢资安和李寒池?
她正欲问,却听见暗影肩头上靠着的麻袋里传出女子的呜咽声。
“里面装得是谁?”朱月道。
小孩瞥了眼麻袋,扛着麻袋的暗影心领神会,立即把麻袋放了下来,解开系着的口子。
一个绑着手脚的女子从麻袋里面露出来,女子被堵着嘴巴,只能花容失色的望着朱月等人。
小孩挑眉道:“李江的妹妹李千水。”
“李江把他妹妹骗到郊外的破庙,以此威胁宋明,让他把谢资安引出来。”
朱月:“引出谢资安作甚?”
“哦,李江似乎很喜欢谢资安呢,看他的模样是准备先|奸|后杀。”小孩道,“不过公主放心,他没得逞,现在谢资安好好的呢。”
朱月松了一口气,谢资安和李江的恩怨她也悉数得知,探子那边说武大奎是谢资安杀得,她至今还是不大相信。
听说武大奎被分尸再沉井,这般狠毒的手法如何是谢资安做得。
只要谢资安无事就好,万不可白送了性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现在她也顾不得谢资安具体怎样了,忙问起太后交代她的人:“李江呢?”
小孩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拍拍手,后面扛着麻袋的暗影走上前。
这时地上的女子听到哥哥的名字,整个人很激动,她拼命的蠕动,似乎是想从麻袋里挣扎出来,朱月注意了她隆起的腹部,便道:“把她压到柴房,不要在这里淋雨了。”
负责李千水的暗影得令,把李千水抗上肩头,送向柴房。
扛过来的黑青麻袋几乎被染成红色了。
朱月的心咯噔一声,李江死了。
“不是吩咐过留李江一命吗?谁准你杀他的?!”朱月怒道。
春雪听她的话,但是这个模样看着只有十岁孩子般的阿南并不听她的话。他只听春雪的话,有时候混劲儿上来了,谁也不听,想杀谁便杀谁。
若不是春雪求情,她是绝对不会留这么一个祸根在身边。
谢资安在公主府养病,不知何时被这魔王盯上,他当时便扬言不将谢资安交给他照顾,他就想方设法要杀了谢资安。
他是说得出便做得出。
她实在无奈,只得把谢资安交给他了,索性他照顾得还不错。
阿南歪歪头,委屈道:“不是我。”
他目光落到麻袋,似乎在回味一个很美味的食物般,开心得说道:“是谢资安杀得,他下手太快了,属下根本来不及拦。”
暗影把里面的尸体倒了出来,鲜血顿时染红了公主府的石板。
“怎么会是谢.......”朱月震惊道,“头颅和四肢去哪里了?”
阿南想起谢资安疯狂割下李江头颅的模样,总觉得谢资安浴血杀人时十分可爱,轻笑道:“被谢资安割下来了,他用外衣包起来,可能是想带回家珍藏吧。”
末了,他出于欣赏的补充道:“我喜欢他的爱好。”
朱月发现只要春雪不在,她就没法子和阿南做些正常人的交流。
至于到底是不是谢资安做得割头之事,还有待确认,她实在是不相信阿南说得话。
“你退下吧,等春雪回来叫她见我。”朱月揉揉眉心,转身回屋了。
阿南似乎看出了朱月的顾虑,自顾自的轻叹道:“唉,我好不容易说一次真话,怎么就不信呢?”
他环顾向周围的暗影:“我说得都是真话,你们都看到了吧?”
那些暗影兵吓了一跳,连忙弯腰低头附和道:“是是是,属下们都看到了。”
这位爷儿可是稍不顺心如意就要杀人见血。
别看他长得是个小孩子模样,但他早已到了弱冠之年,用暗器杀人可从未心慈手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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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
床榻上的少年忽然面目狰狞的从噩梦中惊醒,他坐起,死抓着被子的手尚未松开,苍白的面色上写满了惊魂未定。
现在眼前的一切似乎是假的,他好像并没从梦中险境脱离出来。
恍惚了好久,直到一股安神的檀香传来,他才感觉到真实。
谢资安心有余悸的转动眼珠,小心翼翼观察周围情况。
房间布置奢华,不似普通人家。
他忽然想起噩梦中看到的一张脸——李寒池,不对,那不是噩梦,是李寒池救了他,给他机会杀的李江。
所以他是被带到了李府?!
他曾在广储司听人说过李家,五大世家便以李家为首,现在除去谢家,应该算作是四大世家。
李寒池的祖父李岐乃三朝元老,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李家才能再帝凤之争中即便不站队也能存活下去,还存活得很好。
但李岐不站队是针对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旦涉及到了关乎皇家颜面、血脉之事,他始终是站在皇上那边。
说到底,他也是不支持女后得权,只不过无力去改变。
退而求其次,只能守着自己的底线与信念——正统。
谢资安有些不安,李家虽然树大能遮阴,但和李家扯上关系对于他来说不是好事。
毕竟他已经选择了要站得队列。
他深谙脚踏两只船没有好下场的道理。
他急忙下地穿靴,准备离开李家,他不能让别人看到他来过李府。
他刚走到门口,外面进来的人与他撞了个满怀。
那人手里端着碗掉在地上,“当啷!”一声,碎成花瓣。
李寒池虽然没拿稳药碗,倒是稳稳得搂住了谢资安往后仰的腰肢。
“病没好全,讹人的功夫竟学会了。”李寒池道,“还在东厂干什么番子,靠这个不得讹穷多少世家子弟,依我看高骏首当其冲。”
对上谢资安的一双水光潋滟的眼,李寒池又道:“他可天天念叨你是狐狸精呢。”
李寒池把人扶好,关上门,回味着谢资安一把手就能握住的腰肢,不着调的问:“你该不会真是狐狸精变得吧?”
“咳!咳!”谢资安实在没空搭理这个半吊子,他既然见了人,那就得把东西讨回来再走。
他一边把手背抵在唇上,一边道:"东西,咳咳,给我,我,咳咳,我要走。"
“走什么走,又是咳嗽又是发烧,就这么着急回去送死?”李寒池把背挡在门前,似乎想到什么,又道,“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是五军营的总兵,既然在我负责的地方出了事,我有责任负责到底。”
谢资安听这话想笑,李寒池倘若日后屠城时能想起“责任心”,不知少死多少人呢。
他冷淡的回了两个字:“不用。”
李寒池渍了声,道:“少逞能了,好好的待着,药被你打了,我再让人煮一碗。”
他看着谢资安那副病弱模样,实在放不出太狠的话,一边伸手去探谢资安的额头,一边道:“我瞧瞧还烧着没?”
说谢资安病弱,可他的反应一边也不慢,半空擒住李寒池的手,眸光冷得让人心凉:“用不着,让我走。”
他不明白李寒池为什么要对他嘘寒问暖,他不喜欢,也确确实实用不着。
他们明面上虽言和了,不再是仇人,但既然选择了不同的队伍,那便注定有仇,他俩迟早是要对着干。
李寒池收回手,不和谢资安犯倔:“尸体扔了,我带上个你,还有带上李江的残肢,你当我是神仙?”
谢资安猜测李寒池可能是扔到了半路上,那边儿偏僻,若是没人发现,有可能被野兽叼走。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要沿路找一找,李江的尸体,说不定就是他翻牌的机会。
“你让开,我要去找回来。”
“找他干嘛?带回来上供吗?”李寒池深吸一口气,一边劝说自己不能和病号生气,一边劝谢资安放弃找尸体:“别找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丢哪里了。”
谢资安冷漠得盯着李寒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他没等李寒池说话,又道:“你不必对我好,我们是两路人,你救我,我谢谢你,但这不代表你我以后就是朋友。”
“今日我劝你,离我远点,不管是想杀我还是想对我好,因为我不会轻易死,也不会与人为善。”
“我现在离去,不是担心给你添麻烦,是因为再不走,我就会有麻烦。”
“小将军也知道,我是东厂的人,出现在李府,多少不合规矩,小将军更该知道,太后眼里容不得沙子。”
闻言,李寒池沉默了片刻,他不让谢资安走也有他的打算。
江海河、朱月、刑部全去了衙门大院,李江死了,他们都给要个交代。
既然李江能在这么多双眼睛下被宋明放走,就说明邺城有人钓鱼,而李江恰是那颗鱼饵。
谁吃了鱼饵,谁坏了垂钓,谁就得赔命。
他虽放了冷箭,但杀人的却是谢资安,谢资安现在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他是亲眼看着谢资安几经生死,确实不忍他回去白白送命,可谢资安现在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再把人藏下去,也不像回事。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何况,他俩各司其职、各为其主,以后刀剑相见,谁会心软?
“尸体在床底下。”李寒池道,“我没带你回李府,这是我私下在外买的院子,连我大哥祖父也不知。你出去,不会有人知道你是从李家大门出去。”
谢资安吃力的从床底拖出包着尸体的衣服,他背到背上,走到门口时,却停了下来。
“谢谢。”谢资安道,“我会离赵成霄远远的。”
李寒池一怔。
“作为谢礼,不管你听不听的懂,我都要把这句话再送还给你。”
他向来是不喜欠人情,尤其是以后可能成为敌对之人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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