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当初夺回冻土之后立刻带兵退出,所谓“以退为进”,便是如此。
一来给了大周军马整休的时间门,二来,也是为了今日的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而铺路。
夏州这边的将士们操练数日,早就按捺不住,再加上薛放为今日做了不少准备,事先早安排好了城内军务,当下便要带兵出城。
不料众将领跪地恳求,因薛放的伤势之故,请他暂且稳在中军。
有将领道:“刚跟北原打了一场,我等都是心里有数了,必不会轻敌,也必全力以赴,就算并非督军掠阵,士卒们也绝不会后退半步,求督军以身体为要,且看我等杀敌凯旋。”
有的怕他不答应,便道:“督军还是把立功的机会多多让给我等,别抢了我等的风头才好。”
众人大笑。
薛放沉思片刻,敛容道:“既然这样,你们便去打个前锋。”
众将皆喜。
薛放又道:“千万谨慎行事,这一次北原人是铆足了劲要雪耻的……”望着众人略一思忖,“只记着一句话,穷寇莫追,拿下冻土即可。”
大家齐声答应。
又有老关屠竹等请命,他们毕竟是薛放的亲信,薛放负伤不便,他们自然义无反顾。
薛放亦准了,一声令下,起兵向着冻土重镇奔袭而去。
费扬阿见薛放留守,他也并没有跟着去,姑且留在夏州。
按照行程,明日之前军马便能赶到冻土,很快就会有交战的消息传回来。
是夜,费扬阿草草吃了饭,便来打探情形。
薛放其实也心急的很,恨不得立刻见输赢,可见了费扬阿反而装作平静无事之状。
他把公文放下,招呼道:“肥羊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会儿他们还未到冻土呢。而且夜间门赶路必定快不了多少。”
费扬阿叹了口气,想到先前亲历的战事之惨烈,心有余悸道:“北原人这次可真是发了狠了,没想到他们在国内生变的情况下,还能这样凶……”
薛放转到他跟前,请他落座,道:“他们国内怎么了?”
“你不知道?”费扬阿问他,便说:“听说是他们国中……皇太后跟皇后两派不对付,闹得几乎打起来,嗨,一言难尽。”
薛放想起之前的晓风的事,这两日他已经知道了晓风逃了回来,却只字不提。
只做不解地说道:“他们两个女人,不过是你挠我一把我抓你一下,不算什么吧。”
费扬阿瞪大眼睛:“不算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古以来,后宫里的女人闹腾引出多少大事?不小心弄得天翻地覆都有呢。”
薛放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故意笑道:“我读书少,竟不太懂。横竖今时今日我们朝内并没有……你这样明白,难道你们那也有这种事?”
费扬阿啧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国内虽不是后宫的事,但朝上也是钩心斗角的,哼,我不瞒你,我还怀疑我们朝中有北原的人呢。”
薛放忙问:“当真?这又怎么说?”
费扬阿看他满脸认真,不由“好为人师”起来,何况他一腔苦闷也没别的人说,趁机便道:“比如先前北原占据了冻土,朝中有几个败类竟说,反正北原势大,占就占了,要是贸然开打,惹怒了北原,那就会引发倾国之乱……诸如此类的话。”
薛放皱眉道:“哦,原来是些软骨头。”
“可不是嘛,”费扬阿嘀咕了声,看看薛放,不由道:“十七,说句我心里的话,与其把冻土给北原夺走,倒不如给你。”
薛放正拿着火筷子在挑弄炭盆中的火,闻言笑起来:“肥羊,你真是我贴心的人,有好的总想着兄弟。”
费扬阿嘿嘿笑了两声:“有些话虽然说出来不中听,但不得不服,你们国内有那么多能人,你就不消说了,还有永安侯!俞监军!一个是菩萨下降,救人无数,一个更是神机妙算,杀人无数……”
薛放眨眨眼:“你说杨仪我明白,你说俞星臣我怎么不懂?他那种斯文君子,只怕连只鸡都不会杀,哪里杀人无数了。”
费扬阿道:“你在北境做事如此顺利,不都是他在背后整肃军务替你解除了后顾之忧?若说你是最快的刀,那他也是个磨刀的人……”
薛放先不由自主点点头,却又立刻“呸呸”了两声:“你打什么比方不好,这个我不喜欢。”
他就算是一把刀,那也不要俞星臣来磨。
费扬阿又笑,却正色道:“那我就说祖王城的事吧,我说俞监军杀人无数,可是谎话?”
薛放听了这句,才叹息道:“这倒是是真的。”
把一个城的人马都埋在雪中……还有被波及的北原大营,世上几人能做到,果真费扬阿没说错。
费扬阿满面惆怅道:“要是你们几个在我朝,哼,这会儿哪里还怕北原?就算打到北原的西京都是不在话下的。”
“你想的倒美。”薛放忍笑,瞧了瞧炭盆中的火炭,看到扬起一串火星,当空飘舞又消散。
有那么瞬间门,薛放的目光一闪,好像心中有个什么奇怪的念头掠过。
但又如此飘渺,抓之不住。
费扬阿忽然又道:“不过,你们大周虽然能人辈出,可也有危机啊。”
薛放忙敛神:“什么危机?”
费扬阿道:“这还用我说么?都知道你们朝中皇帝病重,可是储君的位子还没有定呢?我不信你们朝内不会为了这件事而争斗。这种事一个闹不好,也是伤筋动骨血流成河的,最凶险不过。”
薛放拧眉,费扬阿倒是实在,专门说真话。
“肥羊,你果真有些见识,”薛放点头:“之前倒是有点小看你了。”
费扬阿先是笑,想了想,问道:“以前你叫我‘老费’,现在又改叫‘肥羊’,什么意思?”
薛放抿了抿唇,道:“不要多心,我只是随口叫的,显得咱们亲近不是?你要不喜欢,我改口……”
“不不,那倒是无关紧要的。我只是好奇而已。”
次日,消息陆续传回,
夏州军马赶到冻土,来不及休整,便行冲入。
将士们群情激奋,英勇无双,很快冲乱了北原人的阵脚。
眼见战事将反败为胜,突然间门,出现了谁也想不到的变故。
传令官从门口一跃而入,迅速地奔向厅内:“督军,督军!”
他的声嘶力竭,薛放一下站起来:“怎么了!”
传令官跪倒在地,仰头禀告:“督军,丹崖启云那边传来消息,鄂极国的人突然攻城!”
此刻费扬阿也在身旁,本以为说的是冻土的事,闻言惊的头皮发麻:“什么?”
薛放瞪向费扬阿:“你……你们这是何意?!”
“我不知道……”费扬阿惊心动魄:“这消息可是真的?会不会弄错?!”
传令官道:“十万火急,丹崖启云那边请求督军速速派兵援救!”
费扬阿本来六神无主极为惊恐,望着薛放涌出杀气的眼神,忙道:“薛督军,我真不知此事,如果这是我的主意,我还会留在这里送死吗?”
他的脑袋不坏,很快想通了:“一定是国内那些亲北原的软骨头,我先前出使大周的时候他们就反对,这次本来可以跟北原拼一拼,是他们执意不肯派援军给我,我才来向你求救的,想必他们眼见打不过北原,而大周也分身不暇,就趁机引火……可恶!居然分兵去打丹崖启云也不来援助……该死!”
不等薛放如何,费扬阿越说越气,气的跳了脚。
薛放飞快一想,冷冷说道:“我姑且信你……哼,先前我还没想要你们的冻土,但是这些人出尔反尔,倒是由不得我再妇人之仁了,老费,你听清楚了,丹崖启云是我们的,冻土重镇我也要。”
这下,越发顺理成章了。
费扬阿原本自然是不情愿的,但谁叫自己国内的混账们这会儿跳出来打脸。
他灰着脸,嚷嚷道:“薛督军,我早跟你说过,给大周总比给北原强……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有个交代,他娘的,他们把我也卖了!”
费扬阿正在战事的中心,这会儿鄂极国出尔反尔要拿丹崖启云,薛放一怒之下很可能把费扬阿弄死,这自然是那些人“借刀杀人”的如意算盘。
薛放正欲调兵去支援丹崖启云,才提笔,忽然心头一紧。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下意识地觉着不对。
这自然是他天生的直觉……薛放执笔,眉头皱起。
费扬阿正在旁边磨牙,看见薛放忽然不动,忙问:“怎么了?”
“咔嚓”一声,薛放手中的狼毫笔竟被生生地折断。
旁边的医官忙道:“督军……”生恐他又伤了手。
薛放的脸色微白,他睁开眼睛,重新换了一支笔。
飞快写了寥寥的几个字,叫了传令兵来:“速去威远,请穆将军,让他立刻带兵急援丹崖启云。”
传令兵接了军令,急忙离开。
薛放站起身来:“取我的枪来。”
费扬阿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
医官也惶恐道:“督军,你想干什么?”
站在旁边的两名副将也忙上前询问。
薛放脸色如冰,沉声道:“夏州地方的定北军,留两千守城,其他的跟我出城。”
大家均都惊讶,医官才要劝,薛放抬手一挡,向厅外走去。
他虽是在夏州,身上也着甲衣,故而竟不用换。
费扬阿不明所以,跟在身旁问:“薛督军,你要亲自去冻土?何必呢?不用你亲临吧?”
“当然要亲临了,”薛放喃喃,眼睛却盯着西北边冻土的方向,他想到先前出战之时,老关屠竹等人离开的身影:“但愿……还来得及。”
定北城。
这两日小甘总是心神不宁,眼皮跳。
她觉着自己可能是因为妊娠的缘故,不想杨仪烦心,只私下让太医给自己诊看过。
王太医给她诊脉,并没觉着如何,便道:“也可能是因为这儿的天气太冷了的缘故,只注意保暖,我看看再开一副宁神的汤药。”
小甘答应着,出来向前去,却听到前方一阵喧哗。
吓了小甘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紧往前去,却意外地发现斧头决明甚至晓风都在场,热闹非凡。
原来竟是夏绮的那孩子徽儿,被她在广安州的亲戚带了来。
原来因夏绮出来太久,这些人担心,又觉着小孩子离开母亲太久实在不妥,知道夏绮在定北城,竟带了娃儿来探望。
他们在路上,并不知道定北城将要有北原的大军压境的事,何况定北城的军民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故而他们也不怎么紧张。
夏绮虽惊愕意外,但见了孩子,自然是母子天性,亲热无比。
艾静纶因为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抱护过那孩童的,他又也不过是个小少年样儿,那婴儿也十分喜欢他,被大家伙儿轮番抱着,咯咯地笑,可爱极了。
小甘在旁望着那孩子天真无邪的脸庞,心中生出一股浓烈的喜欢之意。又见杨仪跟小连也在旁边,她便走了过去:“姑娘。”
小连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看看汤药熬得如何。”小甘随口扯了个无伤大雅的谎。
正说话间门,冷不防赵世也听说了消息,急急忙忙地就来了。
他原本腿上受了伤,这会儿着急,连拐棍都忘了,跌跌撞撞跑出来,在厅门口一瞧,见那孩子正被艾静纶抱在怀中,喜笑颜开的样子。
赵世双眼泛红,目不转睛地看着,没法形容心中的滋味。
夏绮正也笑吟吟地,蓦地看到赵世在门口出现,脸上的笑便收了几分,倒也没说什么。
赵世本来犹豫能不能进来,见夏绮没出声,才慢慢地挪步而入。
他凑到艾静纶跟前,望着少年怀中自己的儿子,想抱,又不太敢。
从这孩子出生,他见过的次数,自然是屈指可数,如今再见,看他竟长了好些,一想到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硬是给他闹的没了着落,心中那难受也是可想而知。
“徽儿……”赵世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小婴儿扭头,亮晶晶的双眼盯着赵世,好像在打量什么新奇的物件。
赵世心想:“我是你的父亲。”很想让他叫一声,可又知道这种话说不出来,而且这孩子可还不会说话呢。
杨仪看了会儿,便同小甘小连出了门。
决明本来跟晓风斧头玩儿的很好,看见杨仪走了,他迟疑了会儿,便也跟上。
小甘悄悄地跟杨仪道:“这表少爷似乎对绮姑娘……可真是奇事。赵大人反而像是个外人一样……真是可怜可叹的。”
“都怪他自己,绮姑娘在身旁的时候怎么不珍惜呢。”小连道。
杨仪沉默。
赵世这一辈子确实改了不少,但想想前世夏绮所受的苦楚折磨,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正在这时,前方付逍跟小梅两人走来,神色凝重。
看见他们,付逍点点头,先行进内见俞星臣,小梅却迎了过来:“永安侯。”
杨仪道:“有事吗?”
小梅道:“是桑将军有了消息!”
桑野先前带了一队斥候,深入北原腹地,一直没信儿。
今日总算返回。
杨仪闻言,赶紧也进厅内去。
先前杨仪担心薛放,原本想去夏州。
但定北城这里风云变幻,而且她的一言一行,百姓们都在意的很,竟不能轻举妄动。
何况夏州那边也是军情时刻变化,她若去的话,又怕路上不便,反而会牵动薛放担心,所以才勉强按捺。
此刻厅中,除了俞星臣外,戚峰,付逍,阿春,初十四等都在。
正听桑野说这一行所探所知。
北原人确实在调兵,而且人数确凿是在三十万之上。
在桑野等人返回之时,兵马已经启程。
这个消息在众人意料之中,所以都没觉着怎样惊讶。
俞星臣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初十四补充:“应该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先前薛放派人送公文回来,俞星臣看过他的手书。
薛放在信中先是说了冻土之战的情形,又说伤亡不小,要赶紧把冻土还给鄂极国的人,回夏州休养生息等。
他是个喜欢动手不喜欢动嘴的,而“写信”这种事,更是比动嘴还要差上一层,这次却嘀嘀咕咕地写了许多话,看着仿佛是因为打了胜仗,喜欢的昏了头。
但俞星臣却从信中看到了薛放想让他瞧出来的东西。
比如“把冻土还回去”,“休养生息”等,这分明不是薛放的脾气,以他的性子就算被打的再惨,也绝不会诉苦。
他特意说这些,自有缘故。
偏偏俞星臣的心情跟薛放也是差不多的,都觉着冻土那样的肥地方,给北原当然不行,但假如……是在大周的话……
两个人心情相似,所以俞星臣很容易看出薛放的言外之意:所谓“还回去”,就是要“拿回来”,“休养生息”,自然是为“拿回来”做准备的。
俞星臣很乐意薛放这么做。
桑野又道:“只有一件事不对劲……我怀疑北原人哪里来的底气,竟然分兵两路作战,按理说这个时候,不是该铆足了劲儿针对定北城……或者冻土吗?”
初十四笑道:“是不是被打的太惨,气疯了,昏了头?”
桑野道:“还听说他们国内,皇太后跟皇后一派闹得很不好……但具体究竟并没打听出来,如此内乱,还能这样有条不紊……”
戚峰接口道:“这样正好,反正十七在夏州,总不会让他们讨得了好儿,只要他们敢来定北城,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付逍一笑:“对,各自尽力……倘若十七那边顺利的话,兴许还来得及援助咱们,咱们的兵力虽然比不过北原,但定北城坚固,如今又士气高涨,守他半个月一个月的不成问题。”
戚峰道:“谁说守了,要打,跑出去打!”
俞星臣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怎地,心里总是惊跳。
起初他还没想明白是怎样,似乎毫无头绪。
正在这时,他看到杨仪正盯着自己。
俞星臣道:“怎么了?”
杨仪摇头。
初十四看看两人,却知道杨仪的心意,便问道:“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俞星臣的唇动了动,终于一笑,实话实说:“呃,我也是觉着这其中有点不对头,但又想不出来。不过我不擅长谋划作战,所以……”
初十四却道:“别谦虚了,这会儿正要一个不擅长作战的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俞星臣又看向杨仪。
初十四也拉拉她:“你怎么也不出声?有什么想法儿说嘛,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桑野跟阿椿都瞪初十四,似乎觉着他的话有点对永安侯不敬。
不知什么时候,在他们的心目中,杨仪已经从最初那个他们看不惯的人,到了言语亦不可冒犯的地步。
杨仪倒是没有在意,她早习惯了初十四的诙谐风趣。
见初十四催促,杨仪一笑道:“我更加不懂了,只私心也觉着北原人似乎太……自信了些。他们在定北城跟冻土都吃了亏,还敢这样放开了打?”
戚峰,桑野,初十四,付逍几个都愣住了。
俞星臣想了想,更是脸色大变。
夏州。
还未到冻土,冻土方面赶回来的传令官到了。
他受伤不轻,撑着向薛放禀告:“督军……北原人,埋伏……我前锋队伍几乎……”哽咽,血泪滚滚而下。
薛放瞪着传令官,虽早有预料,仍遍体悚然。
早在第一次拿下冻土的时候,薛放听闻北原要起兵攻打定北城。
那时候他虽打算把冻土收入囊中,但还有另外一个谋划,那是一石二鸟之计。
薛放想,北原人一定是会卷土重来的,先叫他们跟鄂极国的人打,彼此消耗的差不多了,再行出击,到时候把北原打的狠些,那势必会干扰到他们攻打定北城的计划。
但是薛放错估了一件事……
俞星臣他们也都忽略了一件事!
也许从头到尾,攻打定北城只是一个“幌子”。
北原人真正要进击的,是夏州!是薛放所在的夏州!
那三十万大军也不是真的冲着定北城去的,而是冲着夏州……以三十万的兵力,必将把冻土碾压成渣,而夏州也势必挡不住。
而薛放因为担心北原人跟定北城开战,故而没有让穆不弃、戚峰付逍等轻举妄动。
只在听闻丹崖启云遇袭,才命穆不弃去救援。
现在夏州这里的兵力,除去之前的损耗,最多只有六七万左右。
如今北原三十万的大军冲来,这仗还怎么打?
薛放深深吸气。
夏州是北境的西门户,若给北原铁蹄踏入,他们必会把北境肢解的七零八落,甚至会直接冲向中原……打不了也得打!
薛放还未赶到冻土重镇,就看到了那鬼魅般的北原铁骑的影子,压山之势而来。
冻土显然没有守住,北原的铁骑跃跃欲试,势不可挡般地冲向大周的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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