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整夜好眠。
清晨,景肆被手机信息通知声吵醒。
说是马上就要赶往K市。
原本以为还要过两天,没想到就在今天,据说那位住在外省的亲戚疾病突发,在清晨五点离世了。
生死之事,谁也没法预料,爷爷的命令,景家所有人都得去。
在这之前,其实所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大早,景肆就出发了,那时周清辞还睡得迷迷糊糊。
“小周,小周。”
“嗯?”
“等会儿绮绮上学交给你了。”景肆低头轻轻吻她,“送她到学校里去,好吗?”
“唔,好,你去哪?”
“省外,大后天就回来,等你醒了我再给你打电话细说。”
周清辞迷迷糊糊点点头。
也不知道景肆到底是几点走的,只知道很早。
而景家去世的那位,是爷爷的兄弟,但景肆和他并不亲,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叫他叔公。
叔公是个怎样的人,不清楚,关于他的记忆,更是少之又少。
因为见面次数很少,没什么感情基础,所以也没有到十分悲伤的地步。
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人生短暂,生前不管如何灿烂,最后总是要走黄泉路的。
家里的计划是,先开车去爷爷别墅,大部队汇合,再一起驱车前往吊唁。
其实景肆是有那么几分不愿意的。
她不知道和她同行的人有哪些,会不会有某个讨人厌的堂哥或者堂弟要和她同坐一辆车。
思至此,才意识到,自己对家族成员的抗拒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确实,到这种程度,已经算不得一家人。
一路上,下了不小的雨,雨刮器不停唰唰来回摆动,窗外的世界已是一片泥泞。
景肆尽量将车开慢一点,开到一半却接到了嫂子的电话。
“林姐,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嫂子的声音:“小景,我等会儿坐你的车行吗?景亮他公司忙,要晚点出发。”
她叫林俐,景肆叫她林姐。
景肆松了口气,“当然可以。”
在这个家,她唯一不讨厌的人就是嫂子了,虽然大哥这个人极其讨厌,但嫂子
她真的不一样。
“你在哪?”
“萧山公路,家这边。”
“那我来接你。”
毕竟是怀了孕的人,还是不宜走动的好。
途中打了电话给爷爷,爷爷说,接到嫂子就直接往隔壁省赶,不用去汇合了。
外面的雨下大了,整个世界都是雨雾,前方可视范围变得狭窄,只能慢慢开。
行程时间拉长了不少,抵达萧山公路的时候,林俐已经在便利店等了挺久了。
景肆连忙下车去接她。
车外太冷了,又是暴雨,景肆撑着伞大步流星往前走,淋了一点儿雨。
“你不用过来的!”林俐身影单薄,脸色寡白如纸,一双手举着伞,眼里夹着忧色。
景肆扬唇,“没事,不碍事,你别淋湿了就行。”
林俐立马将伞换成大的,够两个人打,景肆接过伞,将雨伞偏向林俐那边,确保她不会淋到雨。
“走吧,我们先到车里去。”
为什么不讨厌林俐?
原因很简单。
林姐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
挺早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林俐刚刚嫁入门,景肆和家里所有人关系都一般的时候,是林俐主动和景肆搭话。
第一次交流的时候,林俐已经说得很明确。
她与大哥景亮的结合,完全是出于家族意愿,相互之间没有任何感情,那是没有,现在也没有。
她还说,不要因为景亮这个人,而对她有偏见。
刚开始景肆对她的戒备还是有的,是后来的相处过程中,慢慢放下戒心的。
“来,你坐副驾驶。”
雨幕中,景肆把林俐先安顿好,自己才绕车进了驾驶位。
伞一收,门一关,外面的雨声才被阻隔在玻璃外。
“你淋湿了,快擦擦。”林俐连忙抽出几张纸巾递给景肆。
“没事,我把外套脱了就行。”
车子里有空调,送热风,景肆脱了外套
,里面一件黑色内搭。
她将外套放在后座,接过林俐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和头发上的雨水。
林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会不会冷?我穿得厚,脱一件给你。”
“不用不用,有空调,刚刚好!”
景肆怎么可能让一个孕妇把衣服脱给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真的吗?”林俐伸手去握景肆的手,担忧:“你手冰冷。”
“好了,林姐,你确保你自己是暖和的,我没事,走吧,咱们出发。”
景肆将手抽离出来,发动引擎,车子缓缓挤进街道,匀速行驶。
开了一会儿,景肆侧目去看林俐,关心她:“林姐,要不要我给你拿个小毯子,你眯一会儿?行程大概有两个小时。”
林俐笑着摇头,“我不困,你开你的,我和你聊聊天。”
景肆点头,“也可以。”
她们不常聊天,但气氛向来不会太尴尬的。
以前聊天的时候了解过一些林俐的背景,确实是富商家里的女儿,但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很希望她能和其他富商家里挂上关系,所以才安排她和景亮认识。
为什么就结婚了,这一点,景肆不清楚,毕竟他们结婚的时候,她还在国外。
但有些背景她是知道的,那就是林俐嫁入景家的时候很不乐意,但最后还是没拗过。
嫁过来后,景亮对她的期望就是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不要她出去工作,主要任务就是待在家里,好好做“乖女人”。
这一点景肆一直都不太理解。
林俐好歹也是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人,论学识和觉悟应该不会太差,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听景亮的?
“你工作最近还顺利吗?”林俐一番话打断了景肆的思路。
回过神,漫不经心地说:“嗯,不错啊,一切正常进行着。”
“哦,你哥也还行。”
还行两个字说得云淡风轻的,仿佛正在说的不是她老公,而是一个陌生人。
“有谈恋爱吗?”林俐又问了句。
“没有。”
景肆想也没想就否认了,还是那句话,不想有更多的麻烦。
“好。”
林俐侧目去看窗外,玻璃上印了一道道透明的水线,她突然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肆没怎么关注她,倒是关注街道路况更多。
过了一会儿,林俐又叫她:
“小景。”
“嗯?”
“六个月后,孩子出生,然后我会和景亮离婚。”
“?”景肆有点惊讶,“这么突然?”
“不是突然,是早就计划好。”
他们没有感情,景肆是知道的,但是——
“既然你们会离婚,那为什么要孩子?”
林俐唇角挂上无奈的笑,“难道我和他结婚的最终目的不就是生一个孩子吗?”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有没有感情不重要的。
“好像也是。”感情对他们说来不怎么值钱,“所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景肆自认为自己是局外人。
“想说,就说了。”林俐甚至耸了耸肩膀,她无所谓的样子,“你又不会到处乱说。”
景肆抿唇,点点头,“那倒是。”
“今天来坐你的车,还有一件事——”
“嗯?”
“景亮最近很奇怪。”
“?他又怎么了?”
“他很喜欢往你公司那边跑。”
短短一句话让景肆心脏突突狂跳。
想起前几日和周清辞吃午饭,还碰到过景亮,他洋洋得意打过招呼,说是去饭店找朋友。
景肆那时完全没起疑心的,被林俐这么一提,瞬间警觉起来。
“他去我公司那边干嘛?”
“你觉得呢?”林俐把问题推给了景肆。
或许是她真的对景肆没有起戒心。
也或许她对景肆有什么别的目的。
总之,林俐是真的没把景亮当成丈夫来看,不然她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周清辞。
但景肆困惑极了,不知道林俐这样做的理由。
虽然她们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但林俐没有帮她的理由啊。
见景肆没说话,林俐叹了口气,眼里的担忧更甚,“其实我知道很多。”
“比如?”
“比如景亮比你想象中更有心机,不要被他抓到把柄。”
把柄。
景肆想到的第一个把柄就是周清辞。
若是景亮发现她和周清辞在谈恋爱,这个窟窿再捅到老头子那里去,不可预想。
如此一想,景肆完全没心思聊天了,满脑子都乱糟糟的。
她不想一些事情还没开始就立马结束。
林俐察觉到她的微表情,又立马安慰她:“你不要想太多,不出错,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景肆听了更加紧张,可是已经出错了啊。
和周清辞谈恋爱不是错,但如果这件事被发现就是错。
景肆不知道怎么说,不敢说,无法说。
“嗯,知道了。”
“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林俐说话时,偷偷看了景肆一眼,目光里的情绪隐藏很深,没人能捕捉到她的内心。
或许只有她自己明白为什么会帮景肆。
但这个秘密,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谢谢林姐。”
“没事。”林俐收回目光,再次侧目去看窗外。
看着看着,林俐眼眶里突然起了一层水雾,一点点,很快隐了下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边,景肆开着车,开始思考,她没有完全相信林俐,但有一点她是确信的,景亮这个人不简单。
真真假假,没必要去辨认,不过林俐的话给了她一点启示。
要小心。
一定要小心,熬过这段日子,待到景亮什么都抓不到,他自然会放弃。
景肆拉回神思,问林俐:“那林姐离婚之后有什么打算?”
林俐回过头来看她,眼里含着笑,“离婚之后啊,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一点都不留念?”
林俐点点头,又摇头,“景亮,我不留念,景家,我也不留念,但我想,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离开了北城,应该还是会偶尔想起你的。”
“我?”
这个答案让景肆还挺诧异。
“嗯,你。”林俐目光停留在景肆脸上一秒钟,很快挪开,“我这个人很孤独的,你是我在北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第62章
抵达K市的时候,雨才渐渐停在来。
由于景肆出发得早,比家里人提前一些到达。
“林姐,你饿吗?要不要去吃个早饭?”
林俐有点行程不适,小晕车,现在只想下车透透气。
“可以。”
下了车,正赶上早高峰,人特别多,景肆就让林俐在人少的地方等着,不要去挤这个热闹。
“你想吃什么?”
“清粥,加一点点酸的。”
“好,你等我。”
景肆阔步过了马路,林俐站在原地目视景肆的背影。
人群中,景肆总是出挑的那一个,简单买个早餐都会吸引一些路人的目光。
有的人是天生自然带光的,林俐心里如此想着。
而自己呢?
每每到这个时候,林俐就忍不住做一些假设。
她觉得自己和景肆的人生天差地别。
她是别人棋盘里的棋子,身不由己,任人摆布。
景肆是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真羡慕。
很快景肆买好早餐过马路,清粥配酸菜,简单,但是符合林俐的味口。
“可以到车上吃,还是说你现在就想在街边透透气?”
“谢谢。”林俐接过早餐,“不坐车上,想透透气。”
“那我们去那边的椅子坐会儿。”
趁着这时间,景肆看了眼手机,了解周清辞那边的情况。
周清辞发了两个小视频过来,一个是景绮背着书包出门的,一个是景绮吃早饭的。
视频里景绮早饭吃得那叫一个开心,手里的小煎饼嘎嘎香。
景肆:[你呢?好好吃早饭没有?]
周清辞很快回复:[吃啦,和宝宝一起吃的。配图jpg.]
一张周清辞的自拍照,手里拿着早餐,张嘴准备吃饭的动作。
摆拍。
但就是出奇的好看。
景肆承认这张照片给她平淡的清晨增添了几分愉悦。
景肆:[乖。]
周
清辞:[亲亲。]
过了一会儿,咻的一声,又弹了个视频过来。
景肆点开一看,是周清辞录的视频。
一张好看的脸倏然靠近。
啵~
隔空一个飞吻,声音响亮清晰,还好手机声音开得不大。
林俐应该没听到吧?
景肆连忙切出画面,将手机揣进兜里。
脸红心跳的,这家伙,飞吻也不搞个预警!
*
周清辞今天不用上班,因为景肆说,她不在公司,所以工作量也不大,就别去公司待着了。
这种好“上司”哪儿去找?
送完景绮去学校,周清辞转身打车就往郊区赶。
最近,周默频繁打电话过来,还在问上次过生日怎么突然溜掉的事情。
他好像还挺介意的。
是时候回家请罪了。
□□点钟,周默还在后院打太极,退休之后,早睡早起,他的生活相当规律。
所以周清辞叫他“小老头儿”。
院子里,周清辞默不作声站在周默身后,等他打完一套才说:“小老头儿,这么早,又摸你的太极呢?”
周默觑她一眼,停下手里的动作,“害,怎么和你老子说话呢?”
环顾四周,花草繁茂,整个院子填满了生机。
“上次给你买的小锄头好用吗?”
“好用,当然好用,那锄头比你还管用,至少能辅助我栽花花草草,你嘛——”周默斜她一眼,目光里有点儿傲娇的不满。
逗得周清辞笑他:“错了错了,爸,我错了,你过生日那天我不该跑,那天忙着急事呢。”
“有什么事能比你老子过生日重要?”
周清辞笑脸相迎,“没有事情比你重要。”
几句话把老周哄得服服帖帖的。
“那你那天干嘛去了?”
“说谈恋爱去了,你信吗?”
周默呵呵直笑,表示不信,“你谈,什么男的能入你的眼,你这人矮吧,眼光还高。”
在埋汰周清辞这件事,周默从来没有嘴下留情过。
“什么叫人矮眼光高!你女儿随便扔
哪个人堆里不是闪亮亮的,大美女一个好不好!!!”
“噫,这臭美的,和你妈年轻的时候一个样。”
妈妈是他们之间从不忌讳的话题,母亲是因病去世的。
周默钟情一生,不论如何都不二娶,就是因为心里装着周清辞的母亲。
即使阴阳两地,周默也从来没有动摇过那颗心。
用周默的话来说,结婚了,就是一辈子,一辈子不改,一辈子不离,生死不隔。
他真的算得上一个大情种了。
“对了,爸,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最近真的遇到一个挺喜欢的人。”
周默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完全没有想象中喜悦。
“哪个男的?带回来看了再说。”
以前做生意的时候,周默和太多男人打了交道,他是男人,最懂男人,男人什么德行他最清楚。
肯定要他过目才行,周清辞这种小白兔搞不好被骗。
周清辞面露尬色,“啊,这个,我们进屋再说。”
怎么说好呢不是男生啊,等会儿他能不能接受啊。
周清辞心里也没底。
进屋之后,周默压根没心情和周清辞开玩笑,一板一正坐在沙发上。
“说来听听。”
周清辞坐在周默身旁,没想到他反应还挺大,这幅模样,是不太乐意自己交男朋友吗?
“你这幅样子我怎么说?”
“我没不让你谈啊,我就怕你被骗,现在的男人——”周默撇嘴摇头,“百分之九十都不太行。”
“嗯,我也觉得。”周清辞双手交织在一起,开始打腹稿,在想怎么和周默讲这件事。
“反正家里没别人,我们爷女俩就敞开了说。”
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这样,相互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
周清辞瞒着周默最久的事,就是大学和谢之林谈恋爱的时候说是朋友。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可以,在说之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
“而且,我还有两个要求。”
“行,你说。”
“说完之后,
你不能去查我对象的信息,给我一点时间,等到我和她关系稳定了,我自然会带她回家看你。”
周默双唇极其不情愿地抿了一下。
周清辞怎么知道他想查。
“”
“答应我。”
“行。”
“好,你坐稳了,我要说了。”
周默还真的往沙发上靠了一下,心里在想周清辞即将给他带来什么爆l炸消息。
发生性关系了?他能接受。怀孕了?不行,这个不能接受。
“爸,她不能称为我的男朋友。”周清辞还挺紧张的,明显哽了一下,“因为,因为她是一个女生。”
“什么?”
明显他那个年代的人还没接收过这样的信息,就算接收过,也完全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
“她不是男生,是个女生。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被男生骗了什么的。”
周清辞暗中观察周默的表情,除了僵硬,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可思议,好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沉默。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
老周什么都没说,一张脸堪比静止画面。
周清辞碰了碰他的手肘,“你还好吗?”
“你这,不是把我整懵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刚谈,她人还挺不错的,人品方面你可以放心。”
“她不结婚吗?”周默第一反应是这个,大部分女人都要结婚的吧?
“她不结,我也不结。”周清辞态度表明了,顺带又添了句:“如果和她能走到最后的话,我可能会和她结。”
周默抬起手,胡乱摸了一把胡茬,表情相当复杂,现在脑容量过载,他没想过这些问题。
同性恋?这是同性恋吧?他还从来没有把周清辞往同性恋这方面想过。
“你们这属于啥?”
“属于正常现象啊,反正不是变l态也不是犯法,只不过我喜欢的人是个女孩子而已。”
“她是做什么的?”
“不告诉你,但她有自己的事业,独立女性。”
“可是你们没法生孩子啊。”周默依旧满脸迷糊。
“要生也可以生啊,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还愁生不了孩子吗?”
周清辞压根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因为有景绮了,不愿意再有第二个但现在需要给周默画饼,不然他肯定不同意。
到时候再把景绮带给周默认识,说不定这小老头儿想法会有改变。
心里早就计划好了。
周默再次沉默,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说:“可是你喜欢女孩儿这事儿,你姑姑姑爷他们怎么看?我的面子会不会挂不住?”
大概这是每个家长都会担忧的问题。
“他们怎么看,取决于你怎么看,你的态度决定了他们会怎么看。”
直接又把选择权推给了周默。
周默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摆摆手,一边摇头一边说:“不行,我还得再想想,这玩意儿我没接触过,我得下去查查资料。”
周清辞:“你不会觉得同性恋是病吧?”
周默倒是没这么想,“没觉得是病,但我得了解一下是个什么情况。”
说白了,老周虽然开明,但还没那么开明,他需要时间去接受。
在尊重周清辞这方面,周默向来做得很好。
“那她也和她家里人说了吗?”
“没有。”
“那她什么时候向家里摆明态度呢?”
“她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那你们在谈什么恋爱呢?”
周默几句话怼得周清辞哑口无言。
“我——”
“你你你,你们年轻人净是心血来潮的。”
“她家庭情况不一样,家里人不怎么开明,需要时间。”
话说到这儿,周默算是明白情况了,也就是说八字还没一撇,人家都还没为未来做好打算,他这傻女儿已经回家告诉老爹了。
“你这傻子,这样谈恋爱会吃亏的,要是有一天她不要你了呢?”
“她不会不要我的。”
“连口头承诺都没有,我看未必。”周默努了努嘴,不太满意的样子,“想要过我这关,至少对方也得表明一下态度吧?不然你们两个女人怎么走下去。”
周
默说的这些,周清辞都没想过。
完全想不到这么深的利害关系,只觉得景肆面临的压力很大,所以从来没奢望过从景肆那边能得到什么。
“可能我和她在一起刚不久,以后她会保证的。”
周清辞还是觉得,景肆是值得信任的,景肆只是口头上不说而已。
“原来世界上所有人谈了恋爱都会变傻。”周默摇摇头,“我的女儿也不例外。”
“爸,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的眼光呢?再说了,你也没见过她,你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有点先入为主了吧?”
周默不为所动。
也许是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承诺很重要,就算现在无法实现,但要有那样的打算,更何况是这样的恋爱,需要很大的勇气。
至少现在,从周清辞口中,并没有听到对方有什么打算。
甚至可以说,没有打算。
“不是我不信啊,是我问你好几个问题你都答不上来。”
周清辞听了有点小小的生气,觉得自己不被理解。
“你为什么不相信她啊?她肯定会努力和我在一起的。”
周默突然就笑了,他也不和周清辞争辩,只是说:“行,那你爹我就等着看你们的百年好合。”
明显反讽。
讽得周清辞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一样堵。
她白了周默一眼,“懒得和你说,老顽固。”
“是,老顽固今天就和你打个赌,要是三个月后你还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我老周就接受她。”
周清辞眸光闪烁:“真的?”
周默颔首,“说到做到。”
周清辞瞬间松了口气,“那还不简单嘛?别说三个月了,三年都不是问题。”
“嗤——”周默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天真,又单纯。”!
第63章
乘兴而至,败兴而归。
由于没和老周达成一致,周清辞吃了顿午饭就走了。
一路上,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开心的。
那种来自上一辈的“我已经看穿一切”的态度,就让周清辞很不舒服。
她觉得,周默只是通过很表面现象来对景肆下定义。
仅此而已。
他不了解景肆,不知道平日里景肆是个怎样的人。
周清辞不但没听进去,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和景肆好好走下去。
回去的路上,收到景肆发来的消息。
[吃午饭了吗?]
[吃啦,和我爸吃的,你呢?]
[刚吃完。]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或许是刚刚受了周默的刺激,周清辞现在想念景肆,很浓烈的思念。
明明分开也就不到半天而已。
[过两三天。]
[我想你啦!]
对方正在输入
[等我回来。]下一条:[我先忙去了。]
没有想象中的黏腻,她还以为景肆会说一点类似于“我也想你了”的话。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的,景肆去参加别人的葬礼,应该也没有什么心情和她腻歪。
[好~等你回家!绮绮这边交给我,我会按时接送她上学放学的!]
景肆竟然没再回复她
与此同时,K市,葬礼上。
休息区。
老爷子坐在躺椅上阖眼歇息。景肆和几个哥嫂则是在沙发上并肩坐着,身旁是景亮,他们在聊天。
景亮老是想窥屏,所以景肆也不好和周清辞再聊什么。
闲来无事,景亮搭话:“爷爷给你介绍那姜家的公子怎么样?”
什么年头了,称呼人家公子。
景肆:“”
景亮:“害,你看你傲的,哥给你搭话也不理。”
景肆飘过去一句:“不认识。”
她确实不认识,爷爷还没给她介绍,应该是
没来得及吧。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姜家那位,海龟回来的,学历不错,人也不错,你到时候和人家约会的时候,好歹看一眼呗。”
景亮说话时嗑瓜子儿,边嗑边笑,他哪儿像是来参加葬礼的。
“嗯。”景肆简直不想理,和他们待在一起真的不自在。
明知景肆没有闲聊的心情,景亮还继续问:“寡言少语的,你不开心?”
“我很累。”景肆揉了揉眉心,脸带疲色,“如果你少说两句,我会好很多。”
两人私下说话从来不客气,反正爷爷听不到,都不装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景肆:“”
他在说什么废话?
景亮将手里的瓜子壳扔进垃圾桶里,直起身子,理了理西装外套,笑吟吟说:“那天中午和你一起吃饭的,是你的小助理吗?”
他唇角稍稍上扬,极其得意地往上勾了一下。
既然把话题落在周清辞身上,必然不是无意之举。
景肆太了解景亮了,这人就是笑里藏刀,心思深沉。
“所以?”
“所以你和你小助理关系还不错嘛?”
果然,他是为了说这个,更加佐证了林俐说的话,景亮在暗中调查。
因为景肆从来没和景亮说过,周清辞是她的助理。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她是我助理?”
“我猜的嘛。”景亮已经起身,看了周清辞一眼,轻轻抬了抬下巴,“这里闷,出去聊聊?”
景肆的心重重沉了一下。
外面下雨,依旧是小雨,草坪里面汲满了水,踩上去发出滑啾啾的声音。
是阴天,天光惨白灰暗,落在眼睛里不太舒服,景肆戴了一副墨镜遮光,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淡了。
大概因为葬礼,景肆整日的情绪都闷闷的。
再加上现在身旁还有一个景亮,更不用说。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相亲却不成功的原因。”景亮说。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和你小助理那点事,我知道了。”
景肆长长抽了一口气,重
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们在谈恋爱,我都知道。”景亮喉咙里发出细细的低笑,眸光里透着一种威迫力。
那是抓到别人把柄之后的得意。
“我没谈恋爱。”
“我有你们亲密的照片,视频。”
“哦?是吗?”景肆压根没被他牵着鼻子往前走,“什么照片,什么视频?我看看?”
“你们在小公园亲嘴的照片。”
景亮还是真敢说,几句就套出来了。他是狗吗?竟然偷拍。
景肆就怕他不承认,既然他承认了,那就摊开了说。
很快,景肆稳下心态,不疾不徐回她:“那天我喝醉了,她也喝醉了,她想起她前男友了很难过,稀里糊涂的把我当成她男朋友了。而且,是她吻的我,不是我吻的她。再说了,女孩儿之间门接个吻怎么了?”
原本景亮以为抓到景肆的把柄,结果没想到景肆会这么说。
景肆没有想象中的慌乱,怎么回事?
其实对景肆的性取向,景亮心里也没底,他只是在试探她罢了。
“你跟我说你和她没什么?”
“本来就没什么,你见我在公共场合和她有什么亲密举动吗?”
“那次亲吻不算吗?”景亮不悦,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有点破防:“你真能装。”
“你躲我床底下看到我和她做l爱了?张口就来。”
“你——”景亮哑口无言,他还没想到景肆会说出这种话。
景肆扬了扬眉头,眼里的藐视一闪而过。
这就是她讨厌景亮的原因,爱玩阴招,心思不正。
但,段位没那么高,他太心急。别人什么都没说,他倒是一股脑全都吐出来了。
“景亮,我不是同性恋,你别想了。”景肆觑他一眼,从上到下,“倒是你,背着嫂子在外面”
景亮表情肉眼可见的僵。
其实景肆是猜的,她从来没想过要去监视景亮的生活。
不过以他目前的反应来看,大概是真的做了对不起林俐的事。
“敢找人跟踪我,那你最好也是品行端正,不要被我抓到什么蛛丝马
迹。”
景肆留给他一个眼神,想走了。
身后的景亮气不过,“你等着。”
景肆没理,径直朝里面走。
爷爷午后小憩,已经醒了,在和林俐聊着什么。
老头子一副很关心林俐的样子:“本来让你别来,等会儿累着肚子里的孩子。”
林俐笑着说:“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景肆到林俐身旁坐下,叫了一句爷爷。
话题几乎是一瞬间门就转移到景肆身上。
爷爷说:“看吧,咱们景家就差你了。你大嫂怀孕了,三哥也开始备孕了,就你纹丝不动。”
景肆无奈勾勾唇角,“忙啊。”
老头子眉毛皱紧了,“唉,我要跟你说多少遍,工作不是最重要的。对了,那个姜——”
“等会儿。”景肆拿出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电话是周清辞打来的,景肆走到外面去接,正好逃过一劫。
这边出来,走到廊道尽头才接通。
“怎么了?”
“嗷,景老师,我想问一下,绮绮是几点钟去接她呀?”
“四点半。”
“那个,我去接她怎么和老师说呀?报你的名字吗?”
“对,我和老师已经提前打过招呼,然后需要校园卡,卡在家里的鞋柜上。”
“哦哦,好,没什么,我就问问。”顿了顿,周清辞又说:“你那边怎么样啦?”
“一切正常。”景肆正想说什么,结果余光看到还没进门的景亮,他在抽烟,正看着这边,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嗯,你,辛苦你了。”
电话那头的周清辞发现端倪,“天啊,景老师,你也太客气了吧,和平常不太一样哦,你不对劲。”
“嗯哼,挺烦的。”
“咋啦??”
“我身旁不远处有条狗。”
“啊???”周清辞一头雾水,“什么狗?”
“盯着我呢。”
周清辞那边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
“是你家里那几位现在在你身边吗?”
“嗯。”
“噢噢噢噢,那我挂了。”
周清辞非常识趣。
“不用挂。”
景肆意犹未尽,其实一整天她都在想周清辞。
老实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和景家人相处会觉得非常拘束,每分每秒都不自在,但和周清辞打打电话心里就会放松很多。
“不想挂那就不挂,我说话,你听。”
“好。”
“跟你说啊~今天我回家和我爸吃饭,有提到你。”
“这么快?”
“对啊~他也没反对什么的。”
周清辞承认自己有点报喜不报忧的成分在里面,关于周默对景肆不满意那几点,只字未提。
“那可真好。”景肆心想,要是她家里人也能不反对就好了。
“然后啊,我回家的时候,路过马路边上,看到一个老爷爷在卖花,我就买了两束,百合和满天星,全都送给你,等会儿去你家我就给你插上。”
日常生活碎碎念,周清辞的分享欲可以说是很强了。
景肆这边认真听着,眉眼神色不自觉变得温和起来。她自早上来到K市起,心情就不怎么样,而周清辞像是有魔力一般,几句话让她心情转晴。
“好~”
景肆只言片语,周清辞却知道她的意思,电话持续中,谁也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对了,景老师,今天我好想你哦你走了我一点都不习惯。”
有多想?
景肆很想问她。
“哎呀,不不,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你不方便的。”
“嗯。”
“那你想我吗?想我你就说一个“好”字。”
“好。”
“有多好?”
“非常好。”
景肆举着手机站在屋檐下,视线中,天空中缓缓飘落的雨落在草坪里,微微凉意,但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又是如此温暖可爱,那瞬间门,觉得阴天好像也没那么闷,周清辞真是她的空气清新剂。
两人持续打哑谜。
得到满意答案的周清辞忍不住笑,景肆想她,那就行了。
“景老师,你说回来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已经想好了,你要不要听听?”
“嗯
,你说。”
“之前不是说要一起去旅游吗?你说要到冬天才行,冬天太远了,不想等那么久。不如我们秋天就去,你请三天假,我也请三天假。”
周清辞其实心里也没底,她知道景肆很忙的,不知道景肆愿不愿意。
景肆那边没立马回答。
周清辞立马说:“你没时间门也没关系,没时间门我们就冬天。”
“没有,我可以。”
“真的?”
“嗯。”
“好!那我这两天就去做攻略!”
声音明显欢快起来了,景肆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工作狂了,不然周清辞也不会这样隐隐试探,得到回应之后这么开心。
那边景亮已经抽完烟,掐了烟头朝这边走来。
“我要挂了,那条狗过来了。”
“诶?噢!好~拜拜。”
嘟——周清辞挂了电话。
她还沉浸在景肆刚刚的回答中。
她问景肆想不想她,景肆说很想,她问景肆去不去旅游,景肆也答应了。
景肆对她真的是百应百求,好喜欢这种有求必有应的感觉。
正思索着,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点开和景肆的聊天框:
[和你打电话永远不会是阴天。]
下一条:
[想你,当然想你。]
又一条:
[我的建议:秋天去旅游,冬天也去。]!
第64章
“爷爷让我们进去。”景亮说。
景肆发完消息,手机揣进风衣口袋里,进了灵堂。
今日前来吊唁的人太多,景家人到了之后也没去凑那个热闹。现在人少些了,才去烧香祭奠。
老头子很注重这方面的规矩,让景家人排成队列,从大到小,一个个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因为亲兄弟去世了而伤心,总之景肆是第一次见他哭。
灵堂里有很大一股香火味道,略微呛鼻,景肆烧香的时候在想,人老了总是会死的,就像叔公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冰棺里。
生前认识他的人都来为他烧香,洒一点泪,说一点他生前做过的好事。
可不管如何感天动地,最后还是要进入坟墓的。
想至此,景肆好像能理解老头子为什么那么伤心了,除了单纯的悲伤,或许是他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像叔公一样?
可能是吧。毕竟年纪也大了。
一家人在灵堂待了很久,叔公的直系亲属一直在和景隆聊天。
景肆又百般无聊地坐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天色见黑,景隆终于有了要走的意思。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待到后天,直到三弟下葬为止。”
“好好,叔伯,今天真的辛苦你们一家人了。”
“哪有的事。”
离开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按照景隆的意思,一大家人还要在K市待两天,即便这两天的作用并不大,但他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景肆归心似箭,迫不及待想回北城了。
出来的时候,老爷子开始安排:“好了,大家等会儿酒店汇合,我坐景肆的车。”
景肆听了,心脏咚咚直跳。
她不知道景隆等会儿会说什么,听老爷子的意思,像是要和她单独坐一辆车的意思。
之后果真如此,景隆把所有人都支开了,接着上了景肆的车。
车内就他们两人。
景肆开车,老头子就坐在副驾驶,他倒是悠闲,捧着自己随身携带的茶杯喝茶,全然没了刚刚在葬礼上那副难过的模样。
“对了,你哥说你最近又想谈恋爱了?”
“没有。”
“噢,我就说,怎么没听你一点儿风声。”
听爷爷的语气,景亮是没把周清辞那些事告诉他的,不然他不可能这么淡定。
“上次姓周的不行,这次这个你试试看,姜氏集团老总的儿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哦,他果然是说这个,昨天没说今天说,迟早会说。
老实说,每次都说相亲的事,无限循环,景肆早就烦了。
但景肆还是尽量保持语气平和:“爷爷,我暂时不想谈恋爱,你不要给我介绍了,上一次我就说过了。”
“那不行,你说不谈就不谈啊?你妈和你爸都走了,现在就我能管你。”景隆是笑着说的,没等景肆回复,又添了句:“就你这终身大事完成了,我才能心安,明白吗?”
他的爱都太过于沉重。
他那些扎入深根传统的想法,真的很让年轻人窒息。
尤其是景肆,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又烦又闷。
“我是必须谈个恋爱不可吗?”
“对。”景隆把话说明白了:“不仅仅要谈,还要结婚,一个女人再强啊,总是要男人支撑的。爷爷心疼你的,你现在年轻,不懂事,老了会孤独的。”
又来这套。
“您这话说了好多次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害怕孤独的。我的人生大事啊,就不要操心了。”
“嘁——”景隆觑她一眼,权当她说胡话,没当回事。
车内短暂安静,过了一会儿,景隆又说:
“我可是跟你说好的,你确定要结婚了,景圆集团那大半都是你的,你的公司,还有你公司分支下面那些零零碎碎的公司,都是你的。”
“为什么要找一个人外人来分财产?我结婚了,还要分一半给他,独属于我一个人不好吗?”
景肆知道景隆最在意这个,所以以此试探。
可谁有他老爷子精明。
“公司当然在你名下,婚前公证就行,外人捞不到半点。而我对你的要求就是听话,我给你介绍的每一个都不错,你看你大哥二哥多乖,都听我的,现在家庭很美满不是吗?”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要景肆结婚。
景肆突然很后悔,如若知道最后是这样的条件,这些年怎么说她也要转移一部分财产在自己名下。
要知道当初,老爷子说的是,把现在所有一切作为三十岁礼物送给她。
中途变卦,真有他的一套。
景肆没说话,沉默了好久,一直开着车。
能反驳什么?说什么都没用,现在所有东西都在景隆手里。
她就像海里的鱼,搁浅与否,全凭海浪决定。
但她还是垂死挣扎了一下。
“爷爷。”
“说。”
“如果我不结婚呢?”
景隆脸色瞬间门变得很难看,语气变得很是霸道:“你知道家里人不听我的话是什么后果,你公司那些账务我都清清楚楚,要收回,随时收回。”
他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当初有一个人就没听他的话,就是景肆她爹,后果就是,被逐出家门,亲生儿子搞得像是远房亲戚一样,一年只回家一次。
后来要不是意外,估计都不会求和。
景肆一声长叹,和他待在一起,闷死了。
以前没这种感觉,现在才真实感受到景隆这人不讲道理,又自私又强势。
越老越顽固,令人头疼,没办法再聊下去。
“你说什么是什么,但今晚我想回北城。”
“不是让你待到后天?”
“公司很忙,一堆烂摊子事,后天还有客户,我不想放在一堆处理。”景肆鼓起勇气看了老爷子一眼,语气也变得强硬:“总不能我所有要求您都要驳回吧?”
这对景隆来说不算事,介于可以答应和不答应之间门。
他见景肆脸色不太好,便应了下来:“那你回去吧,看来这边还得交给你大哥。”
景肆油门踩深了,掩盖住所有不满的情绪,耐着性子说:“嗯,我先送您回去。”
之后景隆又说了些什么,景肆全程屏蔽状态,她脑袋乱乱的,什么都听不进去,几乎都在敷衍。
好像落入了困地,像是打结的绳子没办法解。
她必须得听景隆的话吗?
目前来看,必须得听。敷衍也好,左耳进右耳出也好,就是不能和他对着干。
那如果真的最后得以结婚为代价呢?光是想想景肆都觉得恶心。
不可能,结婚是她最后的底线。
很快,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爷爷,到了。”
景肆侧目去看景隆,却没有要送他上去的意思,一堆人在酒店门口等着老头子,其实也不需要她去送。
老爷子扣开车门,一只脚垮了出去,又回过头很是奇怪的看了景肆一眼,问她:“都这么晚了,你这么急着回北城干嘛?”
想也没想便回答:“看景绮。”
“你又那不是亲生的,天天弄得像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似的。”
景肆没回答他,只是说:“上去吧,过一阵子我来看您。”
老头子没追问,杵着拐杖下车,很快景亮从那边跑过来牵住了他,那叫一个孝顺。
景肆斜过去一眼,眸子里的厌恶一闪而过,不屑到连招呼都没打,她发动引擎,很快绝尘而去
人是在什么时候彻底清醒的?
是在寄人篱下,受人使唤,听人指使的时候彻底清醒的。
况且那个人还是你的亲人。
景肆活了快三十年,从来没受人威胁过。
就在刚刚,景隆是第一人。
过去的生活,景肆人生一路开挂,物质向来优越。
她以为她的人生、她的未来、她的事业都稳稳抓在自己手里,是景隆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清醒。
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那老爷子一句话一个转念就会化作泡沫。
那是人家的东西,不是她的东西。
她想要那些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得听话,可这种听话的感觉并不好受。
好像被人关在笼子里,吃的每一口食物都是别人施舍的。
到底该怎么办?
车子快速疾驰在高速车道上,景肆思考良久,突然觉得些许悲哀。
什么爱啊。
他只不过想满足自己而已,他只不过是想掌控所有人而已。
这一刻,景肆才知道为什么和他们相处会觉得
别扭。
没有爱,没有温情,没有渴望的家的感觉。
包括景隆,她一直以为景隆是爱她的,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特别失望,相较于爱,景隆的掌控欲更强一些。
好像看清了局面,一场夹带了太多利益的交易关系而已。
特别累。
所以景肆现在只想回家,连带着想清空一下脑袋,甚至觉得那些没日没夜的伏案工作也没什么意义。
这是她第一次厌倦上班。
唯一的慰藉是,周清辞还在她家里,这个时候,小周应该正和绮绮在玩什么。
待到她抵达北城的时候,她们应该准备睡觉。
她告诉周清辞,她后天回家,今晚回去,说不定还能给她一个惊喜。
思念像是小藤蔓缓缓爬上景肆的心头,触角一点一点攀上她的心,她的心情就像天空渐变的云,一半悲伤,一半期待。
但随着路程离家越来越近,拨云见雾,心情逐渐晴朗,正如下午和周清辞打电话的时候那种感觉一样。
晚上九点,车子进入停车场。
终于到家了。
进入电梯,景肆已经在想,景绮有没有睡觉?还是说,她在客厅和周清辞正在玩小游戏。又或者,是闹着要周清辞给她讲三只小猪的睡前小故事?
想至此,景肆郁结的心情稍稍好转。
叮——
电梯门很久打开,景肆阔步出去,直到门口才停下脚步。
输入密码,一气呵成,门开了。
一踏入家门,暖光照面,温馨扑面而来,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舒坦。
客厅里的电视机传来叽里咕噜的动画片声音,还夹带着一些零零碎碎的笑声,看来她们相处得很好。
下一秒,听到周清辞“嘘”了一声。
景肆趁这时间门已经换好拖鞋。
“谁啊?”
“我。”
一听到景肆的声音,咚咚一声,景绮赤脚踩在地板上,飞奔过来。
她在玄关一眼看到景肆,表情相当不可思议,转身朝周清辞挥手,“快来!是妈妈!妈妈回来了!”
身后的周清辞起身过来,惊讶的程度绝
不亚于景绮的。
但碍于年龄完全没表现出来,只是木讷地看着景肆,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啊你不是后天回来吗?”
景绮已经抱着景肆的腿撒娇娇。
景肆一只手拉着女儿,另一只手去拉周清辞。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心里才舒坦些。
“事情处理完了,就早点回来了。”
握了一会儿,周清辞的手抽离出来,“你手好冰!我去给你倒水。”
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有点红,她明明很想看到景肆的,或许是景肆出现得太突然,竟然生出一点莫名的拘谨。
景肆拉住她,“不用倒水,来,我和你们说一件事。”
一句话勾得大家很好奇。
景肆拉着景绮,景绮又伸手去拉周清辞,三人亦步亦趋坐到沙发上。
小家伙好奇心是最强的。
“什么!妈妈要说什么!快说!”
“好好好,我说。”景肆在她脸上狠狠揪了一下,“绮绮想不想出去玩?”
“想啊!当然想!”
“那妈妈和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一旁的周清辞在听到这句话时,眸光里闪着激动,她看向景肆,唇角抑制不住上扬,“这么快?”
景肆又笑着看她,语气很坚定:“对,明天就去,今晚我们就收拾行李。”
周清辞不可置信,又重复了一遍:“这么快?我攻略都还没做好!”顿了顿,又说:“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边走边做,我做攻略很快的!”
最高兴的其实是景绮,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快乐得快要飞上天。
“那我明天不用去上学了是吗!!!!”
“对,妈妈明天给你请假。”
景肆从未如此慷慨的给自己放过假,是在回来的路上想通的,她已经受够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从今往后,要把欠景绮的那些时间门都还回来。
紧绷太久,放松的感觉应该不错吧?
“顺便再给你小周姐姐批个假,然后妈妈自己再放个长假。”
听得周清辞心潮澎湃,“还是长假?”
景肆颔首,“对,三天太短,还不够开车的,七天合适些。”
至于其他的,不想管,懒得管。!
第65章
这世上,恐怕很少有家长愿意在孩子有课业的时候请假,病假就算了,竟然是请假去旅游的。
所以当景肆打电话给班主任的时候,对方语气里夹着一点不确定:
“您确定请假一周是让她出去旅游吗?”
“是的。”
为什么不撒谎,景肆不想撒谎。
班主任顿了一下,但很快表示理解:“好的,我们一切尊重家长的意愿。”
“谢谢张老师。”景肆又说:“放心,回来不会落下课业的。”
“好,她成绩一直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
挂了电话,身旁的景绮发出一声激动的“耶”,一双小爪子快乐挥舞着,她估计要兴奋到今晚都睡不着了。
景肆接下来和周清辞商量了一下,达成一致,想去看雪。
北城西边有一座著名的雪山,没法坐飞机直达,只能开车,而自驾和坐大巴是差不多的时间。
商议过后,打算自驾,时间更自由些。
接下来就是买各种门票,订酒店,收拾行李。
这种“即兴发挥”的感觉其实还不错,发现不在节假日出行的好处蛮多,人量很少,不用去挤,一些平常订不到的爆满酒店也可以轻松拿下。
景肆开始收拾行李,周清辞则负责订明天要住的酒店。
“第一天我们住这个可以吗?你看看,之前很多人推荐过。大平层,大落地窗,视线延伸出去就是那座雪山,距离观景点也很近,据说运气好还可以看到日照金山,你觉得怎么样?”
周清辞把手机递给景肆看了眼,景肆点头。
“看图片还可以。”
“网友说图片和现实差别不大,可以冲。”
景肆颔首,“那就住这个。”
即便是淡季,价格依旧不菲,一晚上超过四位数。但周清辞预定起来却是一点都不磨叽,相当爽快。
景肆注意到这一点,连忙说:“剩下几天的,我来订。”
她心想,女朋友这刚出来工作的,肯定手头比较紧,就算她家庭条件比较宽裕,但也不能这样花她的钱,在经济上,景肆还是更想照顾周清辞
一些。
“啊,没什么的啊,谁订不是一样吗?别分太清。”
下一秒,景肆拿起手机。
叮咚——
转账:[?50000.00]
周清辞:“???你给我转这么多钱干嘛???”
景肆:“你说得对,别分太清,你用就是,我的就是你的。”
周清辞其实很少用别人的钱,几乎没有,以前和谢之林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谢之林花她的钱。
但景肆,完全不一样。景肆好像完全不要她花一分钱的意思,怕她钱不够用还多转账。
虽然完全不需要,但这份心意和态度这样的女朋友哪里去找?还我的就是你的,听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周清辞也不缺钱,她零花钱多得要死,周默昨天又给她打钱了。
但
又看了景肆一眼,她正在认真收拾行李。
斟酌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收。
“我有钱。”
“收下。”
“唔,真的有!”
景肆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去看周清辞,“你的钱是你的,好好放着,用我的,必须用,不然我挣钱来干嘛?”
说得好像就是挣给周清辞用似的,虽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啊你这——还必须用!我怎么好意思用你的钱!”
景肆扬起眉头,“你是我的女,朋友怎么不能用?”
女朋友个字没让景绮听到,但意思已经很明确,听得周清辞耳尖泛红。
这时那边的景绮还跑过来煽风点火:“姐姐快收下!别怕!妈妈有钱!”
景肆一个眼神递给景绮,景绮那叫一个心领神会,趁着周清辞不注意,小家伙直接伸出手指替她领了。
景肆扬唇,真是妈妈的好宝贝。
周清辞:“7天5万,这多得也用不完啊。”
“用不完再说,好了,就这样。”景肆先斩后奏,“来,帮我把衣服收了,等会儿开车去你公寓再把你的收拾了。”
她们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准备妥当。
第二天清晨,睡到自然
醒,驱车出发。
自驾游的好处是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听别人的安排。
景绮小朋友要一个人坐后座,随她去了。
两个大人轮流着开车。
正逢好天气,难得秋日有阳光,金色洒满清晨的柏油马路,分散落在车窗上,迷迷晃晃,迎着清晨的凉风,美好得像是在做梦。
景肆戴着墨镜避光,镜框架在她挺直的鼻梁上,配上深色鲜艳的口红,浑身散发着一股放松的慵懒气质。
周清辞懒洋洋地靠在车窗,时不时看景肆一眼,问她,想听什么歌。
“想听CaliforniaDreaming.”
“为什么是这首?”
景肆扬唇,“不告诉你。”
周清辞好奇极了,“啧,景老师背着我还有故事?”
“啊,被你猜中了,背着你和别人的定情之歌呢。”
周清辞被逗得黑脸。
其实这首歌是第一次在酒吧见周清辞的时候听的,算是她们初次见面曲。
当然,周清辞喝醉了,大概完全没印象了吧。
老实说,那天偶遇,没想到会有什么后续和故事,即使后面巧合又巧合,巧合连连看。
但景肆至今不明白,从来不多管闲事的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帮周清辞出头,最后还送她回家。
缘分是种玄学。
或许从那日她答应宋语璇要去酒吧开始,和周清辞之间的缘分就悄然发芽,至此,在夏天快速奔跑,来到秋天,迎着秋日的阳光,绚烂盛开。
耳边很快响起熟悉的旋律。
这是一首老歌,景肆初听是在国外留学的街头,后来在看某部著名电影的时候又听到,再后来,就是遇见周清辞那天了。
“景老师,等会儿入山我来开。”
后座的景绮看着窗外的风景,耳朵无意捕捉到“景老师”,连忙发出困惑:“姐姐为什么叫妈妈景老师?”
“啊”
这个问题可难回答了,总不能说是两人之间的亲密爱称。
小家伙持续困惑:“张老师学识渊博,所以我们叫她老师。难道是因为妈妈在什么方面比姐姐好,所以姐姐叫妈妈
老师?”
她的逻辑相当清晰。
正在开车的景肆好像突然联想到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清辞回过神来,“!!!!不是的绮绮,这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含义的称呼!!!”
“我不信。”
景肆却接了话:“是的,妈妈在某些方面比姐姐厉害,所以姐姐叫我老师。”
“喂,景老师,你开车的时候别开车啊!”
景绮懵了:“什么是开车的时候别开车?我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她懒洋洋地靠着,阖上眼,嘟哝:“解释了就像没解释,语病错误,重复累赘,还不如我一个小学生。”
两个大人也不敢说什么,相视一眼闭嘴不语了。
周清辞还瞪了景肆一眼,景肆唇角勾起极其轻微的弧度,继续认真开车了。
车子开上国道,一路往前,四周的高楼大厦渐渐消失了,变成了低矮平房和连绵不断的山峦,太阳也溜进了厚重的云层,天气偏阴。
海拔上升,气温变低。景肆沿街停好车,从后备箱拿出外套和小毯子,主要是不能让景绮冷到了。
换成周清辞来开车,景肆又坐到了副驾驶。
这时景绮已经大睡特睡,一点儿没有要醒的意思,小鼻尖带着一点点红晕,可可爱爱。
重新发动引擎,四周虽然全是山,但路却是很好开的。
“你冷不冷?”景肆问她。
“完全不。”周清辞耸耸肩,“我现在浑身都热。”
景肆只是笑,把她的羽绒服抱在怀里,心想,等会儿上去温度会骤降,希望到时候她还是这么说。
再次启程,这次周清辞开得快了一些。
坐在副驾驶的景肆也没闲着,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相机,开始调试。
以前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和许佳念喜欢玩相机,那时候景肆特别擅长拍风景照,或许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随便拍的一些照片一样的获奖,经常被张贴在学校的栏目里。
开机,调好K值,她拿起相机对准周清辞,“来,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周清辞抬起手下意识遮挡了一下,“哎呀,会不好意思的,我正开车呢,丑死了。”
景
肆扬唇,小声说:“才不丑,你很漂亮。”
车子快速行驶,窗外是疾驰而过的树影和山峦,夹杂着看不真切的山中迷雾和像是小圆点一样的房屋。车窗半开着,冷风灌窗而入,吹乱了周清辞的头发,凌乱地飞舞着。
她其实很漂亮,景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这么觉得。
镜头对准,快门一摁。
滴滴——咔嚓。
旅行时的第一张照片诞生了,景肆的构图能力相当巧妙,周清辞侧脸所有精确的优点都被她完美捕捉到。
被拍的人笑着问她:“好不好看啊,我好想看!”
“好看,特好看。”景肆有种想拿来当壁纸的冲动,“你在开车,等会儿看。”
周清辞撇撇嘴,“好吧。”
接着景肆又开始录像,摄像头对准周清辞。
“景老师,你这又是干嘛啊~又要拍啊?”
“没,一张够了,我录像呢。”
“居然录像!我有镜头恐惧症!!!”嘴上这么说,周清辞唇角却微微上扬,哪儿来什么镜头恐惧症,她分明很是享受。
“噗——”景肆轻轻地笑,镜头拉近,将自己侧颜无敌的女朋友拍得更清晰,她又问:“喂~”
“啊?”
“冬天我们去哪儿呢?”
“冬天啊,冬天景老师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是你的跟屁虫,跟着你跑。”
景肆又开始笑,心里暖暖的。
“所以你打算和我去很多地方,是吗?”
周清辞想也没想就回答:“那当然啊,至少要去一百个,一千个,唉,不够,一万个也行。”
“我录着像呢,有证据的,你别骗我,小心到时候我找你麻烦。”
周清辞这时侧目看了景肆一眼,眸光清澈,无比真诚地回答:“在此对景老师的摄像头发誓,不骗景老师,绝对不骗。”
“好了,好好开车~”
“好嘞。”
景肆摁了暂停,小心翼翼将这段录像保存起来。
心想,一万个,那么多,那得一辈子了吧?!
第66章
上山之后,温度果然骤降,周清辞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冷到不行。
她缩了缩肩膀,看向景肆,“我有点儿冷了。”
刚刚还说不冷的是谁!
“就知道,快把衣服穿上。”
厚衣服景肆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她开口。
周清辞停好车,景肆把衣服递过去,这边连忙套在身上。
没立马发动引擎,而是把车停在路边看了会儿雪。
山中有雪,白皑皑的一片,雪色并不暗冷,因为有阳光。
雪山里的阳光其实还挺常见的,只是没什么温度,紫外线很强,刺眼,但一点也不热。
不宜看太久,会伤眼睛。
周清辞看了眼导航,距离目的地还剩不到一个小时。
“咱们是停下来找个餐馆吃饭还是一路往前开?”
“往前开,肚子还是饱的。”
“得嘞。”
旅程总归是愉快的,或许陌生的风景真的会让人心情放松下来。
一路上,周清辞一边开车一边唱歌。
景肆笑她:“你心情很好嘛?”
周清辞飘过去一个眼神,“那当然了,和景老师旅游心情倍儿棒。”
后座的景绮:“姐姐,你这么喜欢唱歌,我来点歌!我想听你唱孤勇者!”
周清辞:“”
不会唱歌,瞬间就不会唱了,周清辞坚决不唱。
逗得景肆笑出声,看来她治不了周清辞,但景绮可以。
接下来周清辞选择了闭麦,但很贴心地替景绮小朋友放了那首小学生热门曲。
漫长的旅途一点都不漫长,时间不知不觉就这样溜走了。
一小时后,来到目的地。
这是一家轻奢民宿,是一座被围起来的超大三层大别墅改造来的。
有私人泳池和车库,但这个季节,游泳池闲置了,上面浮了一层薄薄的雪。
入门的地方,墙角内嵌一排淡橘色的灯,暖温温的。
车库里停好车,三人拉着行李去登记。
一路上飘着小雪,几片
落在景肆的鼻尖上,凉凉的。
入屋瞬间就暖和起来,淡季,入住的人很少。房东正窝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烤着小火炉,看起来很悠闲的模样。
她看到三人,立马起身。深棕色夹艳红色挑染,浓烟系美女,给人第一感觉是火辣妩媚。
她人挺高,身材很好,有点儿引人注目。
“你好,是要登记吗?”
周清辞点点头,“对,昨晚预定的。”
“哦,周女士是吧?”那房东已经拿起手机,边看边说:“这两天人少,今天还没到的客人只有你们了。”
“哦哦~”周清辞把订单码拿出来给她扫,房东很快到吧台拿了一张房卡。
“三楼,001号房间。”她朝周清辞挤了挤眼,“这间是非常好的房间,你们会喜欢的。”
周清辞觉得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还是接过了卡。
“谢谢。”
“不谢~住愉快!”
接下来提着箱子上楼,这家店确实颜值很高,和网上的图片完全没差,周清辞甚至觉得身临其境要比光看图片好。
看得出房东是个很有审美的人,装修风格没什么好吐槽的。
干净大方的装修,但又不是通常那种简装风格,有很多DIY的东西,一些插画,小东西,古古怪怪的,小众又独特。
楼梯的灯光是暖色调,柔和温暖,让人有种不是在外面住旅店,而是住在自己家的感觉。
提着箱子上楼,到001门口。这间房也是被网友推荐的,据说观景是最棒的。
周清辞刷了卡,滴的一声,门开了。
推开门,视线直直延伸到阳台,毫无阻隔,两扇窗帘被挂起,所以可以很明显看到阳台外的雪景。
第一感觉:美。
这种美是室内室外相结合的美。
所见之处,延伸到一两公里的地方,中间坐落一些低矮的平房,终点是黛色的山,青黛色的山脚铺了一层薄薄的雪,一路向上,雪变密,变厚,交递成为纯白。
不难想象,天更热的时候,该是绿树,而入秋之后,气候的独特性,早一些下雪,变成了纯澈的
雪白。
有种闯入仙境的感觉。
周清辞站在门口,确实是顿了一下,才说:“真的挺漂亮的。”
景肆颔首:“比照片更好看,很值。”
打开室内的灯,洋溢着暖暖的气氛,空气中浮着一股冰岛苔原的香味。
悬开床头灯,暖光填满了,和外面的冰雪天地截然不同,有种令人愉快的反差感。
“!!双人床!!!”景绮小朋友跑在前面,看到两张床,发出困惑:“上次我们不是睡的一张大床吗?”
景肆解释:“上次是因为没床了,才订的大床,晚上妈妈抱你睡,姐姐一个人睡。”
说这话时,景肆看了周清辞一眼,两人目光触碰,均是扬起了唇。
这是秘密。
她们两人商量好的,不要大床,要双人床。
计划是晚上先哄景绮睡觉,等小家伙睡着了,景肆再和周清辞一起睡,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吵到小孩。
接个吻什么的,万一被听到不太好。
而两张床之间的距离也足够远,刚好满足了两人的需求。
放好行李,决定出去走走,出来玩就是玩,酒店再好玩,也不如出去走两步。
周清辞提议:“下去玩玩?那个房东好像很闲的样子。”
景肆:“也可以,顺便问问她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攻略推荐的是乘坐缆车观景,还有吃当地的牦牛肉火锅,火锅可以吃,但现在坐缆车不太合适,时间太晚了。
觉得还是要问问当地人比较好一点。
“先下去再说。”周清辞看向景绮,“来,宝贝跟上。”
“来了!”景绮一个莽冲,挂在周清辞的胳膊上,吊了好几秒钟才下来,又拉着景肆,“姐姐,妈妈,我,我们一家三口!”
景肆:“”
周清辞:“对对对。”
会说话就多说点。
下楼,发现那房东在放音乐,依旧是坐在刚刚沙发的位置,一边哼一边看美食视频,悠闲得很。
看到周清辞一行人下来,她主动搭话:
“诶?你们这么快就下来了?”
周清辞:“对,想
着时间还早,下来问问你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玩的。”
房东啜了下嘴,在思考,说:“要不你们过来坐坐,正好我在热茶,现在外面下雪了,不太适合玩。”
“好啊。”
正有此意。
茶几上煮着一壶青稞奶茶,闻起来很香,很明显第一个被勾引的是景绮。
她想喝。
房东也看出她的意思,立马给她倒了一杯。
几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小朋友捧着杯子舔茶喝,大人们开始闲聊。
“我叫许舒夏,你们叫我小夏就行。”
周清辞笑着回答:“那你叫我小周吧。”又指着景肆,“她是景肆,这个小朋友是她的女儿,绮绮。”
“噢~”许舒夏看看景肆,又看看周清辞,小嘴一撇,“噗,姬达灭了,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
“就是一对!”喝奶茶的景绮一副小大人似的:“我们一家三口,一家人!”
景肆连忙解释:“噗——你别听她瞎说,嘴贫得很。”顿了顿,景肆又看向周清辞,又说:“其实也是。”
是一家人的。
景绮也没说错。
房东扬了扬眉头,“懂了懂了,那种关系,我懂得。”
她好像真的很懂的样子,很难不觉得她是同道中人。
从刚刚她递房卡给周清辞开始,就有那种感觉。
“对了,你们说去哪玩,天气预报明天雪停,到时候你们可以骑马马,逛冰屋,吃牦牛肉。”
见这三人比较闲,许舒夏又发出邀请:“要不然这样吧,晚上我带你们去吃饭,不过要晚点,因为我女朋友还没回家。”
“女朋友?”
“嗯,我女朋友是设计师,这家民宿就是她设计的。她出去弄东西了,应该是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有响动,几人抬头去看,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拿着雨伞穿着雨衣的女人站在门口,她一只手提着桶,顺手把雨伞搁在墙边,站在门口换鞋,同时扯着清越的声音说:“一荆条,我回来了。”
一荆条是许舒夏的外号。
为什么叫一荆条,因为一荆条很辣,而小夏女朋友觉得她很火辣,所
以叫她一荆条。
小情侣间奇奇怪怪的称呼。
许舒夏招手:“卫然,快进来!有新朋友!”
被叫卫然的人走进来,她摘掉雨衣的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瘦瘦高高,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啊,你们好。”
相较于许舒夏的开朗,卫然明显要内敛一些。
许舒夏:“晚上我请大家一起吃烤肉!”
卫然:“当然可以,内帐篷搭好了,但是里面的水还没擦,等会儿去,外棚子张哥他们在弄。”
许舒夏点头,递给卫然一张干毛巾,又说:“看,她们的女儿,乖吧?”
“好可爱……”
“什么时候我们也有一个?”
“什么时候你想要什么时候就有。”
她们腻歪起来一点都不害羞,景肆和周清辞倒是显得拘谨很多了。
不是不愿意,是景绮在。
目前,景肆还没和景绮说她和周清辞的关系,准备过一段时间再好好跟她说。
卫然又说:“那边搭棚子还需要一点人,估计我还要去一趟,等会儿吃烤肉叫你们。”
下雪天吃烧肉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周清辞和景肆都挺乐意的,当即答应下来:“我们可以搭把手的。”
“那正好,我去拿几件雨衣给你们。”
景绮凑热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卫然:“ok,缩小版的雨衣我也有~”!
第67章
穿上雨衣,踏着雪往外走,鞋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放眼望去,一片白雪里藏着一个深棕色的帐篷,可以钻进去好几个人的那种。
然后帐篷外面又搭了一个小棚子,既要挡风,又要通风,两个青壮年正在通力合作。
几个大人过去帮忙,具体怎么搭,许舒夏一行人已经很熟悉,之前搭过几次,所以很是娴熟,只需要按照步骤来既可。
人多力量大,大家一人出一点力,小烧烤棚很快也搭好了。
接下来就是去民宿把食材和工具都搬运过来,民宿一楼,有一个专门放置小物件的房间。
景肆发现,这一对情侣是真的很会生活,她们设备齐全,什么小架子啊小炉子啊,还有各种各样的精美器械,大到炭烤器,小到一张坐的凳子,清一色全都是有讲究的。
说白了,就俩字:精致。
心想,她女朋友不愧是设计师啊,感觉每一样东西都还挺好看的。
那边传来许舒夏的声音:“小朋友,等会儿要和酥油茶吗?要喝的话去拿酥油去~”
年纪小的,其实最喜欢被指唤做新鲜事了,基本这种时候就是让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景绮那叫一个欢快。
周清辞过来和景肆搭话:“她们还挺热情的哦。”
景肆点头,“感觉来对地方了。”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却没有那种生疏的感觉,或许是那两人的性子都很真,相处起来很放松。
在许舒夏的带领下,大家搬东西也很快。
新鲜的食材,一些酒水饮料,还有大大小小的设备,全都往屋外搬。动起来的时候,饶使是下雪天也不觉得冷了,浑身暖烘烘的。
大人们忙碌一番,最终进了帐篷。
景绮头上扎着个小揪揪,帮忙搬东搬西,踩在木台上发动叮叮咚咚的声音,她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几人拉开折叠沙发坐下,那边,卫然在倒腾她的万能桌。
上面有移动小炉子,耐高温的玻璃水壶,木质菜板,刀架,还有一些天然花茶,太多了,数不过来。
每一样东西都被擦得锃亮
,每一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给人感觉像是一个有点儿洁癖和强迫症以及创作力极强的设计师?
周清辞对那些小玩意儿很感兴趣,过去帮忙。
景肆这边坐着和许舒夏聊天。
“所以你们打算在这边玩个六七天?”
“差不多吧,一路走,一路玩。”
“你女儿都六七岁了。”许舒夏有点儿搞不懂了,她觉得景肆很年轻,但孩子这年纪又摆在那里,有点懵。
“对啊,我今年快三十了。”
三十了?许舒夏有点儿惊讶。
这种表情景肆见过很多次,真的快三十了,陌生人听到都会惊讶,也不知道是在彩虹屁还是真的有点儿年轻,搞不清楚。
聊了一会儿,那边两人煮的酥油茶的香气冒了过来。
帐篷外,一个年轻男人掀开遮帘,说:“可以出来吃烤肉了。”
一听到烤肉,大家都饿了。
外面的雪势见小,从帐篷里出来觉得有点冷。烤架已经准备好,清一色五花肉放在上面,呲啦呲啦溢出满满当当的香味。
“生菜你们自己拿啊,我饿了,开吃开吃。”许舒夏拿了一片生菜,裹着就开吃。
周清辞也饿了,加入其中,她像许舒夏那样,一片五花肉裹一片生菜。生蒜就不加了,直接咬了一口,肉汁顺着菜叶溢满口腔,一瞬间相当满足。
咀嚼着,刚准备咽下,却发现景肆在看她。
周清辞捏了捏手里的烤肉,问她:“你要吃?”
景肆点头。
“噢噢噢,给你吃给你吃。”
见她盯着看着半天,也不说话什么的,还以为她不爱吃。
烤肉送到景肆嘴边,景肆才张开嘴咬了一口,相较于周清辞刚刚的吃相,景肆就斯文很多了。
细嚼慢咽的,一边嚼一边看着周清辞,眼神清清亮亮的,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好吃吗?”
景肆点头。
“剩下的都给你了。”
景肆却摇头,“剩下的你吃。”
身旁的许舒夏搭话:“你是木头吗?她想吃你喂的,然后还想和你吃同一片!
你一口,我一口那种!!!”
周清辞愣了一下,很快恍然大悟,天,自己会不会太不解风情了,完全没想那么多。
赶忙咬了一口,尝了之后赶忙赞赏:“好吃,比刚刚更好吃!”
景肆听了,笑着说:“表演痕迹太明显,差评。”
“哪有”周清辞主动靠近她,小声说:“就真的感觉比刚刚好吃了。”
景肆扬唇,“嘴贫。”
周清辞往帐篷里看了眼,景绮正在喝酥油茶,一边喝一边不知道在和卫然说着什么,两人聊起来了好像。
“景老师。”
“干嘛?”
“想亲你。”
“不行。”
周清辞不信邪,往前靠一点,一副要咬她的样子。
景肆及时后仰,一双手精准无误地捂住了周清辞的嘴。
周清辞:“?”
景肆:“晚上。”
“晚上”两个字咬得很轻,好像表达了什么,又没明确表达什么,但周清辞的耳根还是没忍住红了。
是了,想多了好像。
绮绮在呢,她们同一间房,两张床就隔了一两米,能干个什么。
几个人坐下吃了一会儿烧烤,聊一些漫无目的的天。
话题尽兴,就很想喝酒。
拿来几瓶啤酒,还是冰的,喝一口能透心凉那种。
“能喝吗?”许舒夏问。
周清辞点头,“一点点。”
“我也可以。”景肆酒量也还行。
卫然滴酒不沾,表示她的任务就是烤东西给大家吃,以及,和小朋友玩。
几杯满上,第一杯干到底,凉意滑过喉咙,太冷了,周清辞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但很快又暖和起来,喝酒过后,话题自然会深入一些,毕竟相互之间都不是很了解。
从许舒夏的话语中了解到,她和卫然以前也是在大城市里生活的,那时候卫然是坐办公室的设计总监,有点名气。
但卫然性子比较淡,不喜欢勾心斗角的生活,于是一个人跑到乡下种地。
那时候许舒夏想也没想就跟着来,这一跟,就是八年。
她们在一起挺多年了,感情依旧很好。
“你们呢?”许舒夏拿着杯子抿酒,眸子里有好奇。
她喜欢听别人的故事,来这里的每一个客人,都有不同的绚烂人生。
“我们啊。”周清辞看了眼景肆,“我是她助理来着。”
其实,和景肆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关系发展却很迅速,没有刻意要去成为情侣,自然而然的,就是不自觉被吸引了。
“哇偶,办公室恋情~”许舒夏一副看戏的表情,“那你们岂不是上班的时候经常”
景肆解释:“那倒没有,我很公私分明的,我们工作和生活分得挺开的,上班是上班,下班是下班。”
周清辞闭嘴不言,心想,嗯,很公私分明,每天午睡的时候就哄她过去睡觉,有事没事就小周小周的叫,记得那天,她去办公室找景肆,景肆还拉着她往腿上坐。
真是太公私分明了。
这女人的嘴啊。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没完没了地聊,意外地发现和许舒夏共同话题挺多,一旦投机,酒自然而然也喝得多。
将近五六点开始吃的,慢慢吃到天黑,酒过三巡,大家感觉都有点飘。
周清辞的酒量其实很一般。
她喝完酒喜欢发呆,就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盯着不远处的雪,不知道在看什么。
天已经黑了,雪面被涂了一层深色的灰。四周的寂寥扑面而来,还裹挟了雪里的寒风。
周清辞缩了缩脖子,小凳子一挪,挪到景肆身旁坐着,伸出一只手去拥抱景肆。
“景老师”
声音糯叽叽的,听起来有点儿乖。
景肆低头去看她,发现她的脸红扑扑的,语气不自觉温和起来:“怎么了?”
“我头有点晕了,还冷。”
景肆穿的一件黑色大衣,听到周清辞冷,解开扣子,“来,我抱你。”
她瘦,宽松的衣服正好可以包裹她,确实,温度有点儿低了,搂过来的时候都觉得她浑身都冰。
又去握周清辞的手,替她捂热。
明显周清辞很享受这样的亲昵,她贴在景肆怀里,下巴在景肆的胸脯附近蹭了蹭,小
声嘀哝:“哇,你好暖和。”
景肆的怀抱永远都是温暖的。
周清辞的脑袋持续不断地被酒精刺激着,这种熟悉的飘飘欲仙的感觉让她回忆起那天晚上,第一次在酒吧见面的时候,回家的途中,景肆好像也是抱着她的。
许舒夏问:“诶?她是不是喝醉了?”
景肆点头,“嗯,有点儿,她酒量不太好。”
“她要不要回去休息啊?”
景肆低头,问周清辞回去与否。
周清辞点点头,表示自己想回去洗个澡。白天开车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行行行,那你们回去嘛,这边交给我们就行。”
景肆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竟然聊了这么久。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难得出行,遇到这样热心肠的房东,确实是好运附体,“烤肉很好吃,故事也很有意思。”
许舒夏笑着摆摆手,“得嘞,其实冬天的时候,我这里更热闹!欢迎你们再来!”
冬天。
景肆看着飘零的小雪,竟然有种现在就是冬天的感觉。
啊,原来还在秋天呢,待到冬天的时候,她们还要出来玩的。
她垂眸,看着怀里的周清辞,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拉着周清辞起身,再叫上景绮,三人踩着雪又往民宿里走,不远,也就百来米,一进去,民宿里是要暖和很多。
周清辞是真的喝醉了,走路像是在打太极,左一步右一步,脚步虚浮。
景肆拍掉她肩膀上的雪,扶她上楼,一边走一边问:“晕吗?”
周清辞摇头,“不晕,就是走不动路。”
“噗,你好傻。”
那种喝完酒一脸懵懵呆呆的傻,但是,景肆很喜欢。
景绮跟在她们身后,一路走一路打哈欠,小家伙平常上课的时候,睡觉其实很早的,她的生物钟到了,困得很。
很快上三楼,景肆让景绮先去刷牙洗脸,好早点睡觉。
“绮绮,今天自己刷牙洗脸可以吗?妈妈给姐姐揉揉脑袋,她晕。”
“可以的!我已经是大孩子了!”
大孩子拿着自己的电动小牙刷进了浴室。
周清辞躺在沙发上醒酒,看着景绮的背影直笑。她刚喝醉,现在也不适合洗澡。
景肆坐在她身侧,手指轻轻去帮她按揉太阳穴。
“很晕吗?”
纤细的指腹逆时针轻轻揉,缓和了那一点点不适。
周清辞点头,“一点点晕。”
“你看你脸红的,不能喝就不要喝这么多。”
“没醉的,我容易上脸。”
浴室内,景绮开始认真刷牙牙,期间她探出脑袋往外面看了眼。妈妈坐在姐姐身旁,两人靠得很近,好像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景绮又进了浴室,顺手关上了门。
景肆:“绮绮,怎么把门关了?”
“没什么,我想尿尿。”
这边,周清辞脑袋一斜,靠在了景肆的肩膀上,目光上移,移到了景肆的唇角。
“没人看到我们了诶,现在我可以亲你了吗?”
景肆闻言低头,发现周清辞正看着她,深棕色的瞳眸里夹带了一点渴望,欲l念的光火在微暗的光线下显得摄人心魄。
空气里夹带了一点儿酒精的味道。
景肆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觉得景绮上厕所应该会很快,所以如果要亲吻的话也会很快。
但很明显,周清辞的目光过于炽热,以至于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对方的唇就已经碰触上来。
柔软的,香甜的,熟悉的触感和味道。
景肆双唇微张,踟蹰两秒,阖上眼,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吻。
被酒精烧过的人变成热情,丝毫没有浅尝辄止的意思。
她的舌尖滑过景肆的唇瓣,推入,毫不客气地往里试探。
“呲——”浴室已经响起冲水马桶的声音。
景肆瞬间心惊,睁开眼,有点儿心虚,轻轻推了周清辞一下。
周清辞不死心,在她唇角咬了一下,再软绵绵地往后靠,一双眼里噙着笑,就那么看着景肆。
“景老师,你的嘴唇好甜。”周清辞抿了抿,回味着,“没亲够,等会儿再来。”
“喝醉了就开始胡言乱语是吧?”
“没有~”周清辞又去抱景肆的腰,“说好了晚上一起
睡的嘛~”
“那也得等绮绮睡着了。”
“唔,那当然。”
令人意外的,景绮冲完厕所竟然没有开门。
两个大人坐在沙发上,周清辞靠在景肆怀里撒娇,比如
“景老师,你身上好香。”
景肆:“”
“等会儿我可能站不稳,你进去帮我洗澡好不好?或者我们一起洗也行?”
景肆伸手去揪她的脸蛋,“你就是喝醉了!”
“我没有~我才没有喝醉,我只是想和你亲亲贴贴而已。”
其实是有点醉的,不然怎么可能脸不红心跳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
如此露骨的话,搞得景肆很不好意思。
正当两人黏黏腻腻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紧接着,门又被轻轻敲了两声,响起许舒夏的声音:“你们睡了吗?”
“没呢。”景肆起身径直去开门。
除了许舒夏,门口还站着一个卫然。
“不好意思,打扰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这个给你们。”
许舒夏手里拿了一张房卡放在了景肆手里。
“这是?”
“那个,那个”许舒夏又在挤眉弄眼了,挤了两下,发现景肆好像没理解到意思,便直说了:“你们带了小孩儿呀~我怕你们不方便,隔壁房间也留给你们了,反正都没人住,如果半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住的。”
噢,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们好贴心,虽然景肆完全没想到可以开两间房来着。
“啊,谢谢,房费的话——”
“不用!就当见面礼啦~”
身旁一直没说话的卫然开口:“那里面什么都有,指套什么的,你们如果需要可以用。”
说得景肆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盛情难却,景肆将房卡揣进兜里,“谢谢,真的感谢。”
“好啦,希望你和小周住得愉快!”
看着那两人的笑容,景肆心想,应该会很愉快吧?
老实说,她很好奇,隔壁房间到底放了什么。不然怎么会说“什么都有”?
这该死的好奇心啊。
“我们下去了!拜拜!”
那两人走得很快,景肆目送她们下楼,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身后,周清辞发来询问:“她们拿什么来了?你们怎么说话说得这么小声?”
景肆转过身,夹起那张房卡,露了一个边角给周清辞看。
“她们,额,她们又送了一张房卡过来。”
“哈?”
景肆有点尴尬,解释:“她们说,我们如果半夜有需要的话,可以暂时到隔壁去睡。”
“半夜?哦——噢噢噢,那个意思。”
唰的一下,周清辞脸颊绯红,她不想当秒懂女孩啊。
这俩房东,有点意思。
这房卡,是需要的!!!果然,女人最懂女人,!
第68章
景绮睡前要听小故事,类似于拇指姑娘,七色花这样的童话。
哄她睡觉也很简单,无非就是靠在床头,拿着手机,配上一些舒缓的音乐,再对照着文本念故事即可。
几乎每天睡前都会这样,只要景肆有时间。
景肆讲故事的时候那叫一个温柔,让周清辞体会到了什么叫母性的光辉。
五分钟后,小家伙闭上了眼睛。
景肆摁下暂停,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成功入睡。
这边周清辞酒也醒了一半,支起身:“我去洗澡?”
景肆:“嗯。”
“要不要一起?”
“不要。”
她知道,周清辞开玩笑的,不上套。
“快去,别磨叽。”
周清辞也不逗她了,行李箱里拿了睡衣直奔浴室。
一进去,卫生间还浮着一点儿刚刚景绮洗澡的泡泡香味,儿童沐浴露的味道。
环视四周,有浴缸,但周清辞不打算泡澡。
三下五除二弄掉身上的衣服,开始洗澡。
水不是很烫,洗起来感觉略微有点冷。
她站在花洒下,任由温水浸润自己的身体,透明的水线从上至下,滑过每一寸肌肤,勾勒出身体的美好曲线。
其实酒还没完全醒,微醺,处于快要清醒的边缘。
镜子里,淡粉色的肌肤,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刚成熟的蜜桃色。
周清辞仰面,浴室的暖灯照进视线里,让她处于一种完完全全放松的状态。
旅行真好啊。
交到新的朋友,远离烦恼。最重要的是,或许,今晚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对那方面好奇吗?
周清辞承认,她开始好奇了,好奇属于景肆的世界,好奇探索到底是什么感觉。
好奇的东西,太多了,数不清楚。
或许寡淡的联想没什么意义,要去实践。
洗完澡,周清辞关掉花洒,擦干身体,穿上了丝绒睡袍。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景肆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难得
见她没有处理工作,周清辞很欣慰。
“看什么呢?”她走到景肆面前坐下。
“《盐的代价》”
一部英文原著,也是已出版的百合小说,周清辞略有耳闻。
“它是不是还被拍成过电影?”
“对。”
景肆合上书,目光落在周清辞身上。
乌黑的头发上还沾着水气,顺着发尖滴落,落在她领口和锁骨上,平直的锁骨上泛着水光,看起来性感极了。
景肆胸口一热,空气晕满了她的香味,脑袋有点儿晕乎乎。
她放下手里的书,“我去洗澡。”
“好。”周清辞指了指那本书,“我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随便看。”
景肆准备进浴室,又想起什么,转过身说:“你也可以拿着隔壁去看。”
周清辞怔了一下。
眼里的茫然很快染上光色,重重地点点头。
“那我去隔壁了!!!”
“嘘,小点声。”景肆指了指正在睡觉了景绮。
周清辞没再说话了,但上扬的唇角再也下不来。
她拿着房卡出门。
隔壁那间,打开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新。相较于刚刚那间,这间其实也不错。
大床房,只是落地窗延伸出去的视角没那么棒。
但依旧能看到外面的山和雪。
周清辞看了眼窗外的雪,晚上倒是显得更加神秘了。
她又拍开灯,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正想着,看到床头柜放着一个小正方形盒子。
放的什么?
好奇心驱使,周清辞打开来看,只是一眼,羞羞了。
一盒小粉色的指套,这也罢了,怎么还有没拆封的小玩具?那种可可爱爱的样子,若不是看个说明书,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莫非那两位已经把她们定位为老司机?其实她和景肆青涩得连方向盘都没摸过,别说开车了。
周清辞物归原位,躺在床上,闲来无事,开始看书。改编的电影她其实看过,相较于电影,文字叙述的东西更为含蓄一些,再加上全英文,节奏又很慢,周清辞看得有
点犯困。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景肆那边洗澡洗了很久,直到周清辞眼皮开始打架,屋外才响起叩门声。
终于——
周清辞麻溜起身去给景肆开门。
看着站在门口的景肆,周清辞心口一热,连忙让她进来。
两人都穿的睡袍,不同款式,但色调相近,看起来就像是情侣装。
“书好看么?”景肆问她。
“不好看,老走神。”周清辞揉了揉眼睛,醉翁之意不在酒嘛,走神也是正常的。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景肆已经走到小台灯面前,顺着床沿坐下,颀长身影在暖光的照耀下显得温婉柔和。
周清辞目光不移,觉得视线被紧紧吸引。
她喜欢和景肆单独相处,有种不明所以的愉悦感。
她走到景肆面前坐下,主动伸出手,一双纤瘦的胳膊紧紧环着景肆的腰。
“景肆”
景肆低头去看她,摸摸她的脑袋,“干嘛?”
“我等你都等到困了,你好慢。”
“要洗干净嘛。”
“你还不够干净呀?浑身哪儿不是香香的?”说话时,像小狗似的去嗅景肆的香味,逗得景肆咯咯直笑。
周清辞对景肆的反应无比满足,觉得自己对景肆的喜欢有十分,话到嘴边总是词穷,无法表达心头的爱意。言语难以形容,只能用肢体动作,去触碰她,贴着她,才能缓解。
“我在想——”周清辞抬眼,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景肆,“在想,等过一阵子,我带你去见我爸。”
“好啊,可以。”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景肆从来只是回答,却不予反馈。周清辞说,带她去见家长,景肆却不会说,我也带你去见我的家长。
理智如景肆,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承诺。
她知道,爱情的誓言就像大坝里的水,希望如若蓄得太满了,总要释放的。
她没有那个权力,她暂时给不了周清辞这些。
一想到这儿,浑身都冷了。
景肆缩了缩肩膀。
“要不要睡觉?我们窝
在被子里再聊一会儿?”
“好~”
灯光很快熄灭,留了一盏淡橘色的小夜灯。微光填满整个空间,有一种安全感。
这里的晚上很冷,比北城冷多了,加厚的鹅绒被勉强可以抵御寒冷。两人已经躺下,才意识到好像没有开空调。
“算了,不开了。”景肆侧过身,去搂周清辞,“这样抱着也挺暖和的,你怎么像个小火炉似的。”
周清辞哪儿是热的,是兴奋的。
被窝里,狭小的空间内,填满了两人的气息,独特的气味碰撞在一起,如同雪地里燃烧起的那一点点小火苗。
景肆低头,靠近周清辞,小声问她:“所以,她们给我们放了什么?”
低柔的声音滑过周清辞的耳膜,痒痒的,柔柔的。不太充盈的光线下,周清辞能看到景肆脸颊的美丽的轮廓,她看着她的唇,又很有去触碰的想法。
周清辞笑着说:“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景肆说,又添了句:“但是你一定知道,我猜你看过那个小盒子了。”
“确实看过了。”
周清辞喉咙滑动了一下,明显感受到从腹部延伸而上一股热烈的火焰,一点点燃烧,快要烧出喉咙。
“我们,今天,要尝试吗?”周清辞小心翼翼问景肆,觉得这样之前应该得到她的同意。
明显看见景肆微微勾起唇角,极其轻微的,从鼻腔里哼出一点气息,“你想吗?”
“嗯。”周清辞眨了眨眼睛,目光里的试探更明显了些。
景肆一点点小紧张:“或许我会很笨拙。”
“没事,你笨,我不笨。”
“胡说。”
“没有胡说,我很好学的,真的不笨。”
周清辞去拉景肆的手,指腹来回在景肆的指节摩挲,她想把关于景肆的一切都刻进记忆里。
人生中有很多个第一次,而和景肆之间的,周清辞想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
啪嗒——
连小夜灯也关了。
取而代之的,小盒子的盖子被打开。
黑暗中,周清辞翻过身,很快捕捉到景肆的气息。
其实,屋子里还是有
些光亮的,窗帘没拉,屋外,能看到白色的雪,还有一楼未熄灭的路灯,白炽灯光,与雪融合,晕染的刚刚好。
“景肆”
“嗯?”
她的声音好像都变了,比平常更柔,更媚。
黯淡的光影世界,一点一点将景肆的轮廓勾勒出来,周清辞始终睁开眼的,她想看景肆。
却是看不真切的,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很快,感受到景肆伸手,周清辞肩膀上多了一份重量。
“唔——”
很光滑。
景肆笑她:“到底是谁在紧张?”
周清辞深深吸一口气,“我不紧张。”
她俯身,一点点靠近。呼吸拉长了,想要勾住景肆的气息。
来回追逐,最终黏在一起,轻轻咬住景肆的唇,尝尽香甜。
几乎是从来没想过的。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当两件浴袍被扔在地上,周清辞低头去看景肆,她想在黑暗中把景肆看真切了。
确实看到了,那种从不示之外人的娇媚,是清泠的冰山里融化的一点水,也是寡淡的湖泊里跳跃的鱼,是千帆过尽之后难得一赏的美景。
周清辞心脏跳得厉害,无法抑制。
她觉得景肆把她搂得紧,很紧,紧到能清晰数到彼此的心跳,扑通、扑通——触碰到了。
仿佛耳边每一根血管里头,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景——”
景肆回应了她,“可以。”
很快周清辞贴了上来,都能听到她颤抖的呼吸声。
景肆也没好到那里去,她的呼吸无法平息,只能去看窗外。
窗外飘雪了,比白天的雪还大。
很难想象,在这个世界上,能和一个人灵魂共振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
景肆觉得自己正在进行中,一趟奇幻之旅。
她看着窗外飘散的雪,一片一片,纷纷落进她的心里,不似冰冰凉,而像太阳一样火辣辣。
仿佛遥想到自己徜徉在遥远雪域,是周清辞拉着她快速奔跑。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房檐上滴落的水声,一滴一滴,
是融雪之后的爱意。
为什么一定要对一个人沉迷,以前景肆不明白这个道理,直到现在——
当一个人脸颊的轮廓深深印在季节里,秋天,下雪的秋天,因为眼前这个人,她才能听到从自己内心深处歌唱的声音。
在这样的深夜,白绒绒的山脉已经入眠,但她没法入眠。
她一会儿被周清辞的眼神吸引,又一会儿被她的声音吸引,心跳快得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从未觉得一个人连呼吸都如此有魅力。
确实,沉迷其中了。
景肆阖上眼,太阳穴不安分地喧闹着,咚咚咚,过了几秒,心脏又来敲门。
耳边是周清辞厚重的呼吸,又一次,景肆很是迷茫,双手无处安放,最终拥抱了周清辞的肩膀。
某一刻,景肆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和自己的躯体分离,往上飘,越过天花板,飞出屋顶。
她好像看到了,夜晚外面的世界。
天空洒在地面的白雪,一路延伸到很远的山脚,淙淙的水声,有节奏地敲击着,当所有东西汇聚在一起时,耳边猛然“哗”的一声,景肆猛然睁开眼睛,从高处迅速降落——
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失控,快要摔倒。
还好,最终,落在了一片软绵绵的雪地里。!
第69章
一共来了两次,很疲惫。
景肆发誓自己熬夜加班都没有这么累过,所以几乎是倒头就睡。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一边身子疲惫起不了床,一边心里又是担忧的,因为隔壁景绮还一个人在睡觉。
如此半梦半醒几个小时,清晨五点,景肆还是醒了过来。
届时天还未亮,深沉的墨蓝洒满整个房间,身旁的人气息均匀,仿佛还在昨夜。
昨夜
一些精彩画面滑过脑袋,因为两人都没经验,所以虽然热烈,却还是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但她没想到周清辞会去吻,那个她想不到的地方。
那瞬间,景肆确实有些失控了。
太陌生的感觉,景肆直到现在还觉得这种感觉很神奇。
她看了看身边,周清辞还在睡觉,景肆却睡不着了。
她小心翼翼起身,脚趾刚着地,竟然有种站不稳的感觉。
还好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床头柜。
“”景肆往身后看了眼,周清辞还睡得像个猪。
这个始作俑者!
下次非得也欺负她不可。
景肆低头穿鞋,轻微的响动让身后的人惊醒。
周清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手一捞,什么都没捞到,赶忙醒来,发现景肆还在房间里,松了口气。
“唔,你去哪?”
景肆已经穿好鞋,“我去隔壁看看绮绮。”
“哦哦,我和你一起。”周清辞说时起身,被子顺势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光洁的一片。
白雪般的肌肤上,零星散落着几个小红点,是景肆情动时留下的痕迹。
景肆只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心口一滞。
“不用,你再睡会儿。”又看了看四周,“顺带,醒了把这些收拾一下。”
话音落下,压根没停留,径直往外走了。
留下周清辞一个人。
奇怪,景肆刚才的表情有点奇怪。
周清辞抓抓头发,虽然很困,但也没再睡了。
她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第一反应是冷,下一秒——!!!
发现自己没穿!!!什么都没穿!!!太光了!!!
一看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她知道景肆为什么刚刚表情那么奇怪了。
救命,她不是故意的。或许是昨晚真的太干柴烈火了,这地上扔的都是些什么啊。
蕾丝款式的半包式黑色内l衣还有配套的小裤裤。
嗯?一些奇怪的画面映入脑海,她想起昨晚,景老师也挺嗯。
景肆说过的一句话,周清辞现在还记得。
她说,脱,掉,全都,脱l掉,我最喜欢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哦,她又想起,景肆好像叫她宝贝?
这女人。
1,2,3,4,周清辞一个一个数,垃圾桶里,四个指套。
第二次是景老师主动要求的,因为第一次失败了。
当然,第二次当然也失败了,所以周清辞换成了嘴。
真是渴望极强的景老师。
周清辞不敢磨叽,赶紧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该穿的穿,该扔的扔,接着折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时间是早上五点半。
周清辞来到隔壁,没敲门,因为门压根没锁。
她推门悄悄进去,景绮还在睡,环顾四周,阳台有一道身影。
景肆竟然在抽烟?
一个人趴在阳台的栏杆上,身影纤柔,手里夹着一根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清辞悄悄走过去。
“干嘛抽烟呢?”
“不干嘛。”景肆转过身,眼神淡淡,“刚刚拿小被子,在你行李箱里看到的。”
“唉,上次装进去的,忘记扔了,我现在很少抽了。”周清辞上前,把她手里的烟掐掉,“你更不准抽!”
火星子一扔,落在了楼下的雪地里。
两人并肩趴在栏杆上,清晨是最冷的,寒风肆意,毫不留情地刮擦着脸颊。
周清辞侧目去看景肆,她的眼睛里夹着几分忧色。
“你不开心?”
“没有。”
“我感觉到了。”
周清辞在想,她为什么不开心,明明昨晚是开心的。早上的景肆和晚上的景肆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
“刚刚看到了家里人给我发的消息。”景肆这才抬眼去看周清辞,“昨晚发的。”
“怎么了?”
“我爷爷让我回家。”
“回家?今天?”
“嗯。”景肆眉头蹙紧了,想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周清辞没说话,只是靠在栏杆上看远方。
不知道为什么,昨日看雪,还觉得心情舒畅,哪里都好,但现在只剩沉闷。
或许有什么不好的事,景肆才会这样。
“他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
“我不知道,我得回去才知道。”
关系已经进行到这一步,有件事,周清辞忍不住想问。
“景肆,你有想过我们的以后么?”
“嗯,想过。”
“你怎么想的?”周清辞抬眼去看景肆,想从她眼里得到答案,但留给她的却是一片空白。
“我想,我们最好是能够在一起的。”
“最好?”周清辞心头那口气没办法舒展,“所以也可能出现最不好?”
景肆转过头,没再去看周清辞。
都没说话了。
良久,景肆才吁出一声叹息,“嗯。”
周清辞猛地抬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景肆。
“我不敢想,也没敢问,但我现在问你,我在你心里,会是怎样的位置?”
景肆想也没想就回答:“很重要的位置。”
“可是,可是你都没打算为我抵抗什么,不觉得前后矛盾吗?”周清辞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一点,又觉得可能吵醒景绮,便把阳台的门关了,压低声音说:“也就是说,你不可能违抗家里的命令。”
太相似了,这种感觉。
让周清辞想起了谢之林。
当初谢之林也说过,她不可能违抗家里的命令,然后,她找了个男人结婚,她走了。
尽管景肆没有这么说,但周清辞有这样强烈的预感。
“小周,我告诉过你的。”
景肆的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夹杂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悲伤。
“告诉过我什么?”
“我说过,我们得是地下恋情。”
“所以呢?”
“所以,我不可能因为爱情放弃事业的,如果你要和我在一起”景肆突然哽咽了,她觉得这样说话对周清辞好残忍,她不敢说了。
是她没把持住自己,还是和她谈了恋爱,她其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的,但现在来说,迟了。
“你说啊。”周清辞眼眶泛红,清湛的瞳仁里含着浑浊的泪光,“你要说就说完,把以前没说完的话,都说完。”
景肆看不下去,“对不起,我不说了。”她伸手想去拉周清辞,被周清辞避开了。
“你得说,我要听。”
她想听景肆说一些心里话。
一些她平常刻意去忽略的话题,是时候该摊牌说清楚了。
见景肆又不说话,周清辞开口:
“景肆,其实我们不可能一直地下恋情的。”她强制自己收回眼泪,又说:“嗯,你先前是说过,但我也表情我的态度,我不可能一直和你搞地下恋情。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可以,但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也要这样吗?”
难道一直要见不得光,直到那个老头死去吗?
他身子骨如此硬朗,再活个十年也是绰绰有余。
那按照景肆的意思,岂不是要偷偷摸摸十年?
如果是这样,谈恋爱的意义是什么。
或许对别人来说,有意义,但对周清辞来说,如同自由的小鸟要被困在笼子里,再多的美好都是会变味的。
景肆踟蹰几秒,开口:“可是地下恋情是我们能够继续走下去的最优解。”
“我没有逼迫你啊,我没有说你马上就要出柜啊。可是,你的态度会让我觉得看不到头,你连尝试的念头都没有,让我有种说不定哪天你就会抛下我的感觉。”
谁也没有想到,美好的夜晚过去的第一天,她们讨论的问题竟然是这个。
景肆沉默了。
她想说对不起,但她不能说。
这三个字,说了等于没说。
“这个问题,我
们可不可先搁置,等我回去了,我们再讨论这个事情?”景肆有点儿想逃避了。
周清辞抬起头,看着天空长长叹了口气。眼里的泪光隐隐闪烁,她承认,景肆这个回答让她有一点点伤心。
“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在怯懦什么?”
景肆耐心回答:“我有景绮,我要养她,照顾她。”顿了顿,又说:“还有,我的未来需要筹码,爱情不是我的全部。”
“嗤——”
周清辞突然笑了出来。
她竟然无法反驳,她甚至在想,是否会因为不够爱景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试图站在景肆的位置看问题,但她做不到。
“所以不就是钱吗?我可以养你,养景绮。”周清辞偏过头,以一种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景肆,“不就是事业吗?我可以给你开公司,我有数不完的钱,我有钱。”
“我知道,但不是钱。”景肆情绪倒是很淡定,“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我不要你的钱,我开公司,我的事业,我要我自己的,我爸爸留给我的,那才是我的。”
某些方面来说,景肆也是一个很执拗的人。
她站在自己的世界里,选择一些她觉得正确的,以及她想要的东西。
而且,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周清辞很有钱的呢?
关系更进一步之后吧。
从周清辞背的包,衣柜里那几十万生灰的高定服饰和包包,以及她茶几上随意丢弃的跑车车钥匙看出来的。
景肆其实知道,知道周清辞一定是什么富家千金,肯定是有一点背景的。但景肆什么都没说,因为她和周清辞在一起就不是因为她有钱。
她从没想过摊牌,但没想到周清辞还是先摊牌了。
“小周,给我一点时间,先冷静一下。事情需要一件一件处理,好吗?”
周清辞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怎么冷静?今天你回去,如果他知道我们的事,一定会让你和我分手,而你,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做的。”
“不会,他不一定就知道——”
“好了。”周清辞蹙了蹙眉头,相较于刚才,稍稍清醒了些,“其实景肆,我们应该是那种,无事则安好,有事则分离的情侣。”
要接受这个事实
太残忍了。
周清辞突然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每个人总是活在美好的梦境里,去构造那种虚浮的,带一点虚妄的存在。
她以为,和景肆在一起,景肆会有打算的。
是她高估了景肆对她的爱。
她也以为,景肆说的,所谓的地下恋情,只是暂时的,未曾想到景肆却觉得那是最优解。
好一个最优解。
她想带景肆去看夕阳,去看最美丽的雪景,想和景肆在漫长的时光里肆意地爱,想徜徉到老。
但景肆不一样,景肆太理智了,她总是会在浪漫的蛋糕里丢一些现实的渣子。
“小周——”
“你说。”
“让我回去好好解决这个问题,你不要再生气了。”景肆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太理智,此刻心里无比内疚。
不管周清辞愿不愿意,她都执意要去抱她,在她耳边小声说:“对不起,我不会离开你,不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是我的问题,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周清辞狠狠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说:“我可以给你时间啊,但我也真的希望,这个时间,是有期限的。”!
第70章
景肆抱着周清辞,心里也闷得厉害。
为什么爱情不能像解数学题一样简单。
她知道,如果现在做出什么承诺,周清辞或许心里会好很多。
但景肆不愿说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不确定自己许下的每个承诺能不能实现。
如果不能实现,那以后势必会给周清辞造成更大的伤害。
好像怎么做自己都是罪人了。
确实,已经是罪人了。
“好了,不要哭了。”景肆伸手去替周清辞擦掉眼角的泪,当指尖触碰到湿热时,景肆心头一紧,自己也没忍住,有点微微的破防,“让我先回去,后面的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再来处理。”
周清辞擦擦眼泪,从景肆怀里退出来。
“你回吧,我不回。”
景肆深深抽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钻进她的鼻腔里,浑身都凉。
“说好的七天旅行。”周清辞看着她,两秒,转过身去,“算了,不想说了。你回去吧,接下来的路程,该玩的我要玩,你要回你就回,景绮想跟着你走或者跟着我走,都可以。”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到你的心情,我是说,可实行的办法。”
“没有,如果我们因为这件事分手,我想我会对你很失望。”周清辞咽了一口气,“或者说,会讨厌。”
“不要这么说。”听景肆的声音,是要哭了,“不要讨厌我。”
“不太现实。”周清辞抬起头,认真说:“除非你的选项里有我。”
周清辞在想,凭什么,她可以无条件选择景肆,景肆却不能无条件选择她。
甚至,她心里在想,不要景肆无条件选择她,去掉“无条件”那三个字,只要景肆选择她就好了。
可景肆却总是给不出回答。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好像都是徒劳。
两人站在阳台上,谁也没说话,晨色由暗变明,但心情却怎么都明朗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周清辞没了再聊的意愿,折身离开,她没待在屋子里,而是去了隔壁。
早上八点,当景绮醒来,得知自己的假期可
能泡汤的时候,坐在床上哇哇大哭。
一向乖巧的她,此刻也哭着鼻子指着景肆说:“妈妈!你怎么骗我!”
景肆坐在床边哄她:“对不起,这件事情太紧急,妈妈给你道歉,下次补给你好不好?”
“你总是说下次。”景绮哭得更厉害了,“可是你工作这么忙,谁知道下次是多久。”
“下次,下次是冬天。”嘴巴咬出冬天两个字的时候,景肆没有力气再说出接下来的话了,“好了,你要听话。”
景绮见景肆情绪不对,立马停止了哭泣,又反过来去安慰她:“妈妈,你别伤心,我错了,我不玩了!”
景肆立马去抱她,摇头,“没有,你已经很懂事了,是妈妈的问题。”
隔壁周清辞闻声而来,站在门口,正好撞见景肆安慰景绮这一幕,又有点心酸。
她知道景肆也有难处。
但,真的只想要一个答复,仅此而已。
可小朋友是无辜的,不能让她无缘无故牵扯进来,两个大人的情绪不应该也让她来承受。
“绮绮。”周清辞问她:“愿不愿意和姐姐玩?妈妈她,让她先回去处理工作。”
景肆抬眼,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是什么情绪,但周清辞完全没有看她。
“对,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回去,或者留在这里和姐姐一起。”
“难道我们不能三个人一起吗?”
景肆只能生硬地说:“不能,妈妈要回去处理爷爷那边的事情。”
景绮松开手,从景肆的怀里出来,转而又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起来。
声音闷闷的:“那我也不玩了,我要回家。”
站在门口的周清辞没再说什么,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折身出了房间,又回到了隔壁。
没人如愿以偿。
大人小孩儿都是。
景肆本来就没睡好,现在简直头疼,她觉得自己谁都哄不好,谁都哄不来。
隔壁房间。
景肆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周清辞没应她。
还是推开了门,屋子里的窗帘拉上了,光线有点暗。
周清辞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机,黑发散落在肩膀,
垂落的发遮挡了她的表情。
景肆走到她身旁,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现在好点没有。”
周清辞没说话。
“我们好好说一说这件事。”景肆坐在床边,一只手贴着周清辞的脚踝,周清辞想缩,但景肆又紧紧握住了,她便没再挣脱。
“我现在不知道他要和我谈什么事情,所以我得先回去,我回去不是因为我要抛下你,单纯只是因为,我得回去。”景肆一瞬不瞬看着周清辞,声音变得很轻,是解释的语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意你,没有。你是不是觉得我哪天就要放弃你?更没有。我是想走到最后的。”
话音落下,周清辞摇摇头,小声说:“可是你做不出任何承诺。”
“我知道,承诺对你很重要。”景肆顿了顿,又说:“爱情需要承诺,很多氛围很多场合也需要承诺,我也可以做出很多你想要的承诺,但是,我不想骗你。”
景肆始终觉得,话说出口是要负责的。
“我可以给你保证的,就是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我不会爱上别人,我只爱你。”
至于其他的,景肆真的保证不了。
周清辞最终还是把自己的脚收了回来,放进了被子里。
“那你回去吧,我等你处理这件事情。”
心里还是抱有一丝期望的,她想知道景肆最后会怎么处理那些事情。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不要。”
景肆看着她,良久没说话。
最终还是从喉咙里压出一个“好”。
她看着周清辞,看着她泛红的鼻尖,是刚刚哭过的痕迹。
于心不忍,主动靠近。
周清辞稍稍往后偏了偏,但景肆一只手还是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知道周清辞会再次拒绝她的靠近,于是往前靠了一点,在周清辞快要后退之前,再近一点,在她的唇角轻轻啄了一下。
很快,很轻,一瞬而过。
紧接着,景肆不再犹豫,站起身来,退出了房间。
清晨九点,景肆收拾好行李出发,景绮跟着景肆走。
临走前,景绮不安地问了句:“姐姐呢?”
“
她不走。”
为了防止景绮再问下去,景肆语气变得冰冷了些,发动引擎,很快将车子开了出去。
雪没下了,但依旧是在雪地里开,为了不打滑,只能开得很慢。
景肆有些心不在焉的,之所以赶得这么紧急,毫无商量,还是因为那条短信。
【立刻,马上回来。明日晚饭之前我要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一家人等你。】
口吻不像是爷爷发的,一定是别人代他发的。
景肆都能想象,在发这条之前,爷爷是什么表情。
“妈妈。”
“嗯?”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喔。”
景绮在座位上挪了挪,不安地又来了一句:“你的电话响了很久了。”
景肆这才回过神来,好像是响了很久了。
来电通话。
爷爷的。
不想接,景肆知道他要说什么。
“帮妈妈挂断。”
“好。”
嘟的一声,景绮帮她摁了,小家伙心思灵敏,还帮景肆调了静音。
“我猜是因为小周姐姐。”
“什么?”景肆始终有点漫不经心的,她没办法把注意力放在景绮身上。
“你和她闹崩了!”小孩最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有话直说了:“我们走的时候,你都不叫上姐姐,你把她抛弃了!”
抛弃,这两个字明显触碰到景肆的痛处,连小孩儿都觉得这是抛弃,那周清辞会怎么认为?
这次是真的伤了周清辞的心了。
“你觉得妈妈是不是做得不对?”
景绮脑筋一转,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和我的好朋友王筱茗一起玩的时候,她什么都愿意陪着我,我说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永远在我身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永远都不会留她一个人。我觉得小周姐姐对妈妈也是这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听得景肆胸口一滞。
好像真的是这样,向来都是,她说去哪里,周清辞就陪她去哪里。
大到出来旅游,小到跑便利店买个水,周
清辞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不”。
可今天,她却把周清辞一个人扔在这里,属实有点过于薄凉了。
“而且,妈妈,你去参加葬礼那天,也是姐姐在陪我,她把我照顾得好好。你回来之后,你说要出来旅游,姐姐也二话不说就陪我们一起了,现在你这样。”
景绮说话时,嘟了嘟嘴,接着又耸了耸鼻尖,奶声奶气地说:“你现在这样扔下她,我担心,妈妈,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景肆没说话,自始至终开着车。
景绮见她不说话,偷偷看了她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一瞬间有被惊吓到。
没想到景肆竟然在哭,是那种眼泪从眼眶里直直落下,没有抽噎,没有声音,好像是一种条件性的反应,她甚至能做到一边哭一边开车。
这也是景绮第一次见景肆哭,小朋友是完完全全被震吓到了,非常慌张。
“我错了!”景绮一秒滑跪,她以为是她说话让景肆伤心了,立马道歉:“我不该这么说你!我没有不喜欢妈妈!我这么说只是想让你多关注关注小周姐姐。”
“没有,我没有在生你的气。”景肆这才抬起手揩了揩眼泪,声音很是生涩:“妈妈没怪你,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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