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跃龙门(科举) > 第28章 成好事
    小雪簌簌飘着,白五婶浴着雪花急步匆匆回到家中。


    推开门,小院里已经积了一层薄雪,两个年纪小的姑娘正在院里玩雪,白老太太站在一旁看,一边笑边劝两个小丫头玩片刻就进屋暖和去,免得冻急了手上长冻疮。


    白老太太慈祥和气,有些溺爱孙辈,因此小孙女小孙子完全不惧这位老祖母,嘴上应答说知道了,仍玩的欢快。


    直到院门嘎吱一声,见母亲归来,才小燕子似的飞到老祖母背后,害怕挨骂。


    不过今日白五婶没心思教训她们。


    家里住房紧张,孩子们是睡通铺的,但因白雪年纪大了,又到了即将出嫁的年岁,她有一间单独的闺房,木板隔出来的,光线不算好,但很清净安逸。


    “雪儿。”白五婶一边撩帘子一边喊道。


    得了那几本医书后,白雪就回了房,正细细的翻阅,上面画的药草,所写药性,所书单方非常齐全,她如饥似渴的读着,简直忘了今夕何夕,直到白五婶的声音将她唤回人间。


    她赶紧将书藏在被子下,免得母亲看见了又多问。


    白五婶脸上带着浅笑,笑的叫白雪不自在,就好像今日之事,已被看穿一般。


    “母亲为何发笑?”


    白五婶拉过女儿的手:“我问你,若顾大人对你有意,想明媒正娶你为娘子,你愿不愿意?”


    “怎么又说这个——”


    白五婶打断了白雪的话:“这可不是我的臆想,是顾大人亲口同我说的,只问你的心意,若不愿意,母亲这就去回了他。”


    白雪清澈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修长白皙的手指不安的揪着衣裳上的绣花,接着想起被子下的几本医书,又想起那日喝了药后顾北安呆傻的模样,唇角不由的泛起一丝浅笑。


    她深深的将头埋下去。


    -


    本朝不设宵禁,哪怕是永清县这样远离京城的小小县城,也有丰富的夜生活。


    夜幕降临,街面上的铺子不但不关门,反而张灯结彩,迎来送往,甚至比白日更热闹喧嚣。


    吆客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但沈长林沈玉寿还是头次在夜里逛县城,从前生活在乡下,村民是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后来虽到县里读书,可书馆县学管理严格,入夜后学子不能外出,以免生事。


    这次能出来嘛……


    两兄弟对视一眼,不由的偷笑,还是托了顾先生和白雪姑娘的福。


    白雪外表活泼性子古灵精怪,乍一瞧,是个没城府的姑娘,实则不然,年纪虽幼,却早早的明白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白家家底不错,近年来日子却越过越拮据,还是闺阁姑娘的白雪便早早的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孩子越多越穷,越穷还越生,迟早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住茅草屋去,其次,她并不想做一个“贤惠”“大度”的妻子,她想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夫妻同进退,是平等的生活,她也可以出去谋生,她也想有自己的爱好和本领。


    因此白雪苦练绣艺,和祖父学医术,大冬日去街上卖木樨花,都是为将来做打算,若遇不见愿意让她自由生活,不逼着她生许多孩子的心仪男子,她就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为此,她已经攒下七八两的私房银子了。


    顾北安的出现打破了白雪的计划。


    他既有意娶她,白雪便约了他一起出来逛夜市,有些话好当面说清楚。


    她可不是那等贤妻良母,顾大人不要打错了算盘才好。


    顾北安想到孤男寡女一起外出,终究不好,于是临时捎上的沈家两兄弟,算是今日的陪客。


    两只小陪客兢兢业业的做着称职的绿叶,开开心心的混吃混喝。


    白糖糕、枣泥糯米饼、桂花汤圆、云片香糕、炸小肉丸等等小食叫人目不暇接,顾北安一会买这个,一会买那样,佳人尝过后,自然就到了沈长林沈玉寿的手里,白糖糕软香,米饼脆甜,炸小肉丸又酥脆又多汁,今夜简直大饱口福。


    一直逛完了整条街,顾北安在馄饨摊前叫了四碗馄饨面,叫两位小陪客等着摊主煮面,他和白雪往旁边稍远处待一会。


    也不知说了什么,一刻钟后回来,白雪脸上已是娇羞的笑容。


    沈玉寿还不明白,懵懵懂懂的吃着滚烫的大肉馄饨,直叹好吃,沈长林却瞧明白了,只怕先生好事将近喽。


    他猜的不错,第二日顾北安便修书一封,向家中长辈禀告此事,该有的三媒六聘,纳采下聘,该有的礼仪他会一样不缺,将白姑娘迎进门。


    -


    一转眼,县学放假了,钱氏老早就算好了日子,当日清晨就套上牛车来接兄弟俩回家。


    秋日买的牛回家时已经一岁半了,又养了半载,如今已能拉车,但是拉不得太重,所以是钱氏一个人前来,她将两个小的抱上车,带上行李,欢欢喜喜的归家。


    “还记得去年,咱家舍不得杀年猪,就买了几斤肉凑合过了年,今年可不一样了,手头富裕了,咱们也过个痛快年,家里的猪上个月就宰了,卖了一半的肉,留了一半,足有一百多斤,今年整年咱家都不愁肉吃了。”


    “还做了好些肉肠、腊肉,以后隔三差五炒上一盘,捎去给你们加餐。”


    钱氏甩着鞭子驾牛车,哪怕寒风呼啸,也挡不住她一直嘀嘀咕咕说话的热切心情,一是想到两个宝贝孙子放岁假,会在家里待大半个月,心里高兴,二个是今年的日子过得顺风水水,做什么都顺心意,她心里痛快。


    “奶奶,你快别说了,说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过了年沈长林就八岁了,这副小身板到了生长发育的时候,吃嘛嘛香,还总吃不饱,看来以后还要加强营养才好。


    钱氏爽朗一笑:“你娘在家做饭呢,一回家就能吃到奶奶做的腊肠啦。”


    从县城到咸水村本就不远,何况还坐着牛车,一路摇摇晃晃,还有几里路就要到村里了,遥遥的,钱氏望见一个人扛着一袋子东西走在前头,等近了一看,才认出来是周氏。


    对头见面,各自都没什么好脸色,钱氏加快了车速,超过了周氏。


    “呸,不就是买头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周氏对着牛车远去的影子翻了个白眼。


    从前她家不仅有牛,还有两头,分家后一头归了沈大郎沈三郎,但规定要养在沈三郎家,另外一头归沈二郎和沈四郎,但主要归周氏两口子养和用。


    原本相安无事,但后来周氏不是送沈玉堂去县里书馆读书了嘛,文智书馆收费昂贵,住宿加学费就要六百文,还不包伙食,最终伙食费学费住宿加一块,得一两银子一月,这还不包括书墨纸笔。


    周氏这才发现,自己攒的那点财产,还真不够沈玉堂读书的。


    一琢磨,她就将老二老四共有的牛给卖了,心想还有一头养在老三那,他们这边要用牛的时候,去找老三就成,谁知道那老三两口子也是坏胚,如今变的和老大一样冷血,去借牛的时候总有千万种理由推脱,真气人,养的什么玩意。


    -


    还没到家,沈长林就闻见了一股浓浓的饭菜香。


    罗氏今日蒸了米饭,米饭上面盖着切成薄片的腊肠,等米饭出锅时,腊肠也熟了,饱满的米粒充分吸收了腊肠的油脂的香味,就算吃白饭也是香的。


    除了腊肠蒸饭,罗氏还用野菜炒了腊肉,里面加了不少野葱和辣椒,还有一些酸萝卜丁,开胃下饭。另外,还大方的敲了四个鸡蛋,蒸了满满一碗鸡蛋羹,出锅前滴上几滴香油提味,又营养又好吃。


    此外还炒了粉糯的老南瓜,焖了豆角,等钱氏驾车到家门口,最后一个菜刚刚出锅。


    “爹,娘,我们回来了。”


    看着两个孩子跳下牛车朝自己跑过来,罗氏眼眶一热,险些哭出来,上月放假,两个孩子为了专心备考,没有回来,算起来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


    钱氏栓好牛,瞪了罗氏一眼:“高兴的好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婆婆虽然语气不好,但心思是好的,罗氏也没见怪,擦了擦眼睛,憋住想哭的冲动:“快进屋暖和一会儿吧。”


    沈长林拿着包袱进了屋子,先将被褥衣裳书本归置好,接着和沈玉寿一起捧着礼物进了灶房,灶房有火暖和,冬日里一般都在灶房取暖。


    “奶奶,爹,娘,我们给你们捎了东西。”


    “啥?”钱氏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个小家伙这般年幼,就知道孝敬长辈了?


    真是她的好孙儿,没白养。


    包袱打开来,是两瓶梳头发的水,一瓶桂花味给钱氏,一瓶茉莉花味给罗氏,另外还有一袋烟丝,那是给沈如康的。


    三人得了东西,细细看着,简直比过年还高兴,东西倒在其次,难得的是孩子的这份心意,见爹娘奶奶嘴上说着破费,嘴上却笑开了花,两个小的决定往后年年都要给家人买礼物。


    “饭烧好了,去你玉平堂哥家喊一声,叫他们一家子一起来吃饭。”


    这大半年钱氏和沈大郎一家越走越近,经常在一块吃饭,像今日这样的日子,家里置办了好些菜肴,钱氏自然要喊他们一声的。


    只不过沈大郎夫妻一想,自家五口人一齐来吃不像样,就只叫了小儿子宝全,和二女儿文姐儿来吃,大儿子沈玉平算是个成人了,也没让去。


    “哎呀,这两个人,玉平来吃一顿又怎么了。”钱氏安排宝全和文姐儿坐下,和沈长林道,“方才见玉平往山上砍柴去了,你到山脚下看一眼,要是见着了他,就喊他下来吃饭,要是没见人,就算了。”


    沈玉寿今日有点冻着了,便没再出门,是沈长林一个人去的。


    -


    周氏走一阵歇一阵,好不容易到村口,正好看见大孙子沈玉平从山上下来,背上背着一大捆柴禾。


    这大孙子生下来的时候有点难产,许是在娘肚子里憋太久,脑子一直不是很灵光,学说话学走路都比同年龄的孩子慢一大截,因此,周氏不太待见他,现在见他背着柴禾下山,眼神就狠狠一瞪,剜到沈玉平的身上。


    沈玉平极听周氏的话,往日没分家的时候,沈玉平便是她的跑腿,有点什么杂七杂八的活,周氏都爱叫他去干。


    “你天天砍柴砍柴,就只有一把子傻力气,我问你,这柴是帮谁砍的?”


    沈玉平也是老实,低头小声答:“帮大奶奶家砍。”


    周氏一听不由火大,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不过沈玉平躲了下,没扇着,她打柴禾上了,手心被柴禾刺挠的火辣辣疼,周氏强忍住不快:“就知道大奶奶,我才是你亲奶奶知道不?日日献殷勤帮人家砍柴,怎不见你给我一根?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现在把这捆柴禾搬你四叔那去,听见没有?”


    沈玉平有些胆怯的后退一步,但是少年长大了,从小对周氏的那股胆怯又成了反抗的倔强:“都分家了,我砍的柴凭啥给四叔。”


    “什么?反了你了,我叫你给谁就给谁!”


    周氏现在后悔同意分家了,一听分家两个字,她心就突突跳,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现在从孙子嘴里说出来,简直让她悔的跳脚,嘴上就骂的更恶毒:“你以为分家了,你翅膀硬了想干啥干啥?你个蠢货,以为巴结那倒霉一家子你就有好前途了!我告诉你,你爹娘都是没用的,往后你想过好日子,还得靠你的亲堂兄弟。”


    一连串的辱骂,骂的沈玉平低下了头,但无论周氏如何训斥,他就是不想将这捆柴禾拿四叔家去,爹娘说奶奶偏心眼,果真没错。


    “奶,你让让,我要下山去。”


    “下你个头,今日不听我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周氏叉着腰,怒瞪着沈玉平。


    恰好这时沈长林找了过来,远远的喊了一嗓子:“玉平堂哥。”


    周氏狠狠的瞪过去,盯着沈长林走过来。


    往日沈长林和沈玉寿形影不离,总在一处,周氏看见他俩只当做看不见,现在见沈长林落了单,她可就没好脸色了:“什么哥,你是哪根葱,谁是你堂哥,你不要脸。”


    在县学读书久了,文化人骂起人来也是文绉绉的,这样粗俗的话,沈长林听了倒觉得新鲜,况且,他是成人芯子,周氏这样恶毒的农村老太太他可不怕,因此没理会周氏,牵起沈玉平的手:“奶奶喊你到家里吃饭,快跟我走吧。”


    见自己被忽略了,周氏更是心头火起,这小子,太猖狂了。


    “喂,给我站住!”


    今日她就要替钱氏好好教训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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