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栩轻抬眉毛,看了丫鬟一眼。
小丫鬟自知失言,吐吐舌头往外跑,准备上厨房备菜,结果刚转身就惊叫了出来。
只见沈长林捧着一大簇玫瑰花从外面进来。
花很新鲜,娇艳欲滴,晶莹的水珠立在花瓣上,宛如珍珠。
陆清栩闻声往外望,见到那些花儿也是一愣。
在大乾朝早有玫瑰这种花,爱花之人都会种上几株,沈长林刚才便是去寻花了,虽然玫瑰在大乾与爱情划不上等号,但沈长林在现世就幻想过,有朝一日有了心上人,一定要送她数不清的玫瑰花。
这份直男的浪漫,哪怕穿越了也要坚持。
“清栩,送给你的。”沈长林望着陆清栩的眼睛,声音竟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陆清栩见沈长林郑重至此,不免也激动起来。
玫瑰在大乾虽无特殊含义,但鲜花赠美人,总有几分旖旎暧昧,她清了清嗓,状若无事的接过:“多谢。”
但除了玫瑰,沈长林还递过一枚锦盒:“打开看看。”
陆清栩好奇的翻开盒盖,一只款式简单的素边银镯映入眼帘,镯身上有不少划痕,算不得精美,透着岁月沉淀的痕迹,她的心扑通扑通一阵狂跳:“这是?”
“我亲娘留下的。”沈长林道。
原身爹娘早逝后,除了贫地茅草屋,还留下一个银镯,对庄户人来说,是个很值钱的物件。
当年钱氏收养了沈长林,这镯子自然由她保管,日子再难,钱氏也没动过典当的心思,毕竟,这是人亲生爹娘留下的遗物,用钱氏的话说,这东西有意义,要留着给未来的孙媳妇,要一代接一代的传下去才好。
沈长林偶然和陆清栩提过他的身世,所以,看着眼前的银镯子,她觉得一阵阵发热,这虽是一枚银镯,在情感上却是无价之宝。
“太贵重了,你要谢我帮你解毒,不必如此,跌下山崖,也是我不小心而已。”陆清栩道。
“不是!我早想送你了。”沈长林急忙开口。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家姑母的话点醒了他,既有所爱之人,就要勇敢说出口,没有人会一直等在原地。
“清栩,恕我唐突,其实我早就心悦于你,从今往后,只愿伴你左右,一生一世永不变心。”
见情况不对,小丫鬟早已退出去,此刻屋里只有沈陆一人。
陆清栩微垂着眸,长睫微颤,半晌未语。
沈长林急匆匆的又说道:“清栩,你若对我无意,直接拒绝便是,往后仍是朋友。”
强人所难非大丈夫所为。
“你既送了,可不许反悔!”陆清栩清了清嗓,仰起头脆声道,虽然她竭力掩盖激动,尾音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足可见她心潮澎湃。
沈长林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是自然!”
“我们陆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陆清栩道。
“你若嫁我,婚后继续开医馆研究药方,做什么都随你,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在沈长林看来,无论男女,追求事业都是人生的首要目标,陆清栩若要做事业,他会全力支持,完全不是问题。
陆清栩终于笑起来:“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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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孙儿的婚事办完,小孙儿和陆小姐的事也有了眉目,可把钱氏高兴坏了,忙不迭的又筹备起来。
“奶奶,京城正值多事之秋,简单操办便是。”沈长林叮嘱道。
钱氏抿抿嘴,有些犹豫:“这不是委屈了人姑娘嘛。”
“陆家清洁,不在乎这些虚礼,简办的想法,就是清栩提出来的。”
沈长林和陆清栩已商量好,待清闲些,要携手一起游历全国,比起那些俗世虚荣,他们更愿意一人独处欢愉时光。
钱氏见两个小辈都这样想,也不再反驳:“就按你说的办。”
夜里叶京安听到这消息,不免多想:“琼郎,我与你成婚时,婚事办的体面,轮到一弟时那般朴素,他和弟妹可会多心?我要不要再劝劝奶奶改主意。”
叶京安常年寄养在田家,难免敏感自卑,有些多愁善感。
沈玉寿刚改完工部一方案,揉揉眉心将妻子揽过:“咱们家的人都是直脾气,嘴里怎么说心中就怎么想,安安,往后你不必琢磨‘话中话’,做你自己便好,再说,万事有我,真有不周全的地方,我会拦在前面护着你的。”
叶京安将头靠在沈玉寿的肩上,露出了安心而幸福的微笑。
她的生父虽为武官,生得强壮,却让她的母亲深陷后宅漩涡步步心惊,而她的郎君生得文气,却愿意呵护她,于她而言,便是天底下最有男子气概的郎儿。
而对沈玉寿来说,柔弱娴雅的妻子,一切刚好,他就喜欢这样温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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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贤之事因牵涉广,现由都察院、大理寺、刑部司会审,与林月贤有过交往的人皆瑟瑟发抖。
水至清则无鱼,沈长林及杨敏然等人皆认为林月贤一案,只惩戒主犯即可,其余人等高拿轻放便是。
就在司的人费心调查处置之时,牢中传来消息,主犯林月贤在深夜自戕身亡。
许是读懂了上意,许是将死之人的善心,林月贤事前写下一封认罪书,将所有罪责一己揽下。
沈长林沈玉寿得知讯息匆匆赶去时,尸体已收敛入棺,木桌上留有两粒莲子。
沈玉寿拾起,转身看向沈长林。
“莲子,怜子,你安心走吧,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办到。”沈长林低声喃喃。
白柒柒下毒算计沈长林失败后,就一直被拘在一间小院里,沈长林亲自来告知她林月贤的死讯,那一刻,白柒柒脸色灰白,几欲昏死过去。
从那一刻到第一日沈长林派人送她出城,白柒柒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出城的马车启程,死气沉沉的白柒柒才猛活过来一般,跳下马车跪倒在沈长林面前:“求你告诉我,他的尸首……在哪儿?”
犯人在天牢中自戕,罪重者仍要枭首示众,天子发恩也要丢到乱葬岗,但沈长林终究不舍旧友如此凄凉,秘密将尸体低调的安葬了。
“你先带着孩子走,年后事情平息,我自告诉你,你们娘俩是他唯一的牵挂,务必珍重。”沈长林沉声道。
小孩先前被白柒柒寄养在一农户家,如今已接回,正被奶娘抱在怀中,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尚不懂人事,懵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说母子连心,许是白柒柒的伤心感染到了她,小姑娘鼻子一皱,哇哇大哭起来。
沈长林望着小姑娘的眉眼,恍惚想起初见林月贤那日。
那是四月的某一日,夜风温柔,景安城的学子们长衫飘飘,他和沈玉寿刚到景安不久,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正想找地方美餐一顿,便在青园外撞见了长袍青裳的林月贤,那时的他稚气尚在,却已有了成年男子一般舒朗潇洒的气质。
彼时他众星捧月,长身玉立,充满了矜雅的贵气。
沈长林回忆中的月贤,永远是他最好的模样。
蓦的,沈长林眼眶微润,心中说不尽是何等滋味。
小姑娘仍泪流不止,沈长林从腰间取下佩玉,晃着玉穗递到小姑娘眼前逗她开心:“小宝不哭,叔叔将此物送你可好。”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吸着鼻子,被玉穗吸引了注意力,高兴的捧在怀中,当真不哭了。
望着熟悉的稚嫩眉眼,沈长林咬了咬牙。
“走吧,用新身份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回华京城。”
车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沈长林摸了摸小苹果的毛发,喂了它一根胡萝卜,接着翻身上马,返回城内寻找小兄。
“我想喝酒。”
沈玉寿微微一笑,彼此都在眼中见到了隐约的泪光:“我也是。”
这顿酒,就当为他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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