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瑶一眼就对上秦浪的眼睛。
有人说,这世上有样东西是无法隐藏的,咳嗽、贫穷和爱情。
她不知道秦浪对她是什么感情,但这一刻,她真真实实在他眼里看到了关心和担忧。
秦浪对上阮瑶白净漂亮的脸,不得不说,她的美真的很得天独厚,要是换做一般人被抓起来,第二天肯定会很憔悴。
可她除了眼睑下有点消黑眼圈,还是漂亮得让人转不开眼睛,红唇透着粉嫩的光泽。
可这旖旎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了。
陆伟一脸不耐烦走进来:“要说什么快说,只给你们两分钟的时间。”
说完他就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一双眼睛贼贼地看着他们两人。
秦浪迈着长腿走进来,在阮瑶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然后把铝盒从袋子里拿出来道:“这是你堂嫂们给你做的。”
他还很体贴把盒盖打开,饺子一个个圆滚滚的,塞得铝盒满满的,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另外一个铝盒是一个馒头和一个肉包和葱油饼,葱油饼表层闪着一层油光,绿色的葱花点缀着黄色的面饼,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阮瑶肚子发出咕噜的饥饿声,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你吃了吗?”
秦浪正要说吃过了,谁知还没来得及张口,阮瑶就把那饺子塞到他嘴边:“这么早就过来,肯定还没吃,来,我喂你吃。”
秦浪:???
陆伟:???
阮瑶露出害羞的神色,嗔了他一眼:“这么看着我干嘛?真讨厌啦,人家会害羞的,还是你觉得我比食物更秀色可餐?”
陆伟:“……”
秦浪一口咬住饺子,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她:“对,你更秀色可餐。”
陆伟:“…………”
陆伟简直要被眼前这两人给恶心坏了,他胸腔燃烧着莫名的怒火:“在外头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要不要脸?”
阮瑶一脸无辜:“我们怎么不要脸了?这是我对象,我喂自己对象怎么了?还是说你没对象,所以对我们羡慕嫉妒恨?”
秦浪点头:“对,他就是羡慕嫉妒恨。”
虽然之前没有听过羡慕嫉妒恨这个词,但他学得很快,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陆伟:“………………”
要是换做别人,陆伟早发飙了,可秦浪无论从气场、打扮,还是外面的吉普车都告诉他,这人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他烦躁得不行,站起来冲出去,紧接着外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从陆伟一走出房间,阮瑶脸色顿时一变:“你别说话,我跟你说四件事情,第一,千万不要让你家人或者顾家帮忙,切记不要插手;第二,他们有可能对工厂的资料动手,离开公安局后,你立即去公社让宝珠把资料收起来。”
“第,之后你去公社小学找我四堂弟阮兴康,让他发一封电报给我父母,说我被抓起来了,最好往严重说,说我极有可能被枪毙;最后就是,让陈书记从仿制品着手调查,我怀疑跟周秘书有关。”
话刚说完,秦浪还来不及回复,陆伟去而复返。
秦浪拿起另外一双筷子,夹子一个饺子喂到阮瑶嘴边,声音慵懒道:“来,我喂你吃。”
陆伟:“……”还有完没完了?!
因为之后陆伟没有被恶心走,两人没再说其他的事情。
阮瑶把饺子吃下去,然后收下了装着馒头、肉包和葱油饼的铝盒,秦浪则带着空盒子离开了公安局。
阮瑶不知道秦浪已经把资料藏起来的事情,更不知道陈书记昨天就已经被抓起来,因为她由头到尾都没见到陈书记。
之前她没琢磨出来对方在等什么,在看到秦浪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过来,他们在等顾家或者秦家出手救她。
虽然还有两个月才正式进入那十年,可在那之前,其实早有端倪,所以她刚才让秦浪和顾家千万不要插手她的事情。
她的事情说起来并不严重,只要工厂的资料在,他们想定她的罪并不容易,顶多就是不让工厂办下去。
至于让阮兴康通知京城的王芬和阮保荣两夫妻,是她想借机试探一下两夫妻对她这个女儿的态度。
温宝珠看到秦浪出来,赶紧问道:“阮瑶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他们没有对她严刑逼供吧?”
阮瑶再厉害也只是个娇娇软软的姑娘,一想到她有可能被严刑逼供,她的眼睛就酸涩得不行。
刚才她很想进去看望阮瑶,可那一脸凶相的男公安说一次只能见一个人,不让她进去。
秦浪:“她没事,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我先送你回公社。”
把温宝珠送回公社后,秦浪便去找阮兴康,把阮瑶的话带给他。
阮兴康听到阮瑶被抓起来,顿时一怔。
听到阮瑶要他做的事情,脸上表情由震惊转为震撼:“你说我堂姐让我这样做的?”
秦浪点头:“她让你发电报回去,你有钱吗?要是没有的话,我给你。”
说着他就要去掏口袋拿钱,阮兴康赶紧摆手:“不用,我有钱,我这就去办。”
虽然不明白阮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要不影响到他就无所谓。
倒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就不知道这人是他堂姐的什么人?
秦浪走后,阮兴康就去发电报给阮家。
电报上写得很严重:阮瑶被刑拘,十有八|九会被枪毙,速回。
京城阮家收到电报,所有人都惊呆了。
阮瑶被抓起来了,还会被枪毙?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她要作死无所谓,可被枪毙了肯定会影响到整个阮家。
王芬脸黑得比煤炭还黑:“赔钱货赔钱货,说的就是那死丫头!当年我就说了,不应该收养她!”
当年她婆婆把人抱回来,她一眼就不喜欢,恨不得把那孩子溺死在马桶里。
只是当时当家做主的是她婆婆,而且那会儿她嫁进阮家快两年都没怀上,一般没怀上的妇人抱养了别人的孩子后,就能怀上孕。
她没有资格拒绝,只好让阮瑶当作自己的女儿,上了阮家的户口,可没想到这死丫头这么能折腾,居然闹到要被枪毙!
这家里出了个被枪毙的人,以后她的金宝可就别想进好单位了。
王芬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当场买张票跑到边疆去抽她几巴掌。
阮保荣一脸胡子拉碴,一副刚醒酒的样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得赶紧想想办法才行。”
“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王芬咬牙切齿,突然脑海灵光一闪,“对了,如果我们现在就跟她断绝关系,回乡下找几个人证,证明她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说有用吗?”
阮保荣浑浊的双眼也跟着亮了起来:“应该是有用的,你去找人问问,要是有用的话,你再回乡下找人证。”
王芬:“……”
事情都她来干,那他干什么?
阮保荣自然是喝酒睡觉发酒疯,自从被工厂辞退后,他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他还觉得整个大院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所以他一蹶不振,选择天天用酒精灌醉自己。
王芬气得不行,但男人废了,她还有个宝贝儿子在。
或者说,就是因为丈夫废了,所以她才要把儿子扶起来,否则老了她要依靠谁?
王芬到处找人询问过后,确定只要真能证明阮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便能不被牵连。
于是她跟工厂请假,买了一大堆东西又风风火火回乡下找了几个人证回京城,然后一起去公安局做了证明。
但因为阮瑶本人不在京城,公安同志让当事人自己过来,要是当事人不方便回来,那至少要让当事人写封信证明知晓这事情。
王芬到处奔波累得不行,临到头居然还差一脚,不由又把阮瑶骂了一通,然后才发电报给阮兴康,让他去跟阮瑶一封亲笔证明。
阮兴康收到电报,再次惊呆了。
是世界太魔幻了,还是他跟不上?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把消息带给了秦浪,再由秦浪带给阮瑶。
阮瑶知道后也惊呆了:还有这种好事?
她之所以告诉阮家,不过想试探一下阮家的态度,只是她没想到阮家这么不堪吓,居然一下子就告诉了她的身世,还想跟她断绝关系。
简直不要太爽了。
秦浪看她盯着电报半响没吭声,以为她是心里难受:“你也别太难过,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家人不要也罢,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那我可以……”当你的家人。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阮瑶抬起头来,笑得一脸灿烂:“什么难过?我一点都不难过啊,就跟你说的那样,一出事就抛弃我,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不过你刚才要说什么,你可以什么?”
秦浪对上她灿烂的笑容,被噎了一下:“没什么,你再忍两天,我这边已经查到东西了。”
后面那句话,他的声音压到最低,几乎是用唇语在说。
阮瑶点头:“我写封信,你帮我寄回京城去,既然我不是他们的女儿,那大家就断得干干净净。”
今天看守她的是女公安,她跟女公安要了纸笔,然后写了同意和阮家断绝亲自关系的证明,然后盖上自己的指印。
女公安检查之后才让秦浪带走。
虽然被关了天,但能甩掉阮家这个极品家庭,这也算是个极大的收获。
就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王芬发过来的电报说他们是从路边捡到她的,她压根不信这个借口。
不过这个不重要,上辈子的经历让她对亲情早就看淡了,所以亲生父母是谁都好,她没打算去寻找。
秦浪这几天一直在着手调查周秘书以及仿制品的事情,每天只睡四个钟头,有时候忙得连饭都不记得吃。
不过好在辛苦是有回报的,终于让他查到了对方的把柄。
谁知不等秦浪把证据拿出来,那帮人就忍不住了,因为关了天,但秦家和顾家都没有人出来保阮瑶。
于是他们决定来个釜底抽薪——把工厂给封了。
自从上周吴厂长的订单完成后,工厂没有其他订单,但工厂还有几个大师傅在研制样品。
这天突然来了一帮人,说要封掉工厂,众人又害怕又迷惑。
“这位同志,为什么要封掉我们的工厂?”
“就是啊,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该不会趁着两个厂长不在胡来吧?”
来封工厂的人笑了:“你们两个厂长为什么不在,你们到现在还不知情吗?”
众人你们看我看你,面面相觑。
“既然你们不知道,那我就好心告诉你们吧,两个厂长现在都在公安局被关着,他们两人四天前被抓起来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周围如死神来了般,安静得可怕。
“怎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抓我们厂长?”
带头封厂的人笑得贼嘚瑟:“因为他们搞资本主义作风,压榨鱼肉人民,到时候来做笔录,你们知道应该说什么吧?”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因为没有一个人觉得陈书记和阮瑶是资本主义作风,没有人觉得自己被压榨了,如果帮他们赚钱叫压榨,那他们愿意继续被压榨。
最好压榨一辈子。
带头的人看他们都不说话,教训了一顿后带着人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十分慌乱,还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温宝珠刚才去藏样品了,这会儿过来看到工厂的牌被摘走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不过这次她没掉眼泪,目光扫过众人道:“陈书记和阮副厂长被抓起来的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所以我没有告诉大家,但不管是陈书记,还是阮副厂长,他们一心为人民服务、遵纪守法,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不奢望大家为他们说好话,我只求大家实话实说!”
说着她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从震惊回过神来,连连拍着胸脯保证:“温同志你放心,大家伙都不是白眼狼,我们不会乱说话的。”
“没错,谁要是敢陷害陈书记和阮副厂长,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众人连声附和了起来。
温宝珠听到这话,鼻子酸酸的,大家都记得阮瑶的付出。
不过这也是因为阮瑶值得。
此时公安局里,周秘书正和阮瑶对质。
“阮同志,我实名举报你资本主义作风,你看看这几个产品,这些是你们桃源柳编工艺厂的,这些是桃木柳编工艺厂的,东西一模一样,可桃木工艺厂的比你们便宜那么多,你还敢说你不是搞资本主义?”
阮瑶笑了:“周秘书,你确定两个工厂的东西一模一样?”
周秘书被她笑得有点心虚,但很快点头:“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阮同志要是觉得不一样,那你指出来啊。”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阮瑶勾唇一笑,拿起周秘书面前的产品,然后往他脸上快速一划。
周秘书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伸手一摸,居然还摸到了一点血迹。
周秘书脸上一阵痛,但更多的还是愤怒:“你这是做什么?说不过就想杀人吗?”
阮瑶还是笑笑的样子,然后拿起他们桃源工艺厂的产品,往自己脸上一划,她手劲很用力,但脸并没有被划破,只是留下了一道因为用力的红印子。
“周秘书现在看明白了吗?这就是两个工厂产品的区别。我们工厂所有的产品从采摘材料到制作成成品,每一步都花费了大量的功夫,确保每一个产品的质量都是最好的,你看我们的产品表面光滑,不会有这样的倒刺,这就是我们的产品为什么比这个仿制品贵的原因。”
众人惊呆了,觉得阮瑶这女同志简直不要太彪悍了。
居然一来就把周秘书的脸给划破了!
女公安一脸崇拜地看着阮瑶,心里觉得她真是太飒太牛逼了。
周秘书却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当场表演去世。
他没有管理工厂,对产品怎么制作更是不知道,所以他并不知道仿制品的表面不够光滑。
只是箭在弦上,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能认输:“可这也没办法洗清你是资本主义作风的毛病,产品卖了那么高的价格,赚的钱大头都被你这个副厂长给拿走了,要不然你身上的手表和自行车是怎么来的?”
阮瑶:“手表是国货沪牌手表,共120元,□□我还留着,县城百货商场的销售员也可以给我作证,自行车是隔壁生产队的林家送给我的,因为我帮助他找到林家小妹的尸骨,这些都是大家可以作证的,我没有以权谋私,社员都能为我作证,公社的账本也是最好的物证,周秘书空口白牙就说我资本主义作风,这样真的好吗?”
周秘书笑了,扯得脸上的伤口显得特别狰狞:“公社四天前走水了,把账单账本全部都烧掉了,这就是阮同志所谓的物证?”
烧掉了?
还是四天前就被烧掉了,可秦浪过来看了她两次,一次都没有跟她提过。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门口光线一暗,一个高大的声音走了进来:“账本在我这里。”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秦浪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把门外的光线都挡住了。
周秘书闻言,脸色白得像鬼一样:“账本怎么会在你那里?”
秦浪没理会他,走进来,把建厂以来的所有账本和相关资料都拿出来交个杨局长。
“杨局,这是桃源柳编工艺厂的账本,之前阮同志被请回公安局做调查,我当天晚上就让公社的同志把账本带走,说来也巧,就在拿走账本的当天晚上,公社就走水了,走水的办公室有两间,其中一间恰好就是阮同志的办公室。”
这话一出,审问室安静如鸡。
周秘书额头有冷汗滴下来,双手颤抖得很厉害。
稳住,千万要稳住。
谁知下一刻就听到秦浪的声音如同修罗王般传来:“杨局,我要实名举报周嘉祥周秘书,举报他压榨人民,搞资本主义作风。”
说着他从另外个袋子里拿出其他的账本:“这是桃木柳编工艺厂的的账本,这是周秘书和姚厂长共同签订的协议,协议里有他和姚厂长对收益的分成比例,还有约定两人的责任,这是物证,人证我也有。”
周秘书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血色好像全部被抽走了,双眼直直的没有焦距。
他死定了!
他完蛋了!
天要亡他!
秦浪目光扫过周秘书的脸,嘴角扬起一抹冷然的弧度。
原本他只是按照阮瑶的建议去调查仿制品的工厂,没想到却让他调查出周秘书和姚厂长居然是远房亲戚,两家人虽然没怎么走动了,但周秘书在去年年底跟姚厂长见过一面。
桃木工厂仿制铁人公社的产品,价格极低,可这些钱大头居然还不是进入社员的腰包,而是被姚厂长和周秘书给拿走了。
周秘书自己搞资本主义作风,到头来贼喊捉贼,牛得他!
秦浪带来的物证瞬间扭转了局面,公安同志在审查了账本,走访调查后,释放了阮瑶。
而周秘书则被关押了起来,等待进一步的调查。
只是人证物证俱全,他这次插翅难飞。
两人从公安局走出来,阳光暖暖落在他身上。
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憔悴,眼睑有着浓浓的黑眼圈,下巴也能看到青色的胡子茬,就是再美的容颜也顶不住熬夜。
只是这熬夜是为了她,这几天她虽然被关在拘留室,但该吃吃该喝喝,除了没自由,身体并没有受罪。
反而是他,到处奔波找证据,硬生生把美貌摧残了好几分。
此时此刻,他站在石狮子旁边,她却觉得他帅得一批。
秦浪桃花眼微挑:“干嘛这么看着我,很感动?”
阮瑶点头:“的确很感动,谢谢你。”
这次要不是他,她说不定没那么快出来。
秦浪停住脚步,身子朝她倾过来他,地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阮瑶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这可是在外头,他这样凑过来好吗?
眼看他的脸一点一点在面前放大,她心跳如雷,感觉心跳下一刻就要跳出嗓子眼。
他、他、他该不会是想当街吻她吧?
秦浪凑过来,声音懒懒地:“我觉得你……”
阮瑶耳朵和脸都在燃烧:“觉得我、什么?”
秦浪唇角勾出一抹懒懒的弧度:“我觉得你应该回去洗头了。”
阮瑶:“……”
见过狗男人,可没见过这么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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