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阮瑶脸涨得通红。
不过这次不是脸红心跳的红,而是恼羞成怒的红。
她吸了吸鼻子,作势捂住鼻子,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秦同志,你身上都有味了,应该回去洗澡。”
“……”
这次轮到秦浪哑口无言了。
这几天到处奔波找物证、蹲守人证,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哪里还会在意洗澡的事情。
不过这会儿看她嫌弃的样子,他下意识想闻一闻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味了。
第一次在秦浪脸上看到难堪的神色,阮瑶又舒爽又觉得新奇,眼睛在他脸上多看了几眼。
秦浪咳嗽一声,脸色恢复了以往的淡定:“你是想回去公社,还是想去先吃饭?”
“先回公社吧。“
话音落地,她的肚子就很不配合地响起咕噜的声音。
她的脸再次红了,像清晨沾了露珠的粉玫瑰,娇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秦浪喉咙滚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走吧,我们去国营饭店。”
阮瑶总觉得他在笑自己,不过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更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爬上副驾驶,两人朝国营饭店驶去。
正好是晚饭时间,国营饭店的位置已经被坐了七七八八,阮瑶和秦浪两人一进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不说两人是从吉普车下来,单说两人的样貌,男俊女俏,站在一起如同金童玉女一般,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秦浪率先走进去,在角落的地方找到一个空位子:“服务员,今天有什么菜?”
能在国营饭店工作的,那都是眼睛长在头上,平时有客人问这种问题,她们要么不回答,要么就十分不耐烦。
可对上秦浪英俊的脸,服务员脸红了,连嗓子都比平时温柔了几分:“今天有羊肉饺子、红烧肉、清蒸鱼,还有青菜炒肉,这位同志你想吃什么?”
这话一出,隔壁有个男人不爽嘟喃道:“我刚才问你有没有红烧肉,你怎么跟我说没有?”
没有就算了,粗声粗气的,好像他杀了她全家一样。
服务员转过身去,下巴一昂:“刚才就是没有,有什么问题吗》不想吃现在就出去。”
男人好像被扼住喉咙的公鸡,顿时叫不出来了。
服务员看他是个战五渣,一脸得意,回身跟京剧变脸般,含情脉脉看着秦浪。
阮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她抬眸看了秦浪一眼,心里想着果然是蓝颜祸水啊,走到哪里都惹是生非。
秦浪仿佛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对服务员道:“我们要一份红烧肉、一份清蒸鱼、青菜炒肉和两碗饭,有汤的话也来两份。”
服务员计算了一下,报出了价格:“总共是四元八毛三分钱,粮票三两、肉票八两、鱼票一斤。”
连吉普车都开得起,对于秦浪大手笔点菜,大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服务员走后,阮瑶道:“会不会点太多了?”
他们才两个人,点了四个人的菜,不知道他车上有没有铝盒,要是有的话,等会儿可以打包回去。
秦浪懒懒:“放心,吃得下。”
阮瑶翻了个白眼,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刚才肚子发出咕噜声。
过了二十来分钟,饭菜相继被端上来,阮瑶顾不上翻白眼了,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红烧肉肥瘦相宜,肥而不腻,汁水浓稠鲜香。
满口的肉香味,真是太香了。
吃一口米饭,米饭清香,再来一筷子鱼肉,鱼肉鲜嫩,咸淡刚好,没有一丝腥味。
羊肉汤浓香鲜美,没有膻味,汤上飘着绿油油的葱花,让人看了胃口大开。
阮瑶吃得双颊肉鼓鼓的,秦浪夹肉时看到她鼓起来的脸颊,又忍不住想起小时候他养过的小奶猫。
那小家伙吃东西时特别贪心,明明那么小的一只,却总是喜欢把嘴巴塞得鼓鼓的。
他嘴角在自己没反应过来之前勾起来,阮瑶夹肉时正好扫到他嘴角的笑意,她顿时被噎了一下差点呛着。
狗男人,又在偷笑她!
阮瑶瞪了他一眼,继续夹肉吃,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把身子偏过去了一点。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从秦浪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她肉鼓鼓的侧脸,那样子更加好笑了。
笑意从嘴角弥漫到眼底,柔和了他脸部线条,刚才点菜的服务员看得双眼亮亮的,脸都红了。
另外个服务员见状,忍不住道:“别看了,没看到人家是有对象的吗?”
那男同志看女同志的眼睛里充满了宠溺,怕对象饿着点了那么多肉菜,一看就知道有多喜欢他对象。
不过换做是她,她也会这么宠着,瞧那女同志一张脸比水豆腐还娇嫩,长得那么漂亮,能不宠着吗?
点菜的服务员嘟了嘟嘴,叹气道:“同人不同命啊,怎么好看又优秀的男人都是别人的?”
阮瑶原以为那么多菜他们两人肯定吃不下,可她小看自己了,这么多菜她消灭了差不多一半,剩下一大半都被秦浪给吃下去了。
秦浪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看着漫不经心的,没想到他居然也能吃这么多。
其实不仅阮瑶饿疯了,秦浪这几天也没怎么好好吃饭,现在事情终于解决了一大半,他的胃口又回来了。
而且坐在他身边的阮瑶吃得那么香,让他看着更加胃口大开。
两人一脸餍足从国营饭店出来,上了车后,阮瑶便问他怎么找到周秘书把柄的。
秦浪也没瞒着,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只是只字未提自己的辛苦。
不过不用他说,阮瑶心里也知道,被关起来的人是她,可他的样子却比她还要憔悴劳累,就知道这几天他有多劳累奔波。
阮瑶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回到公社,温宝珠看到她立即扑过来,抱住她嚎啕大哭。
“阮瑶你可终于回来了,我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梦见你被人欺负呜呜呜……”
温宝珠为她做的事情,她刚才也从秦浪口中知道了。
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别哭了,我已经出来了,再哭鼻涕就要沾到我身上了。”
“……”
被她这么一说,温宝珠顿时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哭。
因为工厂被封了,公社跟以往相比,显得很冷清,而之前挂厂牌的地方空落落的,厂牌早不见了踪影。
温宝珠擦掉眼泪:“工厂是早上被封的,来封厂的人说你和陈书记搞资本主义作风,大家都担心得不行,好在你们回来了。”
早上大家真是被吓到了,不过大家都感恩阮瑶之前为大家做的事情,所以大伙都没有走人,聚在一起商量要怎样才能帮助阮瑶和陈书记。
只是大家都是农民,家里也没当官的亲戚,商量了好久都没有商量出对策,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她这才劝大家回去。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
这次虽然被抓起来,但她看到了好多人对她的好,如秦浪、温宝珠,还有公社的社员们,一个个都让她十分感动。
阮瑶压下鼻子的酸意:“陈书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书记之前也被拘留在公安局,可后面被纪委和监察的人带走去调查了,所以她并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释放的。
温宝珠:“回来不到一个钟头。”
话音一落,陈书记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阮同志,你出来了?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阮瑶回身,看到陈书记的样子被吓了一跳:“陈书记你没事吧?”
不过才关了几天,陈书记的样子不仅变得很憔悴,而且看上去白头发都多了不少,整个人足足老了五岁。
陈书记摆摆手:“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其实这会儿陈书记的真正想法是:怎么可能会没事?他被吓得差点心脏病爆发好不好!
他当了一辈子干部,虽然没有多风光,但这还是第一次被关押起来,第一次被调查,他差点以为自己出不来了,遗言都想好了。
阮瑶:“工厂的事情,我想明天去……”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陈书记给打断了:“阮同志,工厂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阮瑶怔住了,温宝珠也怔住了。
“陈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到此为止是以后不想再办工厂了吗?”
陈书记点头:“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过这次,我是真的怕了,我们是一心为社员着想,可无奈……”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可在场的人心里如明镜一般,都十分清楚。
阮瑶明白陈书记的担心和为难,只是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陈书记,这次摆明着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我们关掉工厂,这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陈书记叹口气:“我们在明,他人在暗,这次我们能完好无缺出来,可下次呢,下下次呢?我年纪不小了,实在不想每天活在担心受怕中,我就按照上面的指标做好分内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算了吧。”
阮瑶心里很不服气,可看陈书记心意已决,便没在出声。
等陈书记走后,温宝珠一脸担忧开口:“阮瑶,我们的工厂就这样结束了吗?”
阮瑶第一次感到无力,苦笑一声:“陈书记不想办厂了,我们只能完蛋。”
从生产队的知青到妇联干事到开工厂,每一步走过来都不容易,她是真的不想放弃自己的心血,可她也理解陈书记的想法。
更何况再过两三个月便是那十年,她有把握保证十年里都一帆风顺吗?
那是十分动荡的十年,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十年,就算她做好了万全之策,她也不敢做任何保证。
秦浪进来后一直没有出声,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唇瓣,他心深处某个地方好像被人扯了一下。
有一点疼。
工厂被封掉了,阮瑶呆在工厂也没事情做,于是便坐秦浪的车回生产队了。
生产队的人都听说阮瑶被抓起来的事情,这会儿看到她出来了,都围着她问了好多问题。
阮瑶很有耐心跟大家解释了,包括工厂以后不会再开的事情。
众人听到这消息,惊呆了。
“为什么不能开了?阮副厂长,那以后我们还开其他的工厂吗?”
“我听说工厂被封掉了,可现在陈书记和阮副厂长都被放出来了,工厂还不解封吗?”
“大家好不容易赚点钱,到底是谁跟我们过不去!”
“你们已经赚了不少,我们才叫惨呢,工厂还来不及进去就被封掉了。”
想到以后不能再赚钱了,大家的心里都十分难受。
阮瑶没说周秘书的事情,也没跟他们分析政局,只说上头不让开厂,然后就走了。
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免得以后他们胡说不到被人抓起来。
洪胜男几人早已经红了眼眶:“出来就好了,出来就好,我让红豆她爸去抓一把艾草回来,给你们洗澡去霉气。”
除了用艾草洗澡,洪胜男还在阮家门口偷偷弄了个火盘,让阮瑶几人跨火盘去霉气。
阮瑶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也没拒绝。
赵香兰眼睛一直盯着秦浪开过来的吉普车,像闻到肉味的苍蝇,恨不得黏在上面不下来。
不过这会儿她更担心工厂的事情:“大侄女,工厂真的完蛋了吗?”
要真完蛋了,那她之前对几个儿媳妇那么好,还把麦乳精拿给孙女吃,她岂不是很亏?
阮瑶:“工厂的确被封掉,不过我有件事情要跟大家说,我不是你大侄女。”
众人听到这话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就听阮瑶道:“我被关起来那几天,王芬和阮保荣两夫妻去公安局写了证明,跟我断绝了亲子关系,而且他们找了人证过去,证明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
除了秦浪,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堂屋里安静了好几秒。
赵香兰最先回过神来,一拍大腿:“我就说呢,王芬那女人嫁进阮家两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我们一搬走她就怀上了,原来是抱养回来的!”
当时他们搬到塔拉图不到八个月,就收到京城的来信,说王芬生了个女儿,七个多月的早产儿。
当时她还跟丈夫说王芬这孩子怀得怎么就那么巧,他们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怀上了,以王芬的性格,说不定会觉得是他们克住了她,只是两家人相隔得远,她随后就把这事情抛在脑后。
阮瑶秀眉微挑:“对于我的身世,大伯娘有没有听他们提过?”
赵香兰摇头:“没有,当时我们已经搬到塔拉图来,通讯那么不方便,而且两家人当时闹得有些不愉快,他们哪里会告诉我们这些。”
阮瑶想起阮保田之前失口叫她“大小姐”的事情,觉得还是要亲自去问一遍才行。
她对亲生父母是谁不在意,但她做事情喜欢掌握主动,万一她父母身份有问题,她担心到时候自己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对于阮瑶不是阮家的孩子,洪胜男一行人久久没法回过神来,不过看阮瑶一脸淡定和接受的样子,让他们想安慰也不知道从哪里安慰起。
去烧水时,洪胜男跟阮瑶道:“阮瑶,虽然你不是红豆她爸的堂妹,不过在我心里,我早把你当作我的亲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要不是阮瑶帮助她,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可以活得这样自立自强,阮兴民也不可能“浪子回头”。
现在这样的日子,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不管她是不是阮家的堂妹,是不是工厂的副厂长,在她心里,她都是她的家人。
林秋菊扶着肚大如罗的杨珍珍走进来:“我们也是,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我们的亲人。”
阮瑶看着眼前三个脱胎换骨的女人,心里暖暖的:“谢谢你们,你们也是我亲人。”
听到阮瑶的话,洪胜男三人都露出了笑容。
温宝珠从外头跑过来,抱住阮瑶的肩膀:“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把你当成我的亲人了。”
她的样子像担心吃不到糖的孩子,几人见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洗完澡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乍暖还寒的春夜,月如镰刀,繁星点点,阮瑶坐在阮家的院子里,仰望着星空哈出一口冷气。
秦浪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她躺在长椅上,头一点一点的,好像打瞌睡的小奶猫,明明困得要命,却倔强不去睡觉。
他擦着头发走过来:“进去里面睡。”
阮瑶醒过来,眼睛惺忪对上他的脸。
在他身后悬挂着淡黄色的月牙,因背光而站,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沐浴在光线中,幽深如墨,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阮瑶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我在等你。”
因为刚洗完澡不久,她的双颊如染胭脂,粉粉的,仿佛三月的桃花一般,听到这话,他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他移开目光,强做淡定道:“你等我做什么?”
阮瑶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凳子:“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回基地?”
秦浪桃花眼微挑:“这么迫不及待想赶我走?”
顿了顿。
他又轻哼了一声:“果然是个过河拆桥的小没良心。”
夜风吹来。
若有若无的香皂味道,还有淡淡的松香味道,月光如水般洒在他身上,他桃花眼往上轻轻挑着,看上去好像两把小钩子,勾人得很。
阮瑶心跳漏跳了一拍,目光不敢跟他对视:“你少污蔑我,我只是觉得你请假那么久,你领导肯定会不乐意。”
秦浪嘴角轻扯:“这么说你是在担心我了?”
阮瑶:“……”
秦浪注意到她的耳尖瞬间变红了,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我打算明天就走,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你知道周秘书的上司是谁吗?”
阮瑶怔了下:“你该不会想说,这次的事情跟林书记有关?”
她知道周秘书背后还有人,但以她的能力和地位,现在并不是深究的好时机,可如果人是林书记,那对她以后的发展肯定会有很大影响。
秦浪点头:“林耀的妻子吴春敏是吴才良的二女儿,吴才良的儿子吴有添一个月前在农场病逝了。”
当然林耀这次出手,不完全是为了妻子,阮瑶这次出事,有部分是受他们顾家和秦家的牵连。
只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就跟他姥姥说的那样,她一个人呆在这边太危险了。
阮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怪不得他们下这样的狠手了,林耀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谨慎、圆滑。”
秦浪说了四个字。
又谨慎又圆滑,这样的人只怕不会轻易留下把柄,而且对方刚来塔拉图,她要找把柄更难。
再说了,以如今两人的地位,她要绊倒对方犹如鸡蛋碰石头,会让人觉得她不自量力。
秦浪顿了几秒,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去石油基地?”
阮瑶再次怔住了,杏眸看着他,长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小扇子般。
“那……我以什么身份过去?”
石油基地除了相关石油人才,其他人要进去,那只能是家属。
可他们不是家属关系,连对象关系都不是。
这话一出,两人都没有出声。
暧昧的因子在两人之间弥漫着。
秦浪心重重跳了一拍,他差点脱口而出“以我的家属身份”,只是话到嘴边他咽回去了。
这个时候他这么说,她会不会以为他是趁火打劫、挟恩图报?
一块乌云飘过来,遮住了镰刀般月亮,周围黑漆漆的,连星光都跟着黯淡了下来。
一阵夜风吹来,阮瑶站起来道:“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秦浪抿了抿唇,跟着站起来:“林耀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阮瑶蹙眉:“这不好吧?到时候会不会影响到你。”
秦浪嘴角再次勾起来:“不会,我大舅和二叔他们会搞定。”
昨天他打电话回顾家,得知他大舅二舅已经通过审查了,说白了,阮瑶这次是受他们牵连,对方都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他们秦家和顾家若是坐视不理,以后谁都能爬到他们头上来撒野。
所以林耀作为对方的爪牙,他们肯定要拔去,就算暂时没办法撼动到对方的根本,但也要给对方一个警告,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阮瑶也知道这是党派之间的斗争,不是她能插手的:“好的,那你小心点,我去睡了。”
听到她的话,秦浪嘴角的笑意再次弥漫到眼底。
她,果然是关心他的。
第二天,秦浪带着阮家做的饺子和葱油饼回基地了。
工厂没了,阮瑶也不用去工厂上班,她跟胡队长请假了一天,然后坐车去畜牧排找阮保田。
畜牧排在草原那边,转了两趟车,坐了五六个钟头来到畜牧排。
看到辽阔无比的大草原,她心里顿时为之一振,对着大草原大声吆喝两声:“哈罗……”
在草原上吃草的牛羊被吓了一跳,有几只小羊羔躲在羊妈妈的身后,过了一会儿从羊妈妈屁股后面露出懵懂的眼睛。
小羊羔样子软萌萌的,看得人心都快化了,不过阮瑶不敢去抱它们。
怕羊妈妈会用羊角小羊羔身体特别臭,而且她不知道这些羊身上有没有布氏杆菌,所以再心痒还是得忍着。
阮保田听到畜牧排的同事说有家人来找他,顿时吓得双腿发软。
他在畜牧排工作了快十年,家里人从来不会轻易过来,突然过来那肯定是家里发生了大事。
他脸色煞白跑出去,激动问道:“大侄女,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好事情?”
阮瑶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道:“家里没事,我是有事情想问大伯。”
阮保田听到家里没事,心脏这才归位,同时又好奇了起来:“你想问什么?”
阮瑶:“上上次你回生产队,也就是你第一次看到我时,你对着我喊了一声大小姐,大小姐是谁?大伯为什么叫我大小姐?”
阮保田刚正常一点的脸色又变得煞白,他朝四周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不起大侄女,我那天胡说八道的。”
阮瑶歪着头:“大伯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不是王芬和阮保荣的女儿,我是他们从路边捡回来的,大伯当时看到我,是不是想到了谁,或者说,我跟大伯认识的某个人很相似?”
阮保田呆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是保荣和他媳妇的女儿?”
阮瑶点头:“前几天我进了一趟公安局,他们怕被我牵连,已经跟我断绝亲子关系,还让人做了人证,证实我是他们抱养回来的。”
阮保田消化了半天,支支吾吾道:“大侄女,我、这事情我也是第一天知道,我不认识你父母……”
话还没说完,就见阮瑶低着头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们两夫妻只打我一个,从来不打青青和金宝,我明明是最大的,却只能捡妹妹的衣服穿,这次过来边疆,也是家里容不下我,他们让我把工作让给妹妹,还想让我嫁给傻子……以前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我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疼爱,我就想知道我的父母到底是谁……呜呜呜大伯,你就告诉我吧。”
阮保田是个耳朵软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赵香兰爬到头上,看到阮瑶哭得好不可怜,他顿时动摇了。
“大侄女你、你别哭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父母是谁,我那天之所以会失口叫你大小姐,是因为你长得很像以前阮家以前的东家。”
“东家?”
阮瑶不哭了,但眼睛被她揉得红红的,看上去楚楚可怜。
阮保田点头:“没建国之前,我们阮家是在阮家的东家里做长工,保荣的母亲,也就是我婶娘当时是阮家大小姐的奶娘,你的模样跟那大小姐长得有五六分的相似,我当时看到你,一下子懵了。”
阮瑶挑眉:“东家也姓阮?”
阮保田点头:“东家姓阮,因为我们跟东家一个姓,他们还多看顾我们几分,婶娘也是因此被选为奶娘的。”
“那东家一家呢?尤其那个大小姐,他们人现在在哪里?”
“当时战乱,好多有钱的人家都想办法离开国内去米国和鹰国,阮家也想离开,所以遣散了家里所有的仆人,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京城没有再见到阮家的人,所以他们应该是去了国外。”
阮瑶把所有信息梳理了一遍:“你确定他们是去了国外,而不是被抓起来?”
阮保田点头:“婶娘说他们一家坐船走了,婶娘很疼爱那阮家大小姐,若东家出事了,她肯定会担心,可她在世时从来没担心过,所以应该是去国外了。”
阮瑶:“阮家都出国了,那我肯定不会是他们的女儿,看来大伯也不知道我的身世,可能我是哪户穷人家养不起孩子,所以把我丢在路边的,算了,我也不寻找了,我回去了。”
阮保田:???
刚才还哭得那么伤心,这么快就看透不找了?
阮瑶没理会阮保田的诧异,道别后就走了。
天空蓝蓝的,天高地广,远处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碧绿的草儿和白色的雪相互辉映,形成了最美的风景。
草原掺杂着泥土芬芳的风吹来,扬起她的刘海,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那阮家的孩子。
阮家老太是那位大小姐的奶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们离开国内时把孩子交给了阮家老太,所以阮家老太才会最疼大孙女。
只可惜她死后,王芬两夫妻不把原主当人对待。
至于哪位大小姐为什么会抛弃女儿,原主的爸爸又是谁,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全家都走了,只有女儿被留下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在她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
只怕又是一对人渣父母。
确认他们不在国内且不会牵连到自己,其他的她就不管了。
自从周秘书被抓起来后,林耀和吴春敏两夫妻担心受怕了好几天。
可几天过去了,他们还好好的,两人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可他们放心了,吴才良两夫妻却心如刀绞,没有一天能睡着。
他们跑到塔拉图来找二女儿。
一见面,吴母就劈头盖脸质问二女儿:“你说阮瑶那小贱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去农场,可现在人被放出来了,你是怎么搞的?你还记得你枉死的弟弟吗?我可怜的添添啊!”
吴春敏脸被她妈挠了两下,火辣辣的疼:“妈你冷静一点,我也想送那小贱人去农场,可证据不足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次不仅没能把阮瑶以及她身后的人一次性绊倒,还折了林耀一个左右手,林耀已经发了好几天脾气。
弟弟的事情她很难过,而且她也尽力帮忙了,可弟弟已经死了,她爸妈就不能多为她着想一点吗?
吴母还想打女儿,但林耀回来了,一下子把妻子给拉了过去:“岳母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看到一脸冰冷的林耀,吴母有些怂了。
吴才良自从被辞退经理的工作后,在女婿面前更觉得矮了一截:“我们过来问阮瑶的事情,老二却告诉我们你们没有办法。”
说起这事,林耀心里就不舒服:“暂时是没有办法,岳父和岳母的想法我明白,但事关重大,还请两位不要擅作主张,要不然到时候不仅你们有事,连我也要被你们连累!”
吴才良和吴母听到这话,是又怕又生气,只是在女婿面前,他们都不敢发作。
吴春敏摸了摸脸,疼得她倒吸凉气,不过这会儿她最关心的还是丈夫的事情:“林耀,他们会不会查到你这边来?”
林耀一脸自得:“放心吧,他们就是查,也查不出任何东西,咱爸是什么人,你也应该清楚。”
他们林家大部分的亲戚都在战乱没了,母亲也在他小时候病逝了,家里就只剩下他和老父亲相依为命。
他这些年来从来没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一切依法办理,他父亲就更不用说了,老实巴交,从来不给他惹麻烦。
吴春敏放心了,忍着痛露出笑容道:“那我就放心了,咱爸为人最老实正义了,肯定不会有问题。
就在这时,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
吴春敏皱眉:“肯定又是隔壁的几个孩子,老是在家属楼跑来跑去,我去说说他们。”
话音刚落,门口就多了四五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
“林耀在家吗?”
林耀蹙眉:“我是,不知道几位公安同志找我做什么?”
“林福是你爸吧?”
林耀点头。
“是你爸就对了,林福以你的名义贪污受贿,还跟一宗杀人案有关,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林耀:“……”
吴春敏:“……”
刚才两夫妻说的话,好像一场笑话,重重扇在他们脸上。
林耀那边遭殃,阮瑶这边却柳暗花明。
工厂被查封,阮瑶没了副厂长的位置,胡主任倒是想让她回去妇联继续工作,但阮瑶拒绝了。
这两天她跟社员们一起下地干活。
之前阮瑶多风光啊,来不到半个月就被评为先进分子,又进来妇联当妇联主任,后来更是一下子升成副厂长,结果到头来只能跟大家一起下地干活。
就在社员们唏嘘不已时,一辆轿车驶了过来,驾驶员的位置跳下一个中年妇女。
这半年来,社员们看了好几次汽车,对汽车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惊奇了。
可是女人开车,这是第一次看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中年妇女身上。
中年妇女年纪大约四五十岁左右,短头发,身穿列宁装,显得十分干练,配合着那一身的气势,一看就是个当领导的。
胡队长也看到了,赶紧从地里走上来:“你好女同志,我是西沟生产队的大队长,我姓胡,请问您过来做什么?”
中年妇女嗓音洪亮:“你好胡队长,我是石油基地的妇联副主任,我这次过来找阮瑶阮同志。”
听到是早阮瑶的,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该不会又是来抓阮知青的吧?”
“人家是妇联的,又不是公安局的,不懂别出声。”
“我觉得有可能是想来买产品的,可惜工厂早没了。”
胡队长猜不出石油基地的妇联主任找阮瑶干什么,让人去叫阮瑶。
阮瑶这会儿正在地里插秧,听到有人找自己,她把剩下的秧苗放到一旁,手在沟渠里简单洗了洗走过去。
中年妇女看到阮瑶朝自己走过来,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阮同志闻名不如见面,我可终于见到你了!”
阮瑶头发用夹子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因为劳作出汗的姻缘,她双颊显出绯红的颜色,仿佛刚成熟的水蜜桃,嫩得让人心头痒痒的。
她穿着一身补丁的衣服,灰扑扑的,但遮盖不住纤细窈窕的身段,脚趾头沾着泥土,显得越发白嫩,如嫩笋般。
怪不得能让秦浪这棵铁树开花,这么漂亮的姑娘,她就是女人看了也忍不住心动。
阮瑶一脸迷惑:“请问您是哪位?”
中年妇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马大哈,我叫江春花,是石油基地的妇联副主任,这次过来是代表我们整个石油基地对你发出邀请,邀请你去我们石油基地,你想进妇联想开厂都可以,你尽管拿出你的真本事,我们会无条件支持你!”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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