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八十一章
“身背琵琶描容像, 一心上京找夫郎……”
何春桃听疯妇唱完一曲《赵贞女》,激动地鼓了鼓掌:“唱得真好!”
小安也跟着鼓掌道:“太好听了!”
前日见到城中起的大火,疯妇竟意外恢复了记忆,记起了自己从前是在戏班子里唱戏的, 也记起了自己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顾霜晚。
她自幼被班主收养, 在戏班子里长大, 是备受追捧的名旦, 却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害得整个戏班子被一场大火燃烧殆尽, 戏班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活活烧死了,只有她侥幸逃了出来, 却也毁了容貌, 失了心智。
十多年了,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从一个地方,飘荡到另一个地方,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也不知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
这一路, 她受过无数欺凌, 被许多人嫌弃驱赶过,但也有许多像她一样给她饭菜吃的心善之人, 这才能存活到今日。
但无论过往如何, 能意外恢复心智,便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何春桃正要细问她的过往经历,就见谢霁庭过来了。
“你不是去跟韩将军商议守城之策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何春桃好奇地问。
谢霁庭犹豫了下, 说:“眼下情况很是凶险, 我们未必能撑到朝廷派大军过来。要不, 我让人送你和小安离开县城?”
“我哪儿也不去, 我就留在这儿。”何春桃毫不犹豫地说完,又有些迟疑道:“要不,把小安送走?”
小安一听立时紧张地抱住她的胳膊:“娘不走,我也不走!”
“哎,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何春桃责备了一句。
“反正我不要当没爹没娘的孩子。”小安坚持道。
何春桃一时颇有些为难,她既不想抛下他们做个胆小鬼,也不想小安跟着她一起冒险。
谢霁庭心下微叹一口气,道:“既如此,那便都留下吧,兴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
何春桃闻言瞬间不纠结了:“好,那我和小安就都不走了。”
正巧馨如来喊她一起去浆洗纱布,何春桃便将小安交给谢霁庭暂时照顾,自己跟着馨如匆匆出去了。
她走后,谢霁庭陪小安玩了一小会儿,便让小安到院子里同大黄春雨玩去了,
见小安离开亭子,蹦蹦跳跳地走远了,谢霁庭才回过身来,看向石桌对面的疯妇。
然而,他还没开口,疯妇竟然抢先出声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谢霁庭问。
“帮我报仇。”顾霜晚说。
“好,我答应你。”谢霁庭沉声道。
顾霜晚点点头,不欲与他多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不过下台阶前,她补充了句:“这件事,先别让她知道。”
谢霁庭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就在苏赫巴鲁准备发动新一轮攻城时,安靖县城却突然城门大开,城墙上的兵将全都消失不见,县城里还传出阵阵丝乐声。
因为贪生怕死只打算远程指挥进攻的苏赫巴鲁,此刻正在雁归镇最大的一间宅院里喝酒吃肉,听到这个消息,他不屑一笑道:“想跟老子玩空城计,老子才不会相信,让吉仁将军立刻带兵进……”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脖间一凉,瞳孔瞬间放大,倏地倒了下去。
一旁侍卫立时惊叫道:“不好,有刺客!”
……
待吉仁将军得到消息赶过来,看到的便是大王子死不瞑目的样子,刺客虽被当场杀死,但,很快,军帐中又传来异动消息。
看来,对方不止派了一名刺客出来。不但杀死了大王子,还混进军帐炸死了数百名兵将。
他本来还不确定对方空城计的虚实,这下彻底不敢动了,只能暂退十里,静观其变。
不过,他还是派人将那名刺客的头颅高高地挂在了旌旗上,想以此给那些胆大的大夏人一点警告。
消息传回县城,何春桃才知道,原来那名刺客竟然是疯妇,也才知道,她还有一重真正的身份,那就是索罗门的刺客。
她从小被戏班子收养,不止是学唱戏,更多的是要学习刺杀之术。
得知是谢霁庭派疯妇去刺杀苏赫巴鲁的,何春桃气极之下,找到谢霁庭,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怒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偏偏要派她出城刺杀?”
这一巴掌力道很大,谢霁庭擦了擦嘴角的血丝,说:“因为她是索罗门的刺客,因为只有她能成功刺杀苏赫巴鲁。”
“可她才刚刚恢复记忆,就因为出城刺杀丢掉性命,还被人砍下头颅挂在旌旗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去牺牲……”何春桃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如果牺牲她一个人能换来千千万万户百姓的安全,那我只能选择牺牲她。”谢霁庭平静道。
“你!”何春桃再次甩了他一巴掌,转身跑回房间,捂住脸恸哭起来。
她从未如此愧疚难受过,哪怕明知谢霁庭的选择是对当下最有益的,她还是无法原谅他!
她还记得前两日疯妇在亭中唱《赵贞女》的模样,哪怕她半张脸毁了容,可她唱戏时,却自信又美丽。她甚至能想象到她当年在戏台上受无数人追捧的样子。
现在想来,难怪在镇上时,她只喜欢待在那间又破又小的戏院,哪怕失了记忆,有些事情,也铭刻在大脑深处。
空城计到底没能骗住吉仁将军太久,七日后,他整顿大军,全力攻城。
持续三日的攻城后,县城里,无论老弱妇孺,全都拿起兵器上了城墙,群力抵抗,和敌军浴血奋战。
何春桃一刀砍中一个敌军的脖子,有鲜血喷溅到她眼睛里,有一瞬间,她的视野变成了猩红色,她茫然四顾,看到了孟星彤、李红杏,刘老头,韩胖子,焦屠户、郭木匠、巫公巫婆、油铺的茅叔、酱油铺的郝婶……甚至看到了吴婶的儿媳彭珊珊挺着孕肚站在城墙上,他们全都用尽自己的力气在拼命对敌。
她很快回过神来,又一刀砍向另一个顺着云梯爬上来的敌军头颅,没有丝毫手软。
就在何春桃以为快要支撑不下去时,老厢长突然带着一大批江湖好手顶了上来。
事后她才知道,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厢长,年轻时竟然是漕帮的帮主,在水路上威望极大,他振臂一呼,无论是漕帮帮众,还是江湖草莽,或是绿林好汉,便都赶过来相助了。
这一批江湖好手虽有武功在身,但顶了几日后,也有些顶不住了。
就在众人彻底陷入绝望时,远方无数马蹄的轰鸣声传来,竟是援军到了。
众人本以为是朝廷派的大军提前到了,可没想到,竟是代王亲自率领了五万大军前来支援。
吉仁此次带来的十万大军,如今只剩六万余人,但连日攻城未破,气势就弱了许多,许多人还有伤在身,如何抵得过对方那完好无损的五万大军?
而且,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把他们的粮草给烧毁了大半,害得他们现在又累又饿。
大王子死了,大军又折损了这么多,若就此无功折返,只怕少不了要被问罪。
吉仁于是一咬牙,决定最后博一把,他当即让人将永嘉公主带到阵前,朝城墙上喊道:“打开城门,否则,你们的永嘉公主,可就要掉脑袋了!”
永嘉公主闻言急忙道:“不能打开!千万不能打……”
吉仁反手就扇了她一巴掌,不许她多嘴。
城墙上,谢霁庭早有准备,让人带上一个鞑靼穿着的幼童上来,朝下方喊道:“吉仁将军,你可看清楚了,我身边这个孩子是谁?”
吉仁用千里镜一看,竟是他的独子拉布丹,拉布丹不是应该远在鞑靼王城吗?他是何时被大夏抓来的?
迫不得已,吉仁只能同意交换人质。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当他疾步上前,准备抱起拉布丹时,却被他一刀封了喉。
他这才知道,眼前的孩童,不是拉布丹,而是大夏人假扮的。
谢霁庭觑准时机,让人放箭保护草蛇回来。
草蛇是名侏儒,是老厢长此次带来的江湖好手之一,擅长易容,他这才让他扮作拉布丹,给吉仁致命一击。
大王子死了,主将吉仁也死了,粮草也没了,鞑靼大军一下子散了军心,各个部落分散逃命去了。
而其中图特部落的首领赵大原,也带着部落勇士假装逃命去了。
代王率兵追击了数十里,给敌军造成重创后,才率兵而返。
终于击退敌军,笼罩在安靖县城上空的乌云瞬间散去,夏日的金光洒落下来,璀璨又耀眼。
城墙上,众人相拥而泣,何春桃亦胡乱地抱住一个人又哭又笑,待到平静下来些,她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抱的人,竟然是谢霁庭。
她一把推开他,疯妇的事,她还没原谅他呢。
谢霁庭没有生气,只拿出帕子帮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何春桃见他神情极为认真,仿佛此时此刻,帮她擦脸就是世上第一要紧的事情,又仿佛,他的眼里心里,全是她。
殊不知,她这样看着他时,她的眼里,也只装下了他一个人。
当晚,城中大开庆功宴,代王亦受邀来到韩府参加庆功宴。
空荡的大厅中,代王与谢霁庭对坐下着棋。
“若非你提前让本王去靖虏肃安两卫调兵,又给了本王调兵的信物,本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及时带着那五万大军前来支援的。”代王说着落下一子。
谢霁庭随手拈起一枚黑子落下,低眸道:“多谢王爷肯信任草民,也多谢王爷愿意及时赶到救下城中将士百姓的性命。”
因为对朝廷的不信任,他才提前做此安排。
果不其然,他刚得到消息,所谓的朝廷大军,这会儿才刚刚从京城出发。若等朝廷大军来援,安靖县城,早就无一生还了。
还有粮草,若非他提前让老周帮忙筹措粮草送过来,安靖县城,也早就守不住了。
代王唇角微勾,‘愿意’二字用得巧妙,眼见自己是赢不下这盘棋局了,他随手丢下棋子,起身道:“走吧,带本王见见袁老将军那位孙女。”
谢霁庭起身,带着他来到园中,见园子里,一个额头上系着白布的小女孩正在荡秋千,她面色冷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这孩子看着就有个性,本王喜欢,你说,本王将她收养为义女如何?”代王笑着说。
袁老将军征战一生,在军中威望甚重,却遭到建兴帝忌惮,满门惨死,谁也没想到,袁老将军竟还有个小孙女活在这世上。
谁若是能将这个小女孩捏在手里,便能同他此次一样,轻易调动五万甚至更多大军。
“王爷来晚了,小萍已经被韩将军和其夫人秦大夫收为了义女。”谢霁庭淡声打破他的幻想。
“是吗?那就太可惜了。”代王语气很是惋惜,他早知道,谢霁庭虽有意扶他夺位,却对他心有忌惮,这才提前让韩峻收养了小萍,就是不想把这柄利器轻易交到他手上。
半个月后,雁归镇。
在四处都挂着白幡的情况下,镇上突然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既嘹亮又有穿透力。
是吴婶的儿媳,彭珊珊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婴儿洗三时,镇上的人都去吃了席送了礼。
洗三礼过后,众人又到红尘酒馆,参加了李红杏和郑方的‘喜宴’。
没错,李红杏坚持要与已经死去的郑方拜堂成亲,说是要完成他生前的心愿。
何春桃劝不住,只能由她去了。
吃完‘喜酒’出来,她抬脚去了趟戏院,戏院门前的大槐树上,挂满了白幡,那是街坊们对疯妇孤身就义的感恩及悼念。
从戏院回来,看到谢霁庭,她依旧没搭理他,自己回房间睡觉了,且反手就把门拴上了。
这些天来,两人都是分房睡的。
谢霁庭再次被关在门外,心下虽无奈,却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许只有时间,才能让她渐渐释怀。
翌日,镇上突然来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竟然都是老周的家人,来劝老周回家去的。
老周没办法,躲到食肆来,对着何春桃诉了好一通苦,“虽说我是辰州首富,周家人丁也很兴旺,但这家大业大,也有家大业大的坏处。光是我自己的子孙曾孙,就有好几十个,再算上我那些弟弟妹妹的子子孙孙,几百个都打不住。”
“几百号人啊,每天都费尽心机,想从我手里多分些财产去,我实在是烦不胜烦,才被逼到这小镇上躲躲清静。”
“当然了,我选择雁归镇躲清静,是因为镇上有陈老大夫这个神医。人年纪大了,总是怕死的,有陈老大夫在,睡觉也踏实些。”
“现在好了,陈老大夫死了,家里那些人又找来了,我是再也躲不了清静喽。”
何春桃听他说完,忍不住道:“那您早早地把财产分出去,他们不就不会来烦您了吗?”
“小何啊,这你就不懂了,我手里的家产太多太杂了,那么多子孙,你说让我怎么分?这个分多一点那个就不满意,那个分多一个这个又不满意,实在是难以平衡啊。”老周烦恼道。
何春桃沉默了,家产太多的烦恼,她也很想拥有呢!
老周虽然抱怨了一通,还是决定跟着那帮子孙回家去。
离开前,他把街坊们召集起来,拿出一沓地契,要分给大家。
众人这才知道,大家赁的铺子宅子,地契几乎全都在老周手里。
“这些个宅子铺子,多多少少都被那些鞑靼人损毁了不少,我就不花钱修葺了,把地契给大家,大家自个儿修一修吧。”老周说。
镇上的宅子铺子确实不值钱,加上还得自己修葺,大家便都没跟老周这个辰州首富客气,各自接了自家宅子铺子的地契。
在场众人里,唯独孟星彤没有接。
“我要带着我相公回家了,他死了这么久,也该带他落叶归乡了。”
何春桃本想劝她再留些日子,听她说家里还有父母公婆需要照顾,便没劝出口。
老周与孟星彤顺路,便带了她一起离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以免她孤身一人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送两人离开后,何春桃心里一时空空荡荡的。
回望镇上,有人死亡亦有人新生,有人离开,也迟早会有新人来安家。
就像树上的叶子,秋天落下,经过傲雪寒冬,重又抽出新芽,绽放出盎然生机。
第82章第八十二章
暮夏时分, 何春桃坐在檐下的藤椅上乘凉,听着蝉鸣声昏昏欲睡。
突然,‘啪’的一声响起,一下子就将她惊醒了, 她睁眼一看, 却见原本爬到屋顶上安瓦片的谢霁庭呈‘大’字形横躺在院子里, 一动不动的。
这是, 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她立时起身跑过去,轻轻踢了他一脚, 声音冷淡道:“还能动不?别是摔傻了吧?”
谢霁庭‘嘶’了一声,用两手撑着坐了起来, 摇摇头道:“我没事, 就是下梯子时一不小心踩空了。”
“没摔断骨头吧?”何春桃淡声问。
“应该没有。”谢霁庭摇摇头, 又皱眉道:“就是胸口有些疼。”
何春桃一听,立马蹲下身去,准备扒开他的衣服看看胸口有没有事, 扒到一半她意识过来了, 立时松开手来, 冷声道:“跟我使苦肉计是吧?你是后背着地的,再怎么伤也伤不到胸口来吧?”
见他不作声, 还拧着眉一副强忍疼痛的模样, 何春桃气道:“胸口疼是吧,那这样呢,还疼吗?”
说着她狠狠拍了他胸口两掌。
却见两巴掌下去, 谢霁庭直接痛得弓起了腰, 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何春桃有些不解, 难道后背摔下去, 还真的能伤到胸口不成?
她连忙扒开他胸口的衣裳,却见他胸口缠着几层白布,白布上沁出了些血迹,显然是受过重伤。
她不免吃了一惊:“你这是之前守城时受的伤?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这不是怕你担心么?”谢霁庭笑了笑说。
都伤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何春桃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一个祸害受伤,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嘴上虽这么说,她却还是动手帮他解开纱布,他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又被她拍了两掌,胸口的伤肯定开裂了。
纱布缠得密实,不太好解,她只能凑近了些去解。
这时,韩胖子竟抱着一摞瓦片走进来了,看到两人的姿势,他立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嘿嘿一笑道:“那啥,我家里修葺屋顶多出来些瓦片,我给你们放这儿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嘿嘿……”
何春桃都没来得及跟他解释,他就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檐下的那一摞瓦片,她不免有些无奈,她口中的祸害,却是大家嘴里灵机神算运筹帷幄的谢军师。
这几天,街坊们修缮房屋,有多的砖瓦木材,都会往食肆里送,说是为了感谢军师帮大家守住城,保住了大家的性命。
唯独她,因为疯妇的事,始终过不去这个坎,连日来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为免待会儿再进来一个人误会什么,何春桃把谢霁庭拉起来,带到房间去换药。
解开纱布,见他胸口的刀伤不但狰狞可怕,还极靠近心脏,若是稍偏一点,他现在便不可能坐在这儿了。
何春桃心里一时有些后怕,这些天她竟然丝毫没察觉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把脏活累活都推给他,若不是他今天意外踩空摔了下来,他不知道还要瞒她到什么时候。
因着心里有气,换药时,她难免手重了些,他却极为能忍,从始至终都咬着牙关没有痛叫一声。
“如果疯妇没有意外恢复记忆,你本来打算派谁出城刺杀?”何春桃问。
“当时城中只有韩峻和姚立群武功最高,韩峻是主将不能去,只能让姚立群去。但姚立群武功虽高,却不擅隐藏和刺杀之道,即便多派一些人与他配合,也未必能够成功。”谢霁庭沉声道。
何春桃闻言心下叹了口气,所以,疯妇意外恢复记忆,不止是救了姚立群等人,也是救了他们所有人。
一个月后,京里来了钦差,对此战中的有功将士进行了封赏。
郑方等阵亡将士的家眷各得了些抚恤,焦屠户等杀敌多的也各有封赏。
副将韩峻晋升为二品大将军,却被调到南疆去镇守。显然是担心他经过此战,在西北军中威望过重。
而谢霁庭则是被任命为安靖县代知县一职,也就自然而然地摆脱了军户的身份。
谢霁庭从钦差手里接过任命文书时,心里其实并不意外。
那位暂摄朝政的三皇子,表面上对他和韩峻进行了封赏,实则对他们忌惮不已。
何春桃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成为知县夫人,虽然知县只是个七品芝麻官,谢霁庭又只是代任知县,但四舍五入,她也算是官夫人了。
谢霁庭见她抱着那任命文书左看右看,高兴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去了,心下不免好笑。
区区一个七品官,就让她高兴成这样了?她还真是容易满足。
何春桃当然满足了,毕竟她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个操劳命,还时刻担心着谢霁庭哪天出啥意外,自己会被朝廷召集去当做军妻发下去。
现在好了,这层担忧彻底没了,还当上了官夫人,不说是天上掉馅饼,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很快,一家人收拾好东西,跟街坊们道了声别,便跟着谢霁庭去县衙赴任了。
其实也没啥好道别的,毕竟雁归镇离县城近,随时都能回来。
也因为离得近,馨如便不肯跟着他们去县城生活,说是要留下来照顾近乎失明的师父。
倒是巧秀,自告奋勇,要跟何春桃一起去县衙,说是她都是官夫人了,自然不能亲自下厨,她要去给她当厨娘。
何春桃虽不至于摆官夫人的派头,但能让巧秀跟在身边,她自然是高兴的。
一起去的,除了巧秀,还有飞隼、姚立群、焦屠户、扈才宝、以及巧秀她哥。
飞隼就不用说了,姚立群暂时无处可去,就给谢霁庭做侍卫赚些银两。焦屠户是受谢霁庭之邀,去县衙做捕头,扈才宝则想跟着谢霁庭当个差役,也好赚些银钱。
至于巧秀他哥,自从媳妇儿生了孩子,便认清了自己没有读书天赋的事实,决心要赚钱养家,谢霁庭考察过后,决定带他去县衙当师爷。
到了县衙,何春桃见还有免费的官邸住,就更高兴了。
虽然官邸看着有些破旧,但没关系,修修就行了。反正修屋子这事儿,谢霁庭有经验。
不过,谢霁庭到底没真的上房顶修屋子,因为县衙里的差役们都抢先代劳了。
先前敌军入侵,整个县衙都跑光了,事后,为首的知县县丞等人,都被褫夺官职下了狱,剩下这些差役杂吏们,自是胆战心惊,争先恐后地想要讨好新知县。
一家人刚安顿下来,韩峻交接完军中事务,便要带着秦萱和小萍,前往南疆赴任了。
何春桃在家里摆下一桌酒席,为韩峻一家饯别。
一场饯别宴下来,大人还没怎么样,小萍和小安这两个孩子却是哭得脸都花了。
直到韩峻一家离开了好几天,小安都还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何春桃也能理解,毕竟自打来了边关,小萍就是他最好的玩伴之一。突然分离,肯定会有些不适应,时间长了就好了。
县城原本因为战乱,百姓们都为了逃命南下了,现在边关稳定,便又渐渐都回来了,县城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这一热闹,便少不了起纠纷,起了纠纷,自然而然就要打官司。
何春桃听说谢霁庭开始审案子之后,便来了兴致,问他:“你审案时,能不能让我去旁听?”
此时她脑子里想的是,说不定会像话本子中写的那样,听到各种奇诡案件,一定很有意思。
“你确定你要去旁听?”谢霁庭面色古怪地问。
“当然。”何春桃十分肯定道。
谢霁庭于是让人在公堂一侧设了个帘子,帘后放了把椅子,椅子上还铺了一层软垫,好让她坐在帘后旁听。
然而,三天下来,何春桃听到的不是这家的鸡被那家偷了,就是那家的媳妇儿被这家偷了,再不然就是邻居重修屋子故意砌墙占了他家的地……
几乎全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都能在公堂上吵翻天。
何春桃耐着性子听了整整三天,听得头都要炸了,也没听到一件有趣的奇诡案件。
当晚,临睡前,她坐在床边,对谢霁庭道:“那个,明日我就不去听了,你让人把帘子椅子都撤了吧。”
“哦?为何突然不听了?”谢霁庭走近问。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细碎琐事,听得我头都大了。”何春桃抱怨道。
“夫人不是惯来最爱看热闹么?我还等着夫人帮为夫分忧呢。”谢霁庭故意道。
却见她一双桃花眸中瞬间露出惊恐之色,直摇头道:“不了、不了,相公你这么厉害,哪儿用得着我来帮你分忧?”
“为夫也是头一回当知县,实在力有未逮。相信夫人一定能当好这个贤内助,帮为夫分忧解难。”谢霁庭坐到她身旁,期盼地看着她。
何春桃一时有些为难,虽然她实在头大到不想再去听那些鸡毛蒜皮的案子了,但他既然对她如此期许,她也实在不好拒绝。
于是,她权衡了下,说:“那好吧,我继续旁听帮你分忧,不过,每隔两天、哦不,每隔一天,就得休息一天!”
她本是竖起了两根手指头,想了想又弯下去一根。这差事太累人了,不做一天休一天的话,她怕自己一天都撑不下去。
谢霁庭见她纠结了半天,竟想出了这么个中庸之策,还竖起葱白的手指跟他讲条件,明亮清澈的桃花眸中透出些自以为是的狡黠,长长的睫毛似蝴蝶一般扑闪扑闪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且她本不必这么纠结,之所以为难,还是因为,她心疼他。
他再也忍不住笑意,一手握住她葱白的手指,一手扶住她的后颈,低头含住她柔软的唇瓣,细细吻了起来。
何春桃猝不及防就被他吻住,且越吻越深,好一会儿,她才稍稍推开他,喘着气问:“所以、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许是吻得动了情,她的声音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娇媚。不过,她还能惦记这个问题,就说明,她还不够动情。
谢霁庭于是随手扯下床帐,捧住她的脸,开始新一轮攻势,直到将她压倒在床上,听到她娇咛连连,他才附到她耳畔,告诉她,日后不必再去旁听为他分忧了。
没办法,她性子单纯,心里藏不住事,不告诉她,他怕她睡觉都会梦到在公堂上旁听。
就在何春桃渐渐习惯了知县夫人的生活,县里的一切也渐渐恢复如常时,京里却传来一道诏令,召谢霁庭入京。
何春桃听到消息时很是惊慌,谢霁庭才当上这个代知县不到一个月,怎么突然又要召他入京了?
“应是让我入京述职,考察我是否能担得起这个知县一职,考察过了,说不定就能去掉‘代’字,正式任命我为安靖县知县。”谢霁庭安抚她。
“那要是考察不通过怎么办?”何春桃担心地问。
“许是降职,又许是褫夺官身,全看考察结果。”谢霁庭道。
何春桃听完松了口气,只要不下狱甚至丢掉性命就行,大不了,他们再回雁归镇开食肆过日子嘛。
“那你可要好好表现,争取把‘代’字去掉,挣个真正的知县之位回来。”何春桃鼓励道。
“好,我一定给你挣个大官回来。”谢霁庭失笑道。
何春桃也没多想,只以为他口中的大官,就是指的知县一职,虽然是七品官,但在她眼里,已经是个很大的官了,毕竟是一个县城的父母官呢。
她不知道,谢霁庭等这道诏令等了许久了,他也是时候,回京城做个了结了。
为确保她的安全,他让她先带着小安回雁归镇生活,又把姚立群留下来保护她,还让飞隼安排了一群好手暗中护卫。
如此一来,镇上有街坊们互相照顾,离镇子不远有军营里并肩作战过的将士们照应,县衙里也有焦屠户和巧秀她哥照拂,他才能放心离开
临走前,他嘱咐她:“便是回了镇上,也不必太过辛劳。食肆你若实在想接着开,就让巧秀掌厨,她如今也该出师了。”
说完交给她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作为家用。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累到自己的。”何春桃说着接过银票,一看金额,立时惊呼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说完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忙压低音量问:“你该不会贪污了吧?”
才不到一个月,竟然就贪污了五千两!
完了完了,这下不但考察过不了,还得被治个贪污之罪,她和小安铁定也要陪他蹲大狱了。
谢霁庭无奈地敲了下她的额头,说:“胡思乱想什么呢?这是我之前同老周合伙做生意赚的钱。”
何春桃一听,老周是辰州首富,他若是带谢霁庭做生意赚钱,要赚到这么多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她叉起腰,怒瞪谢霁庭:“好啊,你居然敢背着我藏私房钱!”
谢霁庭见状不好,忙道:“咳,时辰不早了,我该出发了,不然该赶不上驿站了。”
说完噌的一下上了马,朝她和小安挥了挥手,便带着飞隼等人出发了。
何春桃也不好追上去同他计较,只收好银票,带着小安、巧秀和姚立群回镇上去了。
回镇上后,她还是把桃源食肆重新开了起来,毕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不过,她听从谢霁庭的建议,让巧秀掌了厨,只有一些巧秀做不好的大菜,才亲自掌厨。
平日里无事,还是找李红杏一起打叶子牌,孟星彤走了,她们只能另外找人来陪她们打,有时是找巫婆,有时是找狗蛋他娘,有时候找彭珊珊一起。
不过,巫婆总喜欢耍些小手段出老千,狗蛋他娘又不大擅长这个,只有彭珊珊同她们最合得来。
可惜彭珊珊时常要去县城陪她相公,也就是在县衙当师爷的巧秀他哥,没多少时间能陪她们打叶子牌。
而小安虽然没了小萍这个玩伴,但还有二虎狗蛋一起玩,乐乐也渐渐长大了能陪着一起玩。
靠着陈老大夫留下的药方,小安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许多。每天除了上私塾,就是在外面疯玩。
食肆里,没了秋风,春雨大黄冬雪三个相处得反倒更融洽了些。
而姚立群虽然在食肆跑堂,却照旧偷懒耍滑,一点大侠的样子都没有。
巧秀和馨如年纪虽小,却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一个在食肆掌厨,一个在布庄当家,都十分能干。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转眼便到了来年春天。
距离谢霁庭离开已经近半年时间了,何春桃本来还猜测,他这么久未归,是不是回京后攀上了什么高枝,要抛下她们母子。
谁知,就在她生辰前一天,谢霁庭竟突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侍卫仆从,很是威风的样子。
听到侍卫叫他国公爷时,她很是不解。
谢霁庭告诉她,代王已经登基为帝,为他谢家的冤案平了反,让他袭了英国公之爵位,又因为他从龙有功,任命他为当朝左相。
何春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短短不到半年时间,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所以,他现在不但是英国公,还是当朝左相?
那她,也就成了国公夫人,还是左相夫人?
何春桃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饼给砸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本来还担心他当了负心汉自己成了赵贞女,没想到,他竟然在她生辰前一天赶回来,给她送了这么大一份生辰礼。
听到谢霁庭说京里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急着接她们进京时,她实在舍不得镇上的街坊们,便央求他在镇上多住两日。
谢霁庭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毕竟回京后,再想回来就难了。
何春桃于是先去找到李红杏,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并且邀请她同她一起去京城。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镇上生活,她实在放心不下。
李红杏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的两个男人都在这儿,你让我怎么离开?”
何春桃再三相劝,都不见她改变主意,心下很是郁闷。
“好了,别苦着个脸了,都当上国公夫人了,还是左相夫人呢,以后可得注意着点仪容,别回京后叫人看笑话了。”李红杏笑道。
“那你就跟我一起回京,谁要看我笑话,你就帮我撑腰。”何春桃趁机道。
“有你男人在,哪儿还用得着我来帮你撑腰?”李红杏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小伎俩,又道:“不过,这共患难容易,同富贵却难。你凡事得长个心眼,别太信任你男人了,小心回头让他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从被流放到此地,到现在才两年多时间,竟然就翻了身,平了冤袭了英国公的爵位不说,竟还立下从龙之功当上了当朝左相。
这样一个男人,岂是春桃这样一个傻妞能拿捏得住的?
何春桃被她一提醒,才骤然从当上国公夫人和左相夫人的亢奋中清醒过来。
她从前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个丫鬟,还犯了错被打了一顿发卖出府,便是如今,她全身上下最大的优点,也只有那一手厨艺。
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娘,做个知县夫人已经是勉强了,哪儿做得了什么国公夫人,甚至左相夫人?
回京后,她的身份传出去,岂不是要被满京城的人嗤笑?
还有谢霁庭,他眼下看着是对她一心一意,可那或许只是因为她对他有恩,等回京后,日子久了,难保他不会嫌她粗鄙,嫌她给他丢人,甚至嫌她以恩相挟。
当晚,临睡前,她问他:“对了,你是怎么帮代王登上皇位的?”
京里的事太过错综复杂,谢霁庭便只挑了她知道的人说:“我通过崔九郎、永嘉公主、吕二爷等人,获得了他们背后的势力支持。”
“这样就够了吗?”何春桃有些不解。
“当然不够。”谢霁庭摇了摇头,“不过,之前镇东的梅婆婆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可梅婆婆不是哑巴吗?”何春桃大为吃惊,而且梅婆婆死在了去年的守城之战里,她什么时候给他讲的故事?
“不,她只是藏着一个秘密,所以不得不装成哑巴。”谢霁庭说。
“啊?什么秘密?就是她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你快说说。”何春桃催促道。
“她说,她从前是个接生婆,在为贵人接生时,明明生下来的是个女孩,却被调换成了一个男孩,为了防止她说出去,就给她灌了哑药。”谢霁庭道。
何春桃一联想,立时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那个建兴帝,其实不是先皇亲生的?”
谢霁庭没有反驳,只点点头道:“所以建兴帝死后,三皇子虽已登基,却因不是皇室血脉,不得不禅位于人,代王有兵权在手,又在我的帮助下,得到诸多势力支持,这才成功登上皇位。”
何春桃恍然,难怪没听说打仗,代王却能登基,原来建兴帝一脉并非皇室血脉。
“你真厉害!”何春桃夸赞了句,心下却想,他虽没多说,但无凭无故能获得那么多势力支持,显然是没少算计利用人。
他心机这般深沉,她是绝对不能跟他进京了,不然,恐怕真的会像李红杏说的那样,被他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以免说多了被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谢霁庭见她睡着,则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其实世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只是梅婆婆讲的故事给了他启发,才杜撰了一个故事,在京城掀起风雨,为代王登基铺路罢了。
但这事却不能告诉她,否则她定会觉得他是个可怕之人,不愿与他亲近了。
第83章第八十三章
翌日, 何春桃悄悄对小安说:“儿砸,你爹这个人心机太深了,咱们玩不过他,要不, 咱们跑路吧?”
小安眨眨大眼睛, 稚声道:“好呀, 娘去哪儿, 小安就去哪儿!”
何春桃于是找到谢霁庭,说:“过两天就要走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大家,我想去县城买些东西送给街坊们, 也算是一点心意。”
“我不是带了许多东西回来分给大家了么?”谢霁庭疑问道。
“那是你的心意, 我得自己买些东西送给大家, 才算是我自己的心意。”何春桃辩解道。
“行,那我陪你去买。”谢霁庭道。
“不用了,你不是说要去请刘老头出山吗?还要找老厢长他们叙旧啥的, 就不用跟我一起去逛街了, 我带着小安去就行。”何春桃直摆手道。
谢霁庭想了想, 还是同意了,说:“那我派侍卫护送你们过去。”
“就让小姚护送就行, 他武功高, 也省得那么多侍卫跟着太碍眼了。”何春桃笑道。
“也行,那就让他护送你们过去。”谢霁庭点了点头。
何春桃于是带了些金银珠宝在身上,怕被发觉, 没敢拿太多, 只把他之前给她的五千两银票以及自己攒的一些小额银票缝在衣服内衬里, 然后让小安抱上大黄, 一起上了驴车。
是的,冬雪毕竟是她的坐骑,她不舍得丢下,就给它套了车厢,让姚立群驾着驴车,带她和小安去县城。
至于春雨,她虽不舍,但带着春雨实在不好跑路,而且春雨毕竟是谢霁庭的爱宠,她可不敢保证它会不会向着谢霁庭。
快到县城时,她取出银针,然后悄悄掀开车帘,朝姚立群身上飞速地扎了两针。
姚立群果不其然瞬间晕倒过去,何春桃连忙扶住他,又叫停冬雪,然后把姚立群弄下马车,一路拖到路边的一个草垛里藏好,这样一来,短时间内,他就不会被发现了。
银针刺穴致人昏迷这一招,她还是跟秦萱学的,这回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跟姚立群道了声歉,便回到车上,给自己换了身男装,给小安换了身女装,又稍稍妆扮了一下,才驾着驴车快速赶往县城,到了县城,不做片刻停留,直接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路引出了城。
不过出了城,往哪个方向走是个难题。
青州现在是回不去了,而且谢霁庭知道那个地方,很容易就会找到她。
去昌州找师父?许久没见,她的确很想去看看师父。可师父一家都是国公府旧仆,谢霁庭很容易就会猜到她的去向。
何春桃同小安分析了半天,然后总结道:“看来,咱们只有一个地方能去了,那就是……”
她说着伸手与小安击了一掌,伴随着击掌声,两人同时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答案。
“去南疆找小萍姐姐!”
“去东海找骆大侠!”
听到小安与她截然不同的答案,何春桃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是一点默契也没有啊!
“依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我决定,我们去东海!”何春桃拍板道。
小安歪歪脑袋表示不解:“不是一人一票吗?怎么算出的少数服从多数?”
“一个大人抵两个小孩,两票对一票,自然是娘的两票胜喽。”何春桃理直气壮道。
“娘耍赖!我不管,我就要去找小萍姐姐!”小安不乐意道。
“哎呀你是不是傻,咱们要是去南疆找你韩叔叔,他转头就能给你爹报信,那咱们跑路还有什么意义呢?”何春桃点了点他的额头。
“也是哦。”小安不再闹着要去南疆,却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何春桃只好安抚道:“好了好了,娘答应你,等过几年,你爹忘了咱们,不再找咱们了,娘就带你去找小萍姐姐。”
小安这才恢复笑脸,并默默祈祷着爹爹能早些忘了他们,这样他就能早些去找小萍姐姐了。
何春桃把小安哄好,便拿出地图研究了下,决定不去庆阳府,而是绕道到西凉府,走水路去台州。
骆大侠和姚立群当时就是从台州出的海,虽然骆大侠没回来,也很有可能凶多吉少,但兴许他只是遇到什么意外被困在什么孤岛上,正等着有人去救他呢。
当然了,救骆大侠只是顺带,主要还是她想去海边吃海味。
青州也算靠海,在青州时她就爱吃海味,自打从青州来到边关,她都许久没吃到新鲜的海味了,实在馋得慌。
这厢,谢霁庭找到刘老头,请他出山,却被刘老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儿子还没找到呢,我能往哪儿去?”刘老头一边嚼花生米一边道。
“我可以派人帮先生找,等找到了立时传消息到京城。”谢霁庭提议。
“可别,我儿子我自个儿找,可不敢劳民伤财让别人帮我找。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出山爬山的了,国公爷请回吧。”刘老头赶客道。
谢霁庭没办法,只好起身离开,去找老厢长等人叙了会儿旧,才回到食肆。
在食肆等了半日,见春桃迟迟未归,担心出了什么事,便派了侍卫出去找寻,侍卫去县城找了一圈却只带回了昏睡不醒满身稻草屑的姚立群,说是在路边的一处草垛里发现他的。
谢霁庭担心春桃和小安的安全,便直接端起一杯冷茶,把姚立群泼醒了。
姚立群一睁眼便破口大骂:“哪个狗日的竟敢泼老子?”
谢霁庭没有与他计较,沉声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昏倒在路边的草垛里?春桃和小安现在何处?”
姚立群被他一连串发问给问懵了,回忆了下,才记起来自己在赶车去县城的路上,突然就昏迷了。
“一定是哪个孙子偷袭了我!对,一定是!”姚立群跳脚道。
“偷袭?在何处偷袭的你?如何偷袭的?”谢霁庭急声问。
“就是在去县城的路上,应该是用迷药把我给迷晕的,不然我不可能没有一点反抗之力就昏倒了。狗日的孙子,别被我逮着了,不然我一定让他好看!”姚立群气得咬牙切齿。
谢霁庭怎么也没想到,他离开半年春桃都没有出事,他刚回来第二天,还是在春桃生辰当天,她和小安竟然就被人给掳走了。
是谁?竟敢如此大胆?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他细想了想这一路走来结的仇家,却摸不准究竟是哪个仇家动的手。
“来人,拿我的名帖去靖和卫请杜大将军。”谢霁庭沉声吩咐。
事已至此,只能尽快调动精兵去找人,多延迟一刻,春桃和小安就多一分危险。
然而,精兵出动数日,也没传回任何消息,谢霁庭心急如焚,却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来到房间,整理起春桃的衣物,却发现,钱匣里竟然一张银票都没有,却还有许多金银珠宝。
春桃只是去县城逛街,怎么会把所有的银票都带上?
除非,她是想……
可她怎么会突然想要跑路?还是在她生辰当天跑路?
明明昨天她见到他回来时很是高兴,得知自己成了国公夫人时更是兴奋不已。
他回想了下,昨日她是去见过李红杏才平静下来些,难道,是李红杏同她说了什么?
谢霁庭于是找到李红杏,问她昨日可是对春桃说了什么。
李红杏本来还在担心春桃被什么贼人掳走了,听他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是跟她说,共患难容易,同富贵难,让她去京城后多长个心眼,省得被你给,被你给欺负了。她肯定一害怕,就带着小安跑路了!怪我多嘴,我要是知道她这么容易退缩,我绝不会跟她说这些话。”
谢霁庭面色微沉,仅仅一句共患难容易,同富贵难,就吓得她带着小安跑路了?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那现在怎么办?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面多危险,你快去把她们找回来啊!也不知道她带着孩子去哪儿了?”李红杏心急道。
谢霁庭心下冷笑,既然知道了她是自己跑路的,那么,她会去哪儿,也就显而易见了。
何春桃带着小安一路来到西凉府,到了码头准备登船,但问了几家都不让她带驴上船。
她舍不得冬雪,正要加些价钱,让船家同意她带冬雪上船,旁边却走来一个船夫打扮的,说是他家船可以带驴上去,价钱还低。
何春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疑心他家船是什么黑心船,专拐妇人小孩的那种,但一看他指的那艘船,竟然是码头最大最豪华的一艘船,才打消了疑心。
毕竟自己现在是扮作男装,脸上还贴着胡子呢,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骗人应该也不会骗到她头上。
何春桃于是高高兴兴地交了船费,带着小安大黄冬雪上了船,冬雪被船夫带到下舱去了,又有船夫带着她和小安去到二层船舱。
然而,舱房门一推开,却见里面靠窗处站着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他回过身来,眸光幽沉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外面好玩么?”
何春桃一瞬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结结巴巴道:“好、好玩。”
“爹爹!”小安立时丢开娘亲的手,冲了进去,大黄也跟着跑了进去。
谢霁庭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问他:“这些日子跟你娘在外面,可吃了不少苦?”
“唉,娘一直赶路一直赶路,有时候天晚了进不了城,还带着我在野外的破庙里住呢!”小安叹了口气,又问:“爹爹,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忘掉我和娘亲啊?”
何春桃站在门口本就有些胆战心惊,听到小安这句话,更是吓得就差瑟瑟发抖了。
她忙给小安使眼神,示意她别乱说话。小安却压根没往这边看。
谢霁庭瞥了她一眼,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只低头问小安:“哦?为何要爹爹忘掉你和你娘?”
“因为娘说,只有你忘掉了我和她,不再找我们了,她才会带我去南疆找小萍姐姐。”小安奶声奶气道。
何春桃心道完了,这下谢霁庭肯定彻底生气了。
谢霁庭却非但没生气,还微微一笑道:“爹爹怎么会忘掉你和你娘呢?便是你们跑到天涯海角,爹爹找到天荒地老,也一定会把你们找回来的。”
何春桃闻言脚下一软,妈呀,他这一笑,比生气还可怕!
小安却是不乐意了:“不行,你必须忘掉我和我娘,不然娘还怎么带我去找小萍姐姐?”
“你跟爹爹回京城,等你韩叔叔带着小萍回京述职,你自然就能见到她了。”谢霁庭不慌不忙地安抚了句。
“这样啊,那我就跟着爹爹回京城吧。”小安改变主意道。
何春桃见小安这么快就叛变了,不由在心里暗骂了句小叛徒。
谢霁庭跟小安说了几句话,便把他放下来,让人带他下去清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
何春桃见仆从把小安和大黄抱走,犹豫了下,才走进舱房,磨磨蹭蹭地去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个,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她自以为自己乔装打扮得够好,挑选的目的地也绝对无人能猜到,他是怎么找到她的?还提前布下陷阱让她往里跳。
“青州你回不去,昌州你不敢去,南疆你就更没打算去了。你一直惦记着想吃新鲜海味,所以,我猜,你一定会借着去找骆大侠的理由,去台州吃海味。而要去台州,绕道西凉走水路,是最便捷的。”谢霁庭几句话,便将她的心路历程猜了个透。
何春桃一时心拔凉拔凉的,连小安都只知道她是要去找骆大侠,他竟然能猜到她是找个借口要去台州吃海味!
“即、即便如此,我都扮成男人了,你的人是怎么发现我的?”何春桃还是不解。
“一大一小,再带着一驴一狗,不是你和小安,还会是谁?”谢霁庭反问。
何春桃这才意识到是哪里出了纰漏,大黄就算了,冬雪实在有些显眼,一驴一狗就更引人瞩目了。
“那个,我跟你打个商量呗……”她试图靠近他。
却见他往后避了避,稍显嫌弃道:“有什么话,先去换身衣裳再来说。”
何春桃低头闻了闻,连日赶路,身上好像是有些臭,只好转身出去,让仆从带她去沐浴的地方,洗了个干净澡,换上仆从准备好的漂亮衣裳,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回到船舱,却见谢霁庭手撑在桌上假寐,她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眼下有些青黑,也不知是多久没阖眼了。
“喂,困了就去床上睡啊。”她伸手戳了下他。
他睁开眼,却顺势捉住她的手,牵着她一起走到床边,揽着她躺到床上,才阖上眼入了眠。
何春桃稀里糊涂地就被他带到床上睡觉,竟没记起来反抗一下。
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他却抱得紧,她想用力挣开,又怕吵醒他,只好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连日赶路,确实困得慌。
她不知道,她睡着后,谢霁庭睁开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给她盖好被子,才重又阖上眼睛。
等小安洗完澡回来,见爹娘都躺在床上睡觉,便也蹑手蹑脚地爬上去,钻进被子,挨着娘亲一起睡觉。
大黄摇摇尾巴,也趴在床脚,休憩起来。
何春桃一觉醒来,见船已经开了,才记起正事来,忙找到谢霁庭,问他:“你这船是要往哪儿去的?”
谢霁庭正在处理公务,便头也不抬地答:“自是回京城去。”
“那巧秀跟馨如怎么办?”何春桃问。
“巧秀有了心上人,不愿跟去京城。我把食肆留给了她。至于馨如,我已经另外派人走陆路送她回京了。”谢霁庭淡声答。
巧秀有了心上人?她怎么不知道?
何春桃皱了下眉,又问:“那吕大姐呢?”
“吕掌柜不愿离开,我留了两名仆从照顾她。”谢霁庭说。
“那、那小姚呢?”何春桃又问。
“我在这儿呢!”姚立群突然从门外出现,靠在门边道:“这会儿记起我了,当时把我扔在草垛时怎么就不怕我被哪头野兽给叼走了?”
何春桃看到姚立群,不免有些心虚,忙扯起笑脸道:“你武功高,寻常野兽哪儿是你的对手?”
姚立群哼了一声,到底没再与她计较,转身走了。
何春桃想了想,又问谢霁庭:“对了,你不是说要请刘老头出山吗?”
“刘老先生拒绝了。”谢霁庭淡淡答。
何春桃见能问的好像都问了,都不能让他停船折返,只好绞尽脑汁又问了一句:“那你二弟呢?你不找他了?”
谢鹏锐上次趁战乱逃跑,至今未归,也不知是生是死。
谢霁庭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她,说:“他若是还活着,得知谢家平反,自会主动回京。你还有何要问的?”
何春桃本来是想同他说说和离的事,但一对上他那幽沉的目光,她就实在不敢说出口。
“没、没了,你忙你的,我就不打扰你了。”她说完就溜。
在船上待了几天,何春桃一直没找到机会跟谢霁庭说和离的事儿,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找机会偷偷跑路。
这日,船终于靠岸补充物资,何春桃借口闷,带着小安下船去透透气。
下了船,带着小安去城里逛了逛,逛到一家成衣店,趁着试衣的功夫,成功甩掉身后的一队侍卫。
“娘,咱们又要跑路吗?那大黄和冬雪怎么办?”小安问。
“带着它俩太容易被发现了,只能咱们娘俩跑路了。反正你爹会照顾好它俩的。”
何春桃牵着小安的手,正准备往城门方向去,却见不远处,姚立群抱着刀站在路中间,似是早就预料到了她会跑,提前在此守株待兔。
“小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快把路让开。”何春桃催促道。
“我说掌柜的,您就别费尽心机想着逃跑了。上次是我一时大意才让你暗算了,以后我可不会再给你那样的机会了。今天,我必须把你和小安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交给谢兄。”姚立群道。
“你……你到底是谁的伙计?怎么尽偏着他!”何春桃生气道。
“没办法,谁让谢兄答应我,会帮我找到藏宝图。”姚立群说。
何春桃一愣,随即气得跳脚:“你是不是傻?那藏宝图都被分散到上万双鞋里了,他怎么帮你找?他肯定是在骗你!”
“那我不管,反正谢兄既然答应我了,就肯定有法子。”姚立群笃信道。
何春桃没办法,只能带着小安回到船上,然后将小安丢给姚立群,自己去书房找到谢霁庭,怒气冲冲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派一队侍卫跟着我就算了,还让小姚也跟着我?你还打算让他们看着我一辈子不成?”
“只要能确保你的安全,便是让人看守你一辈子,也未尝不可。”谢霁庭头也不抬道。
“你!谢霁庭,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我要跟你和离!”何春桃气极道。
谢霁庭抬眼,眸色如染了墨一般幽黑,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何春桃被他周身的可怕气势吓到,这才意识到他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被她呼来喝去的小谢,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英国公,是手掌权柄的当朝左相,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现在别说是逃了,就连生死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她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你居然凶我!你果然变了,你果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谢了,呜呜呜……”她哭得伤心又难过。
谢霁庭揉了揉眉心,敛起气势,起身上前将她抱入怀里,轻声安抚道:“我不是凶你,我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何春桃不解。
“我害怕你离开我,害怕你遇到危险,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们母子俩。”谢霁庭紧紧拥着她,“你知道吗?我回京的这半年,每天都在想你,担心你,我很害怕,我怕我做的那些事会惹得仇家去对你们母子下手。”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站得更高,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保护好你们母子。”
“事成后,我第一时间赶回来接你们回京,就是害怕你们会出什么意外。可我才回来第二天,你和小安就突然消失了。”
“你知道你们消失的那些天,我有多担心多恐惧吗?我每天一闭眼,就会想到那些可怕的场景,我既盼着能有消息传回来,又害怕会是不好的消息。”
“如果你们母子俩出了什么事,我想,我也只能去地下陪你们了……”
何春桃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才知道他是真的在害怕,也才知道,她跑路后,他心里竟如此煎熬。
他说他一闭眼,就会想到那些可怕的场景,也就难怪在船上见到他时,他眼下会一片青黑。原来,他是真的许多天都没阖眼。
听他说了这么多肺腑之言,她就是再硬的心肠,也再说不出和离的话了。
“你、你别怕,以后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把你的那些仇家通通都打跑。”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背安抚。
“好,你保护我,记得要说到做到!”谢霁庭失笑道。
“放心吧,我何春桃说到做到,绝不会食言的。”何春桃保证。
谢霁庭眷恋地在她颈窝蹭了蹭,眸中却闪过一抹幽色,他知道她心软,才这般吐露心扉博她的同情。
幸而她答应留在他身边,否则,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第84章第八十四章
英国公府, 飞隼提前得了消息,率满府中人在门口恭候国公爷、国公夫人、以及小少爷。
一旁柏台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总管,咱们这位新夫人是什么来头?国公爷竟对她如此重视,府里好些院落推掉重建就罢了, 还亲自前去接她?”
飞隼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道:“不该你问的别多问, 你只需要记住, 伺候咱们这位新夫人,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不然,国公爷发落下来, 有你的苦头吃!”
柏台连忙噤了声, 身后一众奴仆亦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一会儿, 一行马车停在门口,见首先下来的是国公爷,接着, 国公爷亲手抱下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应该就是小少爷了。
紧接着, 一名艳若桃李花颜月貌的女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扶着国公爷的手下了马车。
柏台一时看呆了, 都说国公爷先头那位夫人貌若天仙, 他虽没见过,但这位新夫人,肯定不遑多让。
且, 他刚才仿佛看见, 这位新夫人下马车时, 还轻轻地跳了下。可见, 新夫人是个活泼性子,应该不难伺候。
何春桃下了马车,看到门口候着这么多人,险些吓了一跳,她强装镇定,牵着小安的手,跟着谢霁庭走了过去。
“恭迎国公爷、国公夫人和小少爷回府!”众人齐齐行了礼。
谢霁庭扫了眼门口众人,给春桃介绍道:“府里外院的总管飞隼,你认识,我就不多说了。这位戴嬷嬷,是府里内院的管事。这个叫柏台,不到十岁,可以进出内院,暂时跟在我身边跑腿。”
飞隼戴嬷嬷柏台三人连忙又向国公夫人单独行了个礼,齐声道:“见过国公夫人!”
何春桃张口就要说不必行礼,想到在船上谢霁庭的叮嘱,才淡定地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
“谢国公夫人!”三人恭敬道。
谢霁庭问飞隼:“我之前让你寻的人,可寻到了?”
“回国公爷,寻到了。”飞隼说完点了两名婢女出列,道:“这两名婢女都有功夫在身,奴才让人好好调.教过,定能好好侍奉夫人,还请爷和夫人给她二人赐名。”
“你想给她二人赐什么名?”谢霁庭扭头问春桃。
“这、叫她们原本的名字就行了吧。”何春桃为难道。
谢霁庭知道她还不习惯给奴仆赐名,便代为赐名道:“高的叫薄荷,矮的叫紫苏吧。”
以香料为名,方便她记住。
“谢国公爷赐名!”薄荷和紫苏欢喜道。
何春桃见她二人得了赐名仿佛得了什么荣耀似的,便也不好说什么,只牵着小安,跟着谢霁庭走进国公府。
不过,进门没多久,她就发现国公府好像不太一样了,就连种的树好像也跟原来不太一样了。
“这是国公府吗?”她忍不住问,怎么跟她记忆里的差别这么大。
“有几处院子推倒重建了,园子的布局也变了一些。”谢霁庭解释。
他不希望她住在国公府回想到任何不开心的事,所以临走前画了图纸让飞隼把那些院子推倒重建。
“哦。”何春桃点点头,走着走着,又疑惑道:“怎么这一路走来,看到了这么多桃树?”
她记得府里原来除了湖边还有园子里种了些桃树,旁的地方一棵桃树都没有。
“是我吩咐下人种的,我希望桃花盛开时,你走到府里每一处角落,都能闻到桃花的香气。”谢霁庭道。
何春桃听了耳根一红,小声问他:“可府里到处都种着桃树,你不会觉得俗气吗?”
“怎么会呢?在我心里,百花之中,桃花是最美艳脱俗的。”谢霁庭轻声说。
何春桃半信半疑,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喜欢桃花,澄晖院里也只种了几棵梅树。
不过,不管怎么样,重建后有些陌生的国公府,让她安心了许多。
待走到新建的正院,却闻见小厨房里传出些熟悉的香气来。
她正纳闷这香气怎么这么熟悉时,就见师父黄厨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师父!”何春桃立时丢开小安的手,快步奔上前去。
“老奴见过国公夫人!”黄厨娘躬身行礼。
何春桃忙将师父扶了起来,惊喜地问:“师父,您怎么来了?”
“回夫人,国公爷怕您初来府里不适应,就让人把老奴接过来陪陪您。”黄厨娘笑着说。
“太好了,我本来还想去昌州找您的。这么多年不见,您都不知道,我有多想您!”何春桃握着师父的手又哭又笑道。
“老奴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夫人呢。”黄厨娘亦擦了擦眼泪。
谢霁庭牵着小安的手,看着她们师徒俩说了会儿话,才走上前道:“进了屋再叙旧吧。”
何春桃这才止住眼泪,拉了师父进屋叙旧,又把小安介绍给师父认识,让小安叫师父婆婆。
小安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婆婆,问:“婆婆是我娘的师父,那您做菜,一定比我娘更好吃了!”
黄厨娘听了这话才记起来:“哎哟,我厨房还炖着汤呢,夫人和小少爷长途跋涉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炒几个菜端上来。”
何春桃忙拉住她:“哪儿能让师父您做菜给我吃,还是我去吧。”
“你不想吃我做的菜,小少爷还想吃呢。”黄厨娘说着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去厨房了。
见师父出了门,何春桃扭头问谢霁庭:“我师父这么大年纪了,你不会特意把她接过来给咱们当厨娘吧?”
“怎么会?我是知道你心里惦记她,才把她接过来当你的长辈奉养。不过今日是头一回,她想做一桌菜给你接风,便由了她去吧。”谢霁庭劝道。
何春桃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能把师父接过来,实在出乎她的意料,还有府里的这许多变化,都能看出,他是真心在为她着想。
“谢谢相公为我着想。”何春桃感激道。
谢霁庭握住她的手,说:“以后你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这府里无论是摆设布局还是下人仆从,有任何不满意的,你都可以凭心意处置。你有任何需求,也可以随时跟我提,明白吗?”
“嗯,知道了。”何春桃点点头。
待用过晚膳,谢霁庭带着春桃和小安到园子里去散步消食,也顺便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
“对了,馨如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路上耽搁了?”何春桃问。
“陆路本就比水路慢,许是要过几日才能到吧。”谢霁庭说。
“哦,早知道就让她跟我们一起走水路好了。”何春桃说。
“她晕船,走不了水路。”谢霁庭说完,又记起一件事来:“之前离京急,没来得及给小安请封世子。等过两日,我就写封奏折呈上去,尽快定下小安的世子之位。”
“小安还小呢,不着急。”何春桃不以为意道。
小安更是不知世子为何物,看见有只蝴蝶飞过去,兴奋地带着大黄一起去抓蝴蝶了。
谢霁庭心下无奈,换做旁人家,巴不得能早点请封世子。她们娘俩倒好,一个比一个不在乎。
待穿过两个园子,前面是一处名为归雁的院落,谢霁庭带着两人走进院子,院子里别有洞天,一圈桃树中间,围着一个长条形的宅院。
何春桃一看,这不就是他们在雁归镇住的院子吗?何时搬到这里来了?
一问才知,是谢霁庭画了图纸让人仿造的。
一家三口走进去,见连里面的布置也跟桃源食肆一模一样,前厅后院,中间的小园子里还种着一棵柿子树。
进到屋子里,发现连屋子里的布置也跟原先一模一样,何春桃瞬间有种回到了雁归镇的感觉。
她兴奋地扑到床上滚了滚,提议道:“要不,我们今晚就在这儿睡觉吧。”
谢霁庭见她这般高兴,便也露出笑意:“好,以后只要你想,我都可以陪你歇在这个院子。”
一家三口当晚,便当真歇在了这所院子。
何春桃的所有不安,在这个院子里,竟都消失了。
翌日,三人回到正院,刚用完早膳,就来了个曾太医。
何春桃认出来,这个太医就是当年给她治伤的老大夫。
谢霁庭让曾太医分别给春桃和小安诊了脉,确认两人身体都健康之后,才亲自送了曾太医离开。
“您当真不愿意留在京城么?我一直视您为亲长,希望您能留下来,让我好好供养您终老。”谢霁庭诚恳地请求道。
“我年纪大了,该回老家休养了。国公爷不必远送了。”曾太医摆了摆手离开。
谢霁庭看着他的背影,到底没再挽留,他自幼多病,是靠曾太医帮他调养好的。
不过,他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从娘胎里生出来就带病,是因为母亲怀孕时就被建兴帝派人下了毒。
曾太医虽被宫里指派来为他调养身体,却得了建兴帝的命令,要让他活不过成年。只不过曾太医心怀仁慈,还是暗中帮他调养好了身体。
得知此事之后,他反过来,让曾太医帮他给建兴帝动了手脚,建兴帝喝了吕家的酒,又被曾太医暗中在药方里动了手脚,最终才会一病不起。
两相配合,神不知鬼不觉,建兴帝临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连吕家,也不知道他让他们改过配方的酒,是有问题的。
三皇子也是出现了和建兴帝一样的症状,害怕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又被四方逼迫,大势已去,才答应禅位。
他能助代王成事,曾太医帮了他不少忙,现在曾太医执意要离开,显然是已经不太信任他了。
何春桃本以为今日见过曾太医,就没别的事了,正准备把头上的钗环都卸了,就见谢霁庭带了个于嬷嬷进来,说是要教她礼仪规矩。
“我都这么大了,还要学礼仪规矩?”何春桃难以置信道。
“你日后少不了要出门参加各种宴席,逢年过节还得进宫参加宫宴,因而礼仪规矩是必学的。”谢霁庭解释。
“那每天都要学吗?”何春桃问。
“每天上午跟于嬷嬷学礼仪规矩,下午跟戴嬷嬷学如何管事,等学会了,便可掌府中中馈。”谢霁庭道。
何春桃立时苦起一张脸,上午下午都要学,这是想累死她吗?
“不仅你要学,小安也要进学读书了。明日我打点好,就把他送到国子监去读书。你若是不想学规矩,小安肯定也不想进学了。”谢霁庭说。
言下之意是,她得给小安做个好榜样。
何春桃没办法,只好上午跟那位从宫里出来的于嬷嬷学礼仪规矩,下午跟内院管事戴嬷嬷学习如何打理府中事务。
然而,不到三天,她就有些受不了了,抱着谢霁庭的臂弯哀求道:“相公,我能不能不学什么礼仪规矩了,你都不知道,那个于嬷嬷,她太严厉了!一点点做得不好,就要我重做!”
“真的不想学了?”谢霁庭问。
“一天都不想学了。”何春桃狂点头道。
“好,那就不学。”谢霁庭说。
何春桃一愣,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可是不学的话,出去参加宫宴什么的,会不会给你丢脸啊?”她担心地问。
“没事,你相公我位高权重,不怕丢脸。”谢霁庭故意道。
何春桃一听更担心了,就是因为官职高,才更怕丢脸啊。
于是,她一咬牙,决定继续跟于嬷嬷学习礼仪规矩,且发誓要学好,坚决不能给谢霁庭丢脸。
不过,没学几天,宫里就办了场宫宴,她作为一品诰命夫人,必须得参加。
这天,临入宫前,何春桃任由婢女们帮她打扮好,但一照镜子,她总觉得素了些,便打开琳琅满目的首饰箱,往头上多戴了些簪钗首饰。
头一次进宫参加宫宴,得多戴些以表重视。
于是,谢霁庭进屋时,看到的就是她满头珠翠的样子,活像只招摇的花孔雀。
他忍住笑,把婢女们都遣出去,才走近前,亲手帮她拔掉多余的簪钗。
“哎,你别拔呀,我好不容易才插上的。”何春桃伸手护住自己头上的簪钗。
“只是寻常宫宴而已,不必戴这许多。戴多了反而惹人笑话。”谢霁庭解释。
“这样吗?我还以为戴得越多越显重视呢。”何春桃半信半疑道。
谢霁庭见她一双美目里充满困惑与天真,精致妆扮过的面容更显美艳,涂了嫣红唇脂的樱唇看起来也格外诱人。
于是,他一个没忍住低头吻了下去,想要尝尝那嫣红唇脂是什么滋味……
一番意乱情迷后,何春桃看到镜中自己乱掉的头发、花掉的妆容,以及微微发肿的嘴唇,不免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你,现在可怎么办?”
谢霁庭自知心虚,忙叫了婢女们进来重新给她妆扮。
幸而还不算太晚,及时赶上了进宫的时辰。
宫宴开始后,何春桃见只有皇上驾临,却没看到皇后,便小声问谢霁庭:“皇后怎么没来?”
“寻常宫宴,皇后并不怎么出席。”谢霁庭答。
“那我能去找皇后吗?”何春桃又问。她许久没见皇后了,还想找她聊聊天呢。
“也好,我让宫娥带你去。”谢霁庭说罢指了名宫娥带她去拜见皇后。
何春桃跟着宫娥离开宫宴,可去到坤宁宫,却得知皇后不在坤宁宫,只好又折返回来。
远远地,看见有人躲在宴厅侧门口偷偷往里瞄,她悄步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人竟是杜雨璇。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皇后娘娘,我找了您半天,原来您在这儿啊!”
杜雨璇回头看到她,眼睛一亮道:“漂亮姐姐,你何时来的京城?怎么也不来找我玩儿?”
“别提了,我自打来了京城之后,天天都在学礼仪规矩,今天还是头一回出门呢。”何春桃抱怨了一通,又问:“哎,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里面的舞女们跳舞呢,可好看了,你也来看看。”杜雨璇笑着说。
何春桃便也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两名极漂亮的舞女在跳舞,更惊奇的是,这两名舞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应该是双生子。
很快,两名舞女跳完,这时,一个老头站出来,扬声道:“陛下,老臣这两名养女乃是双生子,又才貌双全,老臣愿将她二人献给陛下,望陛下笑纳!”
何春桃听了心下一突,忙看了皇后一眼,却见皇后脸上依旧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似是全然不明白皇上如果收下这两名舞女对她意味着什么。
宴厅内,坐在上首的贺宵闻言不慌不忙道:“陈侍郎一片好意朕心领了,不过,爱卿这两名养女生得如花似玉,又是花样年华,献给朕倒是可惜了,只有谢相这样芝兰玉树的青年才俊,才和二位美人相配。”
何春桃一听,心下反而松了口气,这两个舞女送到国公府,总比送到皇宫要强。杜雨璇心性如孩童,哪里应付得了这样精心培养的舞女?
杜雨璇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面色不好看,便也皱了皱眉头。
宴厅里,谢霁庭见贺宵将那两名舞女甩给他,当即出声道:“既是献给陛下的美人,臣岂敢自专?陛下风华正茂,陈侍郎的两位养女必是仰慕陛下许久,才愿意当众为陛下献舞。陛下若不收下她们,岂不是既伤了她们的心,也寒了陈侍郎的心?”
贺宵没想到谢霁庭这么快就把人给他甩了回来,忙道:“谢相此言差矣……”
……
厅外,何春桃和杜雨璇听着里面两人推诿来推诿去,又见彼此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便都以为对方在为此事担心。
于是,二人一咬牙,几乎同时冲进殿中,异口同声道:“不就是两个美人吗?我收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寂。
贺宵和谢霁庭看到说话之人时,俱是变了脸色。
陈侍郎认出说话的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左相夫人,立时心下一喜道:“既如此,不如一人一个?”
谢霁庭闻言嘴角抽了抽,当即站起身来,义正言辞道:“陛下,大夏刚刚经历一场战乱,朝廷也刚刚安定下来,正是陛下励精图治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候,陈侍郎却当众献美人于陛下,是要诱使陛下做昏君么?此行万万不可长,望陛下严惩陈侍郎!”
贺宵虽被谢霁庭的转变之快惊到了,但还是立即道:“谢相所言有理,来人啊,将陈侍郎拖下去打上五十大板,即日起,革去其侍郎之职,以儆效尤!陈侍郎的这两名养女,也立即送出宫去,不得再进宫。”
陈侍郎直到被拖下去打完五十大板,都没想明白,自己献养女献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宫宴结束后,何春桃跟着谢霁庭出宫回府。
马车上,她见谢霁庭脸色不大好看,知道他在生气,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解释道:“我也是怕皇上真的会收下那两名舞女,怕皇后娘娘会难过,才站出来的。”
她没想到,皇后会和她一样站出去,说出了几乎一样的话。
更没想到,谢霁庭三言两语,就让皇上给那个陈侍郎降了罪,解决了这件事。
“皇上是不会收下那两名舞女的。”谢霁庭淡声道。
“为何?”何春桃不解。就算皇上之前当代王时极为宠爱杜雨璇,但现在他当了皇上,难免他不会变心,不会想要后宫三千。
“因为,皇上就是为了让皇后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才同意我的提议,答应夺位的。”谢霁庭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代王夺位的真相。
何春桃大吃一惊,闹了半天,代王夺位是他撺掇的,还是用让杜雨璇当上皇后这个理由撺掇成功的。
这么看来,她的担心确实有些多余了。
见谢霁庭还没消气,她只好晃了晃他的胳膊,撒娇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嘛,不知者无罪,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我问你,你如果收下那两名舞女,打算如何处置?”谢霁庭问。
何春桃眼珠一转道:“我让她们天天去打扫茅厕,让她们身上臭得你不敢靠近!”
谢霁庭嘴角微抽,却到底没忍住,流露出了些许笑意。
何春桃见他终于笑了,才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却被他顺势捉住,抱到腿上,加深了这个吻……
谢霁庭本以为宫宴上的事只是一场意外,却没想到,没过几天,她便又给他惹出一桩事来。
这日,安国公府设宴,他带着春桃前去赴宴。
谁知,席间却听说春桃被人欺负了,他心急之下,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谁知,到了女眷所在的花厅,却见春桃安好无恙地站在一旁,而别的女眷全都弯着腰呕吐不已。
饶是他见多了大场面,也不由愣了一下,才走过去问她:“你没事吧?可受人欺负了?”
何春桃摇摇头正要说话,却见盛远伯夫人指着她控诉道:“英国公,你快让你夫人把我们身上的蛊虫收回去!”
跟在谢霁庭身后赶到花厅的众人这才知道,自家夫人竟然都中了蛊虫,还是英国公夫人下的,忙围住英国公想要个说法。
谢霁庭皱了皱眉,看向春桃,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其实没给她们下蛊虫,我就是吓唬吓唬她们的。谁让她们先说我坏话的?”何春桃连忙辩解道。
“不可能,你要是没给我们下蛊虫,那为什么我们都想吐?”盛远伯夫人不肯相信。
“那是因为我先给你们讲了几个血腥恐怖的鬼故事,然后才吓唬你们说我给你们下了蛊虫,你们一反胃,不就想吐了么?”何春桃解释。
众人一听确实有理,女眷们这才渐渐止了吐,男人们却不肯罢休。
“英国公,尊夫人平白无故作弄吾等女眷,是否该给个说法?”
何春桃正要辩解,却听谢霁庭抢先道:“且不说是尔等女眷欺我夫人在先,即便她真的是平白无故作弄她们,尔等又能奈我何?”
众人一时哑口无言,他有从龙之功,又圣眷正浓,他们确实奈何不了他,他们巴结他还来不及呢。
于是,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牵着夫人的手缓步离开,才敢小声骂上一句“奸佞之臣,有什么了不起的?”
出府的路上,谢霁庭牵着春桃的手,问她:“她们都说了你什么坏话?”
“她们说我、说我是寡妇、出身低微没教养,说我配不上你,还笑话我上次在宫宴上出丑。”何春桃闷闷不乐道。
“她们是嫉妒你才说你闲话,不必放在心上。”谢霁庭安抚道。
何春桃点点头,又问:“我刚刚是不是又给你惹了事,你不会生气吧?”
“不是给了你薄荷和紫苏么?”谢霁庭道。【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跟她们俩有什么关系?”何春桃不解。
“下次再有人欺负你说你闲话,直接让她俩打回去便是。”谢霁庭说。
“啊?这么简单粗暴的吗?”何春桃有些震惊。
“不然我让她俩跟着你做什么?”谢霁庭反问。
何春桃恍然,她还以为他让她们跟着她,是怕她再次逃跑,或是遇到别的什么危险。
“可那些都是公侯夫人哎,可以随意打的吗?”何春桃问。
“打出事来,自有为夫担着。”谢霁庭不以为意道。
“那我下次试试。”何春桃点点头,反正有他给她撑腰。
说话间,前面有个小水坑,谢霁庭正要带着她绕过去,却见她提起裙摆,轻轻一跳,便跃了过去,轻盈的像一只蝴蝶。
她回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艳丽的面庞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婉柔美,眼神里还带了一丝调皮和挑衅。
他唇角微漾,抬起脚,跨了一大步,越过水坑,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柏台跟在后头,怎么看都觉得自家主子和夫人是一对仙姿玉貌的璧人。那些说他家主子和夫人不相配的,绝对是两只眼睛都瞎了!
作者有话说:
陈侍郎:我做错了什么!!!
第85章第八十五章
临近申时, 谢霁庭正准备离开政事堂,早些回家去,却听柏台来报,说是都察院监的章大学士和刑部监的殷六爷都递了话出来, 想见他一面。
谢霁庭略一思忖, 道:“去刑部监。”
到了刑部监, 谢霁庭见到了遍体鳞伤的殷六爷。
“新帝登基, 清算旧党,我能够理解, 但为何,唯独我殷家, 要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殷六爷不服气地问。
“因为, 你们殷家, 帮废帝做了太多脏事,其中有一件,是烧了一座戏园, 灭了整个戏班子。我受人之托, 要为那个戏班子报仇。”谢霁庭淡声答。
疯妇口中爱上的不该爱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建兴帝, 也就是他口中的废帝。
她和整个戏班子曾是废帝手里的一把利刃, 为废帝杀过许多挡路之人,最后,却为废帝舍弃, 落得满门覆灭的下场。
所以, 废帝是他的仇人, 也是疯妇的仇人。他答应帮疯妇报仇, 除了解决废帝,当年帮废帝对戏班子下手的殷家,自然也不能放过。
殷六爷闻言惨然一笑,原来如此,他们殷家作的孽,也该到偿还的这一天了。
“我殷家罪有应得,不敢求谢相饶恕。只是,罪不及出嫁女,不知谢相能否看在,当年我留下那枚玉扳指的份上,帮忙照拂一下我家阿苒?”殷六爷恳求道。
谢霁庭默了下,虽然那枚玉扳指并没有用上,但确实是他落魄时,殷六的一点善意。
“好,我答应你。”谢霁庭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监房。
出了刑部监,上了马车,柏台问:“主子,接下来可是要去都察院监?”
“不必去了,直接回府。”谢霁庭淡声道。
他跟那位所谓的‘恩师’,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柏台虽惊讶,但还是让车夫调转方向回国公府。
回府后,谢霁庭径直回到正院,却没见到春桃人影,一问才知,她和馨如去马厩喂马了。
他只好去到马厩,果然看见两人一个在喂冬雪,一个在喂秋风,一边喂,还一边同它们说话。
“你们俩现在这样很好,知道和平共处了……”
何春桃说到一半,见谢霁庭过来,忙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
谢霁庭只好走了过去,却见她立马用刚刚抓过草料的手挽住他的胳膊,他默了下,到底没说什么。
“相公,你说奇不奇怪,秋风和冬雪以前在食肆时总是打架,现在来了京城,却突然和好了,难道是因为之前分离半年,知道了彼此的好,才不打了?”何春桃猜测道。
谢霁庭看了眼这一驴一马鼓胀的肚子,心想:难道不是因为吃得太饱了打不动了?
但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他将这话咽回腹中,只道:“或许吧。喂完了吗?喂完了就回去吧。”
“喂完了喂完了。”何春桃于是跟着他往回走,又示意馨如跟上,一边走一边兴奋道:“相公,你知道吗?我今天跟馨如出去逛街了,买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待会儿小安回来看到了,肯定很开心!”
“哦?除了逛街,还干什么了?”谢霁庭问。
“还去西市吃了好多好吃的,有芋粉团白云片还有玉带糕运司糕,都特别好吃,我还带了些回来,待会儿你也尝尝。”何春桃说。
“外边的东西不干净,尽量少吃些。想吃什么,就让府里的厨子做。”谢霁庭叮嘱道。
“哦。”何春桃点点头,又道:“对了,我还和馨如去城西的戏园子看了两场戏,是编的新戏,你肯定没看过,我讲给你听听……”
谢霁庭听着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讲着那两出新戏,心里的沉郁之气莫名消散了许多,心境也平和了下来。
等她讲完,他点评了两句,才将殷六爷的请求说了出来,道:“殷苒居于内宅,我不便照拂,你改天抽空去邱家看看,殷家落罪,邱家未必会善待她。”
何春桃一听也有些担心,忙道:“好,我明天就去邱家看看。”
“记得多带些人过去,邱家人若敢阻拦你,便直接带人闯进去。”谢霁庭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何春桃点了点头。
翌日,何春桃一大早,就带着一大群人去到邱家做客。
到了邱家,却只见到邱煜,说是殷苒患病不宜见客。
“殷苒生病了?是什么病?那我更要进去看看她了。”何春桃担心道。
“是风寒之症,您若是进去看她被过了病,在下实在不好向英国公交待,您还是请回吧!”邱煜恭敬道。
何春桃见他再三阻拦自己进去,便也不同他废话了,就按谢霁庭所说,带着人强闯了进去。
到了内院一看,却见殷苒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瘦骨嶙峋的,也不知是病了多久。
她忙让人请了大夫过来给殷苒诊治,却得知,殷苒竟是活活饿成这样的。
她愤怒至极,却也只能先让人熬了米汤给殷苒灌下去,殷苒喝了米汤后总算清醒了些,她抓住她的手,跟她说了她这些天的遭遇。
说是自从殷家落罪,邱煜怕受殷家牵连,又怕被人指责忘恩负义,便不敢休弃她,只将她关在屋子里,每天只给她一点点米汤喝,要慢慢地把她身体拖垮,直到她饿死病死。
“那你公公呢?他知道邱煜这般虐待于你吗?”何春桃生气地问。
“他知道,却假装没看见。许是怕,我挡了他儿子的前程吧。”殷苒有气无力地答。
“好一对狼心狗肺的父子!当初他们流放边关,靠你们殷家给他们脱罪时,可不是这副嘴脸!”
何春桃很是气愤,亏她当初瞎了眼,竟觉得殷苒和邱煜是一对有情人,希望他们能终成眷属。没想到,邱煜竟然是这样人面兽心的东西。
殷苒好好一个姑娘,竟生生被他给虐待成了这副不成人形的模样,她若是晚来两天,恐怕殷苒就彻底救不回来了。
“对了,你的孩子呢?”何春桃问。
她记得殷苒当年就是因为有了身孕,殷家才想办法帮邱家脱了罪。
“孩子没福气,去年就夭折了。”殷苒流泪道。
既然孩子都没了,那就更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何春桃当即道:“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离开邱家,回头让谢霁庭好好治邱家的罪,好给你出气!”
殷苒却摇了摇头:“我出去了又能去哪儿?殷家已经没了,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你不会还想留在邱家吧?”何春桃难以置信道。
“春桃姐,你知道的,我有多爱他,即便到了现在,我也还是想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做他唯一的娘子。”殷苒痴笑道。
“可你就不怕被他们给害死吗?”何春桃激动道。
“有你给我做靠山,他们便不敢再这么对我了,说不定,他们还要巴结我呢?”殷苒讽刺地笑了笑。
何春桃再三相劝,殷苒都不肯跟她离开,她再怒其不争,也只能任由她去了。
临走前,她特意留下话来,说是以后隔些日子就会来看看殷苒,让邱家善待殷苒,否则,休怪她不客气。
然而,还没等到她再去邱家看望殷苒,就传来了邱家夜里突然起火,一家子人,除了几名奴仆,其余的全都被烧死了。
其中,殷苒和邱煜到死,都还紧紧抱在一起。或者说,是殷苒紧紧抱住邱煜,不让他逃离火海。
邱家这火起的蹊跷,应该是殷苒为了报复邱家,亲自点的火。
何春桃听到消息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难怪殷苒死活不肯跟她离开,原来,从那时起,她就打算和邱煜同归于尽了。
谢霁庭亦是有些感慨,当年殷家一把火烧死了整个戏班子,如今,殷家的出嫁女殷苒,竟一把火烧了邱家,与邱家人同归于尽了。
难道这世间,当真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么?
他好生安慰了春桃一番后,亦暗下决定,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些,不能让她们母子有任何危险。
何春桃为殷苒的事伤怀了好几日,这天,她正跟馨如说,让她以后找夫婿时擦亮眼睛,千万不能找邱煜这样人面兽心的男人当夫婿,府里便来了不速之客。
竟是宣宁侯带着女儿卢筠柔和小外孙谢明轩来了。
何春桃听到消息时都惊呆了,待见到人后,看到谢霁庭的那位天仙表妹,以及她身侧那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时,她彻底懵了。
谢馨如见状不好,忙让人出去把兄长找回来。
谢霁庭没回来之前,何春桃全程如坐针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前妻,前丈人,以及那个长相和他颇有几分相似的谢明轩。
只能靠谢馨如忙前忙后地招呼着,才让场面没有那么尴尬。
谢霁庭赶回来时,看到表妹身边的小男孩时,也怔了一下。
宣宁侯看到他回来,忙道:“贤婿啊,当年谢家落难,你给了筠柔和离书放她归家,可没几个月,她就查出身孕来,还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老夫没办法,只好把她送回抚州老宅。这几年,她都不肯再嫁,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抚州生活,她对你的痴情是日月可鉴啊。”
宣宁侯说完,见谢霁庭面色冷淡没有丝毫触动,只好继续道:“今年,老夫得知谢家平了反,便赶紧派人将筠柔从抚州接了回来。虽然贤婿你如今已经另娶了,但你也不能辜负筠柔对你的一片痴情啊,还有明轩,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谢霁庭默了下,将表妹带到一边,低声问:“这孩子是?”
卢筠柔点点头,目露哀求地看着他。
谢霁庭微蹙眉头,正琢磨该如何处理时,就听下人来报,说是皇上召他有急事,请他速速进宫。
他没办法,只好对宣宁侯道:“孩子先留下,旁的事回头再说。”说完递给春桃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匆匆离开。
宣宁侯见他肯留下孩子,便知事情有戏,于是,把孩子往国公府一丢,就带着女儿离开了。
谢馨如去送宣宁侯父女了,厅中便只剩何春桃和谢明轩四目相对。
虽然谢霁庭凭空冒出一个儿子来这事,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孩子既然留在这儿了,她也只能好好照顾了。
“谢明轩是吧,你饿不饿,这有糕点,你要不要吃?”她主动问。
“不吃,外祖父说了,不能吃你给的东西。”谢明轩摇头道。
“为何不能吃我给的东西?”何春桃不解。
“因为你会下毒害我!”谢明轩说。
何春桃一时气得胸口疼,她吃饱了闲的下毒害他?
“不吃就不吃,那我这里有陶响球,也不给你玩了。”何春桃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陶响球,轻轻一摇,便发出脆耳的声音。
见谢明轩目露好奇,便故意道:“想玩吗?想玩的话,就求我啊!”
谢明轩犹豫了下,还是转过身去,哼声道:“我才不求你!”
何春桃没办法,只好把球塞到他手里,说:“给你给你,谁让我善良又大方呢?”
谢明轩拿着球摇了摇,然后随手一扔,说:“一点都不好玩。”
陶响球被他这么一扔,竟掉在地上摔碎了,何春桃生气地斥责了一句:“你不玩就不玩,摔它作甚?看看,都摔碎了!”
谢明轩听完竟猛地朝她撞了过来,何春桃一个没站稳,竟被他撞倒了,额头还正好磕在了桌角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一旁婢女们连忙扶了她起来,她坐到椅子上,故意凶狠地盯着谢明轩看了一会儿,这小屁孩却非但不怕,还挑衅地瞪了回来。
气得她胸口又开始疼了。
这时,小安回来,得知娘被欺负了,便站到谢明轩面前,问他:“你知道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是多少吗?”
谢明轩被他问懵了,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你莫不是个傻子吧?”小安鄙夷地看着他。
何春桃一听,正担心这小屁孩会像推她一样推小安,却见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喂,你别哭啊,我们可没欺负你啊……”何春桃有些不知所措道。
这时,谢馨如回来,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后,忙让人把谢明轩带了下去,找间客院安置下来。
何春桃也叮嘱了小安几句,让他这几天都不要去招惹那个谢明轩。
小安点点头,听话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心里却想着,回头遇到那个小屁孩,他还要吓唬他两下,给娘亲报仇。
谢馨如见嫂子额头有些红肿,忙送她回了正院,帮她擦了药。
擦完药见她心情不大好,便提出和她一起去园子里散散心。
谁知,两人刚到园子,就听见两个小丫鬟躲在树后嚼舌根。
“没想到国公爷前头那位夫人竟也给国公爷生了个儿子,这下国公爷可就难办了,你说国公爷会不会休掉新夫人,重新迎娶前夫人?”
“肯定不会,你没看到国公爷对新夫人有多宠爱吗?”
“可新夫人身份低,兴许国公爷会让她做个宠妾也不一定呢。”
“凭什么是新夫人做妾?要做,也是前夫人做妾。”
“拜托,前夫人是侯府千金,还是国公爷的亲表妹,怎么可能会做妾?最多最多,是两位夫人做平妻。”
“嗯,也有可能。平妻的话,两位夫人就都不吃亏了。”
……
谢馨如见嫂子脸色愈加难看,连忙朝树后呵斥道:“哪儿来的小丫鬟不好好当差,躲在这儿嚼舌根?”
两个小丫鬟从树后出来,看到是夫人和三小姐,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自己回去找管事领罚,还有,这个月的工钱,通通扣一半!”谢馨如斥了两句便摆摆手让她们走了。
“那个,嫂子,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谢馨如尴尬一笑道。
闹了这么一出,何春桃便也没心思逛园子了,独自回了正院。
却没想到,连师父也得了消息,过来问她:“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就给她们让位呗。反正我和小安到哪儿都是过。”何春桃无精打采道。
“你糊涂啊,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了小安考虑啊。小安的世子封号马上就要下来了,就算为了小安,你也得争上一争啊!”黄厨娘苦口婆心道。
何春桃被师父这么一劝,便也动摇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小安放弃现在的优渥生活以及即将到手的世子之位,跟她跑路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小安未必会愿意。
即便现在愿意,等他将来长大了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恐怕也会后悔。
于是,她咬咬牙,决定为了小安争上一争。
宫里,谢霁庭本以为贺宵找他是有什么急事,没想到是为了商议储君一事。
“朕才刚登基,那帮老家伙就天天拿着朕膝下无子来说事,要朕选秀充实后宫。选秀朕是不可能选的,也不可能与旁的女人生孩子,朕决定,收养一名养子,你觉得如何?”贺宵问。
谢霁庭蹙了蹙眉,问:“皇后的身体可是有何暗疾,无法孕育子嗣?”
“皇后的身体健康得很,没有任何暗疾。”贺宵否认道。
“那皇上为何急着要收养子?”谢霁庭不解。
贺宵犹豫了下,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小声道:“皇后心性如稚童,你让朕如何同她圆房?”
谢霁庭:“……”
合着他和皇后成亲这么多年,都还没圆房?难怪皇后迟迟未诞下子嗣。
谢霁庭说不出劝他同皇后圆房的话来,只好问他:“皇上打算收哪家孩子为养子?”
“朕觉得,爱卿你的长子就不错,既孝顺,又活泼聪明,重要的是,皇后喜欢。”贺宵道。
谢霁庭万万没想到,贺宵竟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别说他不能同意,就算他同意了,春桃也能跟他拼命!
“臣就这么一个儿子,皇上还是从宗室里挑一名养子吧。”他淡声道。
“你跟朕还隐瞒什么,朕听说,你那位表妹,不是也给你生了个儿子吗?”贺宵说完,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便继续道:“即便你不喜欢你表妹给你生的儿子,也可以让你夫人给你多生几个嘛。”
“女子生产既辛苦又凶险,微臣实在不愿让内子受苦,请皇上恕罪。”谢霁庭拒绝道。
“你要实在不想让你夫人受苦,不如朕给你多赐几个美人如何?”贺宵打商量道。
谢霁庭见他不依不饶,只好道:“明日我就上奏,请皇上尽快选秀,广纳美人,子嗣之事自然迎刃而解!”
“你……”贺宵见他油盐不进,只好改变主意道:“那就从宗室里挑吧,五到十岁的,你回头拟个名单呈上来。”
“喏。”
英国公府正院,何春桃好不容易等到谢霁庭回来,便迫不及待地问他:“你表妹和你那个儿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觉得我会如何处理?”谢霁庭反问。
“你不会打算休了我,重新把你表妹娶进门吧?”何春桃猜测道。
谢霁庭摇了摇头。
“那你是打算让我跟她当平妻?”何春桃又问。
谢霁庭依旧摇了摇头。
何春桃脸色一变,生气道:“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你当妾?我告诉你,你休想!”
谢霁庭照旧摇了摇头。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还能怎么处理?
何春桃灵光一闪,想到殷苒的事,当即惊恐道:“难不成你打算像邱煜对殷苒那样,把我关在屋子里活活饿死?”
谢霁庭闻言脸色一黑,长臂一揽将她揽入怀里,掐着她的腰道:“你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难道在你心里,我跟那邱煜,是一路货色?”
“谁知道你会不会为了你那位表妹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何春桃哼声道。
“吃醋了?”谢霁庭笑着问。
“我才不会吃醋。”何春桃别过脸去。
谢霁庭伸手掰正她的脸,见她眼睛泛红,便不忍再逗她了,解释道:“其实,我与表妹当年,并未圆过房。我只有过你这么一个女人,以后也只会守着你一人过日子。所以你实在不必担心,我会突然冒出一个私生子来,也不用担心,我会背叛你。我对你的心意,这辈子都不会变。”
何春桃眼睛微瞪,大为震撼道:“所以,你是被人戴绿帽子了?”
谢霁庭:“……”
合着他说了那么多,她就只听到了最前面那句呗?
“应是婚前就有的。”谢霁庭解释道。
婚前?何春桃先是有些讶异,转念一想,他和表妹刚成亲一个多月,谢家就出了事。他表妹就算再那啥,也不至于在新婚一个月里跑出去偷人。
“你既然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亲生儿子?那会儿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还把那孩子留了下来?还有,那孩子看眉眼,分明跟你有几分相似,不是你的儿子会是谁的儿子?你别是在哄我吧?”何春桃质疑道。
“这事说来话长,等我改天调查清楚了再跟你细说。”谢霁庭道。
何春桃将信将疑,却也只能暂时相信他了。
“你额头上这是怎么回事?”谢霁庭才发现她额头上有点红肿。
“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何春桃撒谎道。
“说实话!”谢霁庭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我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何春桃看着他点头了,才道:“是被那个谢明轩给推的,一不小心撞到桌角上了。”
“你也太没出息了些,竟让个两三岁大的孩子给欺负了?”谢霁庭好气又好笑道。
“说好了不许笑话我的,你还笑!”何春桃瞪着他,一副他再笑,她就扑上去咬他一口的架势。
她越这样,谢霁庭越想笑,见她当真扑上来要咬他,他也没躲,只顺势堵住她的嘴……
不一会儿,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就收起利爪,温驯地趴在了他怀里。
第86章第八十六章
一连数日, 谢霁庭一边拟宗室之子的名单,一边派人调查当年之事。
这日,他刚回府,就听下人来报, 说是表妹在府外求见。
他想了想, 还是让下人把人带了进来。
“见过表哥!上次匆忙一见, 还未恭喜表哥沉冤得雪、封公拜相!”卢筠柔行了一礼道。
“表妹今日来, 所为何事?”谢霁庭开门见山地问。
“不知明轩这几日在国公府,住得怎么样?”卢筠柔问。
“有下人照料, 能蹦能跳,你随时可以把他接回去。”谢霁庭道。
“表哥误会了, 我今日不是来接明轩的。我是来, ”卢筠柔说着犹豫了下, 才继续道:“我是来求表哥一件事的。”
“何事?”谢霁庭淡声问。
“听闻皇上近来欲在宗室子中挑选一名收为养子,表哥可否,可否让明轩成为那个幸运儿?”卢筠柔目光充满期待。
谢霁庭万万没想到, 她今日来此, 竟是为了这件事, 更没想到,她竟敢跟他张这个口。
“表妹莫要开玩笑了, 一来明轩并非宗室子, 二来,他不在五到十岁这个范围内。他连初筛名单都上不去,如何成为那个幸运儿?”
“这些筠柔都知道, 可筠柔也知道, 表哥一定会有办法。表哥既然能助新帝登基, 何不将储君也抓在手上?”卢筠柔激动道。
“大胆, 储君之位岂是你我可以私议的?”谢霁庭沉声斥了句。
卢筠柔咬了咬唇,却还是坚持道:“表哥,您知道的,明轩是四皇子的孩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登上那个位置。他死了,他没能完成的愿望,我希望明轩能够替他完成。”
说到这儿,她祈盼地看着他:“只要您能让明轩当上这个储君,他必会一辈子尊您敬您,他的身份,只有你我知道,有了这个把柄,您永远都不用担心他会背叛您!”
谢霁庭险些气笑了,她为了让他扶明轩坐上那个位置,竟连这种可笑的话都说得出来。
明轩的身份,可以是把柄,亦可以一块催命符。试问,哪个皇帝,会愿意自己的这种把柄握于人手?
且建兴帝一脉,经过他的一番设计,已经被踢出了皇室血脉。建兴帝尚存的几名皇子,都已经被贬为了庶人。
明轩是四表弟之子,他若是让明轩当上这个储君,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
“不必多说了,明轩性子顽劣,不堪为储。今日这些话我听过便忘了,日后休要再提。”谢霁庭冷声道。
“表哥,我知道我对不起您,也没脸再来求您,可我三年前嫁进谢家时,当真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这孩子毕竟有谢家的几分血脉,他当上储君,对您百利而无一害啊!就当是筠柔求您的最后一件事,求您帮帮明轩吧!”卢筠柔跪倒在地,流着泪哀求。
谢霁庭冷眼看着她,四年前,他在她孝期结束,提出要和她解除婚约时,她也是这般跪在地上,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哀求他不要解除婚约。
他记得她当时说的是:“表哥,我同四皇子只是一时情迷,可四皇子已有正妃,筠柔绝不可能为妾。只要表哥肯娶我,我保证,以后一定和四皇子断清关系。若表哥嫌弃筠柔,不肯娶筠柔,那筠柔就只能一死了之了!”
他当时因为认清了自己对春桃的感情,本来决定终生都不娶妻,因为她的哭求,他想着自己与她毕竟多年婚约,又怜她丧母,这才同意了她的请求,在来年春闱后娶了她进门,准备同她做一辈子的名义夫妻。
可如今看来,她直到婚前,都还同四表弟藕断丝连,这才有了这个孩子。
卢筠柔眼泛泪光地看着表哥,她知道,表哥一定会像四年前一样,答应她的请求。
谢霁庭默了下,说:“你随我来!”
说完他抬脚往外走去。
卢筠柔心下一喜,表哥果然还是心软了,她连忙站起身来,跟着表哥一路出了府,直到上了马车,才忍不住问:“表哥,您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谢霁庭说完便闭上眼睛养神。
正院,何春桃得了消息,说是谢霁庭和卢筠柔同处一室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会儿两人又共乘一辆马车不知道去哪儿了。
气得她直咬银牙,谢霁庭这个满口谎言的家伙,她就知道他之前是在说谎话哄骗她!
这不,才几天功夫,就和他那表妹旧情复燃了,这会儿也不知道上哪儿去偷情了!
她现在终于体会到当初吴婶抓奸的心情了,她这五脏六腑,简直跟火烧一样,气都要气炸了!
等他回来,她一定要他好看!
这厢,谢霁庭带着卢筠柔来到一处别院,又让人把四公主带了上来。
四公主一进来,看到坐在上首的谢霁庭,便吓得缩到墙角,浑身颤抖。
卢筠柔见一向嚣张跋扈的四公主,竟变成了眼前这副憔悴不堪畏畏缩缩的模样,一时惊讶不已。
“表哥,四公主怎会在此?又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她不解地问。
谢霁庭没有回答她,只看向四公主,说:“你把之前对我说的话,当着筠柔的面再说一遍,我便放你离开。”
“当真?”四公主灰暗惊恐的眼中迸出惊喜和光亮。
“本相说话算话。”谢霁庭承诺道。
四公主这才转向卢筠柔,嘲笑道:“卢筠柔啊卢筠柔,你不会到现在都还以为,我四皇兄对你是一片真心吧。”
卢筠柔立时变了脸色:“你,你胡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同四皇子的事?”
“我当然知道了,因为,就是我让四皇兄去引诱你的呀。”四公主站起身来,高昂头颅,得意地笑着。
“什么引诱?我听不明白你说的话。”卢筠柔惊慌道。
“当年,我看出我四皇兄对他表哥谢世子的嫉妒,便故意告诉他,谢世子有一位貌美如天仙的未婚妻,若是能把谢世子的这名未婚妻引诱到手,他便算是胜过谢世子一头。”
四公主说着讽笑一声:“果不其然,我四皇兄对你下手了,他久经花丛,你一个深闺女子,如何是他的对手?他不过同你偶遇几次,轻轻撩拨几下,你便对他芳心暗许,甚至想要与谢世子解除婚约,转而嫁给他!”
“不,我不信,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我和四皇子是真心相爱的!”卢筠柔大喊一声道。
“哈哈哈,真心相爱?可笑啊可笑,卢筠柔,你竟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如果我四皇兄是真心爱你,他为何迟迟不愿娶你?”四公主问。
“那是因为,因为他当时已经有了未婚妻。”卢筠柔急忙辩解道。
“他如果真的爱你,可以为你解除婚约。可他非但没有,他甚至连纳你做侧妃都不愿意,我猜,他一定是跟你说,你是侯府千金,不能委屈你做妾。可事实上,他只是怕和你之间的事情暴露出来,就会失去英国公府的助力。那样,他就当不上储君,登不上皇位了!”
四公主说完,见卢筠柔脸色一片惨白,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卢筠柔彻底崩溃了,原来所有的真情都只是假意,所有的怜惜都只是玩弄。
她满心痛苦,大声质问道:“你,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我为何要这么做?我这么做,自然是因为我倾慕谢世子,想要嫁给他。而要嫁给他,就只能先把你这个碍眼的未婚妻给解决掉。”
四公主说着走到她面前,叹息一声道:“可惜,你太不中用了,几年时间都勾不住我四皇兄的心。到头来,你竟还是要嫁给谢世子。而谢世子明明知道你和我四皇兄之间的事,竟还是愿意娶你!”
她说到这儿,声音骤然发狠:“我不服气,我得不到的人,自然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于是,我挑拨我那位愚蠢的四皇兄,让他篡位谋反,让他把整个英国公府拖下水,这才给了我父皇把英国公府连根拔起的机会,也才把高高在上的谢世子拉下凡尘,把他变成了一个人人都能唾弃欺辱的低贱流人!哈哈哈哈……”
卢筠柔听到这儿,才知道,原来当年四皇子篡位谋逆一案,竟是她在中间动的手脚,四皇子的死,也是拜她所赐!
她不但撺掇四皇子来引诱她欺骗她,还害死了四皇子!
卢筠柔一时激愤,拔下头上的金簪,猛地插进她的咽喉!
四公主的痴狂大笑声戛然而止,她瞪着眼珠,眸中充满了不敢置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性命,竟会结束在一个被自己玩弄在掌心的蠢女人手里。
鲜血喷到卢筠柔脸上,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杀了人,她吓得立即松开手。
见四公主直直地倒了下去,她连忙后退几步,抬头看向表哥,惊慌道:“表哥,我、我杀人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太生气了……”
谢霁庭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着,哪怕是看到卢筠柔用金簪杀死四公主,也毫不意外。
他看了看她那张溅了血的脸庞,上面有柔弱有惊慌有害怕,还有得知被愚弄的恼怒,唯独没有歉意。
这样一个看似柔弱之人,却能在恼怒之下,拔下金簪插进另一个人的咽喉,可见并非真的柔弱。
“现在,你还想让明轩当储君吗?”谢霁庭淡声问。
卢筠柔本就脸色惨白,闻言脸色更是面如死灰,她这才明白,表哥为何要带她来此,就是为了向她揭露这残忍的真相。
她一时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你以为你让四公主告诉我,四皇子对我并非真心,我就会忘掉四皇子,喜欢上你吗?”
“不,绝不可能!”她大吼一声,道:“在别人眼里,你是芝兰玉树宛如谪仙的谢世子,可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浑身药味儿的病秧子!从幼时起,我就极讨厌你身上的药味儿。可母亲总让我多与你亲近,她不知道,我每次闻到你身上的药味儿,都会恶心得想吐!”
谢霁庭面色微凝,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知晓此事。
他幼时病痛缠身,极少与外人接触,唯独这位与他定下娃娃亲的表妹偶尔会来看他。
他怕过了病气给她,也总是与她保持距离,没有太过靠近。
可没想到,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是会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儿,并感到恶心想吐!
卢筠柔越说越激动:“我每次一想到要嫁给你,我就浑身难受,好在,好在四皇子出现了,他给了我希望……”
可这希望,原来不过是一场泡影!
谢霁庭见她停下来,才开口道:“我记得,幼时你有一次哭着来找我,说是你父亲纳妾惹了你母亲伤心,你问我,长大后会不会像你父亲一样纳妾?我当时为了安抚你,便答应你,长大后不会纳妾,会一心一意待你。”
卢筠柔愣了下,不解道:“你说这些做什么?儿时的事,我早就忘了!”
谢霁庭闻言自嘲一笑,原来他儿时对她许下的诺言,她早就忘了,只有他还记在心里。
七年前,他察觉到自己对春桃的异样感情,却碍于对表妹的这个诺言,也碍于春桃的身份,在得知春桃只想出府嫁人做正头娘子时,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割舍下这份感情。
春桃爬床的那一晚,他之所以会喝醉酒,其实是因为那天他无意间撞见了表妹和四表弟私会,才会借酒消愁。
那晚,他醉酒后意识模糊,先是把春桃当成了表妹,问了第一句‘为什么’,又认出她不是表妹,才问了第二句‘为什么’。
后来,他到底没有控制住自己,同她一夜春风。
可惜的是,第二天醒来后,他始终不愿意回想起那一夜,也不愿意正视自己对春桃的感情,而当时的他,也不可能为春桃打破世俗偏见,迎娶一个婢女为妻。
等他意识到自己对春桃的感情有多深时,去青州找她时,却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孕。
也因此,他和春桃,才错过了这么多年。
想到春桃,谢霁庭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起来,嘴角的笑意也从嘲讽变成了温情。
卢筠柔一时看呆了,在她印象里,他永远冷冷清清的,她从未看到表哥露出过这种眼神,更没看到他这般笑过。
“表哥,您这是怎么了?”她试探地问。
谢霁庭回过神来,脸色冷淡道:“我会把明轩交给一户陌生人家抚养,也会让宣宁侯尽快为你另择一门夫婿,把你嫁出京城去。以后,你就不要再回京城了。”
“为何不让我回京城?”卢筠柔大为不解。
“因为,我夫人看到你,会吃醋。”谢霁庭说完起身离开。
临走前,交待下人把卢筠柔送回宣宁侯府,并把四公主的尸首处理干净。
英国公府,何春桃来回踱步,心里又气又急,好不容易等到谢霁庭回来,正要上前质问,却见他突地伸手,一声不吭地抱住了她,还抱得很紧很紧,紧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这样一反常态,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喂,你这是怎么了?”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谢霁庭闭着眼睛,闻着她颈窝的芳香,心里的戾气便渐渐散去。
待抱够了,才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坐到桌前,将表妹和四表弟的事告诉了她,只略去了四公主死在表妹手里这件事。
“明轩身份特殊,我已经让人寻了户没有子嗣的农户,把明轩送了过去,从今以后,他便只是普通的农户之子。至于表妹,也很快就会嫁出京城。这件事,算是彻底了了。”
何春桃万万没想到谢明轩竟是四皇子的子嗣,难怪谢霁庭之前会把他留下来。
既然他刚才不是带他表妹出去偷情,那她准备了一肚子的骂人的话,看来是白准备了。
她甚至还有些心疼他,被自己的表妹和表弟双双背叛,换做任何人,都会伤心难过吧。
她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吧,我跟他们不一样,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谢霁庭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道:“你确定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欺骗我背叛我?”
“当然!”何春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然而,直到被他重新抱进怀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他忽悠了。
她明明只答应他不会背叛他,他怎么还给加了两条?难道她以后都不能离开他欺骗他了?
没过两天,小安被封为英国公世子的旨意下来了。
何春桃一边高兴,一边决定,以后得对小安更严厉些,以免他长大变成膏梁纨袴。
这天,她正盯着小安扎马步时,却听下人来报,说是府外有个叫赵大原的求见。
“爹爹!”小安一听到这个名字便激动地喊了一声,吓得何春桃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示意小安不许乱说话后,她才松开他的嘴,让他继续扎马步,自己则匆忙去到前厅,让人把赵大原请进来。
谁知赵大原进来一见到她,就激动地抓着她的肩膀道:“春桃,我恢复记忆了,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当真,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恢复不了记忆呢。”何春桃惊喜道。
“就算我永远都恢复不了记忆,可在边关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才是我的妻子,还任由我跟一个鞑靼女人去鞑靼生活?你这不是陷我于不忠不义么?”赵大原指责道。
“上次鞑靼入侵,你不是率领图特部落给大夏做内应了么?怎么就不忠不义了?”何春桃反驳完,又道:“而且,韩峻当时不是告诉你你是大夏人了吗?是你自己不愿意在大夏生活,非要跟着阿茹娜一起回草原生活的。”
“那是因为我当时不知道我在大夏已经有过妻儿,不然,我绝对不会跟阿茹娜回草原生活的!”赵大原闷声道。
何春桃不想跟他纠结这个问题,便问:“我听谢霁庭说,你率领图特部落归顺大夏了,你这次来京城,是来受封的么?”
“谢霁庭谢霁庭,你当时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了谢霁庭,才刻意不告诉我的,就是为了跟谢霁庭在一起!”赵大原生气道。
“你胡说什么?”何春桃气得站起身来,辩解道:“你当时已经跟阿茹娜在一起了,还生了一个儿子,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拆散你们一家三口吗?”
“可你明明是我的娘子,小安也是我的儿子,现在却都成了谢霁庭那家伙的了!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吗?”赵大原愤慨道。
“好,只要你肯抛弃阿茹娜母子,我现在就带着小安跟你私奔,天涯海角都跟你去,你敢吗?”何春桃大声质问。
赵大原瞬间哑口无言,他跟阿茹娜毕竟成亲好几年有了感情,扎那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么可能真的抛下她们母子?
可春桃,他也是真的喜欢啊!
赵大原一时头大不已,当即抱着头蹲到地上,恨不能把自己一分两半,这样就不会左右为难了。
见他纠结难受,何春桃心里也感慨不已,柔声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也各自成了亲,不可能再回头了,你既已辜负了我,可千万不能再辜负阿茹娜了!”
赵大原听她这么一劝,便不再执拗了,起身道:“好,以后我就当你是我亲妹子,谢霁庭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来帮你教训他!”
何春桃感动地擦了擦眼泪:“好,大原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以后你和阿茹娜如果需要帮忙,也尽管来找我。”
两人重新坐下来叙了会旧,何春桃才亲自送了他出去。
刚送走赵大原,就听到柏台来传话,说是国公爷让她去书房一趟。
何春桃吃了一惊,问他:“你主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主子回来有一会儿了,得知夫人在会旧友,便没有入内打扰,去书房处理公务了。”柏台答完,又提醒了句:“不过,主子似乎心情不大好,夫人待会儿过去千万得小心些。”
何春桃心道完了,谢霁庭肯定都听见了,他叫她去书房,肯定是要找她算账了。
她磨磨蹭蹭地去到书房,站在门口犹豫了下,才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见谢霁庭低头处理着公务,她只好主动道:“相公,刚才府上来了客,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过来招待一下客人?”
“我过去,岂不是打搅了你二人私奔?”谢霁庭头也不抬道。
何春桃心下一突,他果然都听到了,她连忙辩解道:“我那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吗?我又不是真的想跟他私奔。而且,我不那么说,他怎么会死心?相公,你一定不会生气的,对吧?”
谢霁庭没说话,摆明了是在生气。
何春桃没办法,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撒娇地喊道:“相公?夫君?国公爷?相爷?”
可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她转了转眼珠,试探地喊了一句:“阿庭?”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悦道:“前几日你刚答应我,永远不会离开我背叛我,今日却说要同别的男人私奔,你让我如何能不生气?”
“哎呀,我不是说了我是故意那么说的吗?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何春桃心急道。
“非是我不信你,只是,我曾亲眼见过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谢霁庭语气低沉道。
何春桃想到自己曾经差点为了赵大原绝食,不禁有些心虚:“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谢霁庭摇了摇头,没说话,拿起笔继续批阅公文。
何春桃看他这样子,是真的伤心了,她咬了咬唇,一把抽掉他手中的笔丢到桌上,而后直接坐到他腿上,抱住他的脖颈,在他左边脸上亲了一下,问:“那这样呢?”
见他面无表情,便又在右边脸上亲了一下,见他还是脸色冷淡,便又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问:“这样总行了吧?”
“下来,我还要处理公务。”谢霁庭不为所动道。
何春桃一咬牙,对准他的喉结亲了上去,一边亲还一边在他身上乱摸,试图挑起他的兴致。
谢霁庭眸色陡地一暗,他捏起她的下巴,哑声问:“谁教你这么做的?”
何春桃眨眨眼,说:“你教的呀!”
她的眼神纯真又媚惑,眼尾微微上翘,鼻尖小巧俏皮,樱唇水润饱满,耳垂却又红得厉害。
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写着一个字,那就是,她在‘勾’他。
他再也控制不住,低头狠狠吻了下去,他撬开她的樱唇,去纠缠她的舌尖,去席卷她的甜蜜,去攫取她的呼吸……
等到何春桃眼神迷离彻底瘫软在他身上,试图祈求更多时,他却突地松开她,将她从腿上挪了下去,冷声道:“书房乃是圣贤之地,不可白日宣淫!你去旁边小案上,把礼记第二篇抄写三遍!”
何春桃傻了眼,既然不能在书房白日宣淫,那他刚才在干什么?
见他脸色严肃,她只好皱着脸去到旁边小案前坐下,铺纸磨墨,准备抄写。
只是,她心里燥得慌,字总也写不好,没一会儿,就揉了好几个纸团。
“要不,我们回房去吧。”她小声暗示道。在书房不行,在房间总行吧?
谢霁庭看了眼西洋钟,说:“现在刚过申时,等到了酉时,方可回正院用膳。”
何春桃闻言瞬间苦起一张脸来,还要等一个时辰,也太久了吧。
没办法,她只能耐着性子抄写,可心里的那股燥意实在下不去,她写了两页纸,觑了一眼谢霁庭,见他正埋头专心公务,便悄悄放下笔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没抄写完,不许离开。”
何春桃泄了气,沮丧地回到小案前,继续抄写。
这回她倒是渐渐静下心来了,体内的那股燥意也总算消了下去。
好不容易抄完三遍,一抬头看时辰,发现已经过了酉时,她忙站起身来,拉了拉谢霁庭的袖子,提醒道:“相公,到时辰了,可以回正院用膳了!”
他果然停下笔来,将桌上的笔墨公文收到一边,还拿帕子细心地擦了擦桌面,把桌面擦得一尘不染。
“擦完了吗?可以走了吧。”何春桃忍不住催促道。
“擦完了。”他说。
下一瞬,她便被他腾空抱起放到桌上,她看到他眼中积攒着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薄唇轻启,哑声道:“时辰到了,的确可以用膳了。”
她睁大眼睛,直到被剥光吃尽,才痛悔不已,她就是嘴贱,说什么私奔,说什么用膳,到头来,把自己给坑惨了!
隔日,在贺宵问他要给图特部落哪块地安顿他们时,谢霁庭略一思忖道:“岷州吧。那里草原肥沃,正适合他们安顿。”
“会不会太偏远了些?图特部落归顺我朝,理应优待他们。要不,在京郊划一片地给他们?”贺宵犹豫道。
谢霁庭心想,就是要偏远些才好,越偏远,春桃和赵大原能见面的机会就越少。
“草原人自由惯了,陛下把他们留在京郊,他们反而不适应。且京郊地少,要划出那么大一片地来安顿他们,实在困难。”
“那就依谢卿所言吧。”贺宵同意了他的提议。
赵大原代表图特部落受封离开时,谢霁庭大方地允许春桃去送了赵大原一家。
毕竟以后未必还有机会再见了,他再吃醋,也不希望她心里留有遗憾,更不希望她有朝一日会因此怨恨于他。
有时候,适当的放手,才能让她更长久地留在他身边。
赵大原离开后没多久,何春桃用膳时,见有新鲜的蛤蜊,便夹了一块,谁知,刚吃进嘴里,就一阵恶心,狂吐不已。
请了太医来一看,才知竟是有了身孕,算算时间,竟是在船上就怀上了。
谢霁庭虽然已经有了小安这个儿子,却还是头一次体验到那种初为人父的激动和不安。
他每天亲眼看着春桃的肚子一点点变大,感受到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在一点点长大,这是他和春桃共同孕育的子嗣。
虽然它的到来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还是希望它能健康平安地生下来,绝不能再像他、或是小安那样生来就带着病,以至于受尽病痛。
为了给春桃和孩子积福,谢霁庭拟了好几份奏折呈上去,为军户,为边关将士,为贫苦百姓谋了些福利。
譬如给了军户更多摆脱军户身份的途径,或是考中童生或是立下功劳或是以银钱赎身等等,有了这些途径,军户娶妻便不会像从前那般艰难,朝廷便自然而然地不用再发放军妻了。
同时,为了孩子能够健康平安地生下来,他将整个国公府变成了铁桶一般,不给外人任何靠近加害的机会,将一切危险元素都排除在外,还请了两名太医为春桃调养身体,产婆奶娘之类的也提前寻好,杜绝一切意外的发生。
因为他太过小心了,还总约束着她,何春桃没少骂他。
“我怀小安的时候还下地干过活呢,不还是平安生下来了?谁家男人跟你似的,娘子生个孩子而已,就吓成这样?没出息!要是都像你这样小心翼翼,日子还过不过了?再说了,你现在知道小心了,小安那时候你干嘛去了?”
骂完又安抚道:“放心吧,我都是二胎了,肯定比一胎顺,不会出什么事的。我身体扎实着呢!”
但无论她怎么骂,谢霁庭都没有还口,只继续小心翼翼地照顾她。
且随着月份越大,他就越拘着她,鲜少让她出门。每次出门都要提前安排妥当了,才让她出门透会儿气。
这日,谢霁庭突然破天荒地要带她出门,可把她惊喜坏了,平时求十次都未必能让她出门一次的,今日竟然主动要带她出门,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谢霁庭竟然将她带到一处宫殿外,说是殿里的十余名孩子都是经过重重挑选的宗室子,让她从其中挑一名当做未来的储君。
“我?挑未来的储君?”何春桃用手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道:“你不是在同我开玩笑吧?我哪里会挑什么储君?”
“不是开玩笑,你只需挑你一个你看着最顺眼的就行。”谢霁庭说。
无论她挑中哪个孩子,他都会说服贺宵收那个孩子为养子,进而培养为储君。
说起来,还是表妹给了他启发,他才起了这么个念头。
让春桃挑中那个孩子当储君,那么春桃便和那个孩子有缘,也对那个孩子有恩。
将来若有一日,他出了什么意外先她一步撒手而去,有未来储君或是未来皇帝的照拂,春桃便能多份依靠。
何春桃见谢霁庭是认真的,便透过窗户往里看了看,见殿中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小孩子都在玩耍,唯独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独自坐在中间,很是安静。
旁的小孩都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唯独他是一个人。换做寻常小孩会觉得孤独难过,但这个小孩很是平静,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孤单一人。
何春桃莫名有些心疼,她叩了叩窗户,朝他挥了挥手,又冲他做了个鬼脸。
小男孩别过脸去,假装没看见,嘴角却不自觉地带了些许笑意。
何春桃满意了,指了指小男孩道:“就他了!”
“为何唯独挑中了他?”谢霁庭问。
“因为,”何春桃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很像幼时的你。”
“你见过幼时的我?”谢霁庭很是惊讶。
“没见过正脸,只远远地见过背影,我记得你当时,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湖心,很是孤单可怜,就像这个小男孩一样。”何春桃说完,又遗憾道:“我记得我当时还特意做了几个竹蜻蜓想飞过去送给你,可惜湖心苑离岸边太远了,竹蜻蜓飞不过去,都掉到湖里了。”
“原来那几个竹蜻蜓是你做来送给我的?我还以为是哪个小丫鬟玩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谢霁庭恍然道。
“你见过那几个竹蜻蜓?”何春桃眼睛一亮。
“非但见过,还让人都捞了起来。现在都还保存着呢,等回头我让人找出来给你看。”谢霁庭牵着她的手离开宫殿。
此时此刻,他心里说不出的欢愉,原来,他和她之间的缘分,早就开始了。
原来,在他幼时病痛缠身时,她非但不像别人那样嫌弃他,还送了他礼物,虽然只是几个掉到水里的竹蜻蜓,却弥足珍贵。
她连挑选未来的储君,也是照着他幼时的模样挑的,可见,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无人可替。
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没过多久,何春桃挑中的那个小男孩就被皇上收为了养子,成为了大皇子,也是宫里唯一的皇子。
贺宵还下旨,晋谢霁庭为太傅,除了辅佐朝政,还肩负教导大皇子之重任。
本朝太师太傅太保这三公之位空缺已久,这还是多年以来头一次有人被晋为三公,足见谢太傅深得皇上信任。
一些老臣就算先前对谢霁庭颇有微词,在他成为谢太傅之后,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临近年关,旁的人家都是喜气洋洋准备过年,英国公府此时却气氛紧张如临大敌,只因国公夫人进了产房,却迟迟没能生下孩子来。
门外,谢霁庭紧张地踱着步,谢馨如、小安、春雨、大黄、李红杏、乐乐、还有赵大原一家三口,都焦急地等待着。
李红杏是得了何春桃怀孕的消息,特意算着时间带着乐乐赶到京城来的,算是代表小镇上的街坊们来探望春桃。
赵大原是年底进京送些牛羊贡品,以感激皇上赐图特部落肥沃的草原土地。前几日他来国公府送了些特产,得知春桃快要生产了,便多留了几日,想等春桃安全生产完再走。
产房里,何春桃痛得是撕心裂肺,此时此刻,她无比地后悔,自己没有听谢霁庭的话,总是嘴馋偷偷吃东西,现在好了,孩子太大了半天都生不出来。
又一阵阵痛传来,她痛得破口大骂道:“谢霁庭你个杀千刀的苍货,要不是你,老娘至于受这么大罪吗?你是爽快了,老娘都快痛死了!啊……”
产婆们闻言面面相觑,敢骂谢太傅杀千刀的,这位夫人还是头一个,她们听到了这些话,该不会被谢太傅给灭口吧?
谢霁庭本来就来回踱步心焦如焚,听到骂声,他再也忍不住,大步冲进产房。
产婆们见他冲进来,还以为他是进来降罪产妇的,吓得连忙拦住他,劝解道:“太傅大人,产妇疼痛时口不择言也是有的,您可千万别冲动啊!”
谢霁庭一把将她们甩开,急奔到床前,握住春桃的手道:“春桃,你没事吧?”
“我都快疼死了,怎么可能没事?呜呜呜,我不想生了,能不能不生了?”何春桃哭诉道。
“好好好,不生了,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谢霁庭连声道。
一旁产婆们听了俱是有些无语,这孩子哪儿是说不生就能不生的。
谢霁庭见春桃实在痛得厉害,忙让人去唤太医进来。
“太傅大人,现在就唤太医,是不是太早了点?”产婆们劝阻道。
“孩子迟迟生不出来,现在不唤太医,何时能唤?”谢霁庭厉声斥责道。
产婆们连忙噤了声不敢再阻拦。
等到太医进来,也只能给扎了银针稍稍止疼,又开了催产汤助产,别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谢霁庭见春桃疼得死去活来,一时怒不可遏,恨不能拿把剑把这帮无用的太医产婆都给斩了。
“来人,去看看韩将军和其夫人到了没?以最快的速度,把韩夫人接过来!”
为防万一,他提前奏请皇上,允许韩峻今年回京述职,就是为了让秦萱能来京城,助春桃生产,在关键时刻保春桃和孩子的性命。
就在春桃叫得快没力气的时候,秦萱终于赶到了,施了银针助春桃成功产下一女。
门外等候的众人呼啦啦一下全涌了进来,见春桃没事就都围着看起孩子来。
“这孩子可真壮实,比乐乐小时候壮实多了。”李红杏笑道。
“壮实好,健康。”韩峻说。
“嘿嘿,跟我儿子出生时一般大,肯定好养活。”赵大原傻笑着说。
“扎那出生时还没这孩子大呢。”阿茹娜纠正道。
“妹妹长得真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世上第二好看的女子。”小安夸赞道。
“那谁是第一好看的?”乐乐好奇地问。
“让我猜猜,你肯定要说第一好看的是你娘,对不对?”小萍猜测道。
“小萍姐姐真聪明,我娘永远是世上第一好看的。”小安点头道。
一时间,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何春桃无力地靠在床头,说:“快,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谢霁庭于是抱着孩子来到床前给她看了看。
何春桃一看,忍不住惊奇道:“这孩子怎么长得虎头虎脑的,既不像我又不像你的。”
一旁赵大原凑过来,嘿嘿一笑道:“像我!”
谢霁庭:“……”
要不是阿茹娜及时过来把他拉走,他非得揍掉他两颗牙齿不可。
他把孩子交给奶娘,又把众人都赶了出去,才回到床边,抱了抱春桃,心疼道:“娘子,你辛苦了!”
“这回我可受了大罪了,你可得补偿我!”何春桃趁机提要求。
“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答应你!”谢霁庭满口答应。
“以后我想出门就出门,你可不能再拘着我!”何春桃道。
“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拘着你了。”谢霁庭点头应道。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回头出远门,你也不能拦着我。”何春桃说。
“出远门?你要去哪儿?”谢霁庭皱眉问。
“你管我去哪儿,反正你已经答应我了,我想出门就出门,当然也包括出远门了。”何春桃满脸得意,平时都是他忽悠她,终于也轮到她忽悠他一回了。
谢霁庭这才意识自己中了她的套,却也不以为意,大不了,他到时候休长假,甚至辞官陪她远游。
无论她想去东海找骆大侠,还是想去南疆找上官婆婆的家乡,亦或是回雁归镇小住,天涯海角,他都陪着她。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撒花~
本文主写男女主小镇日常,所以京城部分就不在正文里多写了,番外随缘更新。
小镇表面上看可能藏龙卧虎,实际上算是一群古代边缘人吧,这些人可能有过不堪的经历,可能藏有不能为人知的秘密,又或是身体上有所残缺……
他们共同构筑了雁归镇这么一个红尘中的桃花源,在其中安宁地生活。无论是谁想要摧毁这个桃花源,他们都会群力抵抗,击退外敌,守护桃花源。
故事最后,桃花源里有人走了出来,有人始终走不出来,还有人永远埋葬在了那里。
男女主是幸运的,他们在其中得到了治愈,也成功走了出来,但像李红杏刘老头等人,可能就永远都走不出来了,希望他们也能有走出来的那一天。
本文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但小镇的的故事还在继续……
最后,感谢一路追更支持的小伙伴们,谢谢大家,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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