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坦白

    他和朝言的孩子都在母后那里。

    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出来的时候严景倾就做好了有可能回不去的准备。

    严景倾给了他保证:“不用担心,孩子在我母后那里照顾着,那是他们的小皇孙, 定然不会苛待。”

    小皇孙一词让朝言犹豫了一瞬, 他怔怔的想着, 难不成自己会被他带去丘国?

    但那个时候,又是以何等身份。

    朝言没有继续往下想,他全然相信景倾哥, 也知道他不会作出一些不好的举动。

    将这些人全部斩首以后,也就没有必要再待在梁城。严景倾每占据一座城池, 都会安排不少兵马驻扎在内守着。

    随后几日,不费吹灰之力分别拿下了金州,丘国的人马已经兵临城下。

    军队直冲京城而去,这回要杀的地方便是覃深所在的地方。

    但这回京城并不算没有防守,前方探路的人回报,说是京城外防守非常严密, 士兵穿着也有些不同。

    那应当是皇宫里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受了覃深的指令, 身着深黑色铁衣盔甲,看起来也比普通的作战盔甲坚固许多。

    大部队在山脚下扎起了营寨, 五百米开外才是去往京城的大门。

    两队人马其实相隔距离并不算遥远, 但还是那句话,敌不动我不动。里头的人不敢贸然袭击, 而严景倾自然也不会再莽撞的去攻击。

    他们各自都在等待一个机会。

    江枕与众将士交流以后回来跟他说明情况,对面只见有人防备, 但并不知道覃深的位置。他有些犹豫, 便询问太子的意见:“殿下, 我们准备什么时候再行动?”

    “必须得探清楚对面的情况才行。”严景倾不敢轻举妄动,他兵力强的确是事实,但并不代表来自京城最后一支队伍也能被打败。这一路打过来已经折损了不少部将,和父皇赶过来的援军会合后才弥补了所有元气。

    于是接下来这几天,严景倾和覃深那边陷入了一个僵持之地。

    随着粮草的逐渐减少,严景倾和江枕都意识到了对方的措施。大约是什么人给覃深出了一个这样的计谋,毕竟这里的地盘都是覃深的地界,他们几乎不用搬运粮食就能自给自足。

    而严景倾是带着外来部队偷袭到此地,粮食这种东西自然越用越少。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干等下去,思忖半天脑海里也出现了一个计策。

    又是一日的安静,久到江枕有些心浮气躁,许多时候都拉着他儿子在那里练习技术。严景倾观望了一眼,还是唤江恕过来。

    他开始盘问覃陟的下落:“那日你说覃陟从京西逃走,没有任何口风,那你有没有多留一个心眼,猜测他会在何地?”

    “据说覃陟的狐朋狗友一半是我们攻打后的梁城,但他也有几个之前被发配到了更靠北的位置。”江恕仔细想了一番那个路线,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说道,“若覃陟反应过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可能还是会与他哥会合。但我们在这个地方,若是堵住他来的那条路线,也许能将覃陟给截下来!”

    这样一来,也许挡住一个外援,能给众人多出一个机会。

    严景倾觉得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因他断定这段时间就算是头猪也该反应过来当初那封信是有诈了。覃陟虽不如他哥那般心狠手辣加上决绝的手段,但好歹也算兄弟一场,这点帮忙都不愿的话他哥可真是白养了。

    于是对面覃深的部将眼睁睁看着严景倾这边有条不紊,甚至还有不少士兵出去摘野草野蘑菇加上打猎而充饥,以减少粮食的压力。这些变故让对面的人心神不宁,想阻挡却也没什么机会。

    又是一次晚夜,严景倾亲自授予的打猎技巧成功用在了这些士兵身上。他派出的两百人马都是赶去不同地方打猎的,虽人数众多但收获好歹是丰富了许多。

    本次两百人马带回来的有两大车可食用的野菜蘑菇之类自然生长的东西,打猎的人带回来一些山鸡与野兔,更有甚者捕到了一只野猪。河里的东西略微打捞了些,总之收获颇丰。

    这些食材可让那几个伙夫笑开了花,这些野菜只需要加入一点点的米,就可以做成大锅的菜粥,能省下一整日的米粮!虽说天天挖消失的速度肯定也快,但又不是真跟对面耗上十天半个月,估计要不了多久严景倾就准备开战了,所以有这些菜粮食绝对是充足的。

    里头的人在处理大批大批的野菜,这些打猎来的东西就留给外面的人收拾。严景倾看数量反正都挺多,便以一个队列划等分,每一支队伍都能领到一小部分的食材。这些东西就交给自个去处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而严景倾无心去吃那只野猪肉,觉得这东西有些腥臊,便赐给了江枕,让他去找人瓜分。他自己则是领了只野鸡和野兔还有一条鱼,带着朝言去找覃越的那间营帐。

    从带他出来到如今行走加上打仗快两个月余,覃越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如今正常行走已无大碍,但仍有些不稳当。

    思及此,严景倾还是给了他一个休息疗伤的机会。

    覃越和朝言就在一旁给他帮忙,严景倾自己去摆弄那个架子,一旁的覃越对他亲自上阵有些惊讶到了:“这种事情也需要亲自动手么……”

    他是温室里养大的花朵,不知道也正常。

    自己打了这么久的猎物,严景倾对这些东西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别人做的却也不是那个味道。

    “当然得自己来,打猎之术都是我指导他们的,那如何享用猎物我又怎会不知?”严景倾意味深长。

    朝言点了点头:“嗯,想来我也许久没吃过了。”

    这样一说,一旁覃越倒是不明所以。严景倾没打算瞒这位未来即将登位的姜国太子,直接挑明道:“想必你当初在皇宫里就该知道覃言失踪了许久吧,说来也巧,我在未回丘国前,与他在同一处地方。”

    “后面的事想必不说你也该知道了,要不然……他又怎能搬得动丘国的人力兵马。”严景倾话语淡淡的,手上漫不经心在翻烤着架子上的兔肉。

    覃越感觉心上沉了沉,但很快也懂了严景倾的意思。

    严景倾立刻补上了一句话:“只等覃深兵败,孤将助你登上那个位置。不过嘛……代价不需我多言,你自己能明白就好。”

    晚风吹起了河岸边的这些人,他们烤肉花费的时间的确需要一会儿,但菜粥已经熬好端了上来。今晚这一餐吃的的确是惬意,有肉吃又有辅食粥放在那里,尽是欢声笑语。

    将自己烤好的东西派人送去了李蕙的营帐,严景倾才坐下来好好享用。他是吃舒坦了,可没把旁边的覃越给急死。

    他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一旁的覃越就算有话也未敢多言。

    犹豫了半响,严景倾还是听他说道:“我观太子殿下爱民如子,的确比常人更加会治世。”

    这时,覃越终于肯说出他憋了许久的话:“如果真要准备打下京城,就要小心覃深手下的两个将领。那两人也许是听信谗言,也许是被他蒙蔽,因他们都是我父皇的得力干将。他拿到了父皇手上的兵符,如今玉玺也在身上,所以部将为他卖命也是认了死理。”

    “那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我想试试……他们到底忠心与谁。”言下之意是,到时候大战一触即发,但覃越想抱有理说的一个念想。

    他想让那两个猛将回心转意,看见自己如父面,便会更改主意。

    这倒是一个不小的消息,严景倾思忖片刻,果断同意了。但只有这个消息对目前军情的掌握依旧不够多,他还是问覃越道:“那覃陟的为人,你了解么?他的实力是怎么样的,若是带兵……以我军帐下众多人才里,谁能打过?”

    两人目光对上,皆波浪汹涌,里头埋伏的都是野心。覃越听见这个名字倒是无所谓,他十不假思索道:“江老将军都不用,只需一人即可。”

    “谁?”剩下里那些人才,不可小觑的将门虎子江恕,一个年到中年的尉迟崔,一个沉稳冷静的六路统领,还有不少小将也是赫赫威名。

    覃越顿道:“江恕。”

    虽说也不出意料,但严景倾还是想听听覃越的理由。

    覃越解释道:“虽覃陟武艺不精,但胜在年少没经历过多少大风浪,他招式有些偏阴毒。老将军与另外几位人士都是在正道上走太多了,对这些没有防备。而且……不是我直言,若是江恕的话,反应能力也快上许多。”

    一说到这,朝言很有发言权。

    他仍记得自己那双眼睛是如何失明的,就是被覃陟赐给那群人的一种药粉。他平时爱好除了上不了台面的那一个,剩下的也就是养些毒物当自己的宠物。

    这种宫廷秘方在上一代先皇就被废除,可惜这一代时又被他琢磨加上改良了些,所以才造成了如此重的后果。毒药的秘方曾泄露了出去,但解药……除了他,别人谁都不知。

    所以那个时候,朝言才向覃深索要解药。

    也只有他能为自己办到。

    第42章 胜利

    “如此, 那就派江恕去看看能不能将覃陟给截下来了。”严景倾闭上眼睛,缓缓将手上的东西给全部放下。

    远处江岸边有野鸟飞起,湖上泛起了涟漪。严景倾只是望了一眼, 却见湖面上有少数鱼类跃出了水面。他站起身来, 忽然道:“要下雨了。”

    与覃深的兵将僵持了快两周, 本平静的天气忽然变天,仿佛是一种征兆。严景倾心想这也许是天意的暗示,便连忙起身离开了两人。

    他直直的往前去, 身后留朝言和覃越不知所措。

    但是……严景倾是径直来到了这几个大将所在的地方,将专心吃饭的江恕给喊了出来, 低声道:“你率领一千兵马从斜后方绕路过去,堵在那条路上,以防让那些人趁我们不注意进了城。”

    严景倾的确是将京城外唯一一条直路堵的水泄不通,但有句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万一覃陟准备走小路偷溜去怎么办呢,总该想个对策。

    这边人还在吃饭呢, 也没管他吃饱没吃饱,但军令如山江恕马上听命。虽说是江枕的儿子, 但一旁倒是有其他人忧心忡忡:“此行还是凶险了些,也不知到底会如何。”

    太子就这般站在这里, 长身玉立, 一旁的江枕望着这位年轻的未来君主,从内心就感受到了不小的魄力。看来这几年的失忆并没有让一个人的内心从此改变, 反而像是锻炼了为人处世的能力。

    见严景倾都如此沉稳和镇定,江枕也没法说不, 于是下了死口:“我相信玉知这一行绝对能带来好消息, 而且……此战必胜!”

    *

    一天后, 大雨倾盆。

    因营帐有部分靠近江边,江面暴涨,严景倾怕雨水会覆盖这几个地方,便让他们直接冒着雨转移阵地。水路泥泞,他站在营帐里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大雨陷入了沉思。

    身后的朝言有些乏累,正趴在他的桌子上闭目养神。

    严景倾看雨看够了,回头见他都快睡着了顿了一下。他走过去想将朝言弄去床上,省得下雨着了凉。但还没推醒他,朝言忽然听见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开了双眼:“景倾哥,雨里好像夹杂着很重的马蹄声……”

    这一句话让严景倾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下着如此大的雨,声音本就嘈杂……朝言又怎么会听见马蹄声呢?他还在震惊当中,低声说道:“阿言的耳朵,当真还与以前一样敏锐到能听四方?”

    “应该没有听错。”朝言很笃定。

    他的态度让严景倾放下了心,于是果断拿起伞带着朝言往营帐外的方向走。还没到地方呢,就听远处驻守的士兵大声喊道:“禀太子殿下,是少将军回来了!”

    严景倾眼神亮了起来,马上与朝言一同前去等着江恕回来。远方果然有一大批兵马过来,为首之人的确能看出是江恕本人。

    马儿踩在水路上溅起了不少的泥巴,但江恕离阵营还差两三步就下了马,声音非常高兴:“禀太子殿下,末将已将覃陟原路打退,他们的兵马损失了一半,再也攻不进来了!”

    他说话时,从脸上流下了几滴鲜红的血液。

    这颜色让严景倾一惊,连忙看着江恕的脸上,只见他左眼到眉心有一道细小的刀痕。他将江恕扶起,连忙让旁边的将士搀扶着带去军医那里疗伤。

    对方走远的时候,严景倾能看见他的腿似乎也有些不便。

    知道此去凶险极大,他心里转念又想,覃陟兵败一事必定马上传回覃深耳朵里,不如趁此机会直接攻进去。

    而正好天公作美,雨势逐渐变小,这些动作无疑不都是提醒着他速战速决。严景倾和朝言对视一眼,低声道:“开战吧。”

    约莫快至傍晚,天还有余光之时,严景倾的兵马杀入了京城。

    远处那群精兵也立刻做出了防备,两边兵马厮杀在一起,严景倾也上了马匹领军开战。彼时京城门终于打开,放出了里面众多的兵马。

    两军正不可开交之际,严景倾看见覃深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在一群将士护送下来到了阵前。他还未出声,对面覃深眼神忽然冷了下来,暗暗咬着牙:“怎会是你?那时见你不过是一个农民,看在阿言的面子上放你一条生路,难道你早就对姜国有谋害之心,所以演出了这等大戏?”

    这一通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姜国的小兵当然不知道严景倾背后有怎样一段传奇,但他自己可清楚明白的很。见覃深有这种思想也不奇怪,他只觉得好笑。

    在覃深的脑补里,严景倾就是丘国派来的一个大奸细,隐藏在了人群当中。正因为关注着他们姜国皇室,所以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将覃言的心都给夺走,以此来借机进入皇室谋取机密。

    于是严景倾反唇讥讽:“难为你在深宫处心积虑了那么多年,所以看谁都是充满算计的。我可没你那么有闲心,这一切……不过说来巧合罢了。”

    说话时,严景倾注意到覃深身边有两名大将,的确看着魁梧雄壮,实力不容小觑。他想起了覃越的话,便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得找个机会让覃越去游说他们。

    这种争执没有太久,覃深知道不能拖下去,所以让这两人先行出战。

    他思考了一会儿,派出了尉迟崔与统领前去会会这两人。

    不消多时,几个人打的不分胜负,眼看覃深着急起来了要派出兵马支援的架势,严景倾才命江枕带着将士直接出战。

    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厮杀,他默默抬起双眼看着夜色即将笼罩这座皇城。

    这边那两员大将纵然力大威猛,但敌不过三个猛将的合力袭击,眼看要溃不成军人头不保时——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覃越跟在严景倾的马后面,对着那两个人远远说道:“二位宁愿相信五弟的一面之词,也不愿听我太子的命令吗?!”

    这一道声音将那两个人吓得愣住,随后惊道:“太子殿下没死?”

    见这两人态度还算是忠诚,覃越便知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一字一句对着覃深说道:“就算有兵符有玉玺又能如何,强取豪夺拿来的东西就妄想号令天下,难道各位都是认物当主,而摒弃真正的主人吗?”

    “孤与母后濒临绝境,被他逼得毫无退路可言,如今有一线生机当然不能放弃。若你二位还算是父皇的忠臣,那就……将覃深给我捉拿下来!”覃越伸手指向被保护的很好的覃深,往日里那敦厚儒雅的模样再不复,竟被狠辣而取代。

    见这种态度,他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在叹息。于是尉迟崔和江枕等都放下了自己的武器,亲自送他二人出了重围。

    这两位大将先前是没办法,左右皇宫里也没有再当大事的人,他五皇子手持兵符又带着玉玺,不听也得听。现在太子和皇后都在丘国阵营,就算不明白也得听命了!

    覃深差点气急攻心,旁边守着的武宁候依旧还想反抗,拿着长剑指着四周:“大胆!你们还算是姜国的子民吗,现在太子不过是被丘国的贼人蛊惑了,带头篡夺姜国的皇室,千万不要中了奸计!”

    然而一切只是徒劳,尉迟崔手拿弓箭,趁他们不备时直接朝说话的人射了一剑。武宁候只觉心口一凉,随后再也无法言语,当着覃深的面倒了下来。

    这一刻覃深知道自己再无退路,也没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了。

    周围的兵马更大都是听命于这两位将军,他已无法调动他们两个,自然也知道了结局。覃深有些苍凉的笑了一声,有些心冷道:“我今日算是葬送于此,再无机会。罢了,若我拿哥哥是个能成大器的,如今也不会落到这么个下场。”

    只可惜……覃陟是真的没出息。

    没等来他的救兵,自己也搭进去了。

    数日的长途跋涉终于落下了帷幕,严景倾收了自己的剑,默不作声的望着覃越的背影。他知道此时的那位太子在沉思,自己该如何做。

    猜疑也好不放心也罢,他能做到的也就是现在,覃越没有理由不尊重他。

    更不敢不尊重他。

    于是丘国的人马将覃深给带走押了下去,城门大开,姜国士兵跪倒一地。他们在恭送太子回京,但每一个人也都在忐忑又将迎来什么样的局面。

    严景倾还是给了覃越机会的,众人一路无话的回了皇城。直到真正入了皇宫,覃越才低声道:“丘太子殿下,想要什么?”

    这是诺言,严景倾为他们姜国做到了,兑现承诺的人便成了覃越。李蕙也被恭迎回到了宫里,见着这一局面心里无比哀伤。

    仿佛在他们母子眼里,这一刻仿佛就是与虎谋皮,但又有可能被虎反杀。

    但严景倾只是摇了摇头,望着覃越说道:“姜太子不必做出这副表情,孤当初说过兑现的条件。”

    “孤代表丘国向你说明,不会去索要姜国的土地,但要你清楚,日后对丘国俯首称臣。若两国真的休战交好,为证明你等忠心,两国联姻、财物往来不都是……必需品么?”

    第43章 同眠

    这一说其他几人也都在意料之中。

    覃越还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 祖宗的江山能在他手里保存下来,已经实属不易。

    就算要对丘国称臣,也只能答应了。

    他只注意到俯首称臣这句话, 没怎么听见后面一句。此番夺回了姜国, 覃越还有不少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已经到了晚上, 天本就有些黑暗,再找人来议事就有些不妥。

    严景倾这回可算是给足了他面子,没有自己去号令别人, 等着覃越说话。

    于是乎覃越马上知晓了意思,对众些人士说:“各位将军请先回去稍作休息, 明日大殿之上再来讨论要做的事。”

    “谢殿下。”

    登基仪式还没有举行,称呼仍然还是先前的殿下。所有的流程都还是要走的,覃越派人给那几位将军找了住所。

    而严景倾就和朝言留在了这里,覃越思索在三,并不清楚让他留宿那里最妥当。

    但这个纠结还没开始想的时候,严景倾就说道:“殿下还不知道吗, 我跟朝言携手共进了一年之久,如今终于重逢, 难道不让我二人好好叙旧么?”

    他的话里都是暗示,严景倾眉眼含笑, 在外人的眼里又透露着一种风流之意, 总觉得是在调笑什么。

    不算皇亲国戚这一身份,若只论辈分, 他覃越还是严景倾的大舅子。

    这一番话,将覃越给说红了脸, 他如今年纪是到了成家之时, 但先前因生病后又面临覃深的夺权就一直搁置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知的。

    也会觉得羞臊。

    覃越马上赔礼不是:“丘太子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啧。”一旁朝言斜睨了严景倾一眼,“皇兄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礼节,倒是你太无拘无束了。”

    虽说是没有什么大情绪在脸上,但他这意思也就在覃越眼里只当是情人眼里的调笑罢了。那厮果断的将两人给恭敬的送走,皇宫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刚出了宫殿,严景倾就将手搭在了朝言的腰上,自己一半的力量都快压上去了,嘴上轻轻的说:“怎么到了你哥哥这就有点小性子了,难道是……在娘家比较心安么?”

    朝言总觉得他从失忆醒来以后性格就变了许多,从前的严景倾老实且踏实做工,处处透露着忠诚与朴实。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严景倾的相貌,于是在他的脑海里想象中的对方是一个儒雅的温润公子。

    但如今的严景倾好像有些超脱他记忆中的谦和了,不过……这也不代表朝言不喜欢了。

    他看了一眼左右两边的护卫,在严景倾怀里推搡了下:“你注意一点。”

    两人上了轿撵,被恭送回朝言自己的住处。这回他是光明正大的进入朝言的房间,当初那两个卧底婢女似乎已经被杀了,如今这几个似乎是从别的宫里调回来的。

    沐浴后,严景倾半坐在窗前翻看着朝言收藏的一些兵书,但也不知等待的过程中他眯了几次眼睛,差点又在原地睡着。

    外头朝言终于沐浴完毕,回来后看见他半眯着眼睛以为是累了,便要扶他上去休息。严景倾睡眼惺忪,见他这般体贴入微的样子笑了笑:“怎么办,好像有点困了。”

    在僵持的这些夜里严景倾是没有怎么睡好的,而且每天早上又起来的极早,经常是眯着眼。原想着今天刚好能一起休息了,但这会儿却又感觉到些许困倦。

    朝言拉着他去床上睡下,自己去将灯灭了,低声道:“困了就睡,谁让你老是想些有的没的。再说了,你这几天也该好好休息一次,就别强撑着了。”

    严景倾轻轻嗯了一声,但又不想自己马上睡着。

    他见朝言和衣躺下,于是将手顺着他的衣服伸了进去,在朝言闷声想将他不规矩的手弄出去时,又只是抱着他睡觉而已。

    朝言道:“干嘛?”

    宫里还没开始烧地暖,但眼下的皇宫已经有凉意,很快就要下雪了。

    严景倾想了想,忽然开始谈起了正事:“我与覃越谈的也不知他明日要怎么说才好,难道说将你作为姜国第一个两国联姻的对象么?”

    “真要这样吗……”朝言有些忐忑,“你要带我去丘国?”

    在那之前,他自己的态度是摇摆不定的。因为朝言并不清楚丘国的规矩,若先前严景倾是个普通人,他当然死心塌地。但自己的父皇都尚有后宫佳丽,并不能保证只爱一人,虽是宿命但朝言还是向往普通人的生活。

    起码是真的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个有些疑惑又不安的态度,让严景倾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说:“覃越还未曾有婚约,如果他拿出自己的诚意,丘国……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但我父皇母后只有我一个血脉,也没有其他人能当这个联姻的对象了。”

    这些话让朝言起了疑惑:“丘国皇室,只有你一丝血脉?那之前你失踪,他们怎么办呢?”

    “这就是我与阿言想说的未来啊。”严景倾笑了起来,“丘国有好几代的规矩,全国上下只允许一夫一妻制,推崇多生的政策。但是男女都皆可提出和离,自由改嫁。听起来,是不是很好?”

    朝言有些愣住,对这样的条件十分震惊:“丘国先主当真如此开明?”

    但说到这,严景倾就嗯了一声:“的确开明,但我觉得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都是专情之人吧。也许专情这东西,世代遗传,也就一直沿袭下来了。”

    若有这个政策,朝言做梦都能笑醒了,也不会重现他母亲当年的悲剧。

    皇后将他视为棋子,但又视若己出,何尝不是一种自保呢?

    皇帝与皇后当年是结发夫妻,一路从太子妃走来,直到皇帝人上中年后开始流连于美色。越是年纪大就越向往那些年轻而貌美的女子,心里也早就忘记了他的发妻。

    皇后的权利的确一直都是最大,可覃越身为嫡长子身体不好,后来宠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嚣张跋扈,让这个女人也忍不住产生了怀疑与自保的退路。

    她害怕皇帝会废长立幼,也害怕自己唯一的儿子幼年早夭,血脉就是皇室唯一的靠山。李蕙容颜早不在,与皇帝的夫妻情分也走到了尽头,于是只能收敛了她小女人的心思,开始变得步步小心。

    朝言听了的确很向往这样的生活,他点了点头。

    这话就算是同意了,严景倾趁机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安抚道:“你我的情分又无他人干涉,而且……是你先向我表达的情意,又怎么会担心我将来负你呢?”

    要是真是个渣男的话,严景倾当初也不会一直克己复礼,对待说媒也都是一个态度了。这番话让两人都敞开了心扉,朝言也重新露出了笑容。

    但深夜,说这些倒还是远远不够。

    严景倾的事说完了,朝言才注意起他刚才说的要给自己的皇兄说媒一事。但又觉得可能有些太逼迫了,他还是想商量一下:“也得问皇兄现在愿不愿意娶妻了,但最好还是不用干涉吧,让他自己来寻。”

    这也是严景倾有想过的,若是强塞给这人,可能还是乱点鸳鸯谱。那不就是真正的逼迫起覃越么,还有些让两国关系不快。

    想完以后,严景倾镇定道:“那明日就去询问他的态度吧,看看是喜好什么样的。男女皆可的话,事情也就好办许多。”

    其实有个问题严景倾一直在想,覃越刚出生身体就不好,后来又修养了那么多年,听见一点夫妻事都脸红的人,难不成是那方面的知识都从未学过?

    仗着这里只有他和朝言二人,严景倾忽然道:“我有点担心覃越的身体。”

    “嗯?”朝言抬眼。

    严景倾认真道:“你大哥他身体不好,好像也没有学过这类相关的知识,你说他若是体虚怎么办?”

    说的是体虚,其实就差把疑惑覃越到底能不能人道一句话说出来而已。这话让朝言差点跳了起来,但还是将手掐了一把严景倾的腰,气呼呼的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啊,大哥他的确身体不好,但稍微养养不就能跟上么,怎么还往那方面想!”

    严景倾若有所思,手上捏住了朝言的手,有些热乎乎的。他觉得自己的困意好像消失了,精神抖擞的开始与朝言嬉戏:“别误会,我也不是怀疑他的身体。不说你大哥了,阿言还是专心陪陪我吧。”

    “唔。”朝言被严景倾撞了个满怀,本来都已经被说困了,如今严景倾清醒了他自己快睡着。但这家伙清醒了就不让他有好日子过,只得被推入浪潮之中。

    这件事来这里都要两回了,朝言咬着唇,思绪混乱间脑海里多了那两个孩子的身影。但很快他的声音就支零破碎,到最后才勉强问了出来:“景倾哥,你要是再搞个孩子出来怎么办……”

    上次一中标就是两个,没把他累坏。

    其实朝言自己是不太想生的,严景倾也冷静下来了,沉声道:“丘国有避孕之法,等会儿我清理干净就是了。回去丘国的话,以后就能无所顾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可能开始忙了,不过应该不出意外每天都能更新一章……我现在只想快点到中秋,然后到国庆hh

    第44章 通婚

    隔天新皇即将登基, 与平日早朝时还要更早起一些。

    严景倾和朝言是同一时刻起床的,未敢在床上多逗留几分钟,此时的朝言换了朝服。而他自己并不算姜国人, 无需更换。

    皇帝登基一般准备仪式有许多, 甚至还有不同的乐曲声。但如今覃越刚知道父皇已被覃深所杀, 属于国丧,乐器是定不能弹的,登基仪式一切从简。

    那些精简的仪式弄完, 覃越登上那个位置后,立刻谈起了重要的政事。

    先提到的必然是覃越自身的事情, 所以他态度很悲伤。

    “东宫火烧之策时,长史曾怒斥五皇子没有道德,被他押入大牢。虽保全一命,但长史也受了许多苦,着实辛苦了。朕深感时局动荡的不易,对各位仍保持自身之坚定的爱卿十分钦佩。若有卿等, 江山无忧。”

    台下严景倾默默的听着,对覃越的这些官方话语倒是欣赏。的确, 从简单的相处中也能看出那兄弟二人的差距。这些赏罚之类的流程走完,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该说说覃深一事了。

    他第一个开始评判起覃深的事:“五皇子此人, 外放而内敛,却不是指性格。他将温和善言的表面演给每一个人看, 心思却藏的如此之深。若不是他差点就能掀翻我们整个姜国,恐怕也看不到他将心思完全暴露在外的情况。”

    “杀父、差点弑兄, 谋权篡位, 该当何罪?”覃越问。

    底下所有人一同附和:“其罪当诛!”

    此时严景倾在心里想, 如果按照姜国的律法,若是有人犯了滔天大罪,譬如单一个谋反之事,就足够夷三族。但覃越和覃深又是有血缘关系的,夷三族肯定是不行,否则不就把自己也说进去了么?

    覃深没有妻女,能跟他攀上亲戚又跟覃越没关系的也就只有他母亲的娘家人。但那些人似乎也死的差不多了,他母妃的娘家没多大权利,和皇宫并无干系。唯一流落在外的覃陟,恐怕成了逃犯。

    他的罪责,覃陟也当然受到牵连。

    不过与其说他牵连覃陟,不如说这兄弟俩是各自给自己犯下不同罪孽。严景倾淡淡的听着覃越的一字一句,将斩首之日定在了后日的晌午。

    同时,覃越冰冷的说道:“下通缉令,若有看见覃陟者,提供可靠消息就可以得到赏金。若是能借此找到覃陟本人,赏金万两!”

    被那俩兄弟压迫太多年了,正好所有百姓也都看到了他俩的恶行,所以也没有人会说覃越的冰冷无情。他当然算理所当然,所以没有什么大意外。

    这些事情说完,覃越顿了顿,最后将目光看向了正在神游的严景倾。

    他话语收敛些许,声音也温和起来:“今日姜国有此复兴重振之时,也要多亏了丘国太子的帮忙。朕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今日于文武百官面前发誓,从今往后两国修好,并特此开放男女通婚、商品贸易之往来,若有机会,姜国愿打造一条通往丘国之路,以此表示谢意。”

    这个礼,举众皆惊。

    朝言也吓了一跳,先前只是听说大哥同意这个要求,没想到今日更是给了严景倾更大的一份厚礼。众人皆瞠目结舌,若是打通一条路,岂不是也要耗费许多财力人力和物力?

    于是总会热得不少大臣不满,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但严景倾定然不会有损到自己名声,也开始说自己的回礼:“若如此,丘国也愿赠姜国百艘船只,路若打通之时,丘国也愿参与。”

    话说到这,可能也有不少人反应过来可能背后的原因不只是那么简单,但这两位的意思都那么明确了,再劝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全都作罢。

    这时,严景倾又说话了:“陛下您说通婚一事马上就能实施,若再具体点,可否告知是什么时辰?”

    “即刻、明日、还是到签署条约后才作数?”

    两人的承诺当然不是口头说说而已,这是国家大事,当然也需人力证明。纸质条约必须要选择一个日子去签署,所以严景倾才问了这三个时间点。

    覃越脸上有些笑意,淡定道:“若是即刻的话,难道丘太子要马上带着你的人来我姜国挑选美女吗?”

    众人全都笑起来,严景倾也淡笑,声音玩味:“当然是即刻,不过不是我的人,我想既是我带来的大军,又是陛下的要求,总该我来给丘国子民当个表率不是?所以此话的意思是,愿意开创这个两国通婚先河之人,必定是我才行。”

    大殿里有些不明白情况的老臣和周围人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这位丘国太子是什么意思。甚至还有几个老臣有些担忧起来,丘国的确是个香饽饽,但普通人通婚都行,自己家的却舍不得。

    毕竟丘国太子,那自己不就是嫁女儿,那么遥远的地方,虽鼓励却还是不敢擅自做决断。

    但他们显然是想多了。

    覃越也配合着演戏:“那敢问丘太子,想求娶哪位?”

    大殿里静默一瞬,倒是一旁的朝言耳朵悄悄红了起来,感觉到些许发烫。严景倾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这才正色道:“九皇子……额不,如今应该是九王爷。”

    覃越已经继位,刚才也封赏了自己诸多兄弟姐妹,登位第一天自然做到了一个仁和的形象。听说他连那个得了麻痹症天生残疾的弟弟都顾及到了,派了许多宫女去照顾那个孩儿,虽说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就是了。

    这一话出,所有人的目光自然是落到了朝言的身上。覃越上下看了他们几眼,对这一幕些许有些无奈,但还是要配合着演出:“那朕得问问九弟,是愿……还是不愿呢?”

    朝言态度谦恭,眉眼之间看不出流落的是何表情,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臣愿意,昔日与丘太子合作一时,风姿甚伟。若是能带动这个通婚一事,也算是一桩功德。”

    “好。”覃越说话到现在,其实嗓音有些哑了,“此事一成,也不失为一段千古佳话。”

    “将来返程之时,朕会命人在你二人回去的路上都挂满红灯,由姜国来出这份喜服。”

    这些话语说完,后面也就慢慢下朝了。

    姜国现在国丧之时,就在姜国里成亲定然是不可能了,覃越已经为他们两人而考虑选了一条路作为欢送。这里的国丧有许多规矩,但没有明令不准娶妻纳妾或者是嫁娶之事。

    但若是家中发生白事,必须从简,对死者尊重即可。

    而皇宫里皇帝为上,皇帝的后宫也关系着朝堂重要之事,所以没有要求守丧。虽对这件事情比较宽容,但朝言清楚目前以覃越的处境,他登基这一年应当也不会娶妻。

    他来不及。

    国家太多事需要处理了,覃深留下来的那些烂摊子,还有不少覃陟的残留余党还未清楚干净,自然得好一阵忙活。

    也不怪朝言马上要走,因为严景倾明白这个道理,当年你覃言作为覃越的替代品,若是现在还敢为他排忧解难,恐怕权臣也要背地里说道。

    远离那些是非才是最好的,严景倾也从未相信覃越与覃言之间真的血浓于水。他知道阿言只是愧疚和欠了人情,但这个债早就被自己还清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带他脱离苦海。

    脱离这个一直给他压力从未完整过的童年之地,朝言才会真正幸福起来。

    夜里,两人又宿在一起。

    朝言双眼倒是有些憧憬,眼下那个泪痣有些淡,在烛光下衬得特别清丽。严景倾望着他,低声道:“阿言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与我一同返回丘国?”

    如今是昆山朝家村也回不去了,朝言又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但那里最让他期待的还是自己的子女,以及严景倾对他信守过的誓言。他怎么可能不相信呢,严景倾两次拉他出了沼泽,是那个不惜一切也带他重见光明的人,这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也就是他了。

    朝言点头:“不过我们很快就走了,而覃陟还没有抓到,我倒是有些担心。”

    这回是严景倾摇了摇头:“你倒是不能这么小看你大哥,眼下他江山与权利兵马都拿到了,一个覃陟还会构成危险么?那岂不是真的成了废人,要你全权辅佐才能成事,那他这个……”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朝言连忙嘘了一声:“景倾哥,现在还在姜国呢,你也不能一直说他的不是。我倒不是怕覃陟做出什么威胁的事,他应该已经偃旗息鼓了,但我怕他会逃到什么地方。”

    其实以前的人将犯罪之人的子孙全部屠尽,也不是不无道理。因为只要有一根草没有除干净,以后也一定是后患。

    严景倾思考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帮忙找覃陟一事应当做不到,到时我们人都走了,难道孤还要堂而皇之的将江恕留下来帮他找人?不,那可能还让他们起了疑心,对我们不利。此事只能就此作罢,只能等以后看看覃陟会不会露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快点放假~!!呜呜呜,还有三天!

    第45章 喜酒

    这天, 终是到了覃深被判决斩首之日。

    其实被斩首的人通常都是要供世人观看的,越是人流量大越是街头闹市,犯了滔天大罪的人就要来以此谢罪。

    为什么会选择让所有人去观看, 为的就是让犯人后悔莫及, 或是让犯人来给其他那些想犯错却不敢的人一个提醒。

    而覃深熟悉的人早就跑远了, 如今平民百姓也知道了他的罪行,为夺玉玺亲手杀害父亲,此等禽兽之人没有人能容忍。

    朝言和严景倾跟着几个人去了斩首之地, 但现在时辰未到,犯人也还没有押出来。他不做声张, 想说什么却又不太敢。

    其实朝言是从来没亲眼见过行刑的场景,他自幼便在皇后的膝下长大,没有经历过许多风波,那些罪恶之事也不会让他触碰到。

    如今望见这场景,倒是有些渗人。

    战场上死亡的事情太多了,但不知为何, 那些被锋利兵器刺中而死的在朝言眼里觉得正常不过。但砍头这件事情,尸身都缺少了一截, 他确实是有些害怕以及不敢去想覃深失去头颅的模样。

    严景倾瞥见朝言脸有些白汗,便将手牵住了他, 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不用怕, 他是作恶多端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可以换个思路想,若他失去人首, 便是下了地府也不敢在那一处为非作歹了。说不定覃陟夜里梦见他哥,也要被吓得魂不守舍呢。”

    这一宽慰, 朝言才好受一些。

    砍头不可怕, 可怕的是就算没了头那万一覃深真要去另一个地方作弄人呢, 还是杜绝后患的好。

    快至午时三刻,里头刽子手终于押着覃深上了邢台。

    他走过之处,围观的百姓才瞻仰到如此恶徒的容颜,便是往日皇子威仪以及温和的形象都无人再提,周遭尽是谩骂。

    腐烂的蔬菜叶以及一个又一个鸡蛋砸到了覃深的脸上,他嘴角有些磕破了,正渗出鲜血。但覃深并没有不敢示人,反而一脸傲气的走了上去,在人群中匆忙扫了一眼,才捕捉到覃言的身影。

    他看着那两人如胶似漆的站在一起,嘴角忽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底下严景倾不置一词,冷眼望着他该如何行动。但覃深显然是已经到末路也没法反抗什么,这表情还没维持多久就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下,催促道:“走快点,还磨蹭什么呢!”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的残余党羽皆被斩杀,唯有覃陟一脉因当初怀疑他有除根之心所以跑了,没想到躲过了这一劫。

    时间还未到,行刑必须要做到完全准备,才能做到魂飞魄散,便是灵魂也无法伸冤。选在这种时辰的,都是重大的罪,这才是真的赶尽杀绝。

    覃深忽然对着旁边的人说道:“我能对台下之人说几句话么?”

    刽子手有些不耐烦,他们本就是五大三粗之人,哪有听他说话的闲工夫。本想敷衍应对一下,谁知台上的大人说道:“罢了,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将死的事实,随他去吧。”

    见自己有了机会,覃深意味深长的对着严景倾和朝言笑起来,嘴上说着:“别看我现在输了,但只要血脉一日不绝,姜国终有后患。尔等便等着,他日与我黄泉下相会吧……”

    他猖狂的笑起来,那大人见时辰到了,也不容许他疯疯癫癫恐吓他人,当即说了句:“斩!”

    一声令下,严景倾低头用双手覆盖住朝言的双眼,默默道:“还是别看了。”

    两人的目光都没有在台上,但人群中的声音也告诉他们刚才发生过的一切。临走时有人来接严景倾和朝言,两人一同坐上了回皇宫的马车。

    此后数日一度安逸,皇宫内一些烂摊子已收拾了一大半,覃越看起来的确焦头烂额。不过已经逗留了太久,距离那天处刑过去好多时日,如今是时候该返回丘国了。

    严景倾也递交了回国的上书,覃越知道他们已经没法陪着自己留下来,便温和着让宫中的人开始布置起他答应过的东西。

    从朝言那个殿开始张罗,乃至一条直路出皇门之地,皆是一片红色做欢送之意。但这些喜气并不是要将皇宫全部包罗在内的,而是他出城的路线罢了。

    覃越有这个巧思,倒也是让史官好一顿赞叹。

    朝言走那天,严景倾和他都穿的是姜国的婚服,在皇宫内告别了覃越,姜国的人马才一同出城。马车上也挂满了红布,坐在上头的两个人头一次感觉到了新婚原来是如此热闹的。

    这下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们要成亲。

    与当初只有一家来做客的情景截然不同,如今是万众瞩目的婚姻,倒是让人好生期待。

    马车上,严景倾自己扯了扯这婚服,叹道:“做工的确是好,不过我们到了丘国应该还要再成亲一次,在那里可能要换另一套喜服了。”

    朝言望着身上这隆重的衣服,腰带上的图案还是流苏祥云,一针一线都是那上百名绣娘针织而成。他有些犹豫,问道:“难道丘国的婚服与姜国有很大不同?”

    “这倒是没有。”严景倾想了想,见他似乎很喜欢,“不过阿言要是喜欢,就算是回我自己的国家,那也依着你。覃越倒还出手阔绰,感觉这套婚服比那些记载的还要好。”

    两人都很满意这次的装束,因路途有些遥远,有些地方还特别崎岖不好行走,中途就还是将衣服换了下来保存好。紧赶慢赶的回了丘国后,严景倾又和朝言穿上了那件衣服。

    严景倾早就快马加鞭让人传去了在姜国的消息,所以父皇和母后此时也应该知道了全部,这回正在宫里迎接呢。这样想着,他脸上也有些笑意。

    走了快三个时辰,最后到了丘国皇宫,严景倾和朝言都深吸了一口气。

    前来领路的老奴才说道:“陛下与皇后正在主殿等着两位呢,文武百官也已等候多时。”

    那就是太子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皇帝也没有吝啬他的消息,给足了严景倾和朝言的面子,让丘国的子民都知道他身份的不一般。

    到了门外,严景倾和朝言下了轿,他牵着朝言的手缓缓走了进去。身后有婢女为两人提着衣摆,上去的台阶有些漫长,但严景倾还是感受到了朝言手有些抖。

    也不知他为何会害怕,但严景倾心想此时此刻的丘国对于朝言来说的确也算异国他乡,会害怕和对未来的不安也是正常。他镇定了下来,轻声道:“快了。”

    两人已经走到最后一步,这回是老太监来主持大局,而今日的高堂之上,终于有人了。两人拜过礼,但因为时辰尚早,所以送入洞房是不成立的,显然还有话要说。

    他是双儿这个身份,和女性又不太一样,所以就立刻留在了大殿之上。

    主殿上是文武百官在喝太子的喜酒,而内殿里则是他们的家宴。皇后和皇帝都尽量表现出了温和的脸色,尤其是皇后还时不时给他夹菜,低声道:“太子他年少时便在外流浪,遇到你也是他的福气。所幸你来了这里,我们也能省下不少心。”

    朝言嗯了几声,然后想起孩子,马上问道:“皇后,孩子他们两个……可否会哭闹?”

    婚礼行到这时朝言都还没有看见孩子,这会儿已经是急不可耐想去见见自己亲生的孩子。皇后笑了笑,和他说着家常话:“本来原先就是太子在带,后来你也知道,他秘密去了姜国就将孩子托付给了我。夜里睡觉的时候的确折腾人,好不容易熟悉了才安定下来。刚才我已经让人去将他两个给抱过来了,你就放心吧。”

    这一番话才让朝言安心下来,他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和严景倾对视一眼才低头默不作声的开始吃饭。严景倾望着他依旧瘦削还没养回来的脸颊有些忧心,又给他多舀了两勺鱼汤:“先前在姜国忙碌太久,一直处于内忧外患中,但现在你该好好吃饭了,起码这脸上得长点肉。”

    “嗯。”朝言乖乖的喝起了鱼汤,宫中的膳食的确鲜美,丘国有一处大江,里头的鱼类甚是鲜美,这里凡是开酒楼生意的人几乎都会做一道拿手鱼。

    或麻辣爽口或酸辣开胃,亦或者是将鱼做成甜食,每种吃法都有别具一格的美味。朝言才刚来这里第一天,还没全部吃上不同做法的鱼,严景倾心想到时候总有一百种方法将他养好。

    今日的菜品都是些清淡的,因为皇后考虑到两人舟车劳顿,若是直接吃大鱼大肉肯定油腻的胃里翻江倒海。御膳房的人便提议做些清淡但又多姿多味的食材,于是就上了这几道菜,奶白豆腐鱼汤朝言喝了以后还挺喜欢。

    晚膳吃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送入洞房。

    一切准备就绪后,朝言被摆驾送回了太子寝殿东宫,而严景倾在稍后一点的轿子。这种仪式让他有了些诡异的羞耻感,今日这一幕,也不知会不会被写入史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在外面聚餐没时间写,后天再补上~

    第46章 避险

    送回洞房后, 朝言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分隔数月的孩子。

    两个孩子原本正在睡觉,但殿里忽然一阵热热闹闹又将他们给吵醒,当时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呜哇——”殿内两个小鬼正嚎啕大哭。

    朝言虽听见了哭声, 但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连忙走过去安抚。说来也怪, 有时候血肉之亲就是这么奇妙,他还没做什么,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就不哭了, 睁着大眼睛懵懵懂懂的望着他。

    下一秒,孩子就在他面前咯咯笑起来。

    朝言感觉自己很开心, 这一刻没有什么能让他挂怀的了,他马上就接过侍女送来的拨浪鼓轻轻的敲。

    一旁的严景倾望着他,心也放下些许。

    他自己身着喜服,回眸望了一眼这卧房,心思微动。于是严景倾在一旁坐下,将合卺酒缓缓倒在了那白瓷杯中。

    这一次成亲是有意义的, 不仅仅代表是他们第二次的承诺,也是给两国人民看的。纵然别人都不知道那往事中曾发生了什么, 但只要一想起这两人,就知道有这么一段传奇。

    孩子已经不哭也不闹了, 朝言坐下来看着他俩长开的容颜, 内心颇为自豪。刚出生时孩子还消瘦,他自己也因为怀了龙凤胎的原因身体始终吃不胖, 但如今这俩脸上肉嘟嘟的容颜,着实可爱的紧。

    圆润而精致, 两个孩子个个都是大眼睛, 想必以后容颜也生的极好。

    他在这一直对着自己的孩子爱不释手, 一旁的严景倾就在旁边等待着,也没有去催促。约莫看够了,朝言说道:“你走的时候,孩子们全部都在皇后娘娘那里照顾吗?”

    “的确是,不过阿言,你该叫她母后。”严景倾放下手中的杯子,与他一起站到旁边。他眉眼温柔,望着还在摇篮中的孩儿。

    这个称呼朝言第一时间还没改过来,他对任何人的尊称都习惯了,如今猛然发觉这也算自己的母后。他嗯了一声,就问道:“那我们回来以后,要不还是自己带吧,这样是不是就比较亲一些了?”

    “嗯……”严景倾思忖了一会儿,“其实夜间谁带都无妨,孩子夜里还闹人些。白日里我们多跟孩子一起玩,也一样会亲。不过若你实在不放心,我们带就我们带。”

    他有疑虑是正常的,毕竟对这里还不熟悉。也可能是害怕,像覃深那样的人多了,或者还有他母妃那样的人,听说那位燕妃生前曾因妒忌害过一位妃子。

    她就是买通了那妃子宫里的婢女,趁她喝补品的时候在里头添加了东西。

    那位最小却先天智障的孩子,似乎就是因为燕妃对那个怀孕的妃子下过毒,致使胎儿畸形,而且面容还丑陋。

    严景倾想到这,内心有些想法。

    不止这些害人之术,前朝也曾有婢女看管不力,致使皇子于睡梦中被闷死,落了个满门抄斩。他确实是太小心了,是因为生来就处于那样的环境中,不仅要防外人,还要时时刻刻被人叮嘱要活下来当那个宠妃的压力。

    不过这种小心翼翼,有时候也无伤大雅,反而会给自己增加警惕心。

    那么今夜的洞房花烛夜严景倾觉得有些不妙了,他淡淡对着那俩位婢女说:“你们先下去吧。”

    婢女走后,为他们轻掩了房门。

    严景倾将朝言手上的拨浪鼓放下,轻声道:“先将他们哄睡吧,为了让他们晚上不吵人,听说母后都是让婢女轮番陪孩子玩的。应当夜里会睡的久些,要不然孩子就要闹人了。”

    听他这样说,朝言也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然后就轻轻拍着孩子让他俩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两个孩子都闭上双眼时,已经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朝言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严景倾见状笑说:“现在就困了?”

    “路上走太久了,有些疲乏。”朝言也知道合卺酒还是要喝的,就跟他一起来了凳子旁,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饮下全部。

    一杯酒下肚,朝言脸上还没出现什么神色,不过严景倾还是牵着他去了卧房。孩子睡的地方在外头的大殿里,而里间就是卧房,这里的布置也远比当初在小院时的要豪放些。

    杯子上依旧铺满了花生和桂圆,但当初两人在农房成亲的时候没有撒,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寓意。严景倾见状,没有直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将东西抖落在地,淡笑道:“他们放了是放了,不过这两个孩子都已经折腾你不少了,以后也不用再生。”

    生孩子一事原本就令人招罪,严景倾心想皇室几十年来都有这种的传统,自己也没必要例外。

    朝言看了他一眼:“我还没想到那地方去呢。”

    直到两人坐上床铺,气氛旖.旎之际,朝言忽然想起了那天严景倾说过丘国有避孕之法。他凑到对方身边,低声问道:“你先前说的避孕之法是什么,要怎么用?”

    严景倾想了想,在他耳边附声道:“其实我上次说过的时候就用过了,你不是感觉到了么?”

    嗯?这话让朝言有一些疑惑。

    直到那回忆涌上他的脑海,某一幕画面才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那是严景倾濒临爆发之际,然后突然抽身离去,将一身的精华都洒在了外面。

    原来所说的避孕之法就是这样,因为……只要没将根留进去,不就栽种不起来了吗?

    想通这一点的朝言有些面红耳赤,但这种方法其实不是百分百成功,万一情不自禁时有漏网之鱼怎么办。他切了一声,无语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发现,原来是这样……”

    “先祖就是这样教的,我有什么办法。”严景倾很潇洒,“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大约是基因遗传吧,我祖上那些先人应该定力都是极好的。”

    他笑笑:“那我也不例外,说能忍住就是能忍住。”

    话都已经聊到这份上了,两人也没有扭捏,不过相比以前那些缠绵之时,今日的严景倾可是温柔多了。没有往日的急不可耐,倒是细水长流一般,这一晚也没吵到孩子,更是考虑颇多。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明天再多写一点

    第47章 退位

    没过两日, 因太子解决了不少的麻烦,丘国大赦天下。

    那些轻犯以及服刑还没满期限的人都可以早日离开皇宫,除了死刑犯, 其余人都受到不少的开明恩惠。

    严景倾一大早就被叫去了书房, 他起身时朝言还没有醒。他没有让人叫醒对方, 而是默不作声的离开了,还示意婢女不要轻易叫醒朝言。

    这次父皇找自己议论,恐怕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今日正当休沐之日, 一月只有这么一次。

    约莫着早膳时间已过,当严景倾来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四周明显寂静的很。里头人通报了一声, 严景倾才走了进去。

    只见他父皇端坐在那主位上,手中拿着的是积攒的一些折子。

    严景倾不知是何意,走近了些。

    丘明帝让他坐下,严景倾嗯了一声,目光微顿。严渊将折子放了下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双眼, 低声道:“朕自那日清醒,就有退位之意。”

    此次退位是丘明帝早就决策好的, 在太子回宫等他清醒那一日起,就注定有今日。他本就身体差了下来, 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心中的郁结也梳理不开。

    不如就趁此机会让还健康正当年少的儿子继位, 自己也可全然放下心。

    严景倾面上有些诧异,连忙推拒:“父皇正当壮年, 如今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为什么要执着于退位呢?”

    这只是严景倾所想的, 他也没明白严渊真正所想的。如今盛世当个皇帝的确没什么可以操心的, 但严渊早年因劳神心伤过度, 身体没有以前那么硬朗。

    严渊只是神秘莫测摇了摇头,淡淡叹了几句:“父皇早已经没有以前那般强健了,正好天下已大定,世间也没什么能有比这些还难办的事情。不如就此退下,也能多享受几年的安逸时光。”

    这番话说的虽然已经没什么威严所在,但到底是他的父皇,有这种心也是因为对自己完全放心。严景倾知道其中利弊,略微思忖后才回道:“好,父皇若执意这么想,儿臣自是希望您身体能康健的。”

    之后,严渊便将这件事情告知于文武百官,众臣一同商议应该选择哪一天来继位。最后日期定在了年末,新年伊始之时。

    丘国地处于中部地区,位置偏北,在冬天来时倒也是至冷的。

    先前秋日之时太子还没回朝,于是狩猎之期便搁置了下去,如今冬天倒是可以冬猎。眼见着一年也快到头,严景倾也和朝言劳累了许久,这一次也带着他好好出去玩。

    腊月中旬,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皇宫外白雪皑皑。

    严景倾从外头回来,身上披了件大氅,进来时婢女在主室内放置好了炭火盆,散去那一身寒意。他还是心细,第一时间没去看孩子,将自己身上烤暖和了才进内室。

    朝言正在屋内画雪景图,看见他回来时头也没抬,一脸认真。

    今年冬猎大约要在外边过个三四天的日子,严景倾在考虑孩子怎么办。他想了想,还是询问朝言的意见:“马上要去冬猎,阿言与我一同去吧。”

    “好是好,但是……”朝言正将雪地里的梅花勾勒出来。

    他的脑海里想起来几句诗词,还想给画提上几句。但朝言的想法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转念又想:“冬猎的地方应该更冷,孩子可能会受不了。”

    “一同前去吧,这次冬猎几乎满朝文武都会参与,父皇和母后都一同前去。路上的行头只多不少,不会苛待了孩子的。”严景倾眼上挂了笑意,若父皇和母后一同前去,那些宫人带的东西绝对多上好几倍,还愁孩子冷的问题?

    本身皇宫出游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东西带的够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样一说,朝言想想也是,干脆就一起答应了。

    临出发前,朝言让婢女带了许多汤婆子还有许多装备,自己亲自抱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这次冬猎要去的地方是一座深山,冬天里的许多动物虽然有些藏起来了,但仍然是狩猎的黄金时间。

    冬日里的野兔这种小玩意最多见,其次也有一些上等的大物。这次打猎也就算得上是比赛,若有人能捕获到一些稀奇罕见的玩意,帝王还会赏赐许多好东西。

    所以满朝文武都跃跃欲试,既好玩又能受到帝王的恩赐。

    不过朝言心想,严景倾就是打着猎户自居多年的,丘国应该也不会有人……比他还厉害吧?

    他心里好奇,在盘算着这三天到底应该要干什么。由于自己先上来,严景倾还在后头,队伍自然多等了一会儿。

    很快严景倾就过来与他一同乘坐了这一辆马车,好在车内宽敞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严景倾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此时还正在酣睡。因为刚出发,外头天气还没有那么快侵入进去,小女儿自然没有醒。严景倾怕越走越冷会冻着她,早就拿好了热好的盛有热水的袋子放到里头保持热度。

    窗外大雪纷飞,马车也开始在路上行走。

    朝言低声道:“去山上驻扎营地吗,那个冬猎的山是不是很大?”

    严景倾嗯了一声,回想起幼年曾有一次来过那里,缓缓回忆道:“的确很大,在我小的时候也像这样满朝文武都去打猎过。那个时候驻扎的地方只是山的脚下而已,但上了山,即使人那么多都有可能迷路。”

    “不过可能也是因为年纪小,当时又是在春天,树林子多了分岔路就会显得路很难找。”严景倾现在倒是很有信心,他这次准备带着朝言上山,一同去感受追寻猎物的快感。

    那个时候朝言眼睛看不见,完全只是陪同自己前去的。而如今可不一样了,他的双眼早已恢复光明,也要好好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冬猎的队伍就这样在路上走了一天,到了晚间最冷的时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山脚下也有不少村民居住,这里早就被丘明帝关照过,给皇室留了不少可居住的地方。而剩下的人员则是在不远处安营扎寨,直接就此住下。

    第48章 敌情

    冬日里, 这里的农房一间全都挨着一间,用来取暖的是一个炭火盆。

    太子和太子妃自然是住在了同一间,夜里朝言吃了点热好的米粥和小菜, 便给孩子稍微喂了些就在一旁与他们玩。

    严景倾此时还不能入睡, 他让门外的将士给自己取来了一些绳索以及树枝干柴等等, 刚好坐在离火盆半米的距离。

    他在那里捆扎东西,手上还拿了些精细的小刀,正一点一点刻着什么东西。

    小孩子就是这点好, 冬天冷了身体也懒散了些,两个孩子玩弄了会儿就很困, 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开始呼呼大睡。这变化让朝言哑口无言,没了孩子陪他,他的注意力自然又回到了严景倾身上。

    他凑过去望着严景倾手上的东西,低声道:“又在搞什么新东西?”

    “新东西?”严景倾淡笑了下,“阿言应该是不记得了,这可不是什么新东西。只是你并没有亲眼见过, 以前住在农庄里,我打猎前一晚都得好好准备的。”

    他亲手编织的捕兽笼, 还有一些简易陷阱之类的,但这种方法其他人还不知道。这回朝言是听明白了, 认真盯了起来, 似乎要看看里头有什么名堂。

    两人忙活到了挺晚,太子这间农房的烛火许久未熄。

    这种紧挨着的住房, 大多是为了避免野兽来袭一个人防不胜防的情况,住在这里的农户一开始还有些老人, 本来这里是一大片普通村民。但后面因为山里野兽居多, 袭击小孩老人的事情经常发生, 一再惊动朝廷,后来有清官便派人接走了这里的妇女与小孩老人,有一段时间这里的房子成了空屋子。

    没有人把守,山上的一些黑熊大型猛兽饿极了就会来此在空房子里大肆寻找东西,偶尔还会因为没找到食物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巡猎。后来有一些猎人为了谋生,便广集那些身体强壮的汉子,一起住在这里对付猛兽。

    这也成了他们赚钱的源头,后来便没有再离开。

    直到皇宫也认为征服此地的猛兽是件为民除害的事,也能彰显皇室爱民如子,更能提现自身的豪迈气概,便将此地设为了打猎的场所。

    那群猎户住的房间并不多,后面就改造成了这样的屋子,一间挨着一间。

    而厕所则是在房屋中间,这些集体的农房外还有一个用泥墙围起来的屏障,加上那一道铁门,夜里再有野兽闯入就能惊动所有人了。而今天外面的士兵全部都轮班把守,所以今天一定是安稳的。

    正过了两个钟头,皇帝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径直朝外面走。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房屋,那抹光亮倒是挺明显,他有些疑惑。

    随后又嗤了一声,优哉游哉的朝茅房走,低声说了句:“这么晚还不睡,到底是年轻。朕……老了。”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脚在雪地里踩了几个印子。

    屋内严景倾刚做好最后一批笼子,朝言此时也听了他的话早就在床上睡着了,他将东西全部摆好,喝了口小火炉上刚放下来不久的茶。

    还尚有余温,不过他离火盆也不远,屋子本来就小,倒是温暖的很。

    正好也睡觉了,这个火盆严景倾怕半夜出什么事干脆还是拿去外面准备熄灭。这些房子专门留了一个地方换气,以免造成中毒,所以也不会有外面的风吹。

    严景倾刚一出门,正好望见从茅房出来的父王,他身上单独披了件羊绒,此时还没有感觉到冷。

    “父皇,您这是刚起夜啊?”严景倾慢悠悠走了过来,自己的指尖摩挲了下,着实有些粗糙。这么多年自己编织笼子以及那些农活,他的手指头自然不会柔软到哪去。

    皇帝嗯了一声,刚想问他刚才都在做什么,后想到什么又没好意思问。

    就在这时,院内的门被人打开,有两名士兵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禀告陛下太子,外面山上发现了些许黑影,似乎是……”

    话音未落,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狼的嚎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皇帝若有所思:“难道现在就要上去将它们一网打尽吗?”

    严景倾却摇了摇头,转身对那士兵说道:“这群狼压根没有下来的意思,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它们自己就会回老巢。”

    皇帝点了点头,也意识到了狼群的决策。狼这种东西精明会算计,而且跟人一样喜欢报团取暖,一个团队里一定有一个杰出的领袖,怕是看到山脚下这么多人马上就望而却步了。

    但严景倾这回来打猎并没有将目标放在狼身上,这东西抓来也没有什么大用。

    俩父子就这样说了几句话,让士兵在外面守好就各自回了房间。

    自此一夜安稳到天亮。

    清晨时分有专门的人为队伍做些食物,这回带来的吃食可比打仗的时候要丰富的多,毕竟此一时彼一时,情况不同。

    早上吃了一顿热乎的饭,下午严景倾就和朝言一同上山,而孩子就先与皇后和两百多名士兵一同守在了山下。

    严景倾将自己弄的东西全部带上后,这才放了心。只是还没出发至一半,后面忽然又有些声音。整个队伍里都是穿好行军衣服的普通将士,那些嘈杂的声音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原本在最前面的严景倾意识到了可能有些危险,他自己往后去查看情况,然而还没走到队伍最后面,那身后的人就说道:“太子,不是野兽,是我们自己的兵!”

    “嗯?”严景倾又一想,“难道是下面出事了吗?”

    但这种紧张很快就得到了答复,后面来的士兵并不是来报其他情况的,而是给严景倾送来了一封信。

    上面的落款是江恕,在这个紧要关头忽然来信,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严景倾眼神微顿,火速拆开了信件,略微扫了两三行内容,忽然看向了前面还在行走的队伍,顿时骑虎难下。

    犹豫片刻,他让人拿出纸笔,还是认真回了句:“我已知晓,你且按兵不动,等孤思虑对策后再做行动。”

    让那传信的人再次回去,严景倾这回上去的时候动作十分快,他赶到了父皇的面前,低声道:“父皇,江恕刚才给我报了一封加急信,说是覃陟逃去了梁国附近,一开始假意投降,后面便打起了梁国的主意,那位国君给我们……发来了求救的新号。”

    皇帝动作一停,有些不可思议:“覃陟的兵不是很少吗,虽然当初带来的是一批精锐兵,但要撼动一个国家的位置……恐怕很难办吧。”

    这时军队不得已因为议事而暂时停了下来,四周一片白雪茫茫,若不是有零星的绿叶子和树枝露出来,恐怕整个天地都变成了让人压抑不能喘息的雪白色。

    严景倾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上:“我那日离开姜国时便有这样的担忧,没抓到覃陟的下落,无异于放虎归山。虽然现在这只老虎不在山林里,但去了别的地方照样也会构成威胁。”

    “覃陟的确蠢笨,但怕就怕在当时覃深在一些其他地方还没来得及召全的兵马都被覃陟暗中集合好了,他手下那些人力才是最有威胁的。而且,覃深广结良友,还是有不少人才愿意归顺他。那些聪明人给他辅佐,自然是……”

    这些话传入皇帝耳朵里,让他思忖了好一会儿。冬猎这种事情对于皇宫来说确实很隆重也算是个不小的活动,但玩乐终究是玩乐,大敌当前丘明帝马上决断道:“现在返程还来得及,梁国虽与我们没什么来往,但能让国君亲自相求,肯定也是万分重要。我丘国今日伸以援手,日后也好与别国打交道。”

    身为皇帝,他的考虑当然是为了国家。

    而严景倾身为太子,一是顾及到了对朝言母国的援助,而是为自己斩草除根。他已跟覃家那俩兄弟结下了梁子,今日不除,日后也会酿成大祸。

    这个忙,那是必须要帮。

    原本皇帝的意思是他们全部都跟着一起返京,但严景倾倒是不让他轻举妄动,而是自己呆着一点兵马先回京,暗中援助。

    将这个缘由说与皇帝,丘明帝果断应允。

    于是大批军队依旧留在了振巍山,而严景倾则带着朝言与儿女先回了京城。

    回宫后严景倾第一时间去了自己的书房,脑海中沉思良久,这才下笔给远在外边勘察情况的江恕写了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是,先观察梁国君主的安全,再看看那些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援助的兵马很快就会抵达地方,要不了两日,他也会亲自带兵过去。

    只是这几天要先在宫中安顿好皇宫的大小事宜,还有朝言与儿子女儿。

    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带朝言前去了,战场上实在过于危险,覃陟又不像覃深那般有私情,他原本就憎恶朝言,曾经还打的遍体鳞伤,这个六亲不认的变态实在不能让他与朝言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更新到完结

    第49章 远赴

    在宫中等了一日, 江恕发来的信件在晚间才抵达。

    信上的内容提到了覃陟最近在梁国都干了什么,他带来的那批军队人才居多,而梁国地小人稀, 的确轻而易举就能被攻占下来。但由于梁国内部尚有不少将领以及群众的力量, 那伙人还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而覃陟这几天在冥思苦想要怎么去拉拢几个人, 如果将这股势力从内破坏掉,那么他们庇护的屏障便会逐个被击破。

    严景倾一听说这事,顿时松了口气。

    既然这小子不敢直接去攻破, 那就证明他没有必胜的底气。面对梁国那一点人力物力都有从长计议的想法,证明覃陟那一批部队实力并不强。

    原本他还想去前线支援坐阵军中, 这下看来完全不需要了。

    无端松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赶回父皇那里还来不来得及……

    他一这么想着,又火速召集了还待在家中待命的兵部尚书等人,让他们各自领兵支援,届时由江恕做主。这也是对他的一个小考验,如果能顺利通过, 那就证明江老将军的家门又出了一个大人才。

    与傍晚与这些人议论完,严景倾才走出了书房, 望着院内的景色心中有些异样。那时走的匆忙,在姜国身不由己的一路追赶, 还没来得及再回朝家村去看一眼。

    也不知日后到底有没有机会了。

    想必朝言也会很想念那时的家, 毕竟是他们的初相识。

    严景倾回去卧房里没有跟朝言提,只是笑眯眯的说道:“覃陟那我暂时不用去盯着了, 那人应该就是个纸老虎,唬人的。他根本就没有把握打败梁国, 但梁国国君恐生事端还是来给我们求助了。这是个不错的结交, 两国日后的处境也肯定能融洽起来。”

    朝言果断点了点头, 提起覃陟时他手攥紧了些:“我不是什么圣人,也不知你听了会不会觉得我与以前不一样。但我还是希望,去帮忙的那个人能够替我斩杀覃陟,死的总不能比覃深还要轻了些。”

    “说什么呢?”严景倾将他搂在怀里,低声道,“这般恶人,千刀万剐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会可怜他。”

    这夜就算是安稳的渡了过去,严景倾因为要等着外边传来的消息,所以还是放弃了回去冬猎,只能和朝言守着皇宫与太子府。这几日他算是享清福了,因为朝中大小官员去了不少人,上朝之时当然罢免,每日都是自然醒。

    白天吃过早饭也就是陪朝言和儿女玩乐,府中的池子里结了冰,但他还偶尔破冰想去掏几条鲤鱼上来。不过最后鱼是抓到了,但还是不舍得吃,家中的鱼哪敢跟外面的比。

    也不全在府里玩,一到下午的时候严景倾还会带着朝言一人抱一个崽,坐着马车出去最后又在御花园里欣赏美景。但政事自然也要关注,严景倾等了三日,最后终于收到了前线发来的捷报。

    江恕说,覃陟那批军队与自己不过战了一个下午而已,最后就溃不成军。那群人并没有真正的领袖,就算是一批精兵,但首领是个草包,又怎么可能让手下人发光发热。

    覃陟就这么被他生擒活捉,最后他想到了严景倾的嘱托,直接执行了五马分尸。

    大军回京那一日,严景倾同时又收到了一封来自覃越的信件。

    信上只说,希望他能带着朝言再重返一次姜国,有些事情需要与他相商。严景倾对此没什么异议,也正好想带着朝言去姜国再玩一段时间,这回可算是真的毫无顾忌了。

    没过几日,冬猎的队伍也及时回到了京城,严景倾告别了父亲,准备单独带着朝言和兵马前去。当然,这些兵马只是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

    而江恕作为那时一同前去的将领,这一行自然也带他前去了,他是大功臣,覃越还在信上说了专门让他过来接受姜国封赏。

    这回江老将军可算是喜笑颜开了,府上也好久没有受过君王的赞赏了。

    前去京城因为路途奔波,虽然朝言也挺想让大哥看下自己的孩子,但思考许久去到那边有可能还会水土不服,婴儿实在太危险了。

    就算不舍得又跟孩子分别一段时间,朝言也就此作罢。

    路上,朝言掀开马车的帘子,垂眸望了外面几眼。

    走了一天一夜,因为赶的不是特别急所以比较悠闲,这会儿可算是来到快到姜国地界的地方。此处恰巧是一处平地,四周比较荒芜,放眼百里以内都可能只有自己这批军队。

    严景倾看他在望外面,自己也看了一眼,低声道:“这里应该是以前战乱打过的地方,可能附近有乱葬岗,人烟稀少。再走一会儿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找个地方先让他们打好营帐,明天上午应该就能到了。”

    实话实说这种地方还是有些恐怖的,不过好在他们人带的也多,精兵带了两千,骑兵有两百人随同。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就算在乱葬岗旁边,阳气也能冲散了那些鬼气。

    朝言嗯了一声,忽然缩了一下身体。车窗开了太久,外面有冷风灌了进来,严景倾将窗户关紧,伸出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周围没人,严景倾缓缓拍着他的头,低声道:“很快就好了,等会儿让人给你烧点热水来。”

    “我身体也没那么弱……”朝言小声反驳。

    他也不敢大声,外头太多士兵了,若是大声说话,听着倒很像打情骂俏似的。他面皮薄,也不敢给这么多人面前说些亲热话。

    这点小心思让严景倾捉摸透了,唇角轻笑。

    很快到了一处好地方,江恕吩咐了人去站岗,其余人则是在地方各自领了命。安营的人动作很快,做饭烧水的那些也不需要搞什么专门的厨房,直接就地生火架锅。

    吃过热饭,严景倾就带着朝言先进了营帐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过夜里时间尚早,严景倾也没那刚吃饱就想睡觉的癖好。以前当猎户久了,夜里那都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

    他取了一些笔墨来,先给自己的父皇起草。

    这些做完严景倾才垂眸沉思起来,和朝言猜测道:“你大哥说的重要事该是什么呢,为他杀了覃陟,不算什么必要来姜国的理由吧。”

    问朝言,朝言也不清楚。

    他摇摇头,诚实道:“我也不知,不过他也特别恨覃陟,所以要当面报恩也未尝不是理由。”

    这个回答让严景倾笑出声,这会儿的灯火都在书桌上那一点微光,他借着亮看着朝言亮晶晶的眼眸,心思波澜万千。

    这一望就出了神,让朝言耳朵有些红,他拉了拉严景倾的手:“你看什么?”

    明明日以继夜,这些天一直夜晚相拥的人,还看不够呢?严景倾将目光收了回去,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上,伸出手抚摸上朝言的脸颊。

    末了,那手指向上,停留在眼眸旁。

    原来严景倾是看着他的双眼出了神,大约是觉得神奇。

    但严景倾没有解释自己的理由,只是将朝言抱在自己怀中好好亲吻了一遍,然后才放开他。但他今晚上并不打算做什么,周车劳顿,明早上还是得坐马车好几个时辰,朝言可能会受不住。

    倒不如今日好好休息。

    他只是一时兴起,想亲昵亲昵对方而已。

    这般心思让朝言也知道了,他现在没说什么。直到夜里熄了灯,严景倾带着他躺下,朝言才在他怀里寻了个姿势抱着他。

    朝言也说了一句:“景倾哥,你值得做那个至高无上之人。”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严景倾低下了头,有些诧异:“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怀里的人笑起来,然后不假思索道:“行事、作风、气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即使你没了记忆,却也在朝家村里留下如此好的名声。后来你做回了太子,但没有将目光放到姜国身上,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虽用在这些地方有些许微妙,但朝言是从心底觉得,若当今这些散乱的国家能够一统,那个人除了景倾哥,谁都不能胜任。

    天下之大,他既然能从踏实能干的猎户摇身一变成为杀伐决断的太子,日后也能变成那最受人尊崇的地位。

    如今姜国归顺,梁国公也念及恩情,再看其他那几个不值一提的小国,若想一想……也未尝不可。

    严景倾被他说的话有些许动摇,但很快就说道:“彼时说这件事还太早,等我们到了姜国后再做打算。还不知道你大哥说的事情是哪些呢,阿言先别激动。”

    怀中的人笑了笑,两人这才准备安心睡下。

    很快,朝言有轻微呼吸声传来,严景倾看到他睡着了才起身,蹑手蹑脚的出了营帐。

    他披了一件大氅,默不作声的去到了外头,天上有月光照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严景倾没回头,江恕低声道:“殿下还没有歇息么?”

    严景倾思忖片刻,淡淡道:“江恕,孤突然有些想法。”

    第50章 决心

    见太子说话语气有些沉重, 想必应该是重要的大事。江恕刚才在外带着一群人在周围安排好人,忙活了许久,一身寒气。

    这会儿也顾不得取暖, 忙站在太子身旁, 侧耳倾听。

    严景倾望了一眼帐子, 淡淡道:“你觉得当今天下,是否有人能一统?”

    这一问,可算是把江恕给愣住了。他脸上怔愣的瞬间, 严景倾已经说出了自己考虑了许久的事:“刚才阿言倒是提醒我了,如今霍乱之人皆已战败, 周边小国皆是等着分一杯羹的意思。要么事不关己,要么赶紧加强自身之力,但长久以来……天下分为那么多份,是不是有些太散了。”

    一山都不容二虎,这些国家的人虽各事其主,但百年前也曾合并过。为什么在那么多年以后, 又任由他们散乱呢?先主能办到的事情,丘国也未尝不可。

    而他严景倾, 也想尝试一下这件事。

    但最终的结果,是非是过, 也得由他一人承担。

    而江恕见太子想法如此热切, 当即也激动了起来:“太子有这个想法,是丘国之幸。末将愿随太子行此征程, 百死无悔!”

    见他答应的痛快,而面上表情也兴奋异常, 严景倾哑然失笑。

    知道江恕代表江家表忠心就可以了, 严景倾也不是真要他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词汇, 这会儿心情反而放松下来了。

    此时朝言也在休息,严景倾也想着没有什么大事要说了,眸光一转忽然想起了今年江恕也正好十八了。正是血气方刚正当少年时的大好年龄,寻常家里肯定也没少催促亲事,尤其是江恕这样的二郎。

    年纪轻轻就已立下了不少功劳,声名在外,恐怕早就是一些人眼里的乘龙快婿了。

    他低声问道:“你可有婚配,眼下是否着急结亲呢?”

    这一问可把江恕给愣了一下,以为是太子给自己的考验,连忙说道:“不曾,也没有什么婚约。只是家中母亲偶尔提起罢了,但父亲与我说过,此事不用太着急,顺其自然就好。如今太子即将要成大事,末将当然是追随太子而去!”

    他答应的痛快,回答的语气也着急了些,反而让严景倾有些想笑。这一举动着实是江恕自己想多了,他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不过也有个问题,严景倾心想,这种征战难免持续时间要许久,若江恕执意跟随自己的话,日后归来时也不知要多少年了。他不是怕江恕不同意,而是怕江老将军家里有说辞。

    但江恕本人都如此诚恳了,严景倾自然也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孤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想你可以选择尽早成婚,给家人一个交代。但不成婚也可,万一让你未来的妻子刚一过门就要独守几年空房,对别人来说更是亏欠。”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也令两人不得不重视。

    严景倾忽然转变了语气,声音有些低沉:“江恕你也不是刚打战的新将了,有些事情你也知道,若是将来……回不去家里怎么办?与父母而言,未曾婚配,不留一儿半女,也是不孝。”

    话语严重了些,但却是赤裸裸的事实。

    面对这一个可能,江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笑了一下,但并不算什么讽刺与苦笑。那是说不上来的语气,有些古怪:“对我来说,我大哥的儿子同样也是江家的后代,我留不留的……真的不重要。但我不是那种追求的人,宁要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愿做贪图享乐之人。”

    他这段话说的没有任何私心,也足足让严景倾震惊了许久。没想到江恕的抱负也如此深远,但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他对考验这种事情向来不屑于做。因为就算不考验,该是什么态度就是什么态度。

    相反之下,坦然面对与最初的回答才是最好的解释。

    这个回答让严景倾还生出了一丝愧疚感。

    他自己也无法保证,没有永远顺风顺水的对局,有些时候必须得承认,真就是自己运气好而已。

    他叹了口气,也对江恕给了回答:“你放心,到时若我们战胜归来,孤一定会为你寻一个好姻缘。若有自己喜欢的,不用顾忌父母,孤自会给你做主。”

    后面的意思其实很多人都明白,江老将军什么都好,唯独在婚事这一方面有许多考量。追求门当户对,还要查探对方所有底细,是否家底干净。当初他大哥成亲时江老就是亲自筛选的,最后挑了一个书香门第之家,那女子温婉娴静,知书达理。

    这事还折腾了许久,严景倾看着江恕的个性,认为他不喜欢那种被人管束的感觉。

    江恕这家伙……可能唯一向往的就是自己的内心。

    也不纯粹是自由,他内心如何,便会忠于谁。

    一旁江恕笑了笑,对这句话没有做出反应,但大约是默认。

    与人交流以后仿佛刚才脑海里的考量全都有了主张,严景倾也有了困意,让他下去休息以后自己去处理了一番才回了自己的营帐。朝言还在沉睡中,大约是路上疲乏,他睡的格外沉了些。

    彼时严景倾正好进了被窝里,身旁的人咕哝一声,迷迷糊糊问了句:“去哪了……”

    “有点事出去了一下,继续睡吧。”安稳完朝言,严景倾将他轻搂在怀中,也闭上了双眼。

    隔天晌午,这趟队伍总算是到达了姜国京城,顺利进入了皇宫。

    里头的覃越等待了许久,终于听到回来的消息,直接冲出了大殿里去迎接他们。原本还端坐在座椅上的皇后见这模样,无奈叹了口气。

    原以为是个稳重的性子,谁知反而将远赴他国的覃言和严景倾当成了依靠。

    朝言许久未见自己大哥,那时离开时覃越勉强养回了一些,这会儿更是脸色红润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他笑了一下,对覃越说:“皇兄,近来一切安好?”

    覃越嗯了一声,随后道:“但朕左右没有什么知心人能做个伴,心情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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