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严之默写满了几张纸, 放在一旁等墨迹晾干。

    最后一页是一些简单的数字罗列,总结一下就是之前家里的四十多两银子,在去掉姚灼的医药费和其它采买东西的花费后, 目前只剩下了五两半。

    姚灼抱着钱箱子,觉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若放在过去,别说五两了,给他五文都能开心一整天。

    可有了先前的几十两作为对比,他便有一种因为自己的受伤,家里一夜打回原形的感觉。

    严之默把钱箱子从姚灼手里接过来,打算做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姚灼是伤在腿上,精神都尚好,整日躺在床上休养,若是无所事事,反而容易胡思乱想。

    “阿灼,我教你识字好不好?”

    姚灼看向严之默,目光闪动,“真的吗?”

    识字在当下绝对是一件很难得的事,这个时代可没有义务教育,更没有扫盲班,只有读书人能够识字,而供一个读书人的花销,村户人家没几个能承担得起。

    所以一个小小的童生也能收到不少礼遇,若是再能考上秀才、举人,那就足够光宗耀祖,改换门楣。

    而且即便是读书, 那也是男子的事, 与女人、哥儿无关。

    因此姚灼从未想过, 自己还有能学习识字的一天。

    “骗你作甚?”严之默勾起一抹清浅笑意,帮姚灼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坐姿,让他挨着自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有姚灼身上的,也有严之默身上的。

    他拿过几张毛边纸,借着剩下的一些墨,未曾犹豫,便在纸上写下五个字:

    嚴之默

    姚灼

    “猜猜我写的是什么?”他侧首看向姚灼。

    姚灼只觉得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耳朵痒痒的,他抬手挠了挠。

    姚灼不识字,但起码会数数。

    他点了点,上面三个字,下面两个字,于是大胆猜测:“是……夫君和我的名字?”

    严之默点头,“是了,阿灼聪慧。”

    姚灼被夸了,两颊的梨涡又轻轻绽开。

    他认真看了那几个字一眼,感叹道:“夫君,你的名字好难写。”

    严之默同意姚灼的看法,单说这个“严”字的繁体字,笔画简直多到怀疑人生。

    “你的简单些,我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等我去找方家大哥做一张能放在床上的小桌子,到时候你就可以在上面练字了。”

    姚灼却坚持,“我想先学夫君的。”

    严之默拗不过他,便开始教。

    先教握笔的姿势,这一步是有样学样,但要适应毛笔,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其次就是拆解字的笔画,换一个地方,写下一个大大的“嚴”字,顺便还提了一嘴,里面包着的小字是勇敢的“敢”。

    最后少不得用自己的手握住姚灼的手,在纸上缓慢地写了一遍。

    一个漂亮的大字落在纸面上,但换成姚灼自己写,就像狗爬一下结构零散,一塌糊涂。

    他有些稍微被打击到,可眉宇间的受挫很快就被另一份坚定的上进心压过。

    严之默在一旁看着,再次感慨自家夫郎的心性坚韧,少有人及。

    “这几日先学写名字,等我之后再去镇上,我给你寻一本千字文来启蒙。”

    “谢谢夫君。”

    姚灼的指尖沾上了墨渍,严之默帮他擦掉,两人一起坐在桌边,写了一遍又一遍。

    弹幕持续一条接一条刷过,后台投雷的更是一点没少。

    【一下子这么岁月静好,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默宝的名字真的好多笔画,看着眼晕,简体字万岁】

    【明明自己的名字笔画更简单,却非要先学老公的,阿灼,别太爱了!】

    【看主播教老婆写字的这温柔劲儿,我只能说,活该你有老婆呜呜】

    礼物音效响成一片,旺财没关,严之默也没要求,权当听个响了,和放礼花似的。

    严之默心情好,不忘关照旺财,答应旺财用自己的收益账户关联某视频网站的会员,按月扣费,看什么狗血剧都报销。

    旺财原地转圈圈,并透露上一部狗血豪门片自己已经看完了,下一部要看古代宫廷位面真人真事改编的宫斗戏。

    严之默对此只能说:你开心就好。

    这日晚间,那只蔫了的小母鸡果然壮烈了。

    严之默悄无声息地烧了开水,把鸡拔光了毛,处理得干干净净后,炖成了一锅鸡汤。

    汤色金黄,鸡肉软烂,用筷子一触便能从骨头上扯下来。

    姚灼在屋里就闻到鸡汤的鲜美香味了,等到严之默把鸡汤端进来,姚灼不禁坐直了上半身。

    “哪来的鸡?”

    他以为是严之默用银钱跟村里人换的,结果就见严之默把碗放下后,难得神色尴尬。

    “咳……其实,是咱家的鸡。”

    严之默将事情解释完,又补充道:“剩下几只我方才去看了,精神都不错。”

    一只鸡在村里也算很重要的财产了,若是养一只下蛋的母鸡,时不时还能吃上鸡蛋。

    何况这批小鸡是姚灼亲自照料的,素来宝贝得紧。

    姚灼见严之默一副怕自己责怪的模样,再次感受到严之默对自己的在乎。

    “反正家里的鸡早晚都会杀了吃肉的,它只是……走得早了一点。”

    严之默没想到姚灼会这么说来安慰疏忽大意的自己,眼底情绪一软,举筷把鸡腿夹到姚灼的碗里,“那咱们要让它不白白牺牲,多吃点。”

    一只小母鸡,还没长成呢,没有多少肉,但因为还有别的菜,也剩下一些没吃完。

    于是严之默把余下的鸡肉撕成肉丝,和余下的汤底一起,隔着罐子泡在井水里保鲜,留待明日早晨煮个鸡汤面。

    是以第二日,在满院子鸡汤的香味里,严之默依照昨日的计划,开始安排雇人做蜡烛的事情。

    他率先去了方老三家,走时拿上了五斤白面、五斤白米、二斤猪肉,是给方老三家的谢礼。

    这个时候家里的男人都下地了,本以为来开门的会是郑霜儿,孰料是个陌生面孔。

    严之默见这穿了一身布裙,头发挽成已婚样式的女子,模样和方老三、方老大有六七分的相似,当即推测出这应该是那位方二娘。

    方二娘乍见门外是个陌生男子,也吃了一惊,当即后退一步,朝后院喊了两嗓子,把郑霜儿给喊来了。

    郑霜儿在围裙上擦擦手,见是严之默,又看了看杵在一旁的方二娘,笑道:“是严童生啊,我还以为是隔壁翠婶儿来还我针线呢。”

    又介绍道:“这是三哥家的二姐。”

    方二娘的事情在村里闹得人尽皆知,所以郑霜儿也就简单提了一句,方二娘对着严之默拘谨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就一头钻进灶房了。

    因家中没有男人在,严之默为了避嫌,也没有进去,留在院外,先把礼递上去。

    “阿灼受伤那日,若不是二娃报信,之后又有三哥相助,赶车送我们去县城,阿灼说不定要有性命之忧。这点心意,嫂子您可务必要收下。”

    郑霜儿一看口袋里的东西,这在村子里可是相当重的厚礼了!当即就要推回去,严之默自是不肯接,连忙又道:

    “三嫂子莫急着同我客气,今日上门,实则还有一事项麻烦您帮忙。”

    郑霜儿道:“就听不得你们读书人每次说话都文绉绉的,有什么事直说便是,若是需要你三哥搭把手的,就去地里直接寻他!”

    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皱眉道:“我知晓你们心意,可这也太多了,待我分出来些,你再拿回去。灼哥儿伤着,正是花钱的时候。”

    严之默没接这话,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和人客气来客气去。

    考虑到郑霜儿性子直来直去,也最讨厌绕圈子,便索性直说道:“不瞒三嫂子,之前我也同三哥提过,我和阿灼在家搞了个营生,赚点小钱贴补家用,如今阿灼腿伤,没有个三四个月恢复不好,只靠我一人实在忙不过来,我们便商量着,雇个知根知底的帮忙做事,工钱按日给,管一顿饭。我和阿灼在村子里,熟悉的人不多,所以想问问三嫂子的意思,若是能介绍个人就再好不过。”

    郑霜儿一听到这,面露愁容,“这雇人便要出工钱,一天少说不得几个大铜子儿?别怪你嫂子我多嘴,做些小营生,能赚几个银钱,可别回头一算,赚得都尽数给别人了!”

    事已至此,严之默没再藏着掖着,把在家做蜡烛一事,同郑霜儿说了。

    郑霜儿当场睁大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严童生,你竟有制蜡烛的方子?”

    严之默谦逊道:“不过是偶然在书中所见,自己瞎琢磨的,没想到竟成了。”

    她还在惊讶的余韵里,“当真是读书人就不一般,那蜡烛可要卖好几十文一根呢,哪个人家点得起!”

    可现下严之默竟然说他有法子自己做,那可不是源源不断的生意吗?

    想到这层,她也意识到严之默对自家的信任,那当真是不作假的。

    她思忖一番,“就是不知严童生想雇什么样的人,女子或是小哥儿?”

    严之默道:“原是要雇两人的,只是这另一人,暂且有个人选,但还未定。女子、小哥儿都可,只要是干活麻利,能信得过的。”

    郑霜儿眼神无意识地看了一眼灶房,又倏地收回。

    她犹豫片刻,对严之默道:“既如此,这事三嫂子我接下了,回头我寻到合适的人选,就带着去你家,可好?”

    “自然是好。”严之默道谢,“那先谢过三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被阳包围,感觉危险在逐步逼近——

    第32章

    严之默前脚刚走没多久, 后脚郑霜儿就拉着方二娘来了。

    手里也没空着,不仅依言把严之默送过去的东西分出来不少,还又多添了两个南瓜。

    严之默见了来人,露出意料之外的神情,郑霜儿看在眼里,便猜想自己那点心思早就被严之默看透了。

    这种事推荐自家人,是情理之中,她自觉方二娘是个符合严之默要求的,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因严之默说姚灼也想见见方二娘,一行人便去屋里说话。

    坐下聊了几句才知,严之默带着姚灼在县城治伤这几日,方二娘和郑屠子的“离婚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了。

    方家两个兄弟,家里也算小有积蓄,两个男人做主,凑了点银子出来,打点了两边村长和镇长。

    在三方见证下,郑屠子写了一纸休书,给了方二娘,并且保证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来石坎村找茬,这件事才算作罢。

    听完之后,严之默眉头紧锁道:“是那郑屠子有错在先,花了钱打点,为何还不能和离?”

    这话说出口,严之默便知道自己唐突了,这个时代哪怕是高门贵女,想要和离都难比登天。

    好在在场几人都以为严之默是书读多了, 有些不接地气, 所以才有此发言。

    唏嘘一阵,到底涉及妇道人家的名声,外人也不好多言。

    说完前情,严之默便言归正传。

    “如此,我也跟着方三哥叫一声二姐。二姐,我家的营生想必三嫂已经说过,就是做蜡烛。包括上山采原料、晾晒分拣、脱蜡、灌模、脱模几步。并非重活,就是有些繁琐。工钱按照一天十文算,管一顿午饭。”

    “此外最要紧的,就是嘴要严实,万不可将方子传给外人。”

    一天十文?

    郑霜儿和方二娘都瞪大眼睛。

    “十文也太多了。”

    “我就说你们两口子不会过日子。”

    两个妇人几乎异口同声。

    严之默笑道:“这工钱是仔细考虑过的,三嫂子且放心,定不会赔的。二姐你也尽可踏实收着。”

    说罢他又微微正色道:“只是咱们届时要正式签一个契约,拿去给村长见证,若是日后有方子泄露等事发生,少不得要去见官。”

    方二娘扯了扯布裙,用力点头道:“严童生放心,我一定不会出去乱说,定会好好干的。”

    她努力挺直了上半身,觉得自己的人生突然又有了盼头。

    她回了娘家闹和离,幸好大哥小弟都顾念自己,不仅愿意拿钱出来替自己打点,还让自己住在自家,分自家的口粮。

    哪怕她把家里大小的活计都揽到自己受伤,也觉得匹配不上兄弟的付出。

    如今自己若一天稳定有十文钱的进项,那就能交给三弟家当伙食费,若是还有能攒下的,以后还能慢慢把钱还上。

    严之默看到方二娘眼里的光彩,心下有些佩服这女子。

    如今这个世道,能有勇气“离婚”,已经很厉害了。

    弹幕围观着这个新增的人物,杂七杂八地讨论着。

    【方二娘这事我觉得挺憋屈的,那个男人压根什么亏都没吃,回去有人暖床还有人给生孩子】

    【我和默宝想的一样,以为送了礼就能和离呢,没想到花钱才能换到休书??太黑了】

    【呸呸呸,希望渣男和小三都遭报应!方二娘独美!!】

    【要说我方老大和老三都很好,其实很多兄弟根本不管嫁出去的姊妹,都当做是外人】

    【还没见过方家大嫂,不过方三嫂真是个好人】

    【所以就看得出家教多重要,严大泽就是个小坏种,方家大娃和二娃都是好孩子】

    家长里短就是种田专区的魅力,这里没那么多跌宕起伏,荡气回肠。

    有的只是柴米油盐,三餐蔬饭,日升月落,人情冷暖。

    ……

    和方二娘约定好了明日上工的时间,郑霜儿就和方二娘走了。

    两人自始至终也没问定好的另一个小工是谁。

    但就像严之默猜到了郑霜儿会举荐方二娘,严之默猜测郑霜儿心里也猜到了,他们夫夫二人想去请谁来帮忙。

    “我一个人去找越哥儿不方便,大约得找个人先去传话,请他到家里来。”

    严之默给姚灼倒了杯水,看着他喝光。

    他此前就发现姚灼不爱喝水,嘴唇总是干干的,他便去下意识地咬嘴皮,久而久之,嘴唇更容易干裂。

    “其实我怕越哥儿不会答应,他上次那话说的……”

    “咱们只把咱们想做的事做到位,若他真的不原承这个情,也便罢了。”

    姚灼喝完水,手里还端着喝水的碗,唇上有一层刚染上的水光。

    看的严之默很想探头去亲亲,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姚灼一下子红了脸。

    “大白天的……”

    严之默轻刮他漂亮的鼻尖,“就因为是大白天,我才只是亲你一下。”

    【好家伙,默宝长大了,都会开车了!】

    【这也叫车?这也叫车?这连独轮车都不算!】

    【在勾勾看直播,你还想看什么车?这就已经不错了!】

    【在花市,车速一百八十迈,回到勾勾,不提了(啜泣)】

    【你们竟然还想着开车,我早已没有了世俗的欲望(双手合十.jpg)】

    两人又搂搂抱抱黏糊了一会儿,连弹幕都没眼看了,严之默才把面上一层粉色还没褪下去的姚灼从床头拉起来。

    “我去去就来。”

    走时还揣走了一张画着图形的毛边纸。

    出门时还在想找谁去传话,结果就巧遇了王大夫家的苓哥儿和殊哥儿在一起玩。

    没想到这两个小哥儿不知何时已成了好友,殊哥儿在苓哥儿面前还挺开朗,一见严之默就变成了锯嘴葫芦。

    严之默放缓语气,说了想请姜越来家里一趟的事,说姚灼想见他。

    殊哥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苓哥儿拉起他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去你家找你小爹爹~”

    殊哥儿看起来很重视苓哥儿这个朋友,被苓哥儿扯着,竟还真往家走了。

    至于苓哥儿这个小机灵鬼,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走到半路悄悄回头,冲严之默眨了眨眼。

    严之默失笑,也偷偷朝他摆摆手。

    转而换了条路,去了方老大家。

    他昨晚借着蜡烛的光,画了两张图,一张是轮椅的设计图,一张是拐杖的设计图。

    至于放在床上的小桌子,只需要描述一下就可。

    这个时代没有金属,自然只能以木头打造。

    现下手里钱不多,严之默打算先询个价,再决定做哪一种。

    方老大永远在工坊里沉默地干活,地下全是木头刨花。

    见严之默来了,方老大放下手里的锯子,拍打了一下围裙上的木屑,起身打招呼:“严童生。”

    两人寒暄几句,方老大就接过了严之默的设计图,摸着下巴看了片刻,眼前亮起。

    “这东西设计精妙!竟可以将座椅的和车轮相结合,做成腿脚不便的人也可代步的工具!”

    他指着图纸问严之默,“严童生,这东西可有名字?”

    “叫做轮椅。”

    方老大一个寡言的,为了这么个东西又发自内心地感慨了好几句,“轮椅,这个名字,好!”

    至于拐杖,也刷新了方老大的认知。

    据他所说,以前自己并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东西,但基本就是老年人会用的拐棍。

    而这种能夹在腋下作为支撑的,还是头一回见。

    面对方老大的惊讶,严之默心情平静。

    这两样东西,其原理并不超越这个时代的发展水平,因此或许别的地方早已有了,只不过方老大局限在这乡野,才未曾见过。

    见方老大没提出什么技术性问题,那就是应当可以做了,严之默问了问价格。

    方老大思忖了许久,答道:“这拐杖简单,既是严童生你要,我便收六百文就够。但这轮椅,说实话,费工、费时、费料,若要结实耐用,免得行在路上开裂散架,需得用好木头,我这头没有现成,要去收,约莫要三四两。”

    这价格比严之默想的要低,他当即没再犹豫。

    “那就麻烦大哥,两样都做出来,另外,我还想要一张小桌子。”

    他估摸了一个尺寸告诉方老大,和前面两样东西一比,这个简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正好还剩些打家具的边角料,当下就能拿来用,这张桌子方老大就要了一百文。

    严之默随即掏钱,方老大收了桌子的一百文,轮椅和拐杖,都只先要了一半的定金,答应严之默,小桌子今晚就来取,拐杖和轮椅七日之内交货。

    临走时,严之默还从方老大这里借走了一样东西:一把方老大用旧了的刻刀。

    他之前从这里拿走的木块,后来忙这忙那的,一时间忘了,这会儿又来这里,一下子想起来,便记起自己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所以一直没动工。

    方老大这里有好几把旧刻刀,捡了一把还算趁手的给了严之默,说不急着还,举手之劳。

    严之默放好刻刀,踱步回家,刚到家门口,就听到苓哥儿笑嘻嘻的声音。

    在屋门口看了一眼,才知姜越已经来了,殊哥儿和苓哥儿也在屋里,拿着棉线坐在一角翻花绳。

    因为做蜡烛,家里有不少棉线,扯出一截来给孩子玩正好。

    屋里四个小哥儿,含量过高,自己在他们一定不自在,严之默止步堂屋之外。

    “你们聊着,我去后院看看。”

    严之默离开后,姚灼续上先前说了一半的话。

    “越哥儿,我刚才说的,你怎么想?”

    姜越两只手的手指拧在一起,暴露出内心的纠结和动摇。

    姚灼掩不住眼底的情绪,轻叹口气,看了一眼殊哥儿,又道:“越哥儿,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殊想想。”

    一句话落地,彻底扯断了姜越心里的那根弦。

    他努力不让眼泪滴下来,强忍着道:“我明白……我晓得,阿灼你是为我好。”

    他只觉得内心酸涩,“当年我因为懦弱胆小,不敢为你出头,后来多年,我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不敢见你一面,若如今,我再因为同样的原因,不接受你的好意,那我就真是白活了这许多年,没有半点长进了!”

    采取眼角的泪意,他抬起头,认真地对姚灼道:“阿灼,我欠你一句道歉。”

    “对不起。”

    姚灼听完后,沉默半晌,伸出手,搭在了姜越的手背上。

    片刻后,两个昔日的挚友,轻轻地抱住了彼此。

    “都过去了,阿越,咱们回不到过去,却可以往前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好早(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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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郎赘婿是天才国医》一句话简介:国医圣手穿成盲眼小村医后

    温文尔雅神医攻x潇洒直爽农家受

    第33章

    秋分一过,严之默家的蜡烛小作坊,随着方二娘和姜越的上岗,开始步入正轨,已经加急做出了一百根蜡烛,明日脱模就送去镇里。

    与此同时,石坎村今年的秋收也宣告结束。

    在秋播开始之前,村户人有一段时间不用下地劳作,但不用下地也不代表可以闲着。

    秋收之后,粮食进仓,另外两件事也就接踵而至。

    其一是卖粮, 其二是征税。

    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若没有一门手艺或别的营生,只靠种地吃饭,那把粮食里需要缴税的部分和自家的口粮留下之后,剩下的卖掉,换来的收入,基本就是一家人未来一年的嚼用。

    但能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出售,本就是奢侈的事情。

    大多数人家里只有几亩薄田,缴完税后留下的都不一定够自家吃。

    村里有部分人家田地多,家里吃饭嘴巴少的,倒是年年都在卖粮之列。

    比如严老大家。

    所以当初在村长的见证下,严之默收了欠条,约定好秋收之后来索要那四两银子,原因这正在此。

    一大早,严之默往村长家去的路上,见一辆牛车沿着路下去。

    板车上丢放着几个大麻袋和麻绳, 严之默凭借原主的记忆, 认出这是镇里粮店来收粮的车。

    他没多在意,而是加快了步伐,今日寻村长是有正事要商量。

    上回他与方二娘和姜越签契书时已来过一趟,当时蜡烛这营生就在村长这里过了明路,自然也给了村长五根蜡烛作感谢。

    五根蜡烛可值一百多文,把村长乐得合不拢嘴,宝贝似的让自家婆娘放进柜子里。

    因这五根蜡烛,村长对严之默这个村里唯一的童生态度愈发好起来。

    坐下喝了一碗村长待客专用的粗茶,严之默便说明,自己想趁着秋收过后这段农闲时候,向村里人收购漆树果。

    漆树果也并非一直会挂在那树上,再过一阵子,就要干瘪脱落,不趁着这段时间多做储备,入了冬就会彻底没了原材料。

    村长一听,便知道这是件好事,那野果子漫山遍野都是,没人要的东西,拿来换钱还不是白捡的?

    只是也有一个问题。

    “那咬人树就算是宝贝,也没人敢碰,被咬了是真的凶!”

    对此,严之默也早有考虑,他拿出两样东西给村长看。

    “这是笔筒菜,咱们村的人习惯叫节节菜的,我先前试过,将这种菜捣碎敷在伤口上,不出半个时辰被咬的地方就能好。”

    之后又拿出一样东西。

    “除此之外,还可以缝制这种手套,避免直接接触到咬人树。”

    弹幕——

    【前有口罩,后有手套,严之默,真有你的!】

    【你们都没看昨晚的直播?这可是默宝现场缝的!】

    【有需求就有日常,要不默宝再搞个副业吧,比如开个劳保商店?】

    画面里,村长拿起那个怪模怪样的布手套,试戴了一下。

    这个尺寸是严之默比划着自己的手做的,村长戴起来就有点小,但也差不太多。

    “这个东西好,戴上不妨碍活动。而且还可以扎个绳子,这样就不会掉了!”

    村长到底是村长,看一眼都知道提出改进意见了。

    严之默笑道:“这是我自己尝试着缝的,相信各家女子、哥儿,手艺都比我好多了。”

    这回轮到村长傻眼,“这……是你做的?我寻思是灼哥儿。你也是,一个书生郎,做这些女红之事,不是耽误时间嘛!”

    村长的老思想,严之默无暇辩驳。

    横竖事情说完了,最后和村长一拍即合,村长当即决定,等两日后衙差带着税官来收完税后,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村的人。

    严之默算了算时间觉得不耽误什么,上一批一百根蜡烛应该够西窗阁卖一阵子了。

    何况这件事有村长背书,就不怕村里人耍弄小心思,因此招惹更多祸事。

    最后,严之默还未提起,村长就主动说道:“莫忘了严老大家那四两银子!你且放心,等秋收后头这些事收尾,我就亲自领着你去讨要,赶紧把这笔债了了才干净。”

    另一头,刘春花只觉得右眼皮子突突跳了一整天,觉得断没什么好事。

    一旁严老大还在念叨,“过两日衙门就来征粮税,你非赶着今日卖粮做什么!到时候若是赋税涨了,纳的多了,咱们全家喝西北风?”

    刘春花道:“我特地打听的,过了这两日可就没这个价了,而且人家粮店今日特地下乡收这一趟,只需多支一石两文钱的车马费,可不比咱们扛去镇上方便。”

    严老大不住朝门外看,到底还是盼着粮店的牛车来。

    “价格倒是一石多了一成,可我总还是觉得不踏实!”

    刘春花看严老大这副窝囊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当我是为了谁呢?还不是你那好弟弟!你是不是忘了咱还有张四两银子的条子在人手里呢?足足四两!你当这一年的收成,加上平日攒的,一共才多少?多卖一两银子,咱家明年可不就多剩一两?”

    严老大一想起那四两银子,真是肝儿都在颤。

    但眼下他那弟弟脱胎换骨了,分了家以后有个彪悍夫郎护着不说,连村长也站他那边!

    这几日他可没少见严之默从村长家那头过来,不晓得又给了村长什么好处。

    两人争论间,牛车已经到门口了,来的是两个伙计,一个年长的,一个年轻些的。

    两人今日下乡收粮,石坎村是第一个村子。

    他们不多废话,直接就进仓看粮。

    严老大家今年一共收成了二十八石粮食,按照往年的粮税,这二十八石的零头是要直接去了的。

    余下二十石,他们拿出了十石准备卖。

    如今是太平年景,四海丰饶,粮价也便宜。

    石坎村地处南北交界,有水田也有旱田,小麦比稻子价格高些。

    六石麦子,四石稻子,一共卖了四两四钱。

    收完粮食,牛车就走了。

    徒留刘春花在原地,数着铜钱,想到到手的钱马上就要飞了,格外肉痛。

    偏偏这笔债还昧不得,村长不能得罪不说,她害怕那疯哥儿又拿刀来家砍人呢!

    粮店原本在石坎村,只收三家的粮,都是事先去镇上店里打过招呼的。

    只是没想到都收完了以后,又被一家拦下。

    不过这家人显然还没就到底要不要卖粮达成一致,屋外姚老大赔笑脸让粮店伙计等片刻,又折身回屋催促道:“爹,这粮到底卖不卖!人家可等不得了!”

    屋里,姚清挎着吴氏的胳膊,对姚老爹说道:“反正余莽给我讲的,今年赋税定不会涨!既然这几日粮价好,何不卖了。”

    姚老爹仍是不信,“那余莽说的话当真可信?”

    这回吴氏开口了,“有何不能信的?那余莽的表哥可是在县衙里做事!谁的消息能比他更真了!况且若不是他心许咱家清儿,这等秘辛,哪能随便讲?”

    姚清听到吴氏这句话,羞惭道:“娘!你说什么呢!什么心许不心许……”

    吴氏睨了一眼自家哥儿,“既然都瞧上了,就等人下聘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姚清当即露出幸福的甜笑。

    余莽是他和大哥去镇上摆摊时认识的,是管那条街摊位租子的,还有个表哥在县老爷手下做事。

    他摆摊去了几次,余莽都对他格外关照,前些日子还送了他一只簪子,还说日后要带他去县城呢!

    因此姚清这些日子,心都飞远了,对余莽说的话都深信不疑。

    眼看外头粮店伙计已经等急了,放话说不卖也别耽误时间,姚老爹跺了跺脚,下决心道:“既如此,就卖吧!只许卖十石!”

    一个村子就这么大,严老大家和姚家卖粮的消息传出去后,又有人动摇,也跟风卖粮。

    吴氏又是个藏不住话的,当即把姚清从余莽那里打听的那番话,散播的全村都知道。

    刘春花虽说对姚家半点好感都没有,可听了这话,心里也多了几分把握,果然卖粮这个决定就是对的,若晚些卖,说不定能差出一两的价差,那可就赔大了。

    这消息传到严之默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屋里帮姚灼的伤腿换药。

    这件事前期还得了王大夫的指点,后面苓哥儿来换了两回,但现如今他已经轻车熟路了。

    他的动作又轻又柔,姚灼又是能忍的,几乎觉得称不上多么痛。

    重新换上干净的棉布,严之默坐下来和姚灼一起,看门外的方二娘与姜越收拾庭院,准备做肥皂需要的草木灰。

    草木灰这东西,说白了就是把草木烧成灰,但严之默要求杂质尽量少,所以捡回来的树叶之类,也需要初步挑拣一番。

    不得不说有了这两人的帮助,严之默轻松了不少,他这几日已经冒出不少新想法,都记录在了纸上。

    至于姚灼,他在床上闲着无聊,就跟着姜越学刺绣和制衣,决定等学会了,再朝先前买的预备做棉衣的好料子下手。

    两人靠着,聊起卖粮的事。

    他们自家没有田地,也就不用缴纳粮税。

    但严之默仍觉得此事非常不妥。

    “赋税终究是个变数,至于粮店的价差,也很有可能只是粮店想抢先收粮的套路。”

    严家和姚家,在这件事上吃了亏也就算了,那属于恶人有恶报。

    可两人听说村里不少人,也跟着两家卖粮。

    姚灼听完严之默的分析,担忧道:“那些人家一年的收成更比不得严老大家和姚家。一年到头也就收不到二十石粮,只求别被坑了就好。”

    若真是被坑了,冤有头债有主,还不知道要找谁说理去。

    然而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两日之后衙差陪同税官,挨个村子开始征税。

    一个晴天霹雳一天之内传遍整个县城下辖的村落,那就是赋税当真涨了!

    粮税竟从三成,直接涨到了四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周末可能小修一下前文,不会大改剧情,只是完善一下。因此更新会放在晚上,周末白天看到提示更新的话,就是修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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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郎赘婿是天才国医》一句话简介:国医圣手穿成盲眼小村医后

    温文尔雅神医攻x潇洒直爽农家受

    第34章

    这日是缴税的日子, 方二娘和姜越都未来,暂且停工一日。

    衙差来严之默家时,他正坐在灶房的小板凳上雕木头。

    因怕姚灼发现,所在才躲在这里,好在炉膛生着火熬药,因此并不冷。

    听见那不甚友善的叫门声,便知是收税的衙差来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丢进一个小竹筐,起身迎了出去。

    “各位官爷好。”严之默这风姿模样, 可以说是这帮衙差最见不惯的白面书生。

    再者手上户籍册子明明白白写着,这家仅住了一个穷童生和其夫郎,一无田产,二无子女,料想也捞不到什么多余的油水,态度也不见得好。

    当即挎着刀趾高气昂地进了院子,

    “速将银钱交上来,莫耽误了爷几个办差的时辰!”

    如今的赋税,分为“田赋”和“口赋”两种。

    田赋便是缴纳田产所得,今年各类杂项加起来,涨到了总收成的四成。

    口赋便是所谓的“人头税”,又称“身丁钱”。

    本朝规定,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即为丁,每年需缴纳450文一人头的税钱。

    不仅如此,若家中有年过十五岁却未出嫁的女子、哥儿,则要缴纳两倍之多,即变相地收取“婚税”,为的就是鼓励早婚早育,以增加人口。

    例如今年姚家少了姚灼,就可少支出将近一两的银子。

    也怪不得吴氏那么上赶着要把姚灼嫁了。

    至于严之默家,新婚夫夫,上无老人,下无适龄待嫁子女,只需缴纳两份口赋,也就是九百文。

    严之默把早就准备好的九吊铜钱拿出来,规规矩矩地呈上去。

    几个衙差各拿了些开始点算,严之默趁此时递上糖水,又掏出三串小钱。

    “官爷远道而来,定是乏累了,且喝点糖水解解渴,另外一点心意,几位回城的路上也好打壶酒吃。”

    糖水可以说是农家待客的最高礼遇了,几个衙差脸色稍霁,伸手又收了银钱,掂量掂量,确实足够去打壶好酒吃,顿时绷紧的嘴角也松快了不少。

    “不愧是童生相公,到底是懂些世故的,若家家都似你家一般,我们这差事岂不好做许多?”

    说话间有一个衙差也数完了手里的几吊,点算无误,且等最后一个往册上登记。

    闲下来,话便多。

    “你和你家夫郎,一个姓严,一个姓姚,和村里同姓的那两户可是本家?”

    严之默没成想衙差会提起那两家人,客气答道:“是了,村东严家是我大哥家,只不过我们兄弟二人已经分家,那姚家是我夫郎老家。”

    想了想又故作疑惑道:“不知那两家可是给官爷添麻烦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那衙差当即就黑了脸。

    “谁说不是!好端端地收个田赋银钱便走的事,这两家的婆娘愣是在那哭天抢地!说什么田赋怎会一下涨了,先前粮都卖了,如今余下的不够家里几口人一年的吃喝,如何是好云云,当真晦气!”

    他话音落下,另两人也连声附和。

    “可不是么,田赋上调那是朝廷的意思,还敢质疑朝廷不成?”

    严之默默默听着,心道果然提前卖粮,钱是赚到了,却也因此落进坑里。

    且他听姚灼说过,但凡来收税的衙差有丁点不爽的,便不是等着你送上辛苦钱,而是直接索要了。

    听这描述,严、姚二家定少不了被这几位敲上一笔。

    直播间里尽是讨论缴税一事的弹幕。

    【虽然看严家和姚家倒霉挺爽的,但是我觉得这税负也真的高】

    【封建时代就是这样,不然为什么庄稼人辛苦一年,日子却还过得那么苦?】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太不太平,据我所知一般粮税提高和朝廷要打仗或者大兴土木有关系】

    【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啊】

    ……

    待恭敬送走三个官老爷,严之默进屋将此事告诉了姚灼。

    姚灼今日不做针线了,改练字了。

    他见严之默进门,便放下毛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道:“夫君你先前说的果然应验了,我估摸着那几家跟着他们卖粮,届时有的闹呢。”

    严之默顺势坐在一旁,握住他的手腕帮他揉捏解乏。

    “所以说做人不能短视,这赋税缴纳可是大事,粮多粮少都是次要的,得罪了衙差,明年若还是这帮人来,那岂不是还要遭刁难?”

    姚灼想了想那结果,着实骇人。

    多少村户人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下来收税的衙差了,那可是正经吃公粮的,村长见了都要点头哈腰赔笑脸。

    得罪了这帮人,那真是吃你都不带吐骨头。

    “咱家如今没有田产,只得你我两口人,是最轻快的时候,但日后少不得也有缴更多赋税的日子。”除了田产,姚灼其实第一反应是子女,当然子女那都是要满十五才算人头,十几年后啊……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严之默怎会听不出姚灼的意思,当即笑言,“让我瞧瞧……阿灼应是想要宝宝了。”

    姚灼的脸颊果然又迅速升起两捧红云,低头掩饰,瞥见纸上墨迹正在慢慢变干,想着既然话题到这了,不如问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夫君,除了儿子,你喜欢女儿还是哥儿?”

    严之默把人揽在怀里,指尖卷弄着垂落的发丝。

    “为何要除了儿子?我就不能不喜欢儿子,只喜欢女子和哥儿?”

    姚灼只觉得他没个正型,“哪有谁家不喜欢儿子的。”

    严之默没详解释,但也的确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片刻答道:“选不出来怎么办?只要是我和阿灼的宝宝,我都喜欢。”

    姚灼听着,在心里默默盘算。

    都说儿子肖“母”,女儿和哥儿肖父,其实若要不浪费自家夫君的风采,合该一样都生一个最好。

    想到这,他又觉得自己当真是被严之默惯得爱做梦了,哥儿本就难受孕,哪里能和下饺子一样,那么好生的。

    思绪拉回,两人扯完闲篇,严之默去灶房取回了熬好的药,回来后顺道又给姚灼上了堂识字课。

    昨日严之默去镇上送蜡烛,如上回承诺的,买回了一本千字文,还是儿童用的开蒙版。

    两人的名字都学完了,接下来今日这课便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等到教会了,今日姚灼便有事做了。

    先前从方老大家拿回的小桌板很是好用,严之默给他在背后垫了厚厚的被褥,上半身支起,做什么都不耽误。

    两人吃过午饭,严之默见天色尚早,遂决定木头晚些再雕,不妨趁今日试验一下肥皂的做法。

    昨日去镇上还跑了趟油坊,把收集的漆树籽榨成了油。

    镇上油坊都没见过拿这个榨油的,问了好几遍才肯做,还事先收了一多半的定钱。

    漆树籽的出油量比严之默想象中的好一些,他带去一口袋的漆树籽,最后榨出来满满一壶。

    除此之外,模具也已经到位,那朵小桃花方老大刻得很是标致,他还没给姚灼看,权当小小惊喜。

    前日烧的草木灰,也加水沉淀了两日,如今分层已经很明显。

    上面一层是清澈的碱水,下面则是黢黑的尘灰。

    原材料依次摆开,严之默在灶房摆开架势。

    第一步,先用屉布将碱水过滤出来,放到一旁备用。

    第二步,把油脂倒入锅内,再加入一定比例的碱水。

    这一步就是肥皂能否成功制作的关键,鉴于用这种方法做出的碱水,其碱性受外在环境影响太大,不够稳定,所以没有现成的比例供参考,只能自己摸索。

    严之默估摸着加了大约三倍的碱水,继而生火,开煮。

    于是最累的工序就来了,严之默拿了把木铲不停地搅拌、搅拌、再搅拌。

    因为这个过程实在太过枯燥,他直接让旺财把上回买的书的电子版打开,一边搅拌一边看。

    【我以为他会让旺财放个剧看呢,再不济看弹幕也行啊?】

    【不知道初级商城有电动搅拌器吗,建议默宝兑一个】

    【前面的,请问电从哪里来?】

    【再兑换电池不就行了?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弹幕越聊越没边,而严之默只觉得自己搅拌地胳膊都要细两圈。

    好不容易锅里的液体终于变成了半固体的形态,他歇了口气,抬起酸痛不已的手臂,用勺子舀起液体,小心地倒进模具里。

    完成后,再把模具挨个摆在灶房外的窗台上,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

    肥皂的成型要比蜡烛慢很多,严之默推测至少需要七到十天,理论上时间越长越好,因为肥皂越干燥就越耐用,也更加耐运输和贮藏。

    眨眼间,日升月落,又是崭新的一日。

    方二娘和姜越一早就来了,一边干活,一边和被严之默背到堂屋,坐在门框旁的姚灼聊天。

    而严之默则是得了方二娘的传话,去方老大家取轮椅和拐杖。

    回来的路上,这怪模怪样的轮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少人打听之后,听说是严之默专门给姚灼做的,都暗自感叹不已。

    姚灼那残废丑哥儿的福气,当真是他们想不到的好!

    真不知道严童生为何独独好这口。

    轮椅回来,方二娘和姜越都围上来看,直说做的精致,让人碰都不敢碰。

    “有何不敢碰的,这东西还要在路上跑呢,若是碰一下就坏了,可白瞎了方大哥的手艺。”严之默对这轮椅十分满意,可以说完美呈现出了他想象中的木轮椅。

    他把轮椅推到门框外,在姚灼面前蹲下来。

    “阿灼,我背你过去,坐坐试试看。”

    姚灼这几日没少当着外人的面被严之默背来背去,已经习惯不少了。

    今日也熟练地趴到严之默的背上,又由他轻轻将自己搁在了轮椅的座椅中。

    姜越在一旁瞧着,说道:“等我回头拼些碎布,缝个坐垫铺上。”

    方二娘也赞同道:“是了!不然木头坐久了总是不舒坦,还凉得很。”

    而姚灼本人则在轮椅上又好奇又拘谨。

    严之默先推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又教他怎么控制轮子,自己就能移动。

    姚灼沉浸其中,玩了起来,也不顾手上沾了许多的尘土。

    几人正研究着轮椅,还准备去拿拐杖,没成想村长就在这时,竟亲自登门了。

    村长这几日为了粮税的事起了一嘴燎泡,看起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严之默请他进屋喝水,他却摆手道:“等事情了结,去我屋头喝也一样,你且随我来,拿上那四两的条子,咱们去严老大家把钱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本章关于赋税的内容均为作者参考历史真实情况前提下的胡编;

    2、本章制作肥皂的过程参考了字母站UP“了不起的八万二饼”《穿越后到底如何用草木灰做肥皂》的视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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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村长一句话说完, 在场几人都愣了。

    这件事确实说好秋收结束就做的,但也不至于如此紧急。

    严之默问道:“村长,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村长叹气摇头道:“还不是先前几家提前卖粮惹出的乱子,昨晚就有找去我那里要说法的,我寻思严老大那个媳妇也不是个省心的,不妨咱先去把钱要了,他们回头因为这件事再怎么闹,也耽误不上了!”

    严之默最近手里的进项就是上一批蜡烛,虽说一下子也进账一两多银子,但如今日日还要给方二娘和姜越结工钱,手上确实需要多一点流动资金。

    听村长这么说了,他便拜托方二娘和姜越帮忙看下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姚灼,一道去找严老大。

    路上村长瞧见这个轮椅,也是啧啧称奇。

    “你真是脑子活泛,这东西我瞅着甚是好用。”

    又捋着胡子道:“等再过几年,我年纪大了,走不动道的时候,也去打一个来用用!”

    严之默笑道:“村长您身子骨硬朗,怕是一辈子也用不着这东西。”

    上了年纪的人最爱听这种话,村长乐得眯起眼,当即因为村子里这些事情而生的烦恼都淡了两分。

    轮椅在路上行驶,不少人一早就看过了,还给那些没看过的人讲解。

    幸好姚灼早就习惯了在路上被人围观,或者不礼貌地指指点点的日子,如今端坐在轮椅上,倒是自在。

    到了严老大家, 严之默直接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严小雨,见是自家小叔和小婶郎,当即怯生生地后退,继而噔噔跑进屋里喊人。

    老大和刘春花因为提前卖粮,结果赋税又涨了的事,两人吵了一夜,打得家里的碗都碎了一个。

    一夜未睡,两人都是蓬头垢面,一听女儿说严之默来了,刘春花当即就不干了。

    “我看你这个弟弟就是想要咱家的命呢!昨个儿刚交完税,今天就一大早上门讨债!干脆我吊死在他面前算了!”

    严老大被刘春花的大嗓门刺了一晚,泥人都迸出三分血性了。

    当即一拍桌子,“吵什么吵!数你嗓门大是不是!有本事你出去吵!”

    “你当我不敢呢?我今天还真要和他理论理论了!”刘春花当即抹了一把脸,扯了扯衣服,迈着步子出去。

    严老大后知后觉地想起上回险些被“讹”的事情,追上去喊:“你可别再捅了娄子!”

    到时四两再翻个倍,他们全家可真要去村口大树上吊了!

    只是两人追出去,在看到村长那一刻齐齐闭嘴哑火。

    刘春花拧了一把严小雨的胳膊,恨恨低声道:“怎的没瞧见村长也来了!”

    严小雨疼地搓出一眼泪花,村长看不惯这家人当着自己面打骂孩子,不满道:“怎的,我来你家是给你们添晦气了不成?”

    刘春花和严老大赶紧赔笑,“哪能啊,我家这小雨就是个闷葫芦,见面也不知道喊人!快快,村长您站着多累,快请进!”

    又在村长的逼视下,不情不愿地对严之默说:“老二和灼哥儿也进来吧。”

    三人进了院门,严老大殷勤地从堂屋里搬出来一张椅子放在村长面前,村长撩了衣摆坐下。

    严之默扶着轮椅的把手,站在姚灼身后。

    严大泽因为爹娘吵架,一大早就溜出去玩了。

    严小雨躲进灶房假装干活,实际上一直偷瞄姚灼的轮椅。

    至于严老大和刘春花,虽然没那个心情,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奇怪东西。

    但无一例外都迎上了姚灼的一双冷眼,像刀子似的,让他俩哆嗦一下,赶紧看村长。

    比起姚灼,威严的村长都显得慈祥了。

    村长朝严之默招手,要来那四两的条子,抖平整了以后亮到二人面前。

    “要我说,你们家也莫再耍滑头,先前分家时便说好,秋收之后还清。你们家今年的收成不错,我那里都有登记,这四两银子绝对是拿得出的。”

    严老大夫妻两人,听完后确实不说话。

    半晌过后,刘春花用胳膊肘捣了一下严老大,交换了个眼神。

    夫妻二人这会子却有了默契。

    严老大迅速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村长道:“村长,虽说收成不错,可您也知道赋税那事,我们家着实……”

    村长重重咳嗽一声,严老大又把剩下的半句话给咽回去了。

    刘春花默默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后客客气气道:“村长,我们不是要赖账,就是您看能不能再宽限宽限,譬如……我们一个季给一两行不?”

    弹幕看到这里都受不了了。

    【我呸,一年四个季度,合着就四两银子还要分期付款啊?】

    【好无语,夜长梦多,赶紧让他们还了吧,不然就像是甩不掉的虱子】

    【分期付款,也行啊,按天计息,看他们还敢不敢分期】

    村长捋胡子的手一顿,当即道:“一季给一两?亏你们想得出。再者,问我做什么?你们家难道是欠我钱不成?”

    刘春花和严老大吃了个瘪,见村长这么说了,只好矮下身段,转身朝向严之默,叫得亲切:“二弟、二弟夫,你们看一季给一两成不?再不济,我们先给二两也成!”

    严之默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冷静道:“若要分期支付,也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严老大夫妻当即露出惊喜的模样。

    哪知严之默话锋一转,“按理说欠钱不还,都要算利钱,先前看在到底是一家人,又有村长做保的面子上,便没在此事上较真。可如今到了约定好还钱的时候,大哥大嫂又毁约不肯给了,那不如过后就按天算利,大哥大嫂觉得如何?”

    严老大和刘春花自然是觉得不如何!

    弹幕笑成一片。

    【前面有个姐妹预言家了,刀了!】

    【对付这种人就要用这种办法,反正好说好话,他们只会蹬鼻子上脸】

    【咱们有村长撑腰,不怕不怕~】

    村长坐在椅子上,瞪了两人一眼道:“若是不愿意给利钱,还想欠债不还,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你们若不想出利钱,就赶紧去屋里拿银子!”

    严老大知道这钱是今日必须拿了,只得又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转头跟刘春花道:“还不快去屋里拿银子!”

    刘春花看了在场几人一眼,只觉得自己命比黄连一般苦,却也无可奈何,磨磨蹭蹭地回屋拿银子。

    至于严老大,等人都走了再收拾!

    没多久,四两银子就拿了出来,是碎银和铜板凑的。

    村长瞧了,点了一遍,直接交给了严之默,严之默道他信得过村长,就没再点算,继而交给了姚灼,让他贴身放好。

    之后,那张条子也在村长的见证下点火烧了。

    这件事姑且还算顺利,离开严老大家后,村长瞧着心情也不错。

    严之默顺势道:“这几日我又研究了些新玩意,等做好了,给您送去一份。”

    村长摆手道:“那么客气做什么,既是一村之长,为你主持公道是应当的!”

    实则心里却想的是,这严童生连蜡烛都能琢磨出来,下回不知道又有什么顶好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看在这“新玩意”的面子上,村长又答应严之默,今日下午就召集村里人,说收购漆树果的事。

    谁知到了下午,人倒是都召集来了,可村长还没来,村里人就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严之默推着姚灼,刚好和方三哥一家一路,他们家早就知道严之默的蜡烛营生,和收购果子的事情,如今过来不过是给村长一个面子。

    远远听见村里开会的平地上一片嘈杂,尤其是中间一堆人围在一起,全都在翘着脚看。

    仔细一看,好家伙,竟是几个人扭打到一处,正在地上翻呢!

    村里人有看热闹的,但也有明事理的。

    早就有人跑着去叫村长快些来,等村长到了,场面已经更加不受控制了。

    男的打架挥拳头,女的则是互相抱着扯头发。

    随着村长的到来,围观的人群终于散开了一些,没往上凑的严之默终于看清了打架的当事人,还有不少熟面孔。

    【哎呦,这不是姚家人吗?这是全家下场了啊?】

    【笑死,全家挨揍比较合适】

    【吴氏不是很能耐吗?怎么扯头花也扯不赢别人?】

    【我看这家人只有姚老大一个能打的,可惜是个脑子不好的,放着好好的亲弟弟不疼,胳膊肘往外拐,什么傻缺】

    现场的村长头都大了,他虽然猜到会因为提前卖粮的事闹一场,可谁能想到到了打群架的程度?

    “都给我住手!你们一个个不要脸,咱们石坎村还要呢!”

    好歹是当了一辈子村长,这把年纪还精神矍铄,一嗓子出来声如洪钟,当场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村长一挥手,自家两个儿子也都赶紧冲上去,把该拉的人都拉开。

    那几个滚地上互相挠脸扯头发的婆娘,汉子不敢去碰,但所幸出不了人命,就随便她们继续撒泼。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叫你们来可是有正事要宣布!如何打起来了?来几个人同我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啦

    第36章

    明明是个秋高气爽的天气, 又是秋收结束后的丰收时候。

    石坎村却是一地鸡毛。

    村长刚说完,一帮人顿时一窝蜂地涌上来,七嘴八舌地开讲。

    若换了别人, 定是脑子都要当场炸了。

    但村长到底是村长,断家务事断了大半辈子,很快就听明白了。

    简单来说,因为全村人都聚在一处,那几户跟风提前卖了粮的,便说趁着大家伙都在,让姚家给个说法。

    同样提前卖了粮的严老大家也加入了, 一下子惹来姚家的不满。

    姚家说严老大家明明卖在自家前头,一起凑什么热闹。

    严老大家又说还不是吴氏信誓旦旦说自家哥儿的相好从县衙得了消息,大家才深信不疑的。

    这一手转移矛盾用得好,一提这茬姚家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唾沫星子满天飞,都朝着他们一家人脸上去。

    这一句话顿时踩了吴氏的痛脚,喊道:“什么我家哥儿的相好,别害我家哥儿的名声!我们家不过是头前在镇上听了一耳朵,都是乡里乡亲的,想着帮大家一把也是好的,难道是要害你们不成?我家不是也吃亏了吗?”

    说到这里吴氏那真是心肝脾肺肾都在一块疼。

    昨夜里一家人都围着姚清数落,问他拿余莽怎的如此不靠谱。

    吴氏原本还想护着自己哥儿的,可一想到来年少了的粮食,也忍不住多说了姚清几句。

    姚老爹更是气得跳脚,指着姚清鼻子骂,说怨不得不是自己生的,问吴氏是不是和姚清故意来害姚家。

    于是吴氏又少不得和姚老爹吵了一架。

    那真是鸡飞狗跳, 嗓子都喊哑了。

    至于那姚清,自从来了这家里就是众星捧月,姚灼是泥他是云,哪里受过这待遇?

    当场直接闹脾气,大哭一场,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直到今天中午都不吃不喝,此时也不在场。

    吴氏去哄,哄不出来,又让姚老大去,然而素日偏宠姚清的姚老大今日也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拎起斧头就去院子里劈柴,一句话都没讲。

    给吴氏气得够呛。

    可她如此辩白又有何用,正像姚灼说的,其它几家粮食的收成更少,提前卖了以后,来年是板上钉钉得不够吃。

    只能拿银钱去买粮,里外里赔得更多。

    嘴上说不过,那鲁莽冲动的姚老大便想动手。

    其余几家汉子哪里是吃素的?当即抡膀子就上。

    群架就这么开始了。

    汉子们打起来之后,婆娘和哥儿原本只在一旁吵嘴,然而吵着吵着就开始互相撕扯。

    一个个闹得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也顾不上整理了,搞得村里那帮闲汉一个劲看个没完。

    有几个眼神猥琐地不行,巴不得这场架一直打下去才好。

    等到事情搞明白了,村长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尤其是那几个快把衣服扯得肩膀头子都要露出来的婆娘和小哥儿,都遭了自家汉子的数落,从身上分了件外衣替他们裹上。

    不少人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姚老爹和姚老大,都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那吴氏更别提,耳坠都教人生拽了去,耳朵豁了个口子,一个劲地流血,惨得不能更惨了。

    村长背着手站在一个石头台子上,注意到严之默和方家人还在远处没过来,当即招招手,示意他们进场。

    今日要宣布的事,严之默可是主角,人家夫夫两个是要来给全村送钱的,偏偏这帮人闹了这么一场。

    村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各位乡亲都听好了,卖粮纠纷,归根结底是各家自行做主决定的,怨不得旁人,损失自负,日后不必再提,更不得以此为由在村子里斗殴,挑事!”

    底下的人都顿时十分不满,村长抬手往下压了压,继续道:“但姚家这回散播谣言,误导了旁人,此事不作假。罚姚家人给受损失的几家,一家做工一日,砍柴、挑水,不许偷懒!若偷了懒,各家尽可来找我做主!”

    不过最后又看着跃跃欲试的刘春花补了一句,“严家卖粮在姚家之前,故而除外,你说说你们家,凑什么热闹!”

    严老大夫妻:……

    直播间看了一出大戏,弹幕刷地满满当当。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法子够狠的】

    【赔钱赔粮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让各家换个方式出口气,妙啊】

    【说白了吴氏到处传谣,不就是想显摆姚清找了个镇上的男人吗?如今要去别人家里砍柴挑水,也是活该】

    【这么一来,姚家父子估计要更恨吴氏和姚清了!期待下集,姚家窝里斗!】

    至于那姚家,当然是不服的。

    可他们一家三口,周围都是一圈受了损失的村民,一个个都是一副他们但凡敢说一句不肯,就要再打一架的架势,姚家人也只好捂着伤口应了,疼得哎呦哎呦的也没人理。

    把这件事了结了,就有人催村长赶紧说正事。

    各家家里都一堆活等着干,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消磨。

    于是村长便把严之默家要收咬人树果子的事说了。

    村里人对此自然有许多问题,村长也一一解答,说不明白的地方,就让严之默补充。

    总而言之,就是严之默以一公斤两文钱的价格收购咬人树果子。

    若有那不怕咬人树咬人的,尽可以去采摘,他会告知采摘的方法,并提供解毒的方子。

    村里不少人都很是感兴趣。

    主要是这件事是村长站出来说的,有村长在,不用担心严童生反悔不收。

    一公斤能换两文,而且无论大人孩子,只要愿意出力的,都能去摘,当场钱货两讫。

    咬人树山上有好几大片,老石坎村人都晓得,这么容易赚钱的事可不多见!

    正当大家跃跃欲试的时候,严之默却又宣布,有几家人就不必忙活了,采来他们也不收。

    姚家和严老大家自然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几家过去对姚灼不友善,背后议论,说过伤人话的。

    譬如严之默刚穿来的那天早上,在人堆里嚼舌根子的曲大娘。

    被点名的几家,姚家和严老大家心里有数,早就摆烂了。

    毕竟他们和严之默夫夫那是深仇大恨,这辈子别想化解。

    其余的几家,则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登时都没脸继续在这里呆了。

    不仅如此,由于严之默的禁令是下给“全家”的,有那没有分家,家里人口多的,早就看不惯自家人的作为,却因此受了连累,顿时家里也起了矛盾,兀自争论不休。

    严之默没有去理会,他是有带着全村挣钱的心思,但那也得分人。

    何况事先也和村长商量过,村长很是赞同。

    借这个机会,能给村子里有些知名大嘴巴和搅屎棍子提个醒也好,省得成日里到处挑事。

    事情安排完毕,村长就让大家散了。

    又有一些人追上来,问了严之默更详细的问题,严之默便没急着走,都一一解答了。

    不过却没几个人追问收果子是做什么的,大抵都怕多嘴问了,也没了卖果子的资格。

    总之先把钱挣到手再说。

    村里人的动作比严之默想象中还要快。

    当天傍晚,就有人来敲门送果子,严之默称了重量,检查了品质,结了十斤的价格,一共十文钱,当场付清。

    那送果子的汉子乐呵呵地走了,走出两步还高兴地把儿子一把捞起来扛在了肩头。

    但过了两三日就明显发现,参与进来的人,也比想象中的要少

    原因无他,实在是咬人树咬人的威力,很多人都招架不住。

    虽然严之默给出了笔筒菜的方子,还经过了王大夫的改良,可很多人还是受不了那又疼又痒的滋味。

    所以在新一批蜡烛做出来前,稳定来送果子的,基本已经局限在了固定的几家。

    短短五六日,这几家基本都在严之默这里,凭借采果子,换到了大几十文钱。

    其中便有信了姚家的说辞,提前卖粮被坑了的人家。

    他们对姚家有多嫌弃,对严之默和姚灼就有多喜欢。

    后来几次送果子时,还会偶尔送点别的东西,自家种的青菜、做的腌菜之类的,一来二去,关系都好了起来。

    很快,又一批蜡烛投入制作。

    方二娘和姜越忙着手上的事,姚灼在屋里闲得发慌,也出来帮忙。

    严之默也在脱模,只不过脱的是他的肥皂。

    如今过了大约七日,肥皂的表面摸起来已经是硬邦邦的。

    他便暂且小心拆出来一个,用刀切下来一片,看了看切面,果然里面还是比较绵软,不过不妨碍试用。

    因此这日大家干完活,就见严之默端了一大盆水,拿了一块从未见过的东西过来。

    姚灼率先接过来,发现上面竟然还有一个凸起来的桃花花样,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摸了摸。

    模具都是倒着放的,他最近也很少去灶房,因此都没注意到。

    严之默之前就已经跟他解释过,他的名字和桃花的联系,所以他也猜得到,严之默为什么要在肥皂上印一朵桃花。

    心里甜蜜蜜的姚灼,在严之默的授意下,跟方二娘和姜越解释何为“肥皂”,或者称呼为“香皂”更好听。

    “这个和皂角一个功效,可以洗手、洗头发、洗衣服。”

    话虽如此,他也没用过,正好忙了一阵手上都脏了,几人便挨个轮着打湿了手,又接过了肥皂。

    姜越惊奇道:“滑滑的,而且一下子就起沫了,比皂角好用!”

    方二娘也在一旁道:“而且这味道啊,闻起来是真好闻,你看我手上的脏污,一下就洗去了!”

    而姚灼和严之默则想的更多,他们找了一件衣服,正好衣摆昨日做饭时滴上了油,放在那里还没洗。

    只见严之默蹲下来,用肥皂打湿了衣服,使劲搓了搓,涮干净后几人传着看。

    “当真洗掉了!那么一大块油呢!”

    “这东西要拿出去卖,大家不得抢疯了?”

    “严童生你是真的厉害,我可算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家砸锅卖铁地都要送孩子去读书了。”

    姚灼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严之默,忍不住看过去,自己也露出骄傲的笑容。

    等到肥皂被吹了一串彩虹屁,严之默说了这东西的原材料也是咬人树的果子,随即征询几人的意见。

    “阿灼、越哥儿,还有二姐,你们觉得这东西,拿出去卖多少钱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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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倒V结束

    严之默之前就决定, 第一批肥皂,要走中低端市场。

    蜡烛或许还不是家家都用得着,村里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可,实在想点灯的,灯油省着点用也可。

    镇上许多人也是点不起蜡烛,只能用灯油的。

    但肥皂就不一样了,家家户户谁还没有个洗衣服洗澡的需求。

    姚灼意犹未尽地拨弄着水里的泡沫,说道:“这东西定可以比皂角贵的,但不能贵太多。”

    方二娘赞同道:“贵太多就没人买了,要知道还有许多人家穷得连皂角都买不起,衣服脏了就去河边涮涮罢了。”

    姜越思索道:“但香皂比皂角耐用,这一块分量足够,我瞧着能用挺久的。”

    严之默又问了问皂角多少钱。

    姚灼答道:“咱这边没有皂角树,只能用买的,十几文钱能买一大捧。家里要是人口少,或者孩子少的,能用两个月。孩子多的,一个多月就没了。”

    严之默掂量着手里的肥皂。

    “这一块肥皂,只要储存得当,够一家人用至少两个月,若卖二十文一块,会有人买吗?”

    在场的几人,方二娘和姜越都是成亲多年,操持过家里的。

    而其中姜越还养大了一个哥儿,比起新婚的姚灼,这方面经验更丰富些。

    “那定是有人买的, 那些买不起皂角的就不提了, 买得起的,为何放着更好用的不用?何况也差不出多少钱去。”

    方二娘说完,姜越也点了点头。

    “二姐说的有道理,我觉得二十文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就算是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也愿意挤出二十文买一块,过日子不就得干干净净得才像样吗?”

    何况他如今在这里做活,每日都有十文钱的进项,比起以前夜夜缝补刺绣,又点不起灯,只能生熬,早晚要把眼睛熬坏来得轻松许多。

    严之默听罢,看向姚灼,征询他的意见。

    “阿灼觉得如何?”

    姚灼眨眨眼,像是没想到严之默会问自己。

    “夫君你定就好。”

    严之默微微勾唇,“生意是咱家的生意,又不是我的一言堂,自然要问你的意见。”

    他不希望日后姚灼永远是个囿于内室的小哥儿,未来生意若是做大了,只靠他一人是不够的。

    所以严之默从现在开始,就有意引导姚灼去做些思考。

    此话一出,方二娘和姜越都朝着姚灼投去歆羡的目光。

    有严之默这样通情达理,还尊重夫郎的夫君,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姚灼在外人面前,得严之默的重视,更不愿丢了自家的面子。

    当即仔细想了想,说道:“二十文确实公道,但初期售卖的时候,许多人没有用过,可能会有顾虑,我觉得可以切成两块卖,一块十文,十文钱许多人家都出得起,这样能卖的更快。而且这批人如果觉得好用,下一次说不定就会买大块了。”

    严之默颔首夸奖道:“这个主意好,咱们可以这么做。”

    他之前定做的模具,和上辈子常见的透明皂尺寸差不多,大约是一掌长,四指宽,沉甸甸的一大块。

    切开来售卖,分开的两块也不嫌小,省着点用,其实也能用两个月,就看各家的使用频率了。

    上回做的模具还是太少,眼下收回了严老大家欠的钱,手里又有几两银子了,他便打算去找严老大定做更多的模具。

    至于方才拆出来的那块试用品,严之默直接一分为二,分给了方二娘和姜越,让他们拿回家去用。

    两人一番推拒,但最后还是在严之默与姚灼的劝说下收了。

    “回去放在通风的地方晾着,等干透了再用,更方便。”

    严之默本来想的是,这第一批十块肥皂,还不一定能成功。

    若是成功了,就当是试验品,给相熟的几家分了,自家再留两块用。

    哪知才过了两日,这肥皂就“火了”。

    起因是郑霜儿和方二娘去河边洗衣服,家里两个小子,淘得很,衣服成天都沾一身泥。

    尤其是方二娃那件,不知道去哪里蹭了一块植物的汁液,那颜色扒地牢牢的,郑霜儿把手都搓红了,都没洗掉。

    旁边几个大娘婶子见了都说:“老三媳妇,你可悠着点手劲吧,别一会儿衣服没洗干净,倒教你搓出个洞来!”

    “是啊,你别生搓,你多加点皂角!”

    郑霜儿擦了擦脸上溅的水,气不打一出来,“我都加了好多了,你们这沫子!陈年老灰都能搓下来了!这熊孩子,这衣服还是月前新做的呢!看我回去不抽他!”

    一旁方二娘见状,从衣服里摸出那块用帕子包着的肥皂。

    “弟妹,要我说,你用这个试试,反正都拿来了。”

    郑霜儿瞧了一眼,到底是不太舍得。

    “这东西难得,既是给你的,你留着洗头使,洗孩子的衣服岂不白瞎了。”

    方二娘硬是把那件衣服接过来,拿肥皂搓上去道:“既给了就是要用的,东家说了,要我们试试好不好使,回头还要跟他说呢。”

    两人一番对话,惹得旁边几人都凑过来。

    “什么东西?可是洗衣服的?能把这印子洗掉?”

    郑霜儿解释道:“是严童生做来要卖的,因着二姐在那边做工,于是给了一份试试。”

    转而又问:“二姐,上回你说这东西叫什么来着?”

    方二娘一边搓衣服一边道:“叫香皂。”

    “香皂,听听这名字,还就是读书人会起的。”

    “皂角怎么能做成这样子,还是成块的呢,瞧着怪好看的。”

    有人感兴趣,也有人看不惯。

    村里人也是拉帮结派的,有人惯和方三娘这一帮子不对付。

    尤其方二娘,在她们眼里,这女子嫁到别村去了,居然还闹和离跑回娘家不说,当初还险些闹出一场械斗来!

    当初不少人家里的汉子可都去了,气得几家女人在家蹦高骂,都问自家汉子是不是瞧上方二娘那半老徐娘了。

    需知方二娘当年待字闺中的时候,那真是村里数得上的姑娘。

    不少男的都暗自对方二娘起过心思,只不过人家最后谁也瞧不上,嫁给了郑家村的屠子。

    现在见她灰溜溜回来了,不得不说,有几个人心里那是妥妥的幸灾乐祸。

    其中有位徐家嫂子,儿子在镇上一个商行给人当伙计,会算数,所以家里日子还不错。

    此时也在不远处洗衣服,闻声不禁道:“我当是什么东西,那么稀罕,皂角做成什么样,那也是皂角,我在家可都用我儿子给我从城里买的香胰子。”

    和她关系好的,而且时常指望徐家嫂子的儿子,回村的适合捎带点镇里便宜东西的,也赶紧附和。

    “听说城里那些夫人小姐都用香胰子呢!洗完了浑身都是滑的。”

    “可不是么,瞧徐姐是越来越年轻了,八成就是那香胰子的作用。”

    郑霜儿冷冷掠她一眼,把手里的棒槌砸得震天响。

    “什么香胰子,不就是猪胰子做的么?又不是只你一人见过,有什么稀罕?”

    而方二娘那边,把揉错了一番的衣服放进水里漂洗,明眼人都发现,那印子只剩淡淡一层了,不消说,再洗一遍就能完全洗掉。

    “真是神了,这东西真这么好用?”

    几人都道:“二娘啊,能不能借我用用,我这衣服也难洗!”

    郑霜儿笑骂道:“一共就巴掌大一块,哪经得起你们这么用?”

    不过最后还是给了两三个人试试看,一个个都大呼小叫的,又引来不少人围观。

    一旁的徐家嫂子都把鼻孔翘到天上去了,也愣是没人看,最后气挺挺地抱着洗好的衣服直接走了。

    那香皂在好几人手里传了一圈,把郑霜儿心疼的,觉得皂块都变小了。

    等到收回来,赶紧塞回方二娘手里,让她好好拿着,别再浪费了。

    其余却意犹未尽,打听道:“二娘,这香皂怎么卖的,我也想买一块搁家里用。”

    好几人接连道:“是啊,现在去严童生家里,能买得到不?用这个洗衣服可省了不少心,若是不贵,我觉得也值当!”

    方二娘没想到还因此给严之默拉来了生意,立刻打起精神道:“目前只做了一小批,定了是卖二十文一块,也可以买半块,就是十文钱。我这块还没干透,若是干透了,寻常人家一整块至少能用上两个月。”

    听过价格后,有些人犹豫了,但仍有六七个人想要买。

    方二娘不敢擅专,回应道:“我还需得问问东家,现下这一批可否拿出来卖。”

    其中有心急的,直接道:“那等一会儿洗完衣服,咱们直接一起去就是了。”

    “对对对,要是现在能卖,今天拿到,不就能用了?价钱也不贵!”

    于是一行人做完手上的活后,就约好在方三哥家门口碰头,跟着方二娘一起去买香皂。

    因为严之默不在场,直播间的观众当然不知道河边发生了什么。

    当方二娘带着一群人往这边来时,弹幕都傻眼了。

    【这是干什么?石坎村娘子军?】

    【总不能是来打架的,难道是来应聘的?】

    【是来卖果子的?这手上也没带东西啊】

    弹幕不解,听到说话声和脚步声,来开门的严之默也不解,为何已经下工的方二娘去而复返,还带来好几个人。

    “二姐,几位嫂子,这是……?”

    方二娘刚待开口,另一头姜越竟也来了。

    他见院门口聚了这好多人,也愣了片刻才走上前。

    姚灼也好奇地推着轮椅到院子里,之前严之默已经把屋里的门槛给拆掉了,方便他进出。

    有婶子等不及了,往前走了走道:“严童生,我们几个都是来寻你买香皂的!”

    一旁姜越见这架势,也忙道:“我也是帮邻居莫大娘和王大夫来问,现下能不能买香皂。”

    【??下班之后还帮老板卖货,这是什么好员工?】

    【怎么这么受欢迎的,我以为这东西村子里没几个人愿意买呢】

    【坐等默宝发大财!】

    严之默虽然不懂,但大受震撼。

    把一行人都让进院里,又问了句前因后果。

    才知方二娘是因为带去河边洗衣服时,众人都瞧着好用便想要的。

    而姜越,则是为了感谢王大夫在他来做工的时候,收留殊哥儿在院子里和苓哥儿作伴,去帮王大夫家浆洗缝补的时候用了下,苓哥儿瞧着新鲜,王大夫听说是严之默做的,就当是支持生意,便说要一块。

    正巧被去看诊的莫大娘媳妇瞧见了,也心动了。

    严之默算了算剩余的肥皂,倒是刚好够卖。

    他正想解释肥皂还需要晾晒几日,而且这是第一批,多有不足,愿意等的,还可以再等等。

    就听见院子外又有人高声喊道:“这里可是严童生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明天周三开始倒V,具体可看本文文案,倒V章节目录均有标注,已经看过的请勿多买~以及近日一直在边写更新,边修前文,如果追连载的家人们发现剧情前后不符,那就是前面修改过了。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希望入V之后,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比心)

    带下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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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严家小院从没这么热闹过, 家里这头暂且交给姚灼招待,一群妇人和哥儿有说有笑的,也怪热闹。

    严之默则迎了出去, 看院外来的到底是谁。

    这一看不要紧,还真是个熟人。

    “刁大哥?”院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从镇上回来搭了人家一趟车的货郎刁翔。

    “可算让我找着了,你家住的地方真是有些偏。”刁翔也是赶着牛车来的,后头板车上放着他的货,里面有几只野兔野鸡,正是上回答应收到就给严之默送来的。

    他跳下车,招呼道:“这可都是新鲜的,处理地干净,日日挂在梁上风干着。你瞧瞧这兔子,多肥!”

    随后一拍脑袋,打开另一边的竹箱。

    “险些忘了,这还有兔子皮,你上回不是想要几张来着?这里有白的、灰的、还有花的,你直接挑就是。”

    严之默本以为有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的选。

    他计划着做两条兔毛围脖,和姚灼一起凑个情侣款,最好再做个护膝,到时冬天好给姚灼的伤腿用。

    最后在刁翔的建议下,他选了四张,

    一张白色,一张灰色,还有两张花色。

    花色的因为都是杂毛, 便宜些, 横竖是当护膝,长什么样都无所谓。

    因他买的多,刁翔又多送了他一张有点瑕疵的,不过大体是好的,回头琢磨一下,也能缝个小东西。

    选好以后,鉴于刁翔是特地来的,严之默便请他进门喝口水。

    严之默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也算大主顾了,不然刁翔也不会特地送货上门。

    他有心和这个主顾打好关系,进门多聊几句也无妨,结果一进门便道:“严童生,你家好生热闹!”

    因在门后买东西耽误了点时间,里头等着的便忙问香皂的事。

    严之默去灶房端了几碗水出来,挨个分了后才道:“正如先前说的,这香皂我第一批就做了十块,眼下还剩九块,都卖给诸位未尝不可。因都是村里的乡亲,又是第一次买,为了感谢诸位的信任,我让利两文,一块十八文,半块就按照九文算。”

    他让几人稍等,当场把肥皂脱了模放在一起。

    这几人一听又便宜了两文,有之前说要半块的,也改要一块了,总之最后切开分了,一共就剩下半块。

    姚灼在一旁算账收钱,严之默便打算把这块留着自家用,旁边却伸出一只手,直接给拿走了。

    刁翔从进来后,就一直在听这群人说什么香皂的,他一个常年贩货的都没听过,等到拿出来,更觉得新鲜。

    “严童生,这东西可是和皂角一般用处,却比皂角更好使?”

    “没错,这东西原料是一种植物,清洁力比皂角更强,也不像胰子那样会有一股怪味。”

    说罢就端来一盆水,让刁翔洗洗手试试。

    他赶车一路而来,连指甲缝里都是泥,这么一洗,水立刻就浑了,手却干干净净。

    刁翔也是做生意的,顿时看到了商机。

    他可是知道,村里当家的女人们,过日子最是精打细算的,能让她们掏出十文二十文来买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这要是卖到别的村子,或是镇上,那该多好!

    “严童生,你我谈笔生意可好?我对这香皂有兴趣,你下一批做出来,我来进货!”

    严之默其实方才就看出了刁翔的心思,但他没有做声。

    等到刁翔自己提出了,他才客气道:“刁大哥,咱们借一步说话。”

    刁翔一听,这就是有戏,赶忙随着严之默到了院子的一头。

    那边一群人也不会来凑两个男人说话的热闹,正好落得清静。

    严之默道:“刁大哥你方才也听见了,这东西我是打算卖二十文一块,若是进货,一次性拿的多些,价格自可以谈。”

    刁翔觉得今天这一趟真是来对了,摸了摸下巴道:“头一回卖,我也不清楚行情,打算先拿个二十块试试水,你报个价吧。”

    严之默在心里算了算账,答道:“我给刁大哥你一个实在价,十五文,你转手卖一块就能赚五文。”

    这么个小东西,到时候真的卖起来,定是走数量的,价格不可能喊太高,利润就不会太厚。

    刁翔咂咂嘴,“严童生,我跟镇上不少杂货铺都熟悉,不仅帮你卖到各个村子,还可以帮你去找杂货铺进货,到时候几百块都不成问题,你给我十五文,杂货铺从我这里拿货,还要再加,你总要给大家留点赚头。”

    两人谈了一番,最后以十二文一块成交,但交换条件是刁翔下回必须一次性拿走五十块。

    刁翔也是个讲规矩的,当即算出三百文的定钱,从严之默买的东西里减去,四张兔皮三百二十文,两只野鸡、两只野兔,一共四百五十文。

    七百七十文减去三百,严之默便在付了四百七十文。

    刁翔走的时候一脸踌躇满志,他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把那五十块香皂卖出去了。

    另一边姚灼也收了好些铜板,大约一百五十文左右。

    院子里的人一时都散了,各自得偿所愿,出去走远了,讨论的声音还能传回来。

    将收回来的钱放回到钱箱里,严之默把野鸡和野兔拿进了灶房挂好。

    出来时,见姚灼还在撸那几张野兔皮。

    “喜欢么?”声音自耳畔响起,姚灼抬起头,恰好迎上严之默温润的桃花目。

    “喜欢。”姚灼点了点头,怀抱着兔皮,情不自禁地上半身朝一边歪去,刚好靠在严之默的腰际。

    兔皮一张就要将近一百文,做成成品围脖后,镇上店里皮毛品相好的,能卖到三四百文,甚至五百文。

    以前姚灼有一条,纯白色的,但也掺了一点点灰色的杂毛。

    那还是母亲在世时候买给他的,后来……就和房间一起归了姚清。

    这些事他没有对严之默说过,可就这么歪打正着的,他再次拥有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兔毛围脖。

    是夫君亲自送的。

    于是下一幕就是姚灼像摸小动物一样摸兔毛,严之默也像摸小动物一样摸姚灼的头发。

    【这诡异的画面,竟然该死的甜美】

    【有时候很难想象默灼还是新婚夫夫,他俩的相处模式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主播能不能给老婆搞一只小猫,想看毛绒绒猫猫次方!】

    【投个雷,助力主播买猫粮!】

    【投个雷,感谢主播喂狗粮!】

    ……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便到了做晚饭的时候。

    严之默原本还发愁今晚吃什么,如今野味送到了,自然要尝个鲜。

    去后院剪了几棵之前移栽过去的野蒜苗,成日里风吹日晒的,也不妨碍它们各自疯长。

    只要在离地几公分的地方下刀,过后还会继续长出来,再吃几顿。

    拿出一只野兔,清洗干净后用刀剁块。

    锅里倒油,加葱姜蒜爆香,再将兔肉放入,盐、酱油调味,翻炒至变色。

    随后就是焖煮环节,清水没至锅内食材三分之一处,盖上锅盖等半炷香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素菜是胡瓜*炒鸡蛋,加了点泡发的木耳,主食则是用不久前郑霜儿送来的南瓜做的南瓜粥。

    把饭菜端进屋时,香气扑鼻。

    正赶上姚灼写完一张字,他熟练地转动轮椅挪到桌旁,帮严之默把碗筷布置好。

    严之默则去一旁拿起那张字看起来。

    【灼哥儿学得真快,这才几天,都学了二十多个字了】

    【是啊,虽然写起来还歪七八扭的,但只要认识了就行】

    【看主播这嘴角翘的,是不是觉得老婆真厉害?】

    【无人在意今天的晚饭吗,他们怎么可以吃兔兔——但不放辣椒!暴殄天物啊!】

    【等辣椒种出来了主播做道冷吃兔吧,我的眼泪已经要从嘴巴里流出来……】

    回到桌边落座,姚灼已经给严之默的碗里夹了好几块肉。

    镜头里,两人边吃边聊,正是一副温馨图景。

    然而同样都是饭点,有人吃得香,却也有人吃不下。

    例如白杨镇周氏香烛店的周掌柜,已经好几天吃不下饭。

    这日自家夫人把饭都送到店里来了,儿子在一旁端着海碗往嘴里扒饭,他则依旧站在柜台后面算账,算到最后,险些把算盘砸了。

    “这半个月来店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

    不算账不盘货还看不出,今日一算,才发现蜡烛的销量相比上个月少了近一半。

    “莫非最近镇上的人都不用蜡烛了不成?”

    开店生意难免有好有坏,可蜡烛这东西作为香烛店最基础的货品之一,销量一般不会有太大变化。

    他正紧锁眉头发愁着,门外就有一人探头问道:“掌柜的,可有蜡烛卖?”

    因为生意不好,周掌柜近来的态度也好起来。

    “香烛店能没有蜡烛嘛,有的有的,白蜡、红蜡都有,雕花的也有!郎君是要自家点了照明用,还是做红白事?”

    谁知那人听完介绍,却不肯进门了,反而道:“不要红蜡、白蜡,有一种黄蜡烛,你家可有?”

    黄蜡烛?

    周掌柜下意识地摇头,便见方才问话的人已经走了。

    走出去后还和等在外面的自家娘子说道:“我就说,这黄蜡烛只那一家店有卖。”

    娘子抱怨道:“哎呀,我这不是想着少走两步,偷个懒……”

    汉子道:“要我说点白蜡烛不也一样,横竖灯罩一盖,你也瞧不见!”

    娘子不满地反驳,“哪里一样了?那黄蜡烛烟小,还烧得久!算下来比白蜡更省呢!”

    ……

    两人渐行渐远,后头的对话也听不见了。

    徒留周掌柜在原地纳闷,何来的黄蜡烛?

    他开店这么多年,素来蜡烛只有红、白两种!

    况且那南方的白蜡虫,它也产不出黄蜡啊?

    想及此,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一段时间之前,有个拿着自家做的蜡烛来店里谈生意的书生,那蜡烛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可不正是泛着淡淡的黄色?

    当时自己出的价格,那童生似不是很乐意,说是回去考虑,后来就再没见过。

    如此看来,怕不是和别家谈成了!

    周掌柜顿时耐不住性子了,不仅自己无心吃饭,还冲进去把吃得正香的儿子给一把薅了起来。

    “快些出去找人,帮我打听个事!”

    周掌柜的儿子周兴任劳任怨地出去转了一圈,使了一把铜板,消息很快就得回来了。

    卖黄蜡烛的正是那戚姓哥儿领着自己相好开的香烛铺子,叫西窗阁的。

    附近的人瞧见过定期有人坐着牛车来送货,送货的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

    如此不必说,绝对是上回那童生无误了。

    不仅如此,周掌柜的儿子还怪机灵,特地找人代自己去店里买了两根黄蜡出来,想细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先前严之默来推销时,周掌柜满脑子都是如何压价,想着先把低价货源搞到手,日后再徐徐图之,能弄到方子就再好不过了,因此压根没仔细看蜡烛本身。

    如今接过来一看,很快就发现了灯捻的不同。

    “三根棉线缠成一股,有点意思。”他用手搓了搓,寻了个烛台插上,待蜡烛燃了片刻,便意识到这灯捻就是黄蜡耐烧、烟小的奥秘所在。

    他当即眯起眼睛,招呼来儿子,指点道:“下回去村里拉货,让咱家工坊的人也这样做。”

    不就是多用一点棉线的事吗?

    等到他家也换成这样的灯捻,也不会比那黄蜡差到哪里去。

    况且按照西窗阁那两位的名声,去那里的顾客一定比不上自家的多。

    至于这黄蜡烛的配方……

    周掌柜还是没死心。

    近来南方白蜡的价格又涨了一成半,再这么下去,他店里的蜡烛势必又要涨价,利润马上就要可以忽略不计了。

    虽不知道这黄蜡的原料究竟是什么,但一定是本地便有的东西。

    若是能想办法拿得到配方,莫说是已经虚有其名的西窗阁了,就连千明楼,又算得了什么?

    谁还不是个做香烛起家的了!

    那童生能去找西窗阁合作,未见得有多机灵,村里的书生罢了,见过什么世面。

    回头来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他转而吩咐儿子,“街上找个机灵的,让他们盯着西窗阁,下回送货的人去了,就跟上去,看看人是从哪里来的,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买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别心疼银子!”

    周掌柜没等太久,因为第二日就是严之默给西窗阁送蜡烛的日子。

    来时店里人来人往,前后做成了三、四笔生意。

    戚灯晓身子愈发沉了,坐在柜台后不常走动,拨弄着算盘,因为近来生意好,瞧着不似最开始见到时,眉宇间一股子愁绪不散了。

    严之默进门,受到热情款待。

    “这才几天日子,上回那批就剩二三十根了,你但凡晚一天来,我这可就要断货了。”上了茶,还有一碟小茶点,自己做的荷叶酥和枣花糕。

    “我多装了一份,你回去时拿给灼哥儿尝尝。”戚灯晓扶着腰坐下,整个人看起来比上回更圆润了点。

    又关切地问:“灼哥儿怎么样了?恢复得可还好?”

    “恢复得顺利,没出什么差池,又有轮椅代步,不妨碍去哪里。就是伤口还不能沾水,偶尔多有不便。”

    戚灯晓莞尔,“算算日子,等我孩子出世,灼哥儿的夹板也应当能拆了。”

    严之默笑言:“那必然要来讨一杯满月酒吃。”

    坐了一会儿,店里暂时没了客人,裴澈清点好了严之默送来的蜡烛,检查无误后入了账。

    戚灯晓见外头人散了,四周一时安静下来,便说道:“其实此次还有事要同你谈,近来有些杂货店、走商还有货郎,来我这里想订蜡烛,我手上这些还不够自家店卖的,因此只能先许出去,如此账上已经累了数百根的量了。我想着从下回开始,仍是七日送一次货,店里备的货,改为一百五十根,其余订出去的,按照每次的订货量,分开来议。这回……”

    戚灯晓扫了一眼手上册子,“七日后劳烦送四百根。”

    四百根,一次就是六两银子。

    两人商议停当,戚灯晓即从账上支取了这批新货未付的一半货款,连带下次的定钱,共计三千七百五十文。

    沉甸甸的一包银钱到手,严之默清点完毕后放进了衣襟里。

    转而喝了口茶道:“镇上人口有定量,对蜡烛的需求也当是稳定的,西窗阁的生意好,想必有些人就要眼热了。”

    戚灯晓给严之默添上茶,接道:“早晚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的目标是复兴西窗阁,而严相公的目标,也定不是一镇、一县、一府城吧?”

    两人相视一笑,各带着一丝生意人的狡黠。

    因不放心姚灼在家,严之默便起身,赶着回去。

    这时裴澈进门,低声对戚灯晓说了句什么。

    戚灯晓叫住了严之默。

    “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裴哥说瞧见店门附近有人鬼鬼祟祟,那人他看着眼熟,叫做三剩。素日没有正经营生,就是个泼皮无赖,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靠帮人做些不入流的事情赚银子,不知是谁派来的。还朝着从我店里出去的客人,打听你的身份。”

    他有些担忧道:“不若让裴哥赶驴车送你回村,驴车速度快,无论如何都能甩掉了。”

    严之默摇头道:“这人又犯不上图财害命,恐怕只是有人托他探我来处。躲得初一躲不过十五,戚掌柜您不必担忧了,我自有办法。”

    出了西窗阁,严之默提着戚灯晓送的点心,并未急着去找麻三。

    每七日来镇上一趟,他都有不少东西需要采买。

    他自然没有裴澈那个身手,能察觉到是否有人跟踪。

    可他有外挂。

    “旺财,开启弹幕。”

    弹幕打开后,不少内容涌了出来。

    【呃,把直播间的视角拉远一点后,就发现这个人跟踪的水平,好烂】

    【这是跟踪吗哈哈哈,但凡换个不是主播的人都能发现吧】

    【前面的我怀疑你在针对主播】

    靠着弹幕的“通风报信”,严之默特地放慢了走路的步子,一家一家店慢慢逛。

    反正麻三要在镇上送货,一时半会也没到约定的时间。

    第一站,严之默先去了粮店。

    米面一样买了些,除此之外,还买了绿豆和红豆。

    受戚灯晓点心的启发,他觉得可以自己在家熬一些绿豆沙和红豆沙。

    粮店伙计将这些打包好后,见严之默又看向了大豆。

    广义上,大豆是黄豆、黑豆、青豆三种豆子的统称。

    不过大家普遍说的大豆,都指的是黄豆。

    这个时代黄豆的许多吃法和用法都被开发出来了,磨豆浆、做成各种豆制品、榨油等。

    寻常百姓买的也很多,大豆比米面便宜,清贫人家常煮豆饭来充当主食。

    严之默抓了一把瞧了瞧,张口就要了一个数,还嘱咐伙计,送到他指定的一间油坊去,若有人来打听,不要一上来就直说。

    他要的数量足够装满一大口袋,伙计二话不说就差了一个店里送货的,扛起来就出门了,至于严之默的嘱咐,也没深问,举手之劳罢了,何况还得了两个铜板呢。

    外头跟踪的三剩,见严之默出来给送货的指路,再看对方是从粮店出来,便疑心这口袋里有周兴想要的东西。

    所以在严之默走后,他连忙进去打听,伙计本不肯说,他是见有人在收拾盛放大豆的口袋,又诈了一下,才得知严之默是买了一大口袋大豆。

    买大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三剩默默记下,动起脑筋,喜上眉梢,只觉得赏钱说不定要到手了。

    结果这一跟,腿都要给遛细了。

    只见这书生出了粮店,又去了药铺。

    出来手里提了许多纸包,有些大的像是药材,有些小的却不知道是什么。

    三剩只好随后又进了药铺,药铺的伙计没有粮店那么实在,诈也诈不出。

    三剩想及周兴说过,只要能打听到答案,不拘花费,他们尽数可以支付,便索性从周兴给的铜板里分了点出来,那伙计才不情不愿地念叨了好几种药材名。

    说到一半不肯说了,又添了几个铜子才问全。

    三剩努力记住,就赶紧离开,重新找寻严之默的身影。

    【这哥们儿蠢得我流泪,他真没怀疑为什么自己磨蹭那么久,主播却还没走远吗】

    【目前没搞懂主播在干什么】

    【我猜是想放烟雾弹吧哈哈,默宝智商在线的】

    严之默像是特地来逛街的,逛了大半个白杨镇。

    期间又买了一些零嘴,还有一根糖葫芦,同路边牵羊卖奶的老汉打了一些羊乳,包括卖花的小姑娘都被他喊住,买了一小包鲜嫩的桂花。

    等到后来,三剩以为严之默终于要干点正事,准备回家时,严之默又换了个方向,去了城西的牲口行。

    马、驴、牛、羊、猪,乱七八糟全都问了一遍,也不知道这书生嘴皮子多招人待见,一文钱不掏,牲口行的人竟还愿意和他聊,若换了旁人,怕不是早就打发走了。

    只有弹幕看透了真相。

    【合着主播来这里是开展技术交流的?】

    【笑死,牲口行的这个大哥,从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疑惑,到现在的惊奇……】

    好不容易离开了牲口行,摆脱了那股腥臊气味,三剩眼见严之默终于加快了步子,他抹了把脸,赶紧跟上去。

    严之默的最后一站,是油坊。

    三剩当场眼前一亮!

    自从周兴找来,三剩就没少琢磨这事。

    他混迹在镇上多年,对于这周兴的老子周掌柜,早就眼熟,却很少与自己这号人打交道。

    如今能拿出银钱来找自己这号人办事,定然事情不小。

    所以他开始干活前,又找人打听了一圈。

    得知最近周氏香烛店的生意不好,左邻右舍的店铺伙计,没少听他站门口抱怨。

    再加上他们指定要盯梢一个去西窗阁送货的书生,送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蜡烛。

    这一串连在一起,三剩就推测,周老头是想要这书生的蜡烛,又或者是蜡烛的来历。

    他脑子转得快,心道,书生买了大豆,送去了油坊,应当就是榨了豆油。

    现下哪有几个人吃豆油?更别说这书生买了一路,出手阔绰!

    既然不是吃的……

    想及那蜡烛点燃了,不就烧化变成油了吗?看着也和豆油差不多。

    至于豆油怎么变成蜡烛的,说不定秘密就在那一串子药材里。

    哦对,听说那西窗阁卖的蜡烛是黄色的,大豆可不也是黄色的吗?

    三剩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以至于快跟到油坊时,因为走了神,险些露了行迹。

    严之默见弹幕讲三剩已经跟着自己一路来了油坊,便知道对方入套了。

    其实他先前已经委托麻三,放下自己后顺路把漆树籽送来了油坊,这会儿已经榨好了。

    这阵子漆树籽攒的多,油足足榨出两大罐子,油坊用塞加绳子牢牢封紧,保管只要罐子不破,油就不洒。

    不过油坊老板又说,那些大豆赶不及榨,若想要,还得等等。

    严之默摆摆手只说不急,转而将油坊老板引到一旁,说要拜托他点事。

    随即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严之默来了两回,为人客气,给钱痛快,而且还和油坊谈成了长期的生意。

    油坊已经把他当成固定的客人,因此在听完严之默的请求后,老板咧嘴道:“多大点事,我自给你办妥。”

    严之默便又留了一会儿,紧接着故意走到门口后,才把那两大坛子的油,一罐放进背篓,一罐直接抱在怀里离开了。

    到了这时,暗处的三剩已经迫不及待了。

    严之默一走,他就飞快闪进油坊,找油坊老板搭话。

    油坊老板得了严之默的吩咐,故意装傻充愣,显得十分藏着掖着,有话不能直说的样子。

    三剩软硬兼施,这油坊可不比那粮店和药铺,后头有大东家的,因此他敢耍横。

    他这种泼皮无赖,最是难缠,若是惹了,成日里纠集几个人蹲店门口,啥事都干不成。

    是以油坊老板最终败下战来,不情不愿地答话,“那相公特地嘱咐我们不要乱说,若教他知道我坏了规矩,回头不来我们油坊榨油了,可如何是好。”

    三剩摆出一副恶人相道:“他一个村子里的穷书生,能对你如何,你若不赶紧老实答话,爷爷我必定教你当下就做不成生意!”

    他故意高声讲话,还吓跑一个本想进来的客人。

    油坊老板叹了口气,道:“行罢,便告诉你!那书生一个月来两回,只用大豆榨油,要求尽可能油渣少些,不能混进杂质,我曾问过一句这油是不是吃的,他只说不是,是做营生用,却不知是做什么。”

    三剩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他可说过除了大豆油,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做他那营生么?”

    油坊老板这回是真的做出思索的模样,半晌道:“这便不知了,不过他每回来,都拿许多药包,浑身一股子药味。”

    三剩暗自拍大腿,这就是了!

    “那书生可曾提过,自己是哪个村子的人?”

    油坊老板这回答得快,“这我晓得,是郑家村。”

    一炷香的时间后,三剩带着兄弟去了周氏香烛店。

    周兴本在门口迎客,见他们朝着店门来,当即慌道:“谁教你们到这里来了!被瞧见了可怎么好!”

    三剩背着手道:“消息我给你打听来了,哪里结账?”

    周兴回头看了一眼柜台后的父亲,使了个眼色,随即对三剩一行说:“去后面的巷子,你们跟我来。”

    绕到店铺后方,引人耳目的地方,周兴道:“让你打听的,可都打听到了?”

    三剩靠着墙,得意道:“可不是?有我三爷出马,搞定一个小书生还不容易。而且不只是你们问的,我连他的方子都弄到手了!”

    周兴一时没控制住,大声道:“当真?!”

    三剩伸手,“所以先把银子给来,我便一一告诉你。”

    说罢还怕周兴不信似的,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单子,这是他方才来之前,去路边摊子上威胁了一个卖字的书生帮忙写的。

    “白纸黑字,我把材料都写上了,你只说要还是不要?”

    周兴也不是傻的,他当初答应三剩的尾款还不少,足有五百文钱。

    此刻嘴上道:“你先给我讲讲你探到的消息,不然我如何信你?”

    三剩双手叉腰道:“哪知你会不会听完了便不给后面的钱了,你先给钱。”

    周兴坚持道:“先前已经给你付了定钱,我家的铺子就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

    三剩思索一番,突然贼兮兮地笑道:“却是这个道理,那不妨告诉你。”

    说罢,他便把那张只往周兴怀里一丢,将探听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周兴听时,初时眉头锁紧,随后又陷入沉思。

    豆油当真能做蜡烛?

    不过过去做蜡烛都用牛油,后来有了白蜡,牛油便被渐渐淘汰了,可也并非彻底消失。

    若要这么想,豆油也未必不可能。

    再加上这些药材……

    依稀记得当初那童生来卖蜡烛时,燃烧后确实闻到过一股植物的清香。

    他攥紧方子,对三剩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店里给我爹瞧瞧。”

    三剩当即道:“是了,然后把钱一并支出来吧。”

    周兴以为他说的是那五百文,答应地还算爽快,可他没注意到自己走后,三剩一行人得逞的模样。

    这厢周兴回了店里,同周掌柜讲了三剩探听到的事。

    周掌柜捋着小胡子,思忖道:“竟是豆油?倒确实没听过用豆油做蜡烛的……但油脂凝固后,应当和牛油差不多,比不上白蜡,更不似那黄蜡。”

    这个周兴想的一样,所以他又拿出了那张写药材的纸。

    “三剩说,次次那童生都回去药铺买药材,这里头确实有温补身体的,但其余这些,凑不出什么药性。我寻思,这里面或许有扰乱视听的,只有一味或者两味,才是加进那蜡烛里的。”

    周掌柜仍是有些不信,但又觉得未尝不能一试。

    “那便把银钱给那无赖结清了,这方子待我研究研究,若真能成最好!若不成,也知道了那书生的住处,回头大不了找去,使些别的办法,买消息也不亏。”

    随即便从柜台支了五百文,给了儿子让他送去了。

    还要他特地嘱咐好那几个泼皮,以后切记少来他们家店附近晃荡。

    哪知他本以为这事就此了结,不多时,就听见店后面的巷子里传来争执声。

    他听着其中有一道声音像是儿子,忙出门去看,结果刚踏出门槛,就被三剩几个人堵了个正着。

    后头两人推搡着周兴,按理说周兴也是个高大的汉子,却捂着肋条的地方,俨然是挨了揍了!

    周掌柜登时眉毛都竖了起来,“光天化日,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三剩堵着门道:“我们做什么,自然是讨要没结清的钱!若是不给,爷几个就不走了!”

    周兴忍痛斥道:“爹,这几个泼皮坐地起价,只说帮咱们探到了方子,张口就要五十两银子!”

    周掌柜当即气得面皮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五……五十两!你们怎的不去抢!这方子未经验证,我们怎知真假,谁知道是不是你编来诓人的!”

    三剩也急了,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你这死老头,方子拿到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五十两,你只说给不给!”

    周掌柜梗着脖子道:“自然不可能给!”

    三剩邪笑道:“那敢情好。”

    旋即一挥手,和后头两个人一起,强行挤进了周家的店里,三剩坐里头喝茶,那两个站门口堵门,管他什么上门的客,通通都给吓回去。

    然而周氏父子也不敢报官,毕竟他们找三剩做的事也并不光彩。

    最后闹了一下午,路过的人纷纷朝这边看,周掌柜实在惹不起泼皮,也丢不起这个人,只好给了五十两银子。

    三剩一行人刚走,周掌柜就气得翻了个白眼,当场晕过去了。

    ……

    严之默并不知晓镇上发生的闹剧,这会子他早就回到家中,将买的东西翻出来给姚灼收拾着。

    又跟今日要下工的方二娘和姜越嘱咐,接下来七日会忙许多,因为原本需做一百根蜡烛,现下却要做四百根。

    嘱咐完毕,不多时方二娘和姜越就把院子院子收拾干净回家了。

    严之默转身回屋,见姚灼手里的糖葫芦还是一颗都没少的。

    “夫君,你先尝。”姚灼舔了下嘴唇,“看着就很甜,咱们一人一半。”

    严之默就着他的手吃了头一个,山楂酸溜溜的,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糖壳。

    不愧是比旁的贵一文钱的,在裹糖的时候绝对舍得。

    两人并肩坐下,分吃了一根糖葫芦,严之默又把今日去镇上的事讲了一遍,听得姚灼嘴都合不拢。

    “夫君怎知这人定是当初那位周掌柜指使的,不能是千明楼吗?”说完又把糖葫芦往严之默嘴边递。

    严之默让他自己先吃,随即说道:“只是觉得若是千明楼,但凡雇了人尾随我,应当会直接拿了我,当场威胁一番,要我不给西窗阁供货就成了,他家从前不也是这么干的?因为他家的诉求并非是和西窗阁抢生意,而是给戚掌柜添堵。”

    姚灼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所以戚掌柜那前未婚夫,真真是嘴脸恶心,令人作呕。

    他嘴巴小,咬山楂一次就半颗,红红的果子嵌在唇齿间,看得严之默移不开眼。

    待到把半颗山楂咽下肚,只听姚灼又问:“只是那周掌柜当真会信,咱们家的蜡烛是用大豆做的么?”

    严之默轻轻用指尖拈去姚灼唇角的一丁点糖屑,“其实大豆可以提取出一种大豆蜡,确实可以做蜡烛,只是凭现在的工具和工艺,非常难实现。”

    上辈子严之默生活的时代,大豆蜡是最常见的低廉植物蜡,应用范围十分广泛,是讲大豆油经过氢化处理后提取的。

    但氢化处理的过程,想也知道在这时不可能实现。

    严之默挑了挑眉,“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也不算骗他。”

    他又道:“况且周掌柜心术不正在先,给钱让街头无赖帮自己办事,早晚会自食其果的。”

    姚灼举着山楂,深以为然。

    等到一根糖葫芦吃得差不多,严之默打算趁着天色没彻底黑,去一趟方老大家,再定一批蜡烛模具,顺便问问那批肥皂模具的进度。

    他正要依依不舍地离开一股子甜山楂味的夫郎,就听姚灼说想和他一起去。

    姚灼虽然日日不必闷在屋子里,可也基本很少出院门。

    既然这么说了,严之默便决定带上他。

    等到了方老大家,还没等上前叩门,就见方二娘正和方老大媳妇在门口闲话。

    两人瞧见他俩,打了个招呼,随即方老大媳妇道:“严童生,可是来找我家那口子的?他出去了,你们且进来等着,再往前就别去了!遇见姚家人,白招晦气!”

    严之默低头,恰和姚灼对视一眼。

    接着启唇问道:“方大嫂,姚家出什么事了?”

    方老大媳妇撇撇嘴,也是一副看不上姚家人的模样。

    “我就知你们还没听说呢,方才吴氏满村子喊人,说是她家姚清不见了!要我说啊,怕不是跟着那镇子上的男人跑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章来啦~本来想搞个抽奖,结果输错了金额……现在就是一整个大尴尬。但是那个抽奖取消不了,麻烦大家装没看到,我在本章评论里发十五个红包包!

    ——

    1、本章提及货郎刁翔的剧情,对应修改过的22章(修改前该人物身份是卖菜的大叔)

    2、胡瓜,就是黄瓜。

    3、关于大豆蜡的描述,来源于网络,仅供参考。

    ——

    预收求收藏~

    主攻种田文《夫郎赘婿是天才国医》一句话简介:国医圣手穿成盲眼小村医后

    主攻年代文《满级大佬重启1990》一句话简介:九零创业从捡垃圾开始

    文案在专栏,欢迎戳戳!

    第39章

    严之默和姚灼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 等到方老大回来,订好新的模具就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两人说起方才听到的关于姚家的消息。

    “也不知那姚清究竟是不是自己离家的,亦有可能是在路上教人掳走的,什么年岁都不少人牙子,而且今年赋税涨了,必定是有地方不太平。”

    严之默推着轮椅,见姚灼有些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过去在姚家经历过的事,便找了话题来说。

    姚灼听见了,提起精神道:“是了,其实年年都听过孩子、女子或哥儿,被人牙子拍了花子的。”

    女子或是哥儿,可以绑去卖给人当媳妇,或是模样好的,转手进青楼,模样不好的,就送去牙行发卖为仆。

    至于孩子,也依照性别有不同的去处。

    严之默正色道:“咱家住得偏些,日后我若不在家,就找二姐和越哥儿来陪你,家里但凡多一口人,出事的可能就小一分。”

    他想了想,又道:“我寻思咱们还是抱只狗来养,平日里能看家护院不说,家里多个活物,也热闹些,你说好不好?”

    姚灼的思绪分了两半,一半听着严之默的话,一半仍想着在方老大家,听方家大嫂说起来的那些话。

    听说姚清人不见了之后,姚家人先是在村里找了一圈,随即又去了后山、邻村,眼下已经找了村长,想要集结全村的人一起找。

    吴氏着急也就罢了,姚老爹和姚老大,也是急得上蹿下跳。

    姚灼不由地想到自己,他过去在家当牛做马,吃不饱穿不暖,也为见得亲爹和大哥帮自己说一句话。

    后来吴氏图银钱,想要把自己嫁给邻村的老寡头,姚老爹默许,姚老大也只是沉默,倒是在自己企图逃跑,发现后挨了一顿打,还被吴氏锁在柴房里的时候,进来给过他一个杂粮饼子。

    那时姚老大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等嫁过去了,就好好跟人过日子,该是你的就是,不该是你的就不是。”

    那句话当时姚灼没听懂,现如今也不明白。

    倒像是姚清是亲生的,他则是抱来的一样。

    自从嫁给严之默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过去这些糟烂事了。

    这会儿被勾起思绪,不免想得沉了些,

    直到听到严之默对自己说话,才倏地回过神。

    “夫君想养狗吗?”

    【灼哥儿是不是只听到最后一句话,xswl】

    【谁能拒绝毛茸茸呢!关键词捕捉!】

    严之默摸了摸他的发顶,莞尔道:“是了,想养一只狗。”

    说道这里,他想到先前翻看历史弹幕时看到的话,心思一动,却没点明。

    “村长家不是养了好几只?上回去,跟我说有一只母的前阵子下崽了,算算日子也该断奶了。等我回头去问问,抱一只来。”

    村长家是富农级别,家里数间青砖大瓦房,和已经成亲的两个儿子一家住在一起,在乡下算是很气派的。

    因此养的狗也多,宽敞的前院后院各自散着两只,村长家生养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女儿是老幺,还没到出嫁的年龄,是家里的宝贝。

    家里的狗都是她照料,一个个油光水滑的,很是健壮。

    虽说小狗还看不了家,可人们都讲,看家护院的狗要从小养起来的才熟。

    乡野常见的土狗品种也长得快,三个月就有些模样了,半年身量就拉开长成了。

    况且就算是小狗,听见陌生人的动静也会吠叫两声,总比没有的好。

    一想到家里要抱只小狗来,姚家带来的丁点阴霾也一下子散空了。

    等到两人进家门时,连狗窝要搭个什么样的都想好了,也就是严之默讲,不然连姚灼都不知道,狗还要睡窝的。

    可严之默描述中,那狗窝要和个小房子一样,听着怪有趣的,姚灼迫不及待地想看看。

    第二日,严之默惯例起早,去灶房生火烧上水以备洗漱用后,回到院子里做了套广播体操。

    弹幕里,只有新观众在大惊小怪,老观众早就见怪不怪了。

    【呃,我在直播间见过八段锦、五禽戏、太极拳……还是第一次见广播体操】

    【前面新来的吧?来来来,介绍一下,主播做的广播体操大概有这么几套,分别是:雏○起飞、○升的太阳、时○在召唤】

    【这个打码显得好可疑啊!】

    严之默自己打着拍子做完一套广播体操,觉得神清气爽,屋里姚灼也已经起来了,挪上轮椅出来和严之默一起洗漱。

    收拾干净后,姚灼自己推着轮椅去后院喂鸡,这轮椅他已经越用越顺手了,去哪里都不碍事,坐着也宽大舒服。

    而严之默则钻进灶房,他昨日就想好要用买的桂花和羊乳,做一点羊乳桂花糕吃。

    现下粮店里买不到大米粉,不过有糯米粉,因很多家做糕点都用得上。

    所以严之默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普通白面和糯米粉混合,分次加了几勺烧开了又放凉的羊乳搅拌,到成松散块状,又捏碎成粉。

    家里也没有细网筛,拿了一个细孔竹筛凑合了一下,吃起来肯定口感不是那么细腻,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下一步就可以上锅蒸了,拿出蒸笼,里面铺上打湿的蒸布,将碗里的粉小心倒进去,用木铲子轻轻压平整。

    最后一步就是撒上一层干桂花,桂花香气馥郁,这会儿都能闻见。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候,桂花糕出锅了。

    土灶火旺,蒸得也快。

    蒸笼够大,一共切了十二块,严之默拿出了六块,和姚灼一人一半分着吃。

    至于喝的,原本严之默想让姚灼喝点羊乳,他羊乳买的多,纯属恰好赶上了,知道这东西难买,可这时候冰箱,也不经放。

    最多存昨日这一夜,这还是因为是生的缘故。

    等日头高起,就要坏了,余下的他打算都做成羊乳皂,这一批还能再要个高价。

    姚灼喝不惯羊乳,严之默自己喝了一碗,喝时还听姚灼说起,哥儿是没奶水喂孩子的,所以哥儿生养了以后,都是买羊乳,或者请乳娘。

    严之默便问,姚灼想要喂羊乳还是请乳娘,姚灼大约是以前考虑过这个问题,便道虽然人乳更有营养,可让自己孩子喝别人的奶,总觉得怪怪的。

    答完意识到这是在聊生养的事,他虽和严之默早就有了夫夫之实,可到底是哥儿,脸皮薄。

    这么一逗,耳朵红了不说,人也不肯继续接话了。

    严之默笑着又给他掰了半块糕。

    吃完饭,依昨天说的,等到方二娘和姜越来家里,严之默才起身去村长家。

    走时听见姚灼跟姜越请教针线活,那两件棉衣的其中一件,已经有点模样了。

    这回来村长家也没空着手,用碗盛了两块糕,为了显得多些,他临走前又用刀切成了六小块。

    那桂花米香味,再加上羊乳的醇厚,一端进屋,村长媳妇冯氏接过去,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你也真是,回回来都带东西,和你叔和婶子客气什么?”

    村长来得晚些,进门时一脸焦头烂额的模样,待见到严之默,又瞧见那碗精致的糕点后,顿时换了副神情。

    “这瞧着倒和镇上酒楼里卖的一般!”

    又夸道:“灼哥儿是个手巧的,嫁给你当真是享福。”

    村长压根没想到严之默成日在家做饭,严之默听了这句话,既是夸姚灼的,索性也没辩驳。

    寒暄两句,严之默便说了,自己想挑只狗崽子的事。

    “我当多大的事呢,孩他娘,你去叫冬月抱了那几只狗崽子来。”

    小狗很快就聚在严之默的脚下,他蹲下来挨个托着肚子抱起来看了看。

    这一窝是五只,一只纯黑的,一只黑白花的,两只黄不溜秋的,还有一只身上黑黄白三色都有的。

    又问了问公母,严之默还是倾向于要一只小公狗,因为母狗会来月信,他第一次养,担心养不好。

    村长姓章,幺女叫章冬月。

    听了严之默的要求,章冬月便一手捞了一只,举起一只黑白花的,一只黄色的说道:“这窝只这两个是公的。”

    相比之下,黑白花的这只趴在章冬月手上,四个小爪子不住地往前刨,一副很想跳进严之默怀里的样子,严之默便一手接了过来,“就它了。”

    章冬月虽然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散出去多少只狗崽子了,村里乃至邻村不少人家养的狗都是她家狗的后代,但每一次还是舍不得。

    “严童生,我回头能去你家看它不?”

    严之默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你永远是它第一个主人,它也忘不了。”

    小姑娘十二岁,脸蛋上还带着稚气,闻言开心了,连带对严童生的印象都极好。

    因为方才娘进来叫自己时说了,严童生给家里送了一大碗桂花糕!

    严之默把小狗抱在怀里,村长见他一时没走的意思,便猜到是有话和自己说。

    挥挥手叫妇道人家都回屋了,严之默便直截了当地问:“昨儿听说姚家那个哥儿不见了,可有什么结果?若是自己走了也就罢了,别是什么贼人混进了村子,灼哥儿如今伤着,成日在家,我也担心。”

    村长叹口气,压低声音道:“这话我本不该说,但到底你家灼哥儿也姓姚,你也不算外人,听便听了。你且放心,不是什么贼人、人牙子之流,昨日那姚家闹了一顿,找了一夜,又来央我去喊村里人一起找。我见那吴氏神色不对,就逼问了几句,这婆娘就承认,那姚清是拿走了自己素日攒的铜板,乃至吴氏自己藏的体己钱!你说这,那不就是自己跑了嘛!”

    严之默一听,确实也放心了,又对姚清这人感到些许的无语,没想到真相还真应了村里人捕风捉影的猜测。

    村长又补充道:“但是这事,我也不能大肆宣扬,未嫁的哥儿私奔,成何体统?传出去,咱村子的名声都要受影响。所以就让那姚家自己寻去吧。”

    得了消息,严之默没什么需要多问的了,村长也信他不会乱传。

    准备走时,却见章冬月搞了碗米糊糊出来,后头跟着她娘,不住念叨:“不过是两只野狸奴,偏到你手里就金贵了,还吃上白米了!”

    章冬月撅起嘴道:“这是我从自个儿嘴里省下的,也没多占口粮,况且那小狸奴没了娘,别的又喂不进去,总不能看它饿死罢!”

    严之默一听,就停下了步子。

    “冬月,你这儿还有狸奴?”

    章冬月抬头看向严之默,“有呢,两只,我捡来时它们都快饿死了,我不落忍,就抱回来了。”

    严之默摸着怀里的小狗,“我倒也正想聘只狸奴回去,不知你愿不愿意割爱,予我一只?”

    村长无奈地迎上来,“什么割爱不割爱的,你和个丫头片子客气什么!”

    章冬月想了想,抿着嘴道:“我娘本就只许我留一只呢,倒是可以给你一只。”

    一大一小商定了,严之默便从两只虎头虎脑的狸花猫里,选了有四只白手套的,看起来神气。

    这时养猫,讲究下聘,得给些小鱼或者盐巴。

    严之默手头都没有,便先把那小狗放下,回家去取。

    于是家里的姚灼就见严之默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从灶房拿了什么东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这副模样,倒惹得他担心起来,索性推着轮椅到院门口等。

    好在没等多久,就远远见着严之默回来了,怀里还揣了个黑乎乎的东西。

    等离近了,狗崽子湿乎乎的鼻子拱到姚灼的手心里,登时姚灼便惊喜地笑开。

    狗崽子也不怕人,直接就蹦到姚灼怀里,姚灼怕小狗踩到自己的伤腿,便小心地抱起来。

    章冬月养狗养得干净,一点异味都没有。

    抱在怀里蹭蹭,姚灼刚想和严之默说点什么,一抬头……

    却见严之默的衣襟里还有什么活物在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评论的红包已发出,因为评论不够十五个,所以今天这章咱们再发七个哈。另外本文周六上新书榜,上榜前一日更新需要尽可能提前,所以我会放在今晚零点后更新,算是明天的更新哦,明晚就暂时不更了,周六会恢复正常的。

    ——

    1、本章桂花糕做法参考了“下厨房”APP里几个方子的混合;

    2、0.0广播体操的名字是不是暴露年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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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姚灼没成想夫君出去了一趟, 回来后自己就猫狗双全了。

    而且这小狸奴还是自己最喜欢的狸花色,像个小老虎似的,耳朵上的聪明毛格外长。

    因为猫会自己舔毛,所以四个爪子和肚皮的白毛都干净得很,不似狗傻乎乎地在姚灼怀里伸舌头,狸奴直接轻巧地蹦上了姚灼的肩头,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狗。

    【喵喵:呵,愚蠢的生物!】

    【笑死, 什么样的狗子在猫的面前都是憨憨】

    严之默把这肩上顶着猫,怀里抱着狗的姚灼推回院里。

    方二娘和姜越本一个在捣果子取蜡,一个在收集草木灰,见了小动物,都不觉地放慢了手里的活,探头瞧着,一并乐道:“这会子你们家要热闹了,看看这两个小东西,真是机灵,一进门就晓得谁是主人。”

    姚灼抱足了狗,便让严之默接过去,又转而摸了摸猫后背软软的毛。

    “你刚刚去灶房里,是不是裹盐巴去聘它了?”

    严之默也喜欢小动物,不过上辈子没法养,只好这辈子圆梦了。

    不过他当初和没少云养猫、云养狗,相关知识储备地很足。

    此刻用手指尖摩挲着小狸奴的下巴,把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姚灼没养过狸奴, 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严之默轻轻笑道:“这是高兴的意思, 你也可以这么摸。”

    他回头见方二娘和姜越一脸心痒难耐的模样,也招呼他们先别忙了,过来一起瞧瞧,也耽误不了多大工夫 。

    于是几人偷闲,逗了一会儿猫狗,还带猫去灶房像模像样地拜了拜,随后由姚灼给它们定了名字。

    姚灼想了半天,没想出很好的,最后取了个巧,将今日的日子拆成两份,索性狗崽子叫九月,小狸奴叫十六。

    因是新得的,姚灼稀罕得很,九月闲不住,就暂且放到院子里跑去了,十六还在他怀里趴着,不肯挪窝,姚灼也就随它去了。

    方二娘和姜越回去做活,严之默把姚灼推回屋里,又把打开通风的窗户阖上。

    姚灼拿起针线筐,露出下面压着的裁了一半的棉衣,在严之默身上比划了比划。

    “算着快做好了,这一件成了,下一件更快,也该去买点棉花,咱村子里没有,需打听打听,等买回来散的棉花,再弹一床被芯,顺道我再把棉被絮了。”

    之前多扯了布,想要新做棉被,后来因为各类事情,一并耽搁下来,又因为觉得天气也没那么冷,旧的便先凑合盖了。

    不过自从寒露过后,就知道得快些预备过冬。

    “正好我还想打听打听附近村子谁有盘炕的手艺,盘完了炕,我还打算把柴房空出来,做个暖房用。”

    一直丢在灶房筐里的土豆都自己生芽了,等有暖房了,就可以开始育苗。

    这些日子卖蜡烛又得了些银钱,何况还有肥皂同步在做着,盘炕的银子还是拿得出来。

    姚灼听完暖房是做什么的,又对着严之默露出了崇拜不已的表情。

    这暖房听上去,简直是只有皇帝才配得起用的,除了皇帝,谁能奢侈到冬日里吃反季的水灵青菜?

    不过暖房之所以金贵,是因为费柴火。

    严之默想好了,自家的炕和暖房肯定是通着灶房里的土灶,也不需要温度太过于恒定,能少费些就少费些。

    等培育好了,来年春耕下了地,往后就顺利了。

    买棉花和盘炕都事不宜迟,严之默本以为要跑趟邻村了,这活却被麻三给接了。

    他有时候也去附近的村子里收木柴,今日正准备跑一趟。

    那些村户人家自家多打的一点也犯不着走远路去镇上卖的,就给了麻三这种上家门口收的,一担能换一文钱。

    “你说的这几个我都知道哪里有,我去的时候帮你挨个问问,反正要转一圈的。先看盘炕的那大哥手上有没有空闲。若是有,我帮你约了,他们得空了自然就来干活了。至于棉花就更简单了,我知晓邻村有一家子专干这个。”

    严之默省了工夫,便给了麻三几个铜板当做跑腿费,又提前拿了买棉花和弹棉花的钱。

    这日傍晚,麻三果然带回了两床弹好的棉花和一口袋散棉花,能做两个极厚实的棉被,一床铺一床盖,再缝两套棉衣,边角料做棉鞋。

    此外又说跟盘炕的约了后日一早过来,不过他又看了看严之默的家,挠了挠头,提醒道:“老弟啊,只是你莫忘了,炕盘好了得烧七日才能住人,你家里瞧着也没别的地方能睡,这可如何是好?”

    严之默:……坏事,他还真把这事忘了。

    而姚灼没有盘炕的经验,压根也不知道。

    送走麻三,严之默回来和姚灼说了,两人正皱眉,一旁埋头干活的姜越突然说道:“既如此,只能去旁人家借住。我看,倒可以去王大夫家,原先苓哥儿父母都还在的时候,他们家里也是好几间房,后来空下了,就剩王大夫带着孙儿。前两日我家殊哥儿还在那借住了一晚,因着玩疯了,不肯走,住的是原先给苓哥儿留的小屋。听王大夫说,他素日觉得屋里冷清,就盼能多点人气,估摸着也不会介意有人借住。”

    方二娘一听,也建议道:“我觉得这法子不错,无非就是晚上睡一觉,白天那炕烧着,这边还是要有人,手上这些活也不耽误,不过后日盘炕的人来时,可得把这些都藏好咯。”

    这个建议着实解了燃眉之急,姚灼当即就说,要和严之默一起去王大夫家问问,若能定下,明日就可以先把一些家用和吃食搬过去,后天就能直接住过去,也不耽误盘炕。

    看着天色不早,便让姜越一起跟着走了,正好接他家殊哥儿回去。

    方二娘主动留下来,最后扫一遍院子,等严之默夫夫回来后再走。

    去前把剩下的桂花糕带上了,剩下的几块他们下午又分了分,如今还剩最后偏大的一块。

    糕点软糯清甜,既适合上了年纪的王大夫,也适合苓哥儿这个半大娃娃。

    去时王大夫正好在家,正检查苓哥儿今日背药方的功课,殊哥儿在一旁跟着听,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严之默和姚灼上前,送了东西,说明了来意,王大夫果然如姜越所说,很是开心。

    “给什么银钱,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住就是了。那狗儿和小狸奴也可带来,别碰了药材就好,苓哥儿喜欢得紧。”

    说罢连桂花糕都不想要,严之默硬是塞过去,一旁姚灼掰了两小块递给了苓哥儿和殊哥儿。

    两孩子到一旁吃去,王大夫又犯起职业病,给严之默和姚灼都诊了诊脉。

    诊完只说严之默还是老样子,非要说,确实比先前好了些。

    至于姚灼,近日气血补得好,如此坚持下去就无事。

    轮椅之前也没近距离见过,老大夫绕着看了一圈,啧啧称奇。

    他行医大半辈子,见过不少腿脚不便,只能卧床不起的,可惜这轮椅好几两银子,没几户村里人用得起。

    如此一桩心事了结,两人就回家去,吃了晚饭,姚灼趁着新棉花刚到,就先把棉衣放到一边,打算先缝棉被。

    计划缝一床新的拿到王大夫家盖,要住一周,还是舒服些好,再者拿新的去,不脏人家的被子和床榻,这才礼貌,旧的到时候正好当褥子铺在下面。

    原本只靠姚灼一人,这事少不得要忙到深夜,但严之默也会针线活,就让这件事简单了不少。

    两人裁好被面,铺起来后,就分工开始缝,缝的时候怕走错针,或者扎到手,都不怎么说话,是以直播间一片安静。

    一时间连弹幕都突然变少了。

    现在直播间的人气基本稳定破万,最高时还突破过两万,比如上回村里打群架的时候,是近来直播间在线人数的小高峰。

    过了一会儿,突然冒出来几条。

    【我开着直播间当背景音做家务,突然没声音我以为是静音了,没想到??】

    【谢谢主播,我第一次知道棉被原来是这么缝出来的,今天也涨了新姿势】

    【默宝看起来格外熟练,他以前到底做过多少针线活……#论主播令人迷惑的过去#】

    【说到手工活,谁还记得默宝那个偷偷刻了好久但还是看不出是什么的木雕?】

    【前面的,我就真的很怕他是想刻一个灼哥儿出来,如果翻车了,岂不是很伤感情!】

    ……

    严之默换了个姿势,不知道自己又被弹幕编排了。

    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两人继续努力,没过多久就在同一头汇合了。

    缝上最后几针,严之默展开双臂,用力抖了抖新被,姚灼伸手摸了摸,笑出很幸福的模样。

    “明日若太阳好,就和旧被子一起拿出去晒晒。”

    屋外月华漫洒,夜色已深沉。

    两人将东西都归拢后,洗漱完毕,准备就寝。

    九月和十六因为还小,都跟着进了屋,给它们在堂屋放了两个筐子当窝,都铺了一层柔软的稻草。

    钻进被窝,旧棉被有些冷硬,可一想到再过一天就能睡到新被子了,两人都心情甚好。

    严之默往姚灼那边靠了靠,两人现如今每晚都惯常依偎在一起。

    离得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吃了羊乳桂花糕的缘故,严之默总觉得姚灼今日身上的味道格外甜。

    他那点绮思冒了头,就有点难以收住,只见被子里,姚灼凑到严之默的耳边,对他说了句什么,还没等直播间的观众反应过来,屏幕就倏地一下黑了。

    好消息,这次插播的不是风景纪录片了。

    坏消息,镜头对准了九月和十六。

    小狸奴对着镜头打了个哈欠,舔了舔桌子,把头埋进了自己毛茸茸的身体里。

    屋里传来些许声响,狗子的耳朵动了动,舒服地翻了个身,肚皮朝上,呼呼睡大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周五的更新哦,晚上不要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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