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严之默控制着呼吸频率, 生怕姚灼发现自己的不寻常,痛失“福利”。

    为了不让弹幕打乱思绪,他索性直接让旺财关了弹幕,想也知道,接下来又要出现一批“虎狼之词”。

    如此静下来,便能察觉到近在咫尺的,来自另一人的呼吸,细细地吹拂过耳。

    姚灼身上还带着新出浴的水雾气息, 严之默几乎都能想象到他现在的模样。

    那道疤痕在垂下来的发丝的遮挡下若隐若现,他却从来不觉得丑陋可怖。

    他夫郎是极美的, 无论何时都能惹起自己心中的悸动与渴望。

    而严之默也不知,自己在姚灼眼中,亦是一幅画。

    眉眼像是沾了水便化开的墨,反而氤氲出荡漾的风情。

    唇色淡淡,如几近透明的花瓣,唇形却是饱满的,教人很想贴上去啄一口。

    连搭在浴桶旁的手都如同细瓷烧就,只有姚灼知道这样的一双手,在某些时刻多么有力。

    等到几乎连弹幕都觉得,姚灼是不是打了退堂鼓的时候,一记带着温度的吻掠了过来。

    姚灼一击得逞,见严之默的睫毛颤了颤,他也不知是否被察觉到。

    膝上还放着叠好的干净衣服,他拿过挂在一旁的干净布巾,正要提醒严之默起来再擦干后更衣,却听身侧水声骤响——

    水珠顿时砰砰乱跳, 有一滴溅到了他的鼻尖上。

    湿漉漉的十指攥住了他的腕, 姚灼一时怔住,比起男子而言十分不明显的喉结,向下默默滑动。

    “这种时候招我,阿灼可要对我负责。”

    于是几个瞬息过后,直播间的画面彻底黑了。

    这回插播的是县城里不知哪家糕点铺的后厨,厨娘的一双手正在熟练地把手里的糯米团子揉捏搓扁。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前面的,讲的时候记得打码,不然你的号会没的(沧桑点烟.jpg)】

    【大家消消气,听我吟诗一首: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你们都在关心被屏蔽的内容,只有我在关心,默宝明天会不会感冒吗(思索)】

    严之默闹腾结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为了避免自己在此不争气的“事后”病倒,他不仅迅速穿好衣服抱着夫郎钻了被窝,还不忘让店小二给灌了一个汤婆子。

    软玉在怀,他替姚灼揉捏着手腕,又在对方有些发红的嘴角亲了亲。

    姚灼其实并不太困,但实在是羞。

    方才那花样,他可从来没玩过,可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就被严之默蛊惑得答应了。

    现在自觉简直没脸见人,把头埋在对方怀里,权当自己睡了。

    严之默哪里不知姚灼是在躲,就看那耳廓又红得像熟透的软桃。

    可他心知自己已经得逞了,嘴上万万不能再占便宜。

    “明日不急着回去,早上睡到几时就几时起来,你我在县城里逛逛。若起得早,就在客栈里用顿早点,若起得晚了,就直接出去寻个酒楼饭馆开开荤。”

    这个时代出行一趟不容易,从村子里到县城,已经算是“出远门”。

    因此难得来一趟,又赶着驴车,带着轮椅,哪里都去得了,不妨多看看热闹再回去。

    这阵子姚灼因为腿伤,在家也拘得难受,而他自己自从穿到此处,也总在白杨镇与石坎村的两点一线打转。

    此间九州四海,也着实还有许多大好河山。

    若是能一一看过就好了,严之默如此想着。

    “也别光听我说的,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逛的?咱们难得来一趟,下一次可就是一个月后了,到时入冬天更寒,再落了雪,怕不比明日好出门。”

    姚灼听到此,耳朵轻轻动了动。

    过了一会儿,脸也抬了起来。

    因被窝里暖和,脸颊都蒸出一片红云,头发也又被严之默折腾散了,索性就披散着铺开在脑后。

    姚灼的手被严之默握着,他便拨弄着严之默里衣的衣带玩。

    “我确是有个地方想去。”

    姚灼难得提出什么要求,严之默打起精神,“是何地方?”

    姚灼脑袋往严之默这边歪了歪,说出了一个听起来似是医馆的名字。

    严之默蹙起眉峰,“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怎的想去寻医?”

    他想了想,有了猜测,“是不是戚掌柜介绍予你的?”

    姚灼有些意外。

    “你知道呀?”

    严之默微微展颜,“无非是走之前瞧见你俩说悄悄话了,便想着有什么需要避着我,大约是哥儿之间的私房语,因此我也未曾多问。”

    姚灼手上动作不停,似乎对要说的事有些难为情。

    “戚掌柜说的这家医馆,坐堂大夫是名哥儿,专擅为哥儿看诊,尤其是……那方面的。”

    姚灼说的语焉不详,严之默却猜出来了,轻声确认,“可是……妇科?”

    这时代哥儿与女子之间不会避嫌,因都会受孕,生理构造也有近似的地方。

    不过哥儿受孕更难一些,而且比起本就弱势的女子,更加弱势,要找个专研哥儿病症的大夫不甚容易,怪不得戚灯晓特地向姚灼介绍。

    姚灼乍听这个词,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过来个中含义,算是默认。

    转念又怕严之默担心,解释道:“我并非有什么病症,只是……担忧受孕一事,戚掌柜说他先前身子也不好,迟迟没动静,寻到这名大夫后调养了半载,便有喜了。”

    严之默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算来他和姚灼成亲才两个月呢,他的小夫郎……这么急的吗?

    而且这两个月,因为两人身体缘故,算来或许真比不上人家新婚燕尔的。

    总不能让姚灼觉得,这尽是他一人的问题。

    严之默把心中所想说给姚灼,小哥儿不禁别过头去。

    “我是怕以前亏空了身子,因此想去求个安心,哪有什么急不急的。”

    严之默淡淡莞尔,拥着人道:“既想去,自是依你。”

    姚灼应了一声,心事落定。

    上床前就已熄了灯,屋内昏暗,惹人睡思昏沉。

    两人又说了会子帐中夜话,很快就双双入眠。

    翌日。

    说是不早起,可村户人祖祖辈辈辛勤劳作的生物钟似乎都刻在了骨子里,醒来时看了看天光,也不过比平时晚了几刻。

    但到底误了去城里买早点的时辰,这个时候去,也都是余下的残羹冷炙,索性就在客栈叫了一桌,垫垫肚子。

    这客栈看着规模中等,厨子的手艺也是中规中矩。

    一人一碗小馄饨,蒜黄肉馅,颇为鲜美。令有一碟子芝麻饼,两个腌好的咸蛋。

    严之默觉得有些齁,又单独点了一盘拌胡瓜。

    把桌子上的吃食用完,两人便装好银钱,出门逛街。

    姚灼今日戴了严之默先前新做的口罩,淡淡的烟蓝色,与今日的衣服正相配。

    路过一个卖发饰的摊位时,严之默很快就瞧上一条颜色相似的发带,他花了十文钱当场买下,给姚灼系在脑后,风一吹就轻轻飘荡。

    买东西时顺便向摊主打听了姚灼想去的那家医馆的位置,听起来有一段路程,两人便打算一路逛着过去。

    县城的主道路修得都不错,石板铺地,还算干净整洁。

    姚灼轮椅的木轮胎轧过石板地,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们今日只在城中行走,自然用不上驴车,驴子还寄放在客栈的牲口棚里。

    严之默推着姚灼一路走来,严之默的姿容加上奇巧的轮椅,着实吸引了不少视线。

    【我的好大儿好受欢迎!堪比明星出街!妈妈欣慰!】

    【给默宝和阿灼投个雷,中午吃顿好的!】

    弹幕唰唰飞过,直播间观众的心情也如同主播本人一样美妙。

    县城也果然比白杨镇热闹许多倍,连来往行人身上的装扮样式都似与镇上不同。

    路边小摊与店铺中的商品的定价,也要比镇子上高上些许,而其中最惊奇的,无外乎两人在这里见到了自家产的黄蜡烛。

    这间路边的香烛铺,是将一部分货品摆在门外的架子上售卖,借此招徕顾客。

    见严之默与姚灼在店前停留,伙计便循着二人的视线介绍道:“二位真是识货,这可是我们店里新进的黄蜡,与那过去的白蜡不同,您看看,这灯捻都是三股编的,烟小耐用,盛惠三十文一根!”

    严之默和姚灼自不会买,只是略问了两句就走了。

    那伙计倒也没什么不快,转而继续招呼下一波客人。

    走出去几米远,姚灼的心情仍有些兴奋。

    “原还想不到戚掌柜进了那么货都销到了哪里去,没成想连县城都有家中制的蜡烛了。”

    比起县城,石坎村简直就像烧饼上的芝麻粒。

    而自己家院子里做出的蜡烛,竟能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想想都觉得雀跃。

    严之默却注意到,黄蜡应是初在县城里铺货。

    他是最知晓黄蜡的市场竞争力的,想必过不了多久,西窗阁订的货量就会继续翻倍,到时光靠他们二人,再加上方二娘与姜越,兴许都不够了,毕竟还有做肥皂等的生意在。

    正思忖着如何扩大家中工坊规模一时,不料走到半路,竟有一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竟当街将两人拦下。

    “二位且慢!”

    严之默猛地停步,但见这人身形近八尺,类比裴澈,是个魁梧坚实的身形,看起来应是习武的。

    人在县城,人生地不熟,乍被这样的拦住,谁心里都要打个突突。

    姚灼戒备地坐直了些,眼下他若是腿上无伤,怕不是要把夫君护在身后。

    严之默则按住姚灼的肩头轻抚,看向对面的男子,谨慎道:“这位兄台,不知有何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

    1、昨天的更新修改并添加了一些内容,多了几百字,可以倒回去看一下~主要解释了为何咱勾勾直播明明不能播脖子以下,但为什么洗澡的画面没被“哔——”掉的问题(咳咳)

    2、“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出自白居易《琵琶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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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本以为是来者不善, 然而待对方道明来意之后,严之默与姚灼方知自己是以貌取人,误会了。

    这大汉自称姓尤,名鹏海,乃是城中宏明镖局的一名镖头。

    “贸然叫住二位,实在失礼,但我方才在街边观望了许久,着实在意令夫郎所乘的轮车。鄙人家中老母,饱受腿疾困扰多年,行走不便,连在家中园子里逛逛都要几人搀扶,若是能得此物,定能解她烦忧。所以敢问这位兄台,不知此物是从哪里购得?”

    严之默闻言,如实相告。

    尤鹏海没成想这轮椅竟是眼前的书生自己设计,又找村里木匠定做的,大感惊异。

    因他在镖局做事多年,常年出行在外,东南西北,何处不曾去过?

    就连京城,一年少不得也要跑一趟的,可在这些地方都从未见过此物,因此才忍不住在街头搭话相询。

    “兄台之才,在下佩服。只是不知,能否割爱予以图纸,我愿出钱相购,价格好说!”

    能在镖局当到镖头的, 基本都小有积蓄,毕竟走镖算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买卖。

    走上一趟,只要货物平安送达,镖头这个位置,多少都能入账几十两银子。

    严之默先前还以为只是石坎村的方老大没见过轮椅,现在才知,原来见多识广的镖头也没见过。

    “尤镖头客气了,不过是在下瞎琢磨出来的物件罢了,谈不上割爱与否,何况您乃是一片拳拳孝心。您若不介意,且寻个地方,借我纸笔,我画出来赠您。”

    尤鹏海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听严之默提到“赠”字,登时就不乐意了。

    “白占便宜的事我尤鹏海可不做!不如这样,我认得城里一个木匠,手艺尚可,兄台若无急事,便移步随我去,当场教会了那木匠,至于银钱,我也当场结了给你。”

    说完还强调道:“你可不能不要!”

    严之默听完,也是颇为哭笑不得。

    但因原本打算闲逛一番,就带姚灼去看诊的,也担心耽搁时辰,误了那位哥儿大夫坐堂的时间。

    不过尤鹏海在听闻两人的目的地后,当即道:“那间医馆我晓得,那哥儿大夫隔日坐一回堂,一直到天黑都不会离开,二位尽可放心。”

    听他这么说,严之默便答应随他一起去找木匠。

    身边多了个陌生的大汉,倒让这一行三人,更加引人注目了。

    木匠工坊离得不远,尤鹏海轻车熟路,带着二人穿过小巷,到了另一条城中主街。

    一进院子,工坊的主人就迎了上来。

    “尤镖头,您今个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店?上回见您还是月余前。”

    尤鹏海大大咧咧道:“去了趟蕴城护镖,刚回来。”

    说罢拍了中年木匠的肩膀一把,朝后侧了侧身,介绍道:“木老八,你且过来瞧瞧这个,能不能做出来?我要给我老娘打个一模一样的。”

    被称作木老八的木匠正疑惑着,就见工坊院外,严之默推了姚灼的轮椅走过来。

    他登时眼前一亮,表情比起当时的方老大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东西,竟能将车轮与座椅结合在一处!”

    说罢又弯腰看了看,因察觉到轮椅上坐着的是位哥儿,担心唐突失礼,只隔着一段距离看了看。

    “这位相公,这轮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有如此巧思的木匠,我木老八也想一见!”

    这回还没等严之默开口,尤鹏海便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抢答了。

    “什么木匠,这都是我这位刚认识的小兄弟琢磨出的,这不我就带了人来见你,你照着给我原样打一个,可行?”

    木老大眼底闪烁着惊喜的光。

    “行,自然是行!”

    话音落下,他摸了摸下巴,冒出一个念头。

    不过没急着说明,而是请了尤鹏海和严之默夫夫进到他工坊中,坐下喝杯热茶,好让他有时间细细观察这轮车,顺道请教严之默设计方面的问题。

    木老八的手艺也是经得起敲打的,很快就掌握了这轮车,或者说应该跟着严之默一起喊“轮椅”的东西的做法。

    他喜滋滋地在纸上记录,只觉得大把银钱已经在朝自己飞来。

    将图纸画好后,木老八清清嗓子,对严之默客气道:“严童生,我有意之后多做几个轮椅售卖,不妨您就将这图纸卖予我,如何?”

    尤鹏海原本坐不住,在工坊里乱逛,东戳戳,西戳戳。

    听到这里,便大踏步地走回桌旁道:“那自然是要给钱的,木老八,您可别耍滑头。”

    说完就看向严之默,“严老弟,你开个价,让他出!”

    严之默原本没想过拿这轮椅的设计换钱的,不过既然商机摆在眼前,自然也不会放过。

    他想了想,提议道:“我倒有个想法,木掌柜,尤镖头,咱们不妨如此……”

    他的提议,其实乍听还是站在木老八的立场上考虑的。

    “这轮椅虽新鲜实用,可到底腿脚不便的人没那么多。何况,做一个轮椅耗费的材料与时间,都要算入成本,想必木掌柜到时的标价,也是并非人人都承担得起。所以与其一次买断,不妨木掌柜您每售出一个轮椅,就分我两成的设计费,如此,您也稳赚不赔不是?”

    尤鹏海一听,便拍大腿道:“这主意好!既如此,我一会儿给老八的工钱,也直接分给你两成!”

    木老八见严之默一副文质彬彬又笑脸盈盈的,提出的建议却不像个书生郎,倒更像经商多年的老油条。

    严之默出身村野,对县城怕是不甚了解,可木老八却是知道的。

    一架轮椅,自然根据所用木料的不同,定价也殊异,最便宜的几十两,贵的上百两也并非不可,但即使如此,县城里买得起的人也有的是!

    只要像尤鹏海这样的主顾来上几个,他原本打算买断图纸的价格就定能回本,长远来看,比分成更加实惠。

    可严之默这般提议,也无毛病,两成的银钱,他也不至于吝啬到不舍得给。

    又有尤鹏海作见证,木老八是想赖账也不能。

    于是乎,当场签了契书。

    至于尤鹏海定做的那架轮椅,选的是中上等的木料,木老八定了八十两的价格。

    拿出其中的两成,就是十六两,木老八当场用店里的小秤,称足了散碎银子,交给了严之默。

    严之默点了点,转手递给了姚灼。

    姚灼像是一个无情的存钱机器,默默把夫君新挣来的钱收好。

    过去没见过世面,而今几百两都见过了,这区区十几两揣在怀里,再不会心下忐忑。

    离开工坊,尤鹏海为了感激严之默帮他解决了一大难题,还热情地邀请两人去下馆子,自然是他来请客。

    盛情难却,又确实到了饭点,严之默本想婉拒,可面对过于热情的尤镖头,终究还是没能成功。

    到了地方才知,尤鹏海所谓的小馆子,实则分明是家酒楼。

    眼前不过三个人,他生生点了一桌子七八个菜。

    席间,严之默提及自己做的小生意,又引得尤鹏海赞叹连连。

    而姚灼在一旁不怎么插话,专注吃着严之默夹到自己小碗里的菜。

    最终,一顿饭在尤鹏海恋恋不舍的情绪下结束。

    “严老弟,你这般能人,隐于乡野,可真真是埋没了。等日后你若想来县城谋生,不嫌弃的话,就来找我,有我罩着你,在此处安家落脚,绝无问题!”

    不仅如此,还细问了严之默家的位置,又给了自家的地址,还指了指去往宏明镖局的路。

    “严老弟,下回来县城,可定要去寻我,不然我便要恼了!”

    直到严之默再三保证定还会再来县城后,尤鹏海才舍得放他走。

    告别这本是萍水相逢,却意外颇为投缘的镖头,两人继续走在路上,心境却已是不同。

    人与人的缘分真是说不准,谁能想到好端端走在街上,还能结识一个镖头,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又挣了笔银子。

    “日后在县城,咱们也算有熟人了,若是往后生意做到此处,也不至于像那没头苍蝇一般。”

    此番与尤鹏海的结识,着实是意外之喜。

    而这道缘分,竟因轮椅而起,严之默不由地感叹,天下真是没有白费的工夫。

    等到医馆时,时候已经不早。

    排队等了片刻,才轮到姚灼。

    不过这哥儿大夫却有个规矩,那便是在帘后坐堂,不许男子进入。

    严之默见状,只好松开了轮椅,目送姚灼自己推着行了进去。

    就像严之默上辈子常去的医院一样,医馆这地方虽没有现代才有的消毒水味,可也总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哪怕并非是因为真的有疾才来看诊的,身处此处,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惴惴不安。

    严之默等在外面,原地转圈,不知转到第几圈,终于等到姚灼出来,手上还捏了份药方。

    他忙迎上去,一手圈过轮椅,又将那药方接过来看。

    “大夫怎么说?为何还开了药?”

    姚灼抿了抿唇。

    方才在里面,听那哥儿问了好几个问题,他才知为何不让各家夫君跟过去。

    那问题问的实在是详细,以至于姚灼压根不好意思跟严之默复述。

    他轻咳一声,说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根据我的体质,开了个调理的方子,告诉我,若是准备生养了,便喝起来。”

    其实谁家成了亲,不是盼着早日有喜。

    只是那大夫见姚灼有伤在身,眼下还吃着别的药,恐会冲突,便叮嘱他还是缓些时候再开始调理。

    不过……

    他扯住严之默的袖子,领着人避到一旁,似是又犹豫了半晌,才垂眸低声道:“夫君,等回了客栈,我有话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打哈欠)大家明天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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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因姚灼的一句话, 严之默险些以为是大夫说了什么不好的事。

    好在姚灼百般保证,他身子并无什么不妥,只是有些话不好意思在外面说。

    严之默才勉强放了心,平复了一下心情,带着姚灼离开了医馆。

    两人原本打算今日下午启程回村,可看了看时辰,当心赶夜路不安全,就又把回程的日子向后推了推。

    于是时间一下子充裕起来,兜里又揣着从木老八那里赚来的银子,再加上从家里带来的那些,两人便也不急着回客栈,打算在县城里好生逛一逛。

    县城就是与众不同,不年不节的,街头还有杂耍表演。

    恰好人群有个空档,严之默眼疾手快地推着姚灼插了进去,直接到了最前排。

    又因为轮椅结实的缘故,左右的人也挤不动他们,两人得以安生地看了好半天。

    哪怕是严之默,在看到各种精彩的表演时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更何况是从小到大就没出过几次的村子的姚灼。

    严之默见姚灼看得目不转睛,遂从腰间的荷包里倒出一些铜板。

    不多时,拿着倒放的铜锣往人群里讨赏钱的小姑娘就来了,严之默把铜板塞到姚灼掌心里。

    “喜欢就打赏些,也不枉费他们一番辛苦。”

    姚灼正攥着铜钱不知所措,铜锣就到了眼前。

    小姑娘生了张漂亮的鹅蛋脸,一张嘴就是一串子吉祥话,姚灼依着严之默的话把铜板丢进了铜锣里,叮叮当当好一阵响。

    这笔赏钱有二十几文, 已经不算少了,小姑娘扬声道谢,引得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姚灼微微低下头躲避旁人的注视,但看得出来是高兴的。

    离开了杂耍场地,两人沿着主街向前。

    秉持着考察市场了解行情的原则,严之默把什么胭脂水粉铺、香铺、首饰铺都捡了几家逛了逛。

    县城里售卖的东西,确实比镇上花样更多,也更精致,但归根结底,样式还是那些,无甚创新。

    而姚灼头上戴着严之默送的银簪,手腕上挂着严之默亲手刻的木珠,看什么都心如止水。

    严之默倒是想给姚灼再添点东西,奈何小哥儿执意不要,他也只得作罢。

    最后入手的,竟只有不太正经的玩意儿。

    原是去胭脂水粉铺时,伙计见他们是对夫夫,便暗地里推介什么香膏。

    先前在镇上买这东西时,严之默是避着姚灼的,可后来用上,事情自然就瞒不住。

    其实依照哥儿的体质,不用也未尝不可,但这东西,做出来就有存在的道理。

    伙计开口时,姚灼也听了一耳朵,登时就推着轮椅去了另一边,一副想要装作不认识严之默的模样。

    但他也不会拦着严之默,不让他买,毕竟那香膏……

    只能说食髓知味,谁用谁知道。

    严之默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道貌岸然”,实际上去在姚灼转身之际给伙计比划了一个数。

    伙计了然,赶紧拿货上架,严之默见数量无误,迅速揣进了衣襟前兜。

    弹幕看到此处,纷纷倍感欣慰。

    【五瓶啊!默宝足足要了五瓶!看得出在那些我们蹲小黑屋的夜晚,你们没少忙活了(抹眼泪)】

    【实不相瞒,最早追这个直播间的时候,我还担心主播身体不好,那方面不行的(x)】

    【一看你们就经验不足(掐腰)我每次看到灼哥儿的孕痣红艳艳的就知道他们那方面很和谐啦】

    怀揣一堆瓶瓶罐罐,两人之后到了逛街的最后一站——书铺。

    因考虑到明年有计划下场赴考,严之默想要买几本院试用得上的书回去温习。

    这个时代既有科考,其实也是有参考书、习题集这类东西的,而且更新速度之快,超乎不少人的想象。

    严之默听了书铺老板的推荐,买了销量最好的几本。

    随后,又打算给姚灼也挑些新的识字读本。

    像千字文这样的,可以当教材,却不能当阅读材料。

    如果只对着千字文学认字,最后也只能记住一些零散的单字,组不成词汇,也组不成句子。

    他考虑一番,信步走到了摆放话本的书架旁。

    眼下小说业已经颇为兴盛,无论何人,都可拿着书稿来到书铺寻求出版。

    在这种情况下,话本的题材百花齐放,想看什么都能找到。

    严之默专门选了配图多一些,故事浅显,大略一看,生僻字不太多的,拿给姚灼看。

    姚灼认识的字还太少,读起来很是吃力,也看不懂讲的是什么。

    严之默打算回家以后,每晚都给姚灼讲几页,寓教于乐,还能交流夫夫感情。

    不过那种“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两人都不太喜欢。

    最后依着姚灼的喜好,选了一本志怪神异的和一本修仙传奇的。

    总之都是些神神鬼鬼仙仙,里面的角色要么就是非人类,要么一言不合就满天飞。

    配的插图虽然画工粗糙,可看起来也颇有趣味。

    选好到柜台结账时,书铺伙计刚搬来一摞新书。

    装帧颇为精美,还散发着新鲜的油墨香气。

    见严之默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伙计机灵地推销道:“相公可要顺手带一本?这可是城里近来卖的最好的话本,您翻开看一眼,保管停不下来!”

    严之默好奇地打开前几页看了看,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故事,不过见每一页都有不少实用的词汇,对话也比较浅白,就添了一些钱,多买了这一本。

    纸墨金贵,乡野里家家户户都见不着几页纸。

    如两人今日这般一下子买五六本,已经算是颇为奢侈地消费了。

    书暂时由姚灼抱着,一想到自己马上能认识很多的字,甚至以后能看得懂书,姚灼便觉得与严之默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提着买好的大包小包,两人终于回到了客栈。

    东西不少,但姚灼最宝贝地还是那几本书。

    他压平书角,轻拿轻放,想着明日可不能随意丢在驴车里,要是磕碰了书角,卷了书页,那就是辱没字纸了。

    他收拾着东西,严之默可还惦记着姚灼回到客栈要对自己说的事。

    小二送上一壶新的热茶后就走了,他烫了烫茶杯,倒出两杯,润了润喉。

    姚灼忙完了手上的事,转过轮椅才察觉到严之默一直在等自己,便知严之默是有心事。

    这心事自然与自己有关。

    他其实也不是故意吊着胃口,故弄玄虚。

    实在是有些话题,合该夫夫俩关了门私下里说。

    推着轮椅行到桌边,眼前便多了一盏温度正好的茶。

    姚灼接过来抿了一口,他其实不懂茶,夫君也说客栈供的只能算是中下等的茶叶,但他喝着却觉得有几丝回甘,味道还不错。

    放下茶盏,言归正传。

    姚灼望着严之默,将今日那大夫说的话如实相告。

    “大夫说,我前些年太过劳累,睡的地方又简陋,多少有些寒气入体,吃食方面也粗糙……不是都说,胖些好生养,虽是俗话,可确实有道理。总之……”

    姚灼说到这里时,还是稍微有些紧张的。

    “总之大夫说我受孕怕是不易,若调养着,早晚会有,可时间却说不准,兴许一年两年,兴许三年四年……”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低下去。

    嫁过门的女子或是哥儿,一年两年里无所出,也就罢了,若是三年四年都无所出,那指定要被戳脊梁骨。

    尤其是姚灼,太明白风言风语的力量,他遇见严之默之前的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在他看来,嫁了人后侍候夫君,传宗接代,都是应当承担的责任。

    现在自己受伤了,成日里要夫君反过来照顾自己也就罢了,若是在生育方面还有缺陷,那他当真觉得自己配不上严之默,耽误了严之默。

    本以为以严之默的性子,就算不会苛责于自己,也至少会落寞失落一瞬的。

    毕竟哪个男子不想尽早有自己的孩子,开枝散叶,如此才门楣兴旺。

    可严之默却只是看了姚灼一眼,旋即忍俊不禁一般地笑了。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阿灼只是想说这个,亏我一路提心吊胆的。”

    在严之默看来,姚灼别说是一两年、三四年内可能无法受孕,实则哪怕时间更久一些,他也完全可以接受。

    再退一万步,哪怕两人此生子孙缘薄,他也不会休弃姚灼。

    孩子是孩子,他们之间的感情则是另一码事。

    回想起来,姚灼应当是一直介意这个话题,几次提起,都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

    严之默轻叹一声,拉住姚灼的手,浅声安慰:“阿灼,你当真不必总把这件事挂在心上,况且,生育与否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要你这么说,我还病了多年,身子不好,要我说,你若怀不上,说不定还有我的问题。”

    姚灼听及此,连忙抬头,“夫君定无问题!”

    严之默愣了一下,转而又笑道:“阿灼为何如此笃定?”

    姚灼:“……”

    他看着严之默的笑容,心头郁结倏忽消散的同时,又好像察觉到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严之默此刻很想搂着夫郎给他科普点生理知识,打消他的“生育焦虑”。

    不过转念一想,横竖那大夫也给出了解决办法,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耐心耕耘,等待开花结果。

    因此,当晚新买的膏脂就派上了用场。

    ……

    原本该是一夜好睡,结果第二日醒来,姚灼却觉得伤腿有些不适,也不知是不是昨晚不小心磕碰到了。

    严之默自责的同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姚灼又去了一趟梁氏医馆。

    梁大夫活了大半辈子了,一听这描述就大约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当场情绪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

    严之默和姚灼一个看天一个看地,都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幸而检查过后,并无大碍。

    接下来,梁大夫的医嘱连珠似的往外蹦,夫夫二人如小鸡啄米,一时间只知道点头。

    这遭梁大夫未收诊金,只是在严之默要推着姚灼离开时,有些欲言又止。

    严之默有所揣测,故意又停下问了几个关于先前新开的药方的问题,如此磨蹭了一会儿,梁大夫果然别别扭扭地开口道:“我记得你们二人是赶着驴车来的?”

    严之默应了声,就见梁大夫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他道:“我想搭你的车,与你一道回村,不知方便与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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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严之默本以为梁大夫是临时起意, 还在疑惑他要如何安排自己的医馆。

    谁知在严之默答应了之后,梁大夫的小药童就从后面搬出了足足一箱梁大夫的行李。

    如此严之默才知,原来梁大夫早就准备去一趟石坎村,只是碰巧今日严之默又带着姚灼来复诊,比起自己搭车沿路寻找,还不如借他们的光更方便。

    “这是车费,你先收着。”梁大夫递上来一贯钱,严之默没接。

    “您是我夫郎的救命恩人,不过是搭一趟车罢了,不必您付钱。”

    姚灼也在一旁帮腔。

    梁大夫瞧着像个不善言辞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闻言,他沉默片刻,把钱收回来后对两人道:“若是不急着走,便再等我一下。”

    说完就去柜台后忙活。

    小药童则麻利地拿出一张纸在桌子上铺开,执笔写下了“大夫有事,停诊三日”的文字,看样子是预备一会儿贴去门上。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梁大夫回来了,手上拎了一串药包。

    “这是驱寒祛湿的药包,夜里泡脚可以用,不值什么钱,就抵了车费吧。”

    其实梁大夫方才给的钱,都足够搭一辆比严之默家更舒服的驴车了。

    而且这抵车费的药包,怎么看其价格比起车费都只高不低。

    见严之默还想推辞,梁大夫又指了指那小药童。

    “他也要跟着一起去, 两个人的车费, 不算多。”

    梁大夫的小药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除了梁大夫身边,无处可去,他年纪小,梁大夫也不放心留他一人,便决定一起带走。

    话说到这份上,严之默便感谢着收下了。

    “谢谢梁大夫。”

    这东西实用,眼下天气寒凉,睡前泡一泡脚确实会舒服不少。

    一行人商议好后,严之默就留了姚灼在医馆,自己去客栈退房加赶车。

    小药童在屋子里忙忙碌碌,一看就是做惯了这些事的,姚灼看着他便想到王大夫的孙儿,还有姜越家的殊哥儿,这几个孩子年龄相仿,说不准能玩到一起去。

    没等多久,严之默就赶着车来了。

    其实驴车里放了姚灼的轮椅,就占去了不少地方,再坐三个人就略显拥挤。

    再把梁大夫的行李放进去,就又少了差不多一个人的位置。

    严之默正筹划着怎么安排,就见梁大夫摸了摸驴子,拽过了缰绳。

    “我也许久未赶过车了,今日且过过瘾,松松筋骨,你们几个进去坐着罢。”

    那小药童也想在外面学赶车,怎么说也不肯进车厢。

    严之默和姚灼面面相觑,自问哪有收了人的车费,却还让乘客自己赶车的道理?

    好歹最后梁大夫答应,自己赶前半程,严之默赶后半程。

    如此,严之默便也进了车厢。

    说来这还是驴车买回家以后,他第一回 安坐在后面。

    车厢里铺得软和,一应采买的东西,都堆到了姚灼的轮椅上,也算节省空间。

    “往这边挨些,我只怕一会儿路上颠簸,那东西掉下来,不小心砸到你的腿。”严之默揽着姚灼的肩膀,把人望着自己这一侧拽了拽,姚灼依言挪了点位置,与严之默挨得更近了。

    两人几乎是并肩缩在车厢的角落里,絮絮说着小话。

    因怕车外的梁大夫与小药童听见,声音也压得低,导致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听得不清不楚。

    【我音量都拉到最大了,勾勾直播能不能优化一下收音功能!】

    【简直是生怕我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听一些不该听的好不好(指指点点)】

    【真是恨铁不成钢,那啥膏那啥脂的都买五瓶了,怎么不拉个小手给姨姨看看】

    【(惊)妈粉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姨粉】

    【归根结底,大家都是CP粉(海豹拍手.gif)】

    姚灼现如今和严之默独处时,已经愈发自在了。

    只见画面中,他靠坐在严之默的身上,伤腿架在车厢里的木板上,掏出随手带的一些彩绳,编起了络子。

    这东西永远用得着,多编一些备着也不妨事。

    且他在县城里逛时,也留意了不少摊子上卖的花样。

    他长于此道,看一眼就能想象出手法,于是这会儿便按捺不住地开始实践。

    严之默左右无事,也拿了几根学着编织,先从最简单的如意扣学起,倒是有模有样。

    姚灼看着自家夫君翻飞的十指,想到无论是做饭还是女红,都是旁的汉子不屑为之的事情,可夫君却不觉得自己去做有什么问题,甚至有时候还乐在其中。

    比如现在,严之默便拿了新编的如意扣给他看。

    “阿灼,看看我编的怎么样?”

    姚灼接过来,发现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模样了,感叹道:“夫君手巧,我当初学的时候,第一次上手可是一团糟。”

    他陷入短暂的回忆,唇角轻扬,“那时候娘亲还说我笨,她那样手巧的一个人,怎么生了我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哥儿。”

    与娘亲的相处,是他过去为数不多温暖的回忆。

    但现在,未来,生活都由严之默填满,想必等白头到老的时候,回忆都回忆不过来吧?

    “想什么呢?好端端地,发起呆来。”

    严之默见姚灼手里攥着自己编的如意扣,目光却好像没落在实处,忍不住出声将人唤回神。

    姚灼反应过来,笑了笑,转而将严之默编的有些松的地方调整了一番。

    如今日子过得平顺,他实在不该浪费时间去患得患失,而是应当想着怎么把这个家经营地更好些。

    “夫君,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姚灼每次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严之默的态度都是鼓励的,这次也是同样。

    在听到姚灼表示,自己想做些针线活,像过去的姜越一样去镇上卖时,严之默在赞成他有自己“事业”的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却想着,与其卖那些常见的手帕、荷包,乃至这络子等,不如试试做些新花样。”

    其实这也是看到这络子以后,严之默联系自己上一世见到的不少手工花样,而冒出的想法。

    “等回去我做了工具,教你使钩针织小东西。”

    【钩针?是我想的那个钩针吗?主播就真的啥都会呗?】

    【我印象里钩针都要用毛线,可这个时代还没有毛线吧?】

    【钩针用丝线、棉线也能做哒,甚至用金属都可以,原理都是一样的】

    【听起来前面是个手工大神,让我蹭蹭!】

    【不是大神啦,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织娘(背手)(原地走来走去)】

    严之默没法空手解释钩针是什么,而且若看到弹幕里说的,他大概也要惭愧一秒。

    他虽然简单尝试过钩针,可并没有系统学习过。

    如此说,实际上是打着用收益在商城里兑换一本教材的计划。

    毕竟据他观察,商城的教材比起实物的东西,价格还是相对低很多。

    等他学会了再教给姚灼,相信凭借姚灼的头脑,足以举一反三,将钩针技术研究透彻了,到时候能做的东西可就多了。

    半途中,四人停在一处官道旁的驿站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些粗茶和自带的吃食,后半程就换了严之默赶车。

    姚灼不舍得和他分开,顶着梁大夫的注视,愣是挪到车外,坐在了严之默的旁边,将车帘压在了身后。

    这个角度,还能给赶车累了的严之默捏捏肩膀,让人很是受用。

    待终于回到石坎村时,两人不由地冒出了类似于倦鸟归林的情绪。

    无论外面多么繁华热闹,终究还是这个小村庄里有他们的家。

    他们的心是落地了,却轮到梁大夫忐忑。

    因王大夫家住得离村口近,严之默进村前特地挑帘问道:“梁大夫,是把您送到王大夫家,还是先去晚辈家中小坐?”

    他这么问,也无非是想给梁大夫一个台阶下。

    毕竟谁看不出他连医馆的生意都不做了,一路劳顿,就是冲着以前的小师弟来的?

    但见梁大夫掩唇轻咳两嗓,似是勉为其难道:“来都来了,便去那小子家中瞧瞧罢。”

    严之默和姚灼偷偷对视一眼,各自掩去嘴角上扬的弧度。

    这梁大夫,着实是口是心非得很。

    几人正说着,就听到车后不远处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苓哥儿,与你说了多少回,慢些走,慢些走!”

    “可我饿了,想早点回家吃饭!对了爷爷,我还要去严童生家里,帮他喂九月和十六呢!”

    “什么帮不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严童生压根没拜托你去喂,还不是你玩心重,偏想去逗弄狗子和狸奴。”

    “那爷爷,你让我在家里养只小狸奴,我就不去逗九月了!”

    “哼,莫打这算盘,狸奴性子都顽劣,我那一院子药材若被糟蹋了,咱们爷孙俩就得喝西北风!”

    ……

    任谁听了这对话,都猜得到当事人的身份。

    所以在苓哥儿发现驴车,再次不顾王大夫的叮嘱,飞快跑过来时,梁大夫撩起车帘的动作也僵住了。

    “严童生,严夫郎,你们终于回来了!”他打完招呼,又一下子注意到车厢里原来还有生人,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不过嘴上还是乖巧道:“爷爷好。”

    说完又用眼神问严之默与姚灼,这不认识的爷爷是哪位?

    严之默正在想怎么开这个口,王大夫已经气喘吁吁地追着孙儿上前了。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早晚要被你累死!”

    他正了正药箱背带,冲严之默与姚灼颔首道:“你们二人回来了,可去县城瞧过了,那姓梁的大夫怎么说?”

    严之默和姚灼闻言一哽,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王大夫不解,刚欲询问,就听身边有一人用凉凉的口气说道:“姓梁的大夫在这呢,你不妨直接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周末了,明后天会安排一次加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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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严之默也没想到, 王大夫和梁大夫单拿出来也都是年过半百,性情稳重的老大夫,凑在一起却活像变成了两个老小孩。

    王大夫在看清来人是梁大夫之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打招呼,而是转身就走。

    因为太过慌张,都忘了拽上孙儿,等想起来时,发现自家孙儿已经被梁大夫带来的小药童用一把糖骗走了,正吃得开心,笑得连酒窝都露出来了!

    “苓哥儿!我素日怎么跟你说的, 小哥儿不能随意吃生人给的东西!”

    他连忙转身往回赶,因为还背着药箱,都出了一脑门子汗。

    “我怎么是生人了?”梁大夫一把抱起苓哥儿,大约因为在县城里的日子,到底比在乡野中要滋润许多,他这个师兄看起来,倒比师弟还要年轻。

    “苓哥儿,叫大爷爷,我买了许多糖,都是给你的。”

    苓哥儿有点怕生,可他也知道跟着严之默来的人不会是坏人。

    苓哥儿乖巧地叫道:“大爷爷,你认识我爷爷吗?”

    梁大夫睨了王大夫一眼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毛还没长齐。”

    王大夫臊红一张老脸,“当着我孙儿的面,你说什么混账话!”

    梁大夫最终放下了苓哥儿, 小哥儿仰头见自己爷爷和新来的“大爷爷”气氛不对, 灵机一动, 跑到了严之默和姚灼身边。

    原地只剩下梁大夫的小药童,被夹在自己“师父”和“师叔”之间,稚嫩且狼狈地打着圆场。

    “严童生,那个爷爷是我爷爷的熟人么?”

    苓哥儿只觉得自己手指上还残留着一股子蜜糖味,到底是小孩子,忍不住还是有些惦记“大爷爷”说的许多糖。

    他看向那边,不巧和小药童对上了眼,小药童挠了挠头,冲他露出一个有些憨憨的笑容。

    村子里的小子,一个个成天滚得像个泥猴子一样,苓哥儿还从没见过这样干干净净的男孩子。

    一看气质就不同,是从城里来的。

    梁大夫和王大夫在那边吵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最后王大夫拉起孙儿的手,默许自己师兄带着小药童,和他们一起回家了。

    几人要步行,严之默就顺路赶车把梁大夫的行李送到了门口,省得还要一路搬抬。

    等到两人终于回家,时辰已是傍晚。

    方二娘和姜越正在收拾院子里的一地草叶,今日磨出的蜡粉和烧出来的草木灰,都各自封罐放到了一旁。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方二娘上前帮忙牵过驴子,卸下它身上的辔头。

    姜越则和严之默一起搬下轮椅,后者又弯下腰,背起姚灼,把人送进了屋里。

    至于九月和十六,早就听到了动静。

    九月叫个不停,绕着两个主人的裤腿转圈圈。

    十六也早就蹦到了堂屋里的桌子上,尾巴高高翘起,等姚灼伸手撸它的时候,用力把脑袋拱到姚灼的掌心里。

    这日晚上,因为赶路实在太累,两人都没开火做饭,只烧上了水,打算晚上简单沐浴过再睡。

    等到饿了,就单单泡了壶茶,把从县城里买来的那些吃食捡着吃了些,草草填饱肚子就罢。

    点心拿走后的油纸包里剩了一些碎渣,姚灼见九月眼巴巴地想要,就心软地放在地上,让它舔去了。

    看着又觉得只吃碎渣太可怜,姚灼见严之默没往这边看,飞快地掰了一块放到九月面前。

    结果等到严之默回到桌边,九月胡子上的点心屑还是暴露了一切。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姚灼的唇角也沾了点,于是噙着笑,替他轻轻抹去。

    待沐浴洗漱结束,两人一起坐在炕上,收拾这回买来的一些琐碎东西,顺便算算账。

    这次出门,穷家富路,两人带了五十两银子。

    姚灼的药费加采买东西花去一些,抓药时还添了一味严之默能用上的药材,打算交给王大夫,拜托他下回配进药房里,如此加起来,大约花了三十几两。

    不过同时也卖掉了轮椅的设计图纸,入账十六两。

    一来二去,倒算是这本来要花掉大半的五十两,到头来只大约花了三分之一。

    如此算下来,家里的存款仍是先前去买驴车的部分后,余下的一百六十两左右。

    将钱放进钱箱,转而又拿出几份契书整理。

    契书和银钱一样,都折好放在同一个匣子里。

    目前为止,生意方面已有一份与戚灯晓签订的蜡烛契书,两份与香铺、胭脂铺掌柜签订的专柜契书,以及一份与木老八签订的轮椅分成契书。

    除此之外,还有两份是与方二娘、姜越签的用工契书,约等于劳务合同。

    有前几份契书在,可以保证有源源不断的银钱入账,在必须的支出之外,结余维持现在的生活质量已经毫不费力,而且已经有足够的资本,想象一番更好的生活了。

    严之默便提出了自己早就有了的另一个想法——盖房。

    “等过了年,咱们生意再稳固些,就找村长划一块地,赶在春耕前建个新房。就照着村长家的规制……不对,待我再设计设计,咱们的房子能比村长家的更好。”

    严之默话一出口,脑子里就已经冒出了不少想法。

    至于为何要赶在春耕前,是因为农忙之后,压根找不到盖房子的工匠。

    在村里就是这样,无论平日里靠什么谋生,但操持田地都是庄稼人的立身之本。

    农忙时节,只有耕种、收获是头等大事,其它的都要靠边站。

    姚灼一听要重新划地,不禁问道:“那这边老屋要怎么办,空着也可惜了。”

    当初搬来时感觉这里风雨飘摇,可住进来后,寻到机会就一点点修缮,又盘炕、盖暖房、搭牲口棚的,这里已经有了他们生活的印记,细想来,竟有点舍不得了。

    “这边到时重新修一修,扩大一些,当做咱们家的工坊。以后单靠二姐和越哥儿,人手定是不够的,少不了再从村里招请,到时让二姐和越哥儿当他们的师父,带上几日,也就会做了。房子也不浪费,毕竟晚上总要留人看门。”

    这么筹划确实周全,姚灼正畅想着,又听严之默说道:“现在事情多了,镇上、县城,时不时都要跑一趟,明年若我下场应试,怕是顾及不上,只靠你一人也多少有些勉强。”

    他本是自后向前,用双臂拥着姚灼的,说及此处,手臂又忍不住紧了紧。

    姚灼向后,放松地靠在他的怀里,闻着夫君身上干净的肥皂清香。

    然而在听到严之默说出“买一个仆役”的话时,惊得一下子坐直了。

    因为姿势的缘故,他的头顶难以避免地磕到了严之默的下巴。

    所以等他反应过来时,严之默已经捂着下半张脸,眼睛里都搓出了泪花。

    姚灼当即慌了神。

    “快给我看看,撞到哪里了?”

    他捧住严子默的脸,仔细看了看。

    严之默望着近在咫尺的姚灼的脸,忍着余痛道:“没事,不过撞了一下。”

    姚灼心疼道:“都红了。”

    乡下孩子野,从小若是磕了碰了,也不会多么仔细地处理伤口,家中长辈最多吹几下,说吹吹就不疼了。

    姚灼也有这个习惯,见状便下意识地凑上去轻轻吹了吹。

    凉凉的气息,让严之默觉得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

    “夫君,还疼吗?”他抬眸问道。

    严之默动了动嘴唇道:“还有一点。”

    姚灼更着急了。

    “我想想……是不是该拧个帕子给你敷一敷?”

    说罢就要挪去床边,看那架势,下一步就要推着轮椅出去接水了。

    严之默忙一把拽住他。

    “不用那么麻烦。”

    于是片刻之后,直播间所有人都目睹了严之默套路姚灼的现场。

    【主播:啊,我好痛啊,要老婆亲亲才能好】

    【和默宝一比,阿灼真是纯洁的小白兔……】

    半晌过去,姚灼收回落在严之默下颌的唇,害羞地裹紧了小被子。

    严之默强行挤进去,把人抱在怀里。

    “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阿灼躲什么?”

    凭两人的距离,说什么话都离得近,姚灼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转过了头。

    “只是从没想过买仆役的事。”

    他几个月前还在姚家被当仆役使唤,哪成想成亲没多久,就可能要过上有人侍候的日子了。

    严之默在被子里摸到姚灼的手,浅浅握在一起。

    其实比起姚灼,严之默想得更多。

    他毕竟是从现代穿来的,对阶级的适应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可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要为现实低头。

    有些事,交给外人终究不放心,但买来的仆役,是签了卖身契的,说句不好听,身家性命都握在主人手里,万万不敢做出背叛的事情。

    所以这么做,或许是最妥实的办法。

    严之默对姚灼说了自己的想法,又道:“你我绝不会是苛待人的,打骂那些事,都做不出。到时就让他们留在老屋,管吃管住,每月发些月钱,和雇工无异。”

    如此说来,姚灼便安心了不少。

    随后,严之默下床熄了灯。

    床头话音渐弱,两人一夜好眠。

    ……

    天亮后。

    严之默赶车累狠了,赖了一阵子床。

    待爬起来时,姚灼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热乎乎的米粥下肚,只觉得有了满满的力气。

    手头急事不少,他洗了把脸,就翻出以前画的专柜图纸,添了几个字后揣进怀里,出门去找方老大。

    卷起的纸张角落,写着墨痕初干的三个字——严灼记。

    其后数年,当这个商号名称传遍大江南北时,谁也料不到,它诞生于一个看似寻常的乡野清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午狂接工作电话,下午忙大扫除(摊平)明天给大家安排周末加更哦~

    顺祝北方的大家小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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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这天严之默拉着方老大一起商量专柜设计, 以至于到了午饭的时辰,两人都还埋头于案前。

    这是方老大工作用的大桌案,此刻上面丢满了近十几张纸,有些上面画着图案,有些则写着文字。

    方大嫂端着两碗面进来时,竟没一个人注意到脚步声,还在讨论着木工方面的事情。

    在方老大看来,严之默绝对是个好主顾。

    给钱大方不说,还经常邀他设计各种新鲜东西,磨炼技艺的同时,还让方老大燃起了久违的热情。

    要知道他就是个村里的木匠,平日里打的最多的就是农具和家具。

    乡野人家,条件有限,也用不起什么复杂的样式。

    久而久之,他已经有些麻木,空有一身好手艺也压根没处发挥。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的烦恼已经从才华无处施展,变成了才华有限,跟不上严之默的想法。

    “严童生,你想加一个可以自己旋转的展示台……是什么意思?”

    方老大手里提着标记木料用的炭条,闻言指尖都顿住了。

    严之默认真道:“我知道有点难,但存不存在这种可能,比如设计一个机关,连一个踏板或者风车什么的,我想把香水瓶子放在圆台上,转起来会显得很好看……”

    方大嫂在后面听了一耳朵, 惊讶地撇撇嘴, 感叹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成日里来定做的东西,当家的干了半辈子木工都没见过。

    “当家的,严童生,先吃口面垫垫吧,午时都过了。”

    两只碗放到桌上,香气飘来,两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腹内空空。

    方大嫂分了两双筷子,又添了碟泡菜,对着严之默笑道:“严童生,你今儿一直没回家,方才灼哥儿还托二娘来问呢,我说你忙着,她瞧一眼就走了,眼下已经回去传话了。”

    她做的两碗面都加了鸡蛋,她家因方老大的木匠手艺,算是富裕的,一日几个鸡蛋完全吃得起。

    给方老大家是因为当家的辛苦,自然要补一补,给严之默加,则是因为他几次三番定的东西,可是让家里挣了几十两银子,多吃个鸡蛋罢了,又有什么关系。

    在村子里去别家吃饭,面里能有鸡蛋就算是很好的待遇了,严之默看在眼里,尝了两口,夸了方大嫂的手艺。

    又听姚灼担心自己,让方二娘来看过,便道:“下午我家若是还来人,嫂子你便帮我说一声,天黑前我一定回去。”

    方大娘自然应是。

    下午,两人因说得口干舌燥,足足喝了三壶水润喉。

    严之默不仅在方老大这里定做了两个要求精细至极的展示柜,还又定做了一些现成的礼盒包装。

    有针对单瓶的,也有针对套装的。

    此外,琐碎的小东西也有不少。

    比如双层的沥水皂盒,他打算到时当做香皂的赠品,或是加一点钱就可以换购。

    比如用于试香的木片,上面要刻上“严灼记”的LOGO。

    还有一些东西是方老大这里做不了的。

    例如严之默上一世偶尔看到古装剧的片段里,里面的后妃会用一种玉石做的滚轮来美容。

    但来到这里后,他还没有在各类店铺中见过。

    他打算也去找地方少量做几个,专门提供给专柜的高端大客户。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着主播的生意经,不由地纷纷感慨。

    【这套营销手段放到这里用,简直是妥妥的碾压】

    【我可太懂这种心理了,为了定期更换的定制赠品,我也会去专柜找机会消费一下】

    【警惕消费主义陷阱!哦是默宝做的陷阱,那没事了(闭眼跳坑)】

    【主播可以每月找一天去当限定柜哥,保证那天生意爆炸好(狗头,jpg)】

    这些东西做起来都没这么快,严之默给了方老大一些加急费,希望他帮自己赶下工。

    临走时,光定钱就付了十两银子,主要是那两个专柜太费木料和脑细胞。

    等到了家,姚灼带着九月和十六迎上来,带给严之默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怎的去了这么久,午饭可用了?晚上我依着你上次的方子,做了点腊肉焖饭,给你盛一碗尝尝。”

    严之默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狗,中间还有一个小夫郎。

    一行人挪到堂屋里,很快就飘出了一股饭香。

    腊肉的油脂令每一颗米粒都晶莹发光,而点缀其中的青菜中和了腊肉的咸与腻。

    严之默的饭量比先前大了些,吃了足足一碗,又喝了碗鸡蛋汤填缝。

    饭后闲话时,他对姚灼说了自己定下“严灼记”这个名称的事情。

    姚灼摸十六的手一停,实在是把两人的名字糅合在一起的方式太过直白,任谁听了都会反应过来。

    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十六凉丝丝的耳朵,脚下的筐子里,九月哼哼唧唧地叼着一根骨头在磨牙。

    严之默对此还自有一番解释。

    “其实最简单的,便是叫‘严记’,但我毕竟还有个大哥在,以后他若借着这个名号出去碰瓷可就麻烦了,何况你我夫夫一体,合该体现一下。”

    他似乎对此很是满意。

    “我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名字既浅显好记,又有纪念意义。”

    姚灼注意到严之默唇角上扬的弧度,也不禁跟着微笑起来。

    之后他想起什么,从针线筐里找出两个鞋样子对严之默道:“入冬了天气更冷,我给你做两双厚实的棉鞋,家里没有现成的鞋样子,我从越哥儿那拿了两个,比比哪个合适。”

    严之默自穿来之后,穿的鞋子都是原主以前的旧鞋,还没有做过新的。

    姚灼比了鞋样子,选了其中一个,放到一边。

    做棉鞋用的棉花不多,之前余下的足够用了。

    “别忘了给自己也多做两双,改日再让麻三哥去替咱买些棉花。”

    转念又想到纳鞋底辛苦,不由说道:“不然咱们就去买现成的,省的你费时间忙活。”

    姚灼坚持道:“哪有成了亲还出去买鞋的道理,外人见了,要怪我连鞋子都不会做了。”

    严之默拉过他的手,近来针线活做多了,再熟练的人也难免不小心被针扎几次。

    姚灼的手指上能看到好几个愈合了一半的血点子,夜里在床上,还被他按在唇边细细吻过。

    是以这会儿,还没熄灯,又有九月和十□□只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姚灼忍不住想抽回手。

    严之默自然不肯,贴着姚灼,在软软的脸颊上“咬”了几下才罢休。

    【呃,为什么觉得主播抱老婆和吸猫很像呢】

    【老婆香香!吸一口!老婆香香!吸一口!】

    【追了这个直播间这么久,其实能感受到默宝以前应该是个挺孤独的人,所以很贪恋阿灼的陪伴(托腮)】

    好巧不巧的,严之默看到了这条弹幕,只是很可惜没有给弹幕点赞的功能,不然他高低也要点一个。

    面对姚灼,他时常会想,自己的心里装了许多事,可姚灼的心里,只装了他一人。

    姚灼当然不是依附在他身边的菟丝花,以他的坚韧与聪慧,自己也足以闯出一片天地。

    他只是囿于这个小村子太久,没有看到过更大的世界。

    而严之默要做的,就是铺一条两人能够并肩前行的路,而后一路走到白头。

    睡前,严之默在木盆里倒满水,放进了梁大夫送的药包。

    因为这东西两人都能用,而打两盆水又太麻烦,所以两人打算在一起泡。

    药材进入水中后,清水很快变了颜色。

    原本九月和十六还好奇地凑在旁边看,那股颇浓的药味散开后,两个小东西登时皱了鼻子,头也不回地跑走。

    两人的脚在盆里贴贴,严之默虽然瘦弱,但到底是男子,整个骨架都比哥儿更宽大,鞋码也至少大两个号。

    至于肤色,严之默是过去久病,气血不足的苍白,而姚灼则是天生的白皙。

    四只脚在水里也不消停,最终溅出一些水花,打湿了地面。

    等洗得差不多时,严之默先离开了水,又拿软布帮姚灼擦干腿脚,坐在床边,将姚灼的伤腿架起来,小心地按摩脚底穴位。

    这件事自从姚灼受伤后他就一直坚持,最初还要对着梁大夫给的穴位图一点点地看,现在则早就游刃有余,十分熟练了。

    这一步是为了保持腿部的经脉畅通,他的手法越来越好,每次按完,姚灼都觉得有一股暖流沿着腿部流动。

    要知道他这条伤腿,可是常年都冰冷刺骨,一到阴雨天还会针扎似的疼痛。

    就是每次严之默帮姚灼按摩完,洗手回来钻被窝后,姚灼也要替他捏捏手腕。

    若是晚上不做什么“多余的事”,两人往往就依着这个手拉手的姿势睡去了。

    不过这夜,严之默却睡得十分不安稳。

    梦中,上一世与这一世原主的记忆纠缠在一起,还尽是些令人不快的片段,堵得人心口发闷。

    太阳穴也不时传来刺痛,像是有人用一根长针在他的脑子里乱戳。

    到了后半夜,严之默因为近乎窒息的胸闷而猛然惊醒,下一秒,剧烈的头痛就令他险些昏死过去。

    他紧抓着被褥,浑身都出了一层冷汗,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把姚灼吵醒,他茫然间翻身抱住夫君,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起身披上外衣,挪上轮椅后去点亮了油灯。

    这一看,他几乎连灯盏都举不稳。

    严之默陷在枕褥间,整个人苍白地像张宣纸,他意识已经恢复了,但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且他喝了那么多补身体的汤药,又每日坚持锻炼,已经把这具身体调养的不再那么弱不禁风,如今骤然发病,怎么看都事有蹊跷。

    “阿灼。”他勉强撑起一丝神志,摸索一番,抓住了姚灼的手,传递自己暂时无大碍的信号。

    继而企图进入意识海,问问旺财这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下一秒,他就知道了问题的根源所在。

    只见意识海里没有旺财的身影,只有一行冰冷的代码。

    【请求异常GV¥#%RH?@;错误码FRE¥GHHG^$%】

    ……

    与此同时,勾勾直播平台的全体观众,面对一下子黑掉的直播间傻了眼。

    数分钟后,#勾勾直播又崩了#的词条冲上热搜第一位。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零点后,大家可以明天起来再看~

    今天祝南方的朋友们小年快乐!

    小年都过了,给大家拜个早年吧,这章所有2分评论发红包包,截止明晚更新前(比心)

    ——

    1、不虐哈,一个小小的过渡和铺垫(或许)

    2、以及真的没有在内涵(眼神躲闪

    第57章

    勾勾平台的热搜在一小时后, 才从排名第一的位置降下来,而平台则花了更久的时间抢修系统。

    等到旺财重新上线时,外面天都要亮了。

    【检测到宿主已与平台建立稳定链接——】

    【检测到绑定系统已上线——】

    【后台数据正在加载, 请稍后——】

    【后台数据加载完毕——】

    许久未曾听过的一串系统提示音,在严之默饱受摧残的意识海里响起,旺财能感受到宿主的状态很差,弱弱地探出小天线。

    【宿主?宿主?】

    严之默头痛了一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出问题,自己的身体会给出这么大的应激反应。

    期间姚灼去请了王大夫和梁大夫来,给他又是灌药又是施针的也没什么作用,急得当场掉下泪来。

    严之默那时已经大约猜到,只要系统重新上线,自己的症状就会消失,但这个话没法给在场的人讲。

    唯独能做的,就是握紧姚灼的手,给出一些聊胜于无的安慰。

    现在旺财终于出现了,严之默大大松了口气,很快有气无力地声音也在意识海里响起,饱含幽怨。

    “你们这么先进的系统还会出BUG?知不知道我差点没了半条命?”

    旺财过于不好意思,忍不住用天线捂住了自己的小电子眼。

    【宿主对不起!毕竟我们都是由代码组成的,既然是代码组成的,就难免有一些BUG……】

    它正打算原文背诵管理员下发给全体系统的解释话术,但一眼瞥见昨晚象征宿主生命体征的那一条历史数据都飙红了,终究还是把后半句废话咽了回去。

    它重新鼓起勇气。·

    【宿主,为了补偿这次对各位主播造成的损失,平台会下发补偿大礼包,请记得查收哦~】

    现实中的严之默已经稍微缓过来一些, 耳边听到给他把过脉的王大夫对姚灼说着脉象平稳,歇两日就没事了一类的话,想到自己昨晚受的苦和姚灼的担惊受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要找客服,投诉你们平台。”

    旺财欲哭无泪。

    【宿主,理论上你不可以投诉平台,只能投诉系统,您说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QAQ】

    它辛辛苦苦攒的业绩,可不要因为平台的锅而一夜回到解放前!

    严之默听着旺财在意识海里“嘤嘤哭泣”,压抑住心软的冲动。

    “投诉可以免,但要点补偿不过分吧?”

    说罢无比虚弱地咳了两声。

    因为此时直播间的画面已经恢复,疯狂涌入的观众就像是一群茫然的猹。

    【默宝这是怎么了?不会和平台崩了有关系吧?】

    【勾勾这个破服务器我早就忍不了了!优化一下是不是犯法?】

    【系统BUG是有概率让主播的意识海紊乱,从而产生一些生理症状的,以前遇到过好几次】

    【平台这次可别再扣扣搜搜的发点收益就算完,咱主播这小身板哪经得起这种折腾?】

    【家人们,一起和我点右上角,投诉一波!】

    【投诉投诉!】

    有主播本人的诉求加上直播间的“带节奏”,旺财很快就迫于压力,答应去帮严之默要补偿。

    【宿主,我帮你多要点收益,挽回损失!】

    严之默幽幽道:“收益我不缺,积分多来点。”

    旺财:……

    积分可是值钱东西,连发放机制都是不公开透明的,一切解释权归平台所有,哪是说发就发的?

    可它刚想说点什么,回应它的就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

    考虑到宿主一旦出现意外断开链接后自己将受到的惩罚与损失,旺财顿时觉得挨领导一顿骂也没那么可怕了。

    于是它和严之默说了一声,就“嗖”地一下从原地消失,跑去写申请打报告了。

    这一次折腾,害得严之默元气大伤。

    他被逼着卧床了好几天,除了吃喝拉撒里的后两项,其余时间都以一条咸鱼的形状,躺平静养。

    哪怕想看看书写写字,姚灼都拿出王大夫的医嘱,把他堵回去,生怕他劳心伤神,落下病根。

    严之默实在无聊,只能在商城里把之前买过的书又大概翻了一遍,又买了钩针的教程,虽然暂且不能实践,但还是把那些要点先记在了脑子里,方便之后教给姚灼。

    至于暂住村里的梁大夫,他不久前正好刚从收集来的医书残卷里,找到一套新的针法,恰好是温养经脉的,适宜给姚灼用。

    如今便也日日来为姚灼施针,这件事做了就是锦上添花,随着伤腿的酸胀疼痛一日日地减轻,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能完全治好腿伤的姚灼,也破天荒头一回有了希冀。

    数日之后,王大夫终于松口,宣布严之默痊愈,可以下床走动了。

    天气晴好,他迫不及待地搬了个板凳坐在门边晒太阳,手里拿着给十六做的逗猫棒,逗得十六蹦来蹦去,一旦叼住鸡毛,还“呜呜”地企图从严之默手里抢走。

    严之默略施力气,和小狸奴展开一场拉锯战。

    正在此时,沉默了好几日的旺财出现了。

    它争取来的补偿一入账,严之默的积分一下子多了足足30个点,虽然还是没有满足商城升级的条件,但严之默有一个预感——

    应该离那天不远了。

    在家休养的日子,方老大如期交付了严之默定做的东西,方二娘和姜越也做好了又一批蜡烛。

    这次因为要运送专柜,一辆驴车也不够,就又雇了麻三的牛车。

    严之默大病初愈,姚灼对他的出行十分不放心,嘱咐他早去早回。

    梁大夫和小药童这日也一并离开了,他们打算搭驴车去镇上,再转而雇车回县城。

    这短短一段时间的久别重逢,似乎令梁大夫和王大夫这对师兄弟冰释前嫌。

    起码分别的时候两个人早已不是重逢时那般的气氛微妙,剑拔弩张了。

    最舍不得分开的却是苓哥儿和小药童,小药童随梁大夫姓梁,叫梁茸。

    王大夫看着自家孙儿目送茸小子时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不禁收起了眼底对师兄的一部分不舍,变成了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悲愤。

    车一路到了镇上,为了送货,头一回第一站没去西窗阁。

    专柜分别卸在香悦坊与雨霖阁,一时间连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两个掌柜都围着看了一圈,啧啧称奇。

    严之默展示着展示柜的各处收纳空间以及小设计,而那个能旋转的展示盘,最后方老大还真的做了出来,只不过要借助手摇杆。

    即使不是自动的,在客人来时让主打产品转两圈,也足够吸引人眼球了。

    第一批货上的不多,可足够把专柜摆满。

    两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个吉日,在门前放了挂鞭,差了伙计在门口吆喝——

    严灼记专柜今日在香悦坊&雨霖阁正式开张!

    在这里,各位客官能买到只在传闻里听过,连官家夫人小姐都趋之若鹜的香水与香蜡!

    还能买到同样是严灼记出品,能够净手洁面、美容护肤的香皂与精油!

    开张当日进店消费,还有礼品相赠!

    伙计把一串新鲜名词连珠似的往外蹦,不少人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态,也跟随着人群进去看了一眼。

    哪知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只见香悦坊内,一群人围着点燃了的香薰蜡烛,讨论着沁人心脾的香味与漂亮的花瓣装饰。

    还有数人在专柜前,依照伙计的指引,把香水洒在手腕上“试香”。

    而雨霖阁里,女掌柜听从了严之默的意见,在现场摆了好几个能够净手的容器,里面放了干净的清水,又把香皂切成了好多小块的试用装,分发给想试试新产品的客人。

    最终,开张当天,不仅严之默送来的新品卖出去一堆,还带动了自家店里别的东西的销售。

    对此两家掌柜打烊后翻着账本,简直笑得合不拢嘴,感慨自己眼光独到。

    幸好与严之默签上了合作的契书,不然这等好东西落在别家店铺手里,吃亏的不还是自己?

    奈何这世上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白杨镇,魏氏商行。

    掌柜看向站在堂下的伙计徐青,目露思索。

    “这两日风靡镇上的‘严灼记’,便是你们村里那个做蜡烛的童生家中的产业?”

    徐青连忙称是。

    “都是一个村子,低头不见抬头见,消息万万错不了!”

    掌柜背着手在原地缓缓踱步,脸上写满属于商人的精明。

    “不过是一个没背景的穷童生,就敢把生意做到镇上来,还给脸不要脸。”

    他转身看向徐青,短暂的犹豫后,伸手招呼人上前来,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徐青睁大眼睛,本能地开口道:“可是掌柜……”

    掌柜却适时出声,截断了他的话头。

    “徐青,你也在商行做了几年了,你的能力我是瞧在眼里的,但你也知道,商行的管事,大多是东家带来的人,我看重你,想提拔你,也无从着手啊。但只要这件事你办好了,你放心,下回东家来查账,我定带你到东家面前露露脸,谋个管事给你当当!”

    一番话,令徐青垂在身边的手缓缓紧攥成拳,他咬紧牙关,下定决心道:“您放心,此次这件事,我一定办成!定不负您的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再捉虫,大家晚安啦

    第58章

    假如把白杨镇的生意场比作一碗水, 那么严之默的悄然出现,已令长久以来维持平静的水面之上,泛起了层层涟漪。

    周掌柜拿着从三剩那里用“重金”换来的方子,不死心地试验了一个多月,已经确信方子是假的。

    于是刚好一点的病又愈发严重下去,不仅如此,三剩和他的一群“兄弟”,还从勒索那事上尝到了甜头,隔三差五就来寻周家铺子的麻烦,搞得生意也做不成。

    现今周氏香烛店一个月竟有一半时间不开门,搞得原本习惯在这里买香烛的人,也顾不上有关戚灯晓的风言风语,都转而去西窗阁买了。

    何况黄蜡烛好用还便宜,时不时还搞“促销活动”,买五送一,买十送二,而且还是限量。

    每到搞活动的日子,西窗阁门口都排着长队,去的晚了都抢不到。

    也因为这样那样的优惠,现在镇上不少以前舍不得用蜡烛的人也用得起了。

    有些去镇外的人回来说,外面许多镇子近来才刚有黄蜡,而且卖得还比白杨镇贵,搞得白杨镇的人都自豪起来。还有那亲戚在其它镇子的,还托他们到西窗阁买便宜的黄蜡,一时间,这黄蜡烛简直变成了白杨镇的特产,走个亲戚揣两根蜡烛,面子足足的。

    若说黄蜡烛是造福平民百姓,那香水香蜡、香皂精油则是风靡“上流社会”。

    唐举人走进香悦坊时,铺子里仍然很热闹。

    不远处的掌柜眼前,注意到他熟悉的贵客微微皱了眉,连忙堆着笑迎上来。

    “唐举人好,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这唐举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回带着城里来的表妹,到这里寻购香薰蜡烛的公子哥。

    他素日在县城一所书院当先生,这两日休沐回家,听家中仆从说起,香悦坊曾来人请过他,说是店里上了新货。

    今日恰好顺路经过,就进来看看。

    只是记忆里的香悦坊环境清幽,此刻却意外的聒噪。

    掌柜知他是为了香蜡而来,便把人往专柜旁请,又介绍了来龙去脉。

    因是掌柜亲自招待的贵客,正在招徕其它客人的活计自然赶忙让出位置,还十分有眼色地站在柜台后,转起了手摇杆。

    之间展示柜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无风自转,而旁边的香薰蜡烛,立在铺满干花瓣的格子里,散发着阵阵幽香。

    唐意书还没见过这等新奇的卖货方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眼前的东西和表妹描述的大差不差,何况香悦坊为唐家供货多年,不可能诓他。

    他素来对追求表妹很是上心,见现在东西有了,当即就要掏钱,指名香水和香蜡都各要一套礼盒装的。

    掌柜一边让伙计包一份香薰蜡烛的礼盒,一边苦着脸道:“唐举人,您来得巧,这香蜡还有存货,可香水就只有预售了。”

    唐举人不解道:“何谓预售?”

    掌柜面上一派殷切,解释道:“预售便是预定,而且为了答谢您愿意等待,还有特别的预售礼品相赠。”

    说罢就从柜台里掏出一盒包装同样精美的香蜡挂饰,只见一排四个,上面分别印着梅、兰、菊、竹的花朵图案,最上面还缀着彩绳编织的精美结子。

    “这一套是我们下个月要上的新品,可以像香包一样挂在床帐之间,经久留香。到时这一盒就卖十两银子,您若参加预售,到时候白送给您!”

    这一番下来,莫说要哄未婚妻的唐意书了,就是刚进店里的客人一听说有机会白拿十几两东西的机会,都一脸好奇地朝这边走来。

    唐意书问了问预售的时间,得知只需要再等一周,遂觉得无伤大雅。

    当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掏钱的时候,不料掌柜又问:“唐举人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若在专柜办个会员,更加实惠。”

    唐意书几乎以为自己不在白杨镇的日子,时代都发生了改变,不然怎么眼前的掌柜说的词,自己一个都不明白?

    但碍于自己举人的身份,他实在不行再问一次。

    幸好掌柜是个很会看眼色的,很快就三言两语讲解清楚。

    唐意书虽是个读书人,却出身商贾之家,因此钱财方面从不短缺。

    上百两都花了,既然办一个会员还可以省些银钱,何乐不为。

    于是他付了钱,得到一个雕刻精美的小竹牌,右上角还有数字编号。

    他手里这个的编号,赫然是零捌。

    这个数字吉利,他拿在手里掂了掂。

    “此凭证能否转赠他人使用?”

    掌柜笑道:“自是可以,来时提您的名号即可。”

    唐意书点点头,一手接过打包好的香蜡礼盒,又见伙计递上两张红色的纸笺,上书一行字:严灼记八折优惠券。

    下方则以小字标注:适用店铺——白杨镇香悦坊专柜、白杨镇雨霖阁专柜。

    再下面则是:有效期一个月。

    于是片刻之后,唐意书又神情恍惚地出现在了雨霖阁门外。

    再出来时,他手里又多了一堆东西,身后则给店中留下了一张足足五十两的银票。

    假如这一幕被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到,那她们无疑会说——

    可怜的唐举人,寒窗苦读十几载,到头来还不是掉进了咱默宝的消费陷阱。

    ……

    对账之前,暂且不知自己这月能分到多少收益的严之默,自然也不知魏家商行对自己的算计。

    镇上的风雨暂时还未波及到这个偏远又平静的小村落,严之默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地完成计划中的事,生活就已足够充实。

    山上的咬人树果子越捡越少,家中存放的蜡粉却是越积越多。

    看着密密麻麻,令人无处落脚的密封罐子,严之默想要盖房的意愿更强烈了。

    此外,白大山兄妹三个也专注于枸桔的采摘。

    枸桔种子榨的油也可以用于肥皂的制作,现在严之默已经把去镇上榨油这件事也交给了三个孩子做,跑一趟给一些跑腿费,三个人干劲十足。

    据白大山说,他的愿望是攒够钱,把要交给大伯和大伯娘当家中公用除掉后,剩下的还能供得起二妮和三川去私塾读书。

    镇上也有私塾收女孩子和小哥儿,只是女子和哥儿无缘科举,一般送去的,都是求个自家孩子会识文断字罢了。

    严之默家里的一点小生意,无形中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

    转眼就是十月十四,立冬。

    进入冬日,田地里又迎来新的忙碌。

    土地要翻,庄稼要浇,田间地头的人们也议论着今冬的天气,盼望着多些雨雪,来年才能丰收。

    而严之默与姚灼的心思自然与农事无关,他们正紧锣密鼓地准备东西,预备五天之后的十月二十,带着自家的货品去赶一次梧桐镇的大集。

    梧桐镇是双林县管辖下最大的镇子,举个例子,白杨镇之下只有不到三十个村子,而梧桐镇则足足有五十多个。

    所以梧桐镇的大集,不仅是一镇之事,更是整个县城区域的大事。

    这大集每个月的初五、二十才会举办,而且二十这日的规模比初五更大,已经成为惯例。

    严之默看好这个机会,打算带一批肥皂去摆摊。

    之前普通款的肥皂主要委托给了刁翔售卖,他也算卖力,至今为止已拿过两次货,零零散散消化掉了大约二百块。

    但赶集是个绝佳的销售及宣传渠道,严之默不想错过。

    至于蜡烛,有西窗阁代理,销路已经不愁,甚至家中工坊的产量都要赶不上西窗阁的订货,既如此,自然也没有富余的供他拿去大集上售卖了。

    肥皂是严之默要摆的摊子,而姚灼则要摆另一个。

    他已学了六七日的钩针,夜以继日的苦练,再加上本就悟性极强,手法进步神速。

    听说严之默要去赶集后,他就跃跃欲试,也想做些东西去集上卖。

    因为还是新手,复杂的东西做不了,也没有那么多精力。

    后来在严之默的建议下,姚灼决定先做点小东西试试水。

    最后做的最多的东西,是拇指盖那么大小的钩针小花,全部缝在头绳上做成了头花。

    除此之外,还钩了大约十个小钱袋,几双孩子的小鞋子。

    再加上之前打的一些络子和结子,凑在一起,这个摊子也不算单调了。

    两人为了准备这些东西,忙得团团转,一时都有点冷落彼此。

    尤其是姚灼,日日挑灯赶工,把木头做的钩针都快擦出火星子了。

    严之默就是他的老师,想要接过来帮他,却每次还没钩几朵小花,就被姚灼赶去床上睡觉。

    这天夜里,姚灼被严之默催了三次,终于依依不舍地把钩针的工具放下,披上衣服回到卧室。

    一进去就看到严之默抱着猫女儿,脚边趴着狗儿子,一脸幽怨地看过来,活像独守空闺的小媳妇。

    姚灼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他最近沉迷钩针,不仅是为了赚钱,还是因为从中获得了不少乐趣,所以经常一拿起钩针就忘了时间。

    看到严之默的样子,他何尝读不出夫君那欲说还休的潜台词?

    最近姚灼在屋里已经不用轮椅了,便很快架着拐杖走过去,顺手从床头拿了一本上次在城里买的话本。

    躺到床上后,并不急着熄灯,姚灼牵着严之默的手,把话本塞到他怀里。

    “夫君,今日想听你讲这本。”

    这方法他近日试了好几次,百试百灵。

    果然严之默接过话本,就仿佛炸了毛的十六被顺了毛,有一种“老婆果然还是最依赖我”的感觉。

    严之默靠在床头,嘴角上扬地开始找上回讲到的地方,对姚灼道:“咱们书接上回——”

    继而指尖一错,翻到下一页。

    下一秒,严之默啪地一下,把话本用力合上了。

    ……

    直播间的观众把他的反应尽数看在眼里。

    【赌一文钱,主播他买到小皇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已发,可能系统有延迟,大家耐心等待~明天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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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严之默此刻手里拿的, 正是上一回在书铺结账时,因为伙计的推销而顺手捎带的那册话本。

    这册书叫《子夜令》,先前给姚灼读过几页,严之默已经被作者的脑洞震撼到,明白了为什么这册话本能够畅销。

    故事的开篇似是个古代豪门文,男主是京城某府的纨绔公子哥,还有好几个红颜知己,有女子,也有哥儿,期间还穿插着宅斗。

    结果没翻几章,突然这个纨绔公子哥变成了某个道观道士的徒弟,豪门文变成了玄学灵异文,而那几个红颜知己里,还有身死后变成幽魂,依旧跟在男主身边的。

    就在严之默自诩看破了这册话本是大男主后宫文的本质时……他最新翻到的这一页,完全已经是艳|qing小说的级别了。

    兄弟,我看错你了,以为你会是那种专心搞事业的龙傲天。

    还有这个时代的书铺是怎么回事,这种书都能毫不掩饰地随便卖吗?

    至少给点预警吧!

    严之默的脸色在这红一阵白一阵,姚灼本来已经在严之默的怀里找到了姿势,舒舒服服地躺下了,见头顶一直没声音,疑惑地仰起头看过去。

    这个角度的视野里,刚好能看见严之默绝美的下颌曲线,是哪怕清晨时冒出一点点胡茬,会刮得脸疼的时候,姚灼也会忍不住蹭一蹭的地方。

    “夫君?”他出声询问, 一下子把严之默的思绪拉回了轨道。

    他清了清嗓子,合上书,摆出一副不能再正经的模样。

    “这本后面的剧情没什么可看的,不如咱们先看那本修仙题材的?”

    姚灼有些诧异,忍不住说道:“可昨天不是正到精彩处?男主封印未遂的恶鬼趁夜闯入了男子府邸,想必会有一场恶战。”

    严之默心道,是的,我原本是如此想的,谁知道一翻页,男主的红颜知己就冲出来“美救英雄”,不仅如此,救完他们还滚上了床。

    在严之默的坚持下,姚灼不疑有他,换了另一册话本。

    但因为他原本就是用讲故事这件事哄严之默的,再加上这本新的书里面每个人都叫什么什么仙君,连洞府名字都好长一串,姚灼听得云里雾里。

    严之默好半天没听到姚灼的动静,一低头,发现小夫郎已经睡熟了。

    他盯着姚灼的睡颜看了半晌,细心地把人扶着离开自己的臂弯,在枕头里躺好,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熄灭了油灯。

    钻回被窝里,暖融融的热气将他包裹,过了没多久,姚灼也翻过身,抱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直播间里的观众纷纷熟练地互道晚安,种田专区又收录了一位主播温馨而又平静的一天。

    ……

    十月二十,梧桐镇大集。

    为了抢个好位置,去赶集的商贩都要连夜出发,严之默家也不例外。

    何况石坎村距离梧桐镇更远,距离县城更近,他问过麻三,赶驴车也要将近两个时辰。

    而那些步行的,怕不是要走上一夜,就为了能去集上换点银钱。

    这次去梧桐镇的不止夫夫两人,村里听说他们家要去赶集卖东西,有不少来打听能不能搭车的。

    这些人基本都找的是严之默,第一是默认严之默当家,第二是多多少少都有点怕姚灼那个看起来很阴郁的哥儿。

    但一圈下来,严之默也只应了两个人。

    一个是村长媳妇,带着她家小女儿章冬月,想去大集上买点东西。

    村长一家帮他们不少,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母女家也不白坐,是拿着钱来的,哪怕严之默不肯收,也硬是放下了。

    一个是一位村里人缘不错的大娘,也是王大夫的邻居,严之默这一辈的人都叫她莫大娘。

    她家养了一群鸡鸭,生了不少鸡苗和鸭苗,这个天渐渐冷了,带去镇上卖,搭牛车都怕路上冻死几只,眼下听说有去梧桐镇的机会,她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问,主动提出,不仅会付车钱,如果严之默家里也想要鸡苗和鸭苗,她可以优先让他们选最精神的。

    虽然后院那批小鸡仔还没长成,可假如能多养几只,谁也不会拒绝。

    莫大娘养鸡鸭在村子里是有口皆碑,春天生的那一批早就卖完了,没有出现什么病了死了的情况。

    再加上严之默知道姚灼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就应了莫大娘。

    除了这几位,车上还有姚灼和姜越。

    后者是想去集上卖一些以前积攒的绣品,都是布庄绣坊不要的品相,放在家里也是浪费,不如拿去换了钱好过年,一路上若是严之默顾不上,他也能照应下姚灼。

    出发时才刚刚寅时出头,要搭车的四个人都提前片刻聚在了严之默家的门口。

    等驴车拴好,几人都不由地夸赞,这驴子真是精神,这车厢真是气派。

    严之默和姚灼俱是笑笑,没说什么。

    启程时,车厢里塞了五个人,还有一堆货,几乎占得满满当当了。

    最瞩目的就是莫大娘带的一筐小鸡和小鸭,在筐子里叫个不停,可车上没人嫌烦。

    反而羡慕莫大娘还来不及,这一筐要是今日能全卖出去,能值不少铜板。

    以至于村长媳妇和姜越也心动了,当场挑选起来,莫大娘都用自己的手法做了记号,约好这部分不卖,回来就让几人带走。

    车出了村子,驶上官道,越靠近梧桐镇人就越多。

    驴车少见,牛车倒是能看见三四驾,更多的人还是在步行。

    看见牛车和驴车,都露出歆羡的目光。

    姚灼这会儿已经钻出了车厢,坐在严之默身边。

    一会儿从竹筒里倒水,一会儿帮严之默紧一紧有些漏风的领口。

    今日两人都带了兔毛围巾,严之默对姚灼说这叫情侣款,姚灼默默记下了这个陌生的名词。

    后面车里的几人颠簸一路,倒是都睡了,车厢里只剩下鸡鸭的鸣叫。

    在外面的两人说话也压低了声音。

    “咱们车上只有你一人会赶车,回来还是要辛苦你,等回去了,你好好歇一天。”

    自家的夫君自己心疼,严之默闻言莞尔道:“我倒赶车比坐车有意思。”

    姚灼挨着严之默,看着夜色里路两边的景色,挂在车厢两侧的两盏灯笼,照亮了面前的一小节路。

    不少步行的人都借了他们的光,步伐都加快了。

    姚灼还是第一次去梧桐镇大集,心底隐隐有些兴奋。

    “咱们去了,能占上好位置吗?”

    “我都打听过了,知道什么位置好,定是能的。”

    “我听说集上都会有地痞闹事,不知道梧桐镇如何……”

    “只要咱们在镇上划定的区域里摆摊,正经交了日租的,都有官兵巡逻,毕竟梧桐镇离县城近,若是闹出什么事,县老爷脸上也不好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反而没那么难熬了。

    好不容易到了梧桐镇,已是晨光熹微。

    车厢里的几人也都醒了,睡了一路的章冬月还在爱玩的年纪,对着窗外探头探脑。

    驴车一路驶进镇子,因为是大集的日子,这么早的时辰,街上说一句摩肩接踵都不为过。

    等到了摆摊的位置,严之默去找了集市的管事,付了三个摊位的钱。

    这种集市是不分区域的,卖各种东西的都胡乱挤在一起,虽然混乱,可也热闹。

    因为严之默客客气气,还多给了管事几个铜板。

    管事口气和善下来,当即指了个人带严之默去划地方。

    最后得到的是三个连在一起的位置,一群人说笑着和左右的摊贩打招呼。

    正巧对面离得不远有个早餐摊子,几人里莫大娘和姜越不舍得花钱,就吃自己带的干粮。

    严之默和姚灼是不差钱的,村长媳妇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态度,自然也要带着章冬月吃点好的。

    四人要了馄饨和油饼,坐在小桌板旁吃了个饱。

    馄饨算不上多可口,但是热腾腾刚出锅的,算来油饼倒比馄饨更好吃些。

    一碗下去,四肢都有了一股热乎气。

    吃完后,村长媳妇要带着闺女去逛集市,严之默则和姚灼回到摊子上,开始摆放东西。

    因为这摊位上有顶顶俊俏的书生,因而惹来不少人的注目。

    严之默早已习惯了“靠脸吃饭”,刚巧借着这个关注度,依次从驴车里搬出摆摊需要的东西。

    首先,是一面他写的广告牌。

    虽然这个年代文盲率高得可怕,但万一有那认字的呢?写了总比不写强。

    其次,是所有的肥皂。

    这批他做了几十块,满满当当地摞在草席上,颇为壮观。

    最后,则是一个木盆和几件脏衣服。

    不多时,他又从附近已经开了门的客栈,蹭了人家后院井里半桶水,提回来以后,直接倒进了木盆里。

    至于为什么是半桶,倒不是客栈不舍得给,而是他提不动。

    就在附近的人都抻着脑袋想看看这个书生在忙活什么时,弹幕飘过几句话。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默宝是不是要当街洗衣服推销肥皂哈哈哈哈】

    【亏主播能想得出来,我笑死】

    如果严之默能看到这几条弹幕,一定会慢悠悠地回复一句:答对了,加十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要出门,又怕存稿箱抽风,所以提前更新啦~

    第60章

    严之默在这边摆出洗衣服架势的同时, 隔壁姚灼也在和姜越一起摆放要售卖的手工品。

    他们没有直接在地上铺布,而是从驴车里拿出了来之前特地让方老大帮忙做的折叠木桌。

    撑开以后,再铺上深色的旧床单布, 才将钩针做的小玩意与姜越带来的绣品分门别类的摆上去。

    因为这些东西卖的贵些,离地面远一点也不容易沾上尘土。

    再往右,则是莫大娘装着鸡苗和鸭苗的大筐。

    她什么也不需要准备,这时候已经开始叫卖了。

    “自家抱的鸡苗鸭苗嘞~包活包精神~”

    莫大娘叫卖起来,中气十足,很快就有零星两三个人凑上来看,还有小孩子蹲在筐边,想伸手进去捞着玩。

    而另一边,严之默也挽起了袖口,拿起一块肥皂沾了沾水,开始在衣服上打泡沫,同时也叫卖道:“新式皂角,清香耐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就是手伸进木盆里的时候“嘶”了一声,这水怪凉的,早知道应该备一壶热水兑一兑。

    两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夹在中间的姚灼和姜越对视一眼。

    姜越犹豫着提议,“阿灼,要么咱俩也喊一喊?”

    姚灼张了张嘴,也想不出什么像样的叫卖词,最后还是放弃了。

    两人遂拿出针线筐子, 不约而同纳起了鞋底。

    没过多久, 严之默的摊位上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这东西是皂角?怎么看都不像, 你这书生别是来骗人的。”

    来的人和村长媳妇年纪相仿,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后面跟了个哥儿,看模样和打扮,应当是一对婆媳。

    “大娘,你有所不知,这并非皂角所做,但清洁效果比皂角更好,还有一股清香,因此叫做香皂。这一大块能用两个多月,才卖二十文,不比皂角划算多了?”

    那妇人撇了撇嘴,随手拿起了一块察看。

    发现这个叫香皂的东西,还真是沉甸甸的,有些分量。

    再抬头,见严之默身前放着一盆衣服,旁边有一块湿了的新式皂角,便问道:“你那衣服就是用这香皂洗的?”

    严之默大方展示道:“是了,大娘你若不信,喏,这里有一块脏污,我且洗一洗,你便知道好不好用了。”

    大娘狐疑地揣起手,突然道:“看你岁数应该是成了亲的,你媳妇没跟着来?洗衣服这种事,哪有让汉子干的?”

    严之默:……

    再看那跟着妇人一起来的哥儿,一副低眉顺眼不敢说话的模样,便也猜到这妇人平日里是什么做派了。

    只是管天管地,也不该在大街上对别人家的夫郎指手画脚。

    严之默笑笑道:“我家不拘这些,谁有空谁便洗了,何况我家夫郎近来身子不爽。”

    一旁的姚灼听见了,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严之默的视线。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姚灼的摊位上也来了客人,他和姜越连忙开始招呼。

    只是最后这挑挑拣拣的妇人也没买,临走时还道:“什么东西就敢卖二十文,怕不是骗傻子呢!”

    一旁姚灼注意到这一点,忍不住阴恻恻地瞥了那妇人的背影一眼。

    浪费自家夫君的时间,嘴巴还脏,可耻。

    弹幕同样群情激奋。

    【哪来的长舌妇啊!给姐爬!】

    【什么恶婆婆,在家里横就算了,出门还多嘴多舌,是不是欠打?】

    【买不起就说买不起,还说默宝是骗人的,看我一拳一个老太婆!】

    待人走没影了之后,他架着拐杖挪到严之默的旁边,坐上小板凳。

    “夫君,一会儿若是还要给客人展示香皂的用处,就让我来洗吧。”

    严之默知道他是把刚才那妇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了,拿起一块布巾擦了擦手,说道:“一个路人罢了,不必和她一般见识。”

    两人正挨着说话,就听对面早上光顾过的早餐摊子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责骂声。

    “你这孩子,让你好好在后面坐着,非要到前面来添乱!刚给你做的衣服沾了酱,等回家以后若是洗不掉,你今年过年就没新衣服穿了!让你次次不长记性!”

    说罢就朝小孩屁股打了两个巴掌。

    小孩当即哇地一声哭出来,还抬起袖子抹眼泪。

    这下好了,沾了酱的袖子蹭上了脸,不仅变成了小花猫,污渍也因为沾了水而变成了更大的一片。

    孩子娘看了一眼,登时要气得背过气去。

    另一边,男摊主还在烙油饼,又有客人来点馄饨。

    女子只能忍着一口气,把一碗馄饨下进了锅里,没多久捞了出来,给客人端过去。

    刚回来站定,打算揪着小孩耳朵再教训两句,就见摊位前多了道人影。

    正是早上来自家摊子,带着夫郎吃了两碗小馄饨的书生郎,方才还在对面一边洗衣服一边卖什么新式皂角的。

    难不成……?

    女子看了严之默一眼,就见书生郎彬彬有礼道:“大姐,方才听到你家孩子不小心弄脏了衣衫,若是不介意,可拿去我那里洗一洗。”

    毕竟非亲非故,女子还是有些戒备。

    但严之默这张脸杵在那里,实在不像什么偷奸耍滑之辈。

    一想到深色的酱拖到下午收摊回家,一定早就渗进衣服里,到时候用皂角把衣服搓烂了,也一定会留下一块污渍……

    女子心疼这身新衣,当即下定决心,当场让孩子脱下外衣,拎着衣服去了严之默的摊位。

    因为闹出的动静不小,附近的摊主只要是闲着的都往这边看。

    严之默摊子的另一边是个卖竹编器具的大婶,看起来似乎认识早餐摊的女人。这会儿没生意,就攥着一把瓜子,过来唠闲嗑。

    “刘家媳妇,你把你家小宝衣服洗了,他穿什么,不得冻着。”

    刘家媳妇方才已经听严之默讲了这香皂如何用,这会儿正好奇地想试试,闻言道:“穿他爹旧袍子,冻不着!这熊孩子,回去我还得揍他一顿!”

    大婶朝对面早餐摊望了一眼,果然见那小孩裹着一件灰扑扑的旧袍子,臊眉耷眼地坐在凳子上,委屈得很。

    看完之后,她又继续看刘家媳妇洗衣服。

    只见那怪模怪样的所谓香皂,遇水也不会化,在衣服上搓几下,很快就起了一层白色的泡沫。

    皂角也有这作用,可泡沫没有这么多,也没有这么细。

    刘家媳妇此刻早已微微睁大了眼,赶忙用力搓了几把衣服脏污的地方,肉眼可见污渍一下子就浅了下去。

    “这东西当真好用!”她一嗓子喊出来,那隔壁摊位的大婶也忍不住了。

    “我也看看,真有那么神?”

    摆摊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看,就很快会来第二个人,以此类推,哪怕没人买,人越多越热闹,势必生意也差不到哪里去。

    何况这摊位与众不同,卖的是洗衣服的东西不说,还有人现场表演“洗衣服”。

    而且还有意外之喜,就是那隔壁摊位的大婶,实在是个格外优秀的话痨加捧哏。

    “哎呦呦,瞧瞧,还真给洗掉了嘿!这要是用以前那皂角,这衣服都得洗烂咯!你家那酱我是知道的,忒难洗!”

    “书生郎,你是哪个村子来的,这香皂你们那边人都用么?”

    “多少钱一块?二十文?这可有点贵啊,皂角几文钱买一大把呢!”

    严之默态度极好地和她对话,无形之中关于香皂的信息已经全透露了。

    聚在摊位前的不少人,都已经蹲下来拿起香皂,一边摸一边议论着。

    就在这时,刘家媳妇满意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溅到的水珠,把衣服拎出木盆,拧干了水,然后站到一旁,抖动了两下。

    只见那沾了酱的袖子已经干净如初,不仅如此,酱的味道也完全洗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香,比皂角好闻多了。

    她一脸笑容,显然十分满意。

    “多谢相公借我木盆浣衣,这香皂着实好使,这样,我回摊子上拿钱,买上一块!”

    说罢就拿着洗好的衣服,风风火火地回自家摊子了。

    她一走,摊位上看热闹的顿时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书生郎,二十文一块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些?若好用,下次还来买你的!”

    这是讲价的。

    “夫君你瞧,这里还有小花呢,怪好看的。”

    这是善于观察的。

    “嫂子,不妨咱俩买上一块,分成两半,两家一起用就是了!”

    这是已经在商量拼单的。

    果然什么样的叫卖都不如活体广告来的好使,没过多久,刘家媳妇拿着二十文钱回来了,严之默让她自己挑。

    她本想选一块大一点的,比来比去才发现每一块大小都一样,而且几乎没什么瑕疵,于是最后就随便要了一块。

    随着第一单生意的做成,局面一下就打开了。

    严之默适时说道:“若买不了一块的,可以只买一半,只需要十文钱。若是两人一起买的,也可以帮忙切开。”

    大约因为有二十文这个价格在前,十文钱就显得并不多。

    当下就有好几人拿了十文钱买了半块,同时也有刚刚来,不相信这东西真的好用的。

    严之默如法炮制,问人要了脏了的帕子,当场洗干净还回去,帕子的主人一下子买了两块。

    不过片刻的工夫,摊位上就卖掉了十几块香皂,将近三百文钱进了严之默脚边的小陶罐。

    作者有话要说:

    腊月二十七了,大家都放假了嘛?(揣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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