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肥皂的销路意外好, 不仅是来逛集市的老百姓,就连附近摆摊的摊主都买去不少。

    尤其是那些个做吃食的,平日里衣服上难免沾上油点子或者汤汁,一见这怪模怪样的皂角那般好用,都有些动心。

    而且因是做些小生意的,手里的钱也比单纯的庄稼人宽裕一些,花个十文二十文,不算太心疼。

    期间也并非没有人来质疑,就像最初那个嘴上不积德的大婶一样说些风凉话,但无一例外都被严之默邀请去木盆边当场洗衣服,最后面对事实,还不是没话讲。

    要严之默来说,自己做出来的肥皂虽说只来自于最基础的皂化反应,去污效果比起现代的肥皂差了几十条街,但这个时代的污渍同样好对付。

    没有诸如油漆、颜料、画笔等难以洗掉的化学产物,大部分情况下也就是一些劳作奔波沉淀下来的普通脏污。

    摊位上的肥皂一块块地少下去,旁边姚灼与姜越摊位的生意同样不错。

    姜越的手艺是拿得出手的,而现在摆出来的这些过去供给绣坊的微瑕品,定价几乎称得上是甩卖,毕竟按照绣坊的价格来定,这个集市上没几个人能买得起。

    因此很快就卖掉差不多一半。

    而姚灼摆出来的钩针作品,也比他料想中的更加受欢迎。

    数量最多的头绳卖得极便宜,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这是严之默提议的定价方法。

    故而只买一个的人非常少, 大部分人一听这个价格, 都会直接挑两个。

    拿到手以后, 发现头绳上的小花并不是碎布缝的,而是棉线以一种没见过的方式勾连在一起,摸上去有种毛茸茸的触感。

    “这小东西做得精致,从前没见过,梧桐镇大集果然不一般,今日算是来对了。”

    几名女子看起来是结伴来赶集的,都喜欢上了这钩针做的小花头绳,你拉着我,我拉着你,最后每个人都挑了两个走。

    关于这头绳上的小花,姚灼做了许多颜色,用的都是托货郎刁翔买来的各色棉线。

    花瓣和花蕊颜色皆是不同,互为搭配,诸如大红配石青,松花配桃红,柳黄配葱绿*,不一而足。

    这个时代不兴什么莫兰迪、马卡龙、低饱和色系,女子、哥儿俱爱簪花,颜色都是越鲜艳越好。

    如此卖了一阵,眼看摊位前人流渐少,另一边严之默却暂时闲了下来,看着那堆头绳,冒出了新主意。

    于是片刻之后,姚灼的发髻便被拆散,闹市一隅,严之默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三千青丝,将他的发丝编成发辫,在里面簪进了几朵小花。

    古有张敞为妻子画眉,今有严之默为夫郎挽发。

    严之默想及此处,唇角轻扬。

    只可惜手边没有铜镜,唯有除了姚灼之外的人能看到严之默的“作品”。

    当然,也少不了直播间的观众们。

    【这个场景让我想到商场那种卖发饰的店,会把你拉过去,在你头上别一堆水钻,贵得要死,最后让你付钱】

    【前面说的那种我小时候就遇到过!本来我妈还美滋滋地给我拍照,结果最后一算那堆发卡,二百多块,我妈直接拆了就拽我走哈哈】

    【阿巴阿巴,日常发问:主播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姜越是守寡的夫郎,早没了这般打扮的资格,眼下瞧着姚灼,心里也替他欢喜。

    嘴上不住夸道:“我却没想到这头绳还能这么用,一会儿我也挑两个,你给我留着,回去我也学着给殊哥儿编辫子。”

    姚灼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线花,又摸了摸脸上的口罩。

    “我这样……岂不是怪模怪样的。”

    严之默替姚灼理了理鬓边碎发,不假思索道:“若有人问你为何遮面,你就说是因为你样貌出众,你家夫君不许你给别人看。”

    姚灼被他荒唐到,忍俊不禁道:“你这不是败坏自己名声么?”

    严之默低声,理直气壮道:“那些人平白议论你,惹你不快才最恼人,我的名声坏些就坏些,离了这里,谁认识我是谁?”

    什么歪理,姚灼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又有人来摊位前问价了。

    至于严之默给他做的发型,也真的在某种意义上促进了销量,不少买了头绳的人都要仔细看看姚灼的发型,看那样子,是打算自己回去也学着编个差不多的。

    头绳薄利多销的同时,钱袋也零星卖了几个。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集市上的人明显整体少了下去,街对面卖早食的摊位,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收拾停当离开了。

    严之默见状也去逛了逛集市,买了些东西,赚到手的铜板又花出去一些。

    梧桐镇大集名义上会持续一天,但其实重头戏皆在上午。

    一同来的几人清点了一下摊位上的东西,决定也再等半个时辰,无论卖不卖的完,都去寻个地方吃饭,然后启程回村。

    反正他们售卖的货品,哪怕卖不掉也可以下次继续卖。

    至于莫大娘的鸡苗和鸭苗,拿回村子里照样很快会被抢购一空。

    她远道来集市,无非是想一只多卖一文钱。

    临到快走时,头绳还剩二十多个,钱袋余下五个,那两双小鞋都没卖掉,还好端端摆在那里。

    不过隔壁卖竹编的大婶却很是心动,念叨着若是最后没人买,想让姚灼便宜点给她。

    她既这么说了,姚灼也就给她让了五文钱,由着她选了一双枣红色的,说拿回家给自己孙子穿。

    另外严之默的肥皂剩的不多,数了数一共十二块。

    就在他们以为这些东西是肯定要带回去的时候,来了意外之喜,一个杂货铺老板谈妥了价格,把所有东西都包圆了。

    他买的多,价格自然也往下压了压,头绳算三文钱两个,五个钱袋一个十文,那双小鞋因只有一双,杂货铺的人没要,姚灼就收了回来。

    另外严之默的肥皂,按照十五文一块的价格给了他。

    收摊时,将近一千枚的铜钱在罐子里哗哗作响,抱起来沉甸甸的,让人心里满足不已。

    因大家多少都有些进账,早上不舍得花钱吃饭的姜越和莫大娘,也在严之默夫夫的邀请下,一起进了面馆,点了碗最便宜的素面。

    要启程时,村长媳妇带着章冬月也拿着不少买来的东西,等在了约定好的地方。

    回村的路上,因为不必再靠灯笼照明,驴车奔跑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他家养驴子舍得喂好草料,是以驴子精壮,毛皮更是油光水滑,跑起来力气很足。

    如此一路前行,路过白杨镇时,姜越却提出要下车,去一趟镇子里。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前几日,邻村中过去和我一道卖绣品的夫郎来给我带话,说是绣坊掌柜想请我去琢磨几个新的花样,不需要给他们绣出来,只要图样子,我想着也不耽误平日做事,就应了,今日恰好顺道去一趟。”

    这番话其实他早就跟姚灼说过,姚灼自然是支持的。

    姜越过去靠卖绣品,其实能有不错的收入,可到底不如现在的稳定。

    但假如真如绣坊掌柜所言,真是买几个图样,那肯定没有人会拒绝这多一份的进项。

    姜越就这样独自下了车,停在路边,与其他人挥挥手告了别。

    姚灼回头看了一眼他转身拐去白杨镇的身影,朝严之默身上靠了靠。

    严之默想问姚灼是不是冷,结果摸了一把姚灼的手,嚯,可比自己的热乎多了。

    因此事情变成了姚灼反过来,用自己小一号的手掌,包住了严之默的手。

    回去的速度更快,但到了村子里,几人也都饥肠辘辘,分开后就赶紧各回各家找吃的。

    灶房一生了火,九月和十六也闻着味来了。

    原因无他,因为严之默从集市买的东西里,不仅有大棒骨,还有鱼。

    他已想好了,大棒骨炖骨头汤,给姚灼补一补,上面的肉剃下来拌饭,剩下的骨头和肉渣正好给九月啃。

    鱼买了不少,一尾大鲤鱼做个糖醋鱼,一些小杂鱼可以做个杂鱼贴饼子,顺便熬一些喂十六。

    两人一起忙活,好歹把吃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放入锅里炖上。

    每当此时,严之默就格外怀念冰箱这东西,奈何暖房能做,冰箱难成。

    他之前就打听过了,这个时代硝石并不易得,只能以后再说。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桌上两人两碗,桌下一猫一狗也是两碗。

    严之默还特地观察了十六吃鱼的本事,发现猫真的能自己剔出鱼里的一些小刺,就放心让它去自己吃了。

    吃饭时,难免聊到今天赶集的事。

    毕竟实打实卖到了钱,比起严之默所做的定然畅销的肥皂,向来自信缺缺的姚灼其实收获更大。

    “原先还怕没人喜欢,如今既然卖得不错,我往后就多做一些,也多琢磨些花样。这样以后,我也能贴补家用了,夫君你也能少受点累。”

    严之默想及自己从钩针教程里学到的东西,其实教给姚灼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可姚灼凭借自己,早就会举一反三了。

    他想了想说道:“等我得了空,就将我会的那些花样都给你画成册子,这样我忙别的事时,你也能自己对着册子学。”

    姚灼闻言自然说好,殊不知严之默已经在意识海里嘱咐旺财,赶紧想办法把他花了收益和积分买的钩针教程都变成线装的册子,务必别让姚灼看出端倪。

    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饱饭,两人暂时坐在椅子上不太想动。

    支起来的窗户吹起一丝凉风,带着一点湿润的水腥气。

    这个冬日还真应了霜降下雨的预兆,颇为多雨。

    姚灼想到半路下车的姜越,咕哝道:“也不知越哥儿回家了没有,若是还没赶回来,怕是要遭雨淋。”

    然而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未料到,此后一日、两日,姜越竟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1、“大红配石青,松花配桃红,柳黄配葱绿”出自《红楼梦》宝玉找莺儿打络子那段,关于配色的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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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姜越失踪第二日, 整个严家都笼罩在焦灼的气氛里。

    方二娘在外面独自做活,时不时看一眼院门,复叹一口气。

    而房间里的姚灼,已经是今日数不清第几次,让绣花针扎到了自己的手。

    他心神不宁,看着指尖上的血点子发愣,复又送到唇边,轻轻抿去。

    手里的鞋面沾了一丁点血污,姚灼看了看,放到一旁,打算晚些蘸着肥皂刷一刷。

    九月和十六这两日似乎也察觉到主人心情低沉,也不像平日那般肆意玩闹了,大多数时间都安安静静地趴在姚灼身边,若姚灼伸手摸一摸它们的脑袋,就会惬意地翻出肚皮,逗姚灼展颜。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灼看了看日头,心里既盼着和村长一起去了镇上报官的严之默能带回好消息,又怕他虽回来了,却带来的是坏消息。

    他与姜越这对少年玩伴,过了多年才冰释前嫌,到如今才不过月余。

    多年的误会、抹不掉的创伤横亘在两人之间,就像是有了裂痕却又被重新修补好的瓷器,哪怕焗瓷匠的手艺再精妙,也仍能找到缝隙。

    他们的相处总归掺杂进了一些生疏与距离, 然而这遭姜越离奇失踪, 姚灼才意识到, 对方终究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是即使对方的夫君不肯为自己作证,最后又作为唯一的知情人被埋进黄土,自己也会选择放下的朋友。

    姚灼的思绪正在过去与现实之间左右摇摆,就听到了自远处传来的,严之默喝令驴子停步的吆喝声。

    院里的方二娘也是一惊,连忙擦了擦手,进屋来帮姚灼推轮椅。

    轮椅到院中时,严之默暂且把驴子拴在了门口的桩子上,正大踏步地走进来。

    “夫君,可有消息?”姚灼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向严之默。

    严之默不忍让他失望,可也不得不说出实话。

    “还未曾有。”

    嗓音里透着一丝喑哑。

    姚灼目光一黯,身后的方二娘也跟着轻轻摇头。

    姜越一个哥儿,虽守寡多年,可仍算年轻的,模样也好,又是雨夜失踪……

    其实很多人都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只是作为亲近之人的他们都不愿接受。

    姚灼勉强收敛好情绪,等察觉到时,发觉自己的手已经被严之默握紧。

    他心下一定,此刻离得近了,便看见严之默干裂的嘴唇,顿感心疼。

    “屋里有茶水,进屋歇歇吧。”

    严之默天刚亮就赶车和村长去镇上了,来回几个时辰,早已口干舌燥,四肢乏累。

    闻言便也不硬撑,推着姚灼的轮椅朝屋内走去。

    方二娘自不会打扰夫夫二人说话,自去院门口,预备把驴子牵进牲口棚。

    进了屋,严之默坐下来,连灌了三杯温了的茶水,才觉得冒烟的嗓子被润泽到位。

    姚灼在一旁替他捏肩膀,赶车需要总是提着肩膀拽缰绳,时间久了就容易肩颈酸痛。

    严之默之前提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而严之默嗓子好些后,就把在镇上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昨日一早,殊哥儿敲门来寻,他们才知姜越彻夜未归。

    当即就去报了村长,集合了村里汉子,沿着石坎村通向镇子的路仔细寻找。

    且不说这是村长发话,村里人就算人平日里忌讳姜越,可谁都知现在姜越是给严童生家做事,严童生近来因挣了钱而风光不已,没人想要得罪。

    有这个缘故在,村里人找的都算尽心尽力,可一天过去,毫无结果。

    严之默自然也载着姚灼驾车沿路寻了,却也只收获了失望。

    一日过去,事情不可再拖,于是今日,严之默便和村长一同去镇上报官。

    因为案件不能越级上报,所以不能直接去县衙,而只能去镇署。

    去了才知,这类失踪案连镇署都是不耐烦接的,尤其是石坎村还有“前科”。

    之前姚清和人私相授受,卷钱奔逃,姚家也来报过失踪案。

    那回姚家递了银钱,镇署的衙差也勉强上心帮他们寻了,结果最后查出原来姚清是跟野男人跑了。

    这种有伤风化的事,害得村长都被镇长数落了一顿,指责石坎村风气不正,让村长回去好好教导村民,别丢白杨镇的脸。

    这回村长又来,镇长直接捧起茶盏,抬着眼皮,一副颇为不耐的样子。

    直到在严之默站出来有礼有节地行了礼,又摆出童生身份后,镇长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白杨镇管辖的村子不多,而且还有不少只有十几户的芝麻小村,人丁不丰,近年来的几次科举,连考上秀才的都屈指可数,如此就把童生们显出来了。

    何况眼前这位童生,模样俊朗,风度翩翩,日后若考个功名出来,就凭这副风仪,怕是前途也坏不到哪里去。

    毕竟本朝授官,尚有姿容考核一项。

    身有残缺,样貌丑陋者是无法入仕的,反之相貌出挑的,更容易得上官青眼。

    严之默不知镇长脑子里盘算的什么念头,但见他不再似那般摆出上位者的架子,便又把话语权交还给了村长。

    此番虽是正经报官,可官署衙门哪里会是个干净地方,因此严之默也准备了点“好处”。

    他一个读书人,直接掏钱太过扎眼,故而换了个形式。

    递上的竹筐里,最上面的是不起眼蔬菜和鸡蛋,都是庄稼人不缺的土特产。

    但往下,则是蜡烛、香皂并两瓶枸桔香水,都打着严灼记的商标。

    这些东西而今是白杨镇上的稀罕物,就算是送镇长也拿得出手。

    严之默来前就向村长打听过,说别看镇长人前威风,其实家有悍妻。

    悍妻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可多年来因发妻积威甚重,他愣是不敢纳妾,还把女儿宠成掌上明珠,放出话来,说以后大不了招赘婿。

    如今哪怕放眼整个双林县,不知多少人都对严灼记的东西无比追捧,严之默相信镇长的妻女也不例外。

    所以这几样东西,可以说正中镇长下怀。

    镇长这才得知,风靡镇上的严灼记,原就是眼前这位童生家中的产业。

    本朝并无明文规定,言读书人不可经商,只是大多数读书人都自诩清高,不愿沾染这等铜臭之事。

    没想到眼前的童生不仅沾了,还做的有声有色。

    看起来是个心思活络的。

    和这样的人打好关系,以后逢年过节,定然少不了收孝敬。

    镇长是个老油条了,手往筐子里一摸就明白了严之默的意思,登时态度又好了不少,还当场叫来了镇上的捕头,叫他带人来根据严之默的描述,画出姜越的画像,再出去寻人。

    这边有了官署相助,拿人手短,看起来似会尽力,严之默姑且放心。

    但也不能全然靠官署找线索,镇署中统共就只有一个捕头和几个衙差,单靠他们,说不好听点,可能最后找到了人也已经出事了。

    是以严之默又去了一趟西窗阁,求助裴澈。

    他知裴澈在白杨镇很有一番自己的人脉,而裴澈在听过严之默的讲述后,则给出了最坏的设想。

    严之默讲到这里,又喝了口水,斟酌了一番用词后才道:“裴大哥拜托了镇上熟人,去了几个地方打听……”

    姚灼自幼生在村中,虽然命途坎坷,却实际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严之默语焉不详,他靠自己也猜不出。

    严之默见状,不由地暗暗叹气。

    过了半晌,才握住姚灼的手,拉到身旁十指相扣,继而缓声道:“我本不愿与你说得太详细,怕你胡思乱想,可事态如此,越哥儿是你至交,算来最不该瞒的人就是你。”

    他进一步放缓语气道:“裴大哥见多识广,帮着分析了许多,首要一条,他觉得越哥儿应无性命之忧。”

    姚灼听到这里,呼吸一松,可随即就是加倍的提心吊胆。

    因为严之默又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越哥儿……到底是个哥儿,面容姣好,哪怕是半路劫财的,见到他的样子,怕也不会下死手。更大的可能,是被转卖到了别处。”

    严之默观察着姚灼的神情,吐露出最后几句话。

    “若他被拐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邻镇甚至邻县的牙行,或是……花楼。”

    这两个名词令姚灼眼皮狠狠一跳,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的肉里,又被严之默慢慢掰开。

    “裴大哥也指了路子,拜托了一位有功夫在身的朋友,去找人打听了。既是拐卖人口,做这事的镇上有那么固定几号人,他们倒是门儿清。无论如何,咱们一定会找到越哥儿的。”

    姚灼听了严之默的安抚,沉默许久,最后缓缓倚入严之默的胸膛。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弹幕这两日也没了欢快的气氛,变得愁云惨淡。

    由于姜越之前做过的事,观众里一直有一部分人对他心有芥蒂,每次镜头扫到姜越,这批人都会抗议。

    可现在人出了事,所有人知晓这时代的可怖,一个大活人真的没了,找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也没人再议论姜越的不是,反而一致的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

    ……

    谁也不知,正被此间乃至异世不少人惦念着的姜越,正被捆着四肢,口中塞布,丢在一处地窖当中。

    他已被人囚在这里许久,因地窖暗无天日,他也摸不准时间的流逝。

    地窖堆放了一些冬菜,看不出任何端倪,囚他的人似乎要留他性命,先前还强行给他灌了一次米汤。

    被人掳走时额头和后颈受的伤仍在作痛,姜越浑浑噩噩之间,突然被人揪着领子,一把从墙角拽起。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用麻绳牢牢捆在了一把椅子上。

    塞在口中的布条也被拿走,他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向坐在对面,蒙着脸的陌生男子。

    下一秒,就见对方侵身向前,用一把刀比着他的脖子威胁道:“说出严家的蜡烛方子,饶你不死!”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说一下,村里出场的人物都算前期配角,后期小两口换地图后配角也会相应更换,不会一直围着小村子讲家长里短,但由于作者手速堪忧,还得慢慢来,希望早日写到文案(在原地走来走去)(恨自己不能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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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 姜越不是没有猜测过自己被掳的原因。

    但他本以为是自己一个哥儿孤身走夜路才会被觊觎,哪成想对方竟是有备而来,全然是冲着严之默家工坊的配方!

    刀尖抵着脖子,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姜越因恐惧而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对方凶神恶煞的目光。

    后背的冷汗转瞬间出了好几层,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反而觉得自己比刚醒来时更清醒了一些。

    他咬紧牙关, 想不出任何对策。

    他的沉默惹恼了蒙面的汉子,对方恶狠狠道:“别以为装傻就能蒙混过去!你也不想你家殊哥儿出什么事吧?”

    姜越闻言一个激灵, 猛地睁开了眼睛。

    汉子以为他是被戳中了死穴,顿时语气中流露出些许得意,“要我说,你识相些,我们只要配方,不稀罕你身上别的东西,但若你不识相……”

    汉子突然拍拍手,自暗处又冒出两个人影,惊得姜越一哆嗦。

    而他则好整以暇地坐回了椅子上,手扶把手,翘起了二郎腿,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

    这两人同样用布巾蒙面,却正在步步逼近。

    “我瞧你这哥儿也有几分姿色,虽说是被人用过的,那也别有一番滋味,不妨陪兄弟几个找点乐子!”

    迎面而来的两个喽啰, 目光粘腻如蛇, 看得姜越周身不适,偏偏他们还要凑到姜越的耳边说着诸如守寡多年,怕不是早耐不住寂寞之类的混账话。

    姜越从害怕得发抖,变成气得发抖,电光火石间他想明白了什么,奋力朝离他最近的男人脸上啐了一口!

    “你们目无王法,早晚要遭报应!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说出配方!”

    见那汉子又要说什么,姜越直接抢白道:“莫想再拿殊哥儿诓我,你们若真的抓到了殊哥儿,怕不是一早就该胁他来见我,如今不过是虚张声势!”

    汉子恼羞成怒,直接站起来大步朝将姜越走去,路过手下时还嫌对方挡路,把人狠狠往旁边一扒拉。

    下一秒,他举起手,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姜越的脸上!

    “好你一个小哥儿,命在我手上,竟然还如此嘴硬!好!你既这么硬气,就等着和你家哥儿一起去阴曹地府见吧!”

    说罢,他飞起一脚,将姜越连人带椅子踹倒在地,继而朝手下喝道:“你们留下,给我看紧了他,若出半点差错,你们也给我滚!”

    ……

    蒙面的汉子离开了地窖,被骤然出现的亮光晃了一下眼。

    只见这地窖之上,原是个普通民居的后院,进入堂屋后,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就是个寻常镇上人住的屋子,只是家具简朴一些。

    屋内正中的木桌旁,坐着一个男人,赫然正是魏家商行的伙计——徐青。

    他手边放着一个破了角的粗陶碗,里头剩了半杯凉茶。

    而他已经嘴角干裂,却也没把茶水喝净,而是焦灼地不停变换着坐姿,时不时朝门口的位置看去。

    终于一道高大的身影迈进屋内时,他才一下子站起来。

    “虎爷!那哥儿可松口了?”

    被称作虎爷的人算是白杨镇里的一个混混头目,大名随虎,比三剩那等人势力要大些。

    基本在白杨镇里,提到他的名字,混道上的也好,正经做生意的也罢,都没有敢拂他面子的。

    他进了屋,大马金刀地一坐,一把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茶壶嘴往嘴里灌。

    喝完以后,一抹嘴,复将茶壶重重放下,桌子都跟着抖三抖,吓得徐青默默吞了下口水。

    随虎似乎很享受于别人在自己面前露出害怕的神色,用手指刮了刮嘴角,嗤笑一声道:“看你那点胆子,男子汉大丈夫,如此能成什么大事!怪不得在个商行当了几年,还是个一月二钱银子的伙计!”

    徐青虽然胆子不大,可胜在眼色与口才都不错。

    一听随虎这般说,当即顺着杆子爬上,“正是如此,才要仰仗虎爷多多关照!这单事成,我们掌柜另有重谢,定少不得您的好处!”

    随虎往地上吐了口痰,手指尖摆弄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小刀片。

    看起来,刀片都快盘包浆了。

    “那就回去跟你掌柜的说,这哥儿比想象中的嘴硬,不伤人还能撬开嘴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有个主意。”

    徐青忙道:“您尽快吩咐!”

    随虎挑了挑两条死泥鳅一样的粗眉毛,坏笑道:“你先前告诉我,这哥儿有个儿子,年岁不大,随了他小爹的好模样,长得也算白净,我方才在里头,用儿子的安危诈了他一下,他果然吓得不轻。你不妨回去让你掌柜多付点银钱,我带着兄弟去村子里想办法将那小哥儿也抓来,到时候绑了丢到他面前,看他还敢不敢不说!”

    徐青听完,顿觉不妥,可随虎凶神恶煞,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虎爷,您自是英明,只是我们掌柜说了,等拿了配方,这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单抓一个哥儿,别人只当他被人牙子拐了,回头就算放他走了,谅他也不敢胡说,毕竟他一个寡夫郎,名声和清白最重要。但若再把他儿子抓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村里人,这哥儿的失踪有蹊跷?”

    随虎听完徐青说的话,鼻间挤出一声冷哼,一拍桌子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们虽拿钱办事,可也不是任你们摆布的!又想要配方,又想不沾官司,未免想的太好!”

    徐青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暗道掌柜出的什么馊主意,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再当几年伙计,他也不会答应替商行来找随虎。

    紧接着,又少不得好言好语劝了几句,随虎看起来似是听了进去,暂且放弃对姜越的儿子下手。

    等他走后,随虎越想越惦记地窖里关着的那哥儿的滋味,只觉得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清澈如玛瑙珠一般。

    可惜收钱办事,这哥儿暂时还不能动,若是贸然动了,他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后续的银子自己可就拿不到了。

    想及此处,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不讲究地伸手进衣襟里抓了抓痒,最后披上外衣,打算回头去花楼找相好的倌儿解解闷,

    只是随虎殊不知,他那相好的倌儿此时此刻的处境也不甚好。

    裴澈委托的人是名身手上佳的少年,名叫卞胜,小时候被人丢在寺庙中,被和尚养大。

    长大后大约是没有佛缘,也未落发出家,转而孤身行走江湖,偶然间与裴澈相识,两人相见恨晚,拜了把子。

    他本是来莲香楼打探近来有没有买过新的倌儿或是后院仆役,谁料趴墙角时意外听见两名小倌儿在一起聊天,期间其中一位打扮的颇为珠光宝气。

    通过他们对话的内容,卞胜得知,这小倌儿花名木槿,是镇上地痞老大随虎的相好。

    他提及最近随虎和镇上大名鼎鼎的魏氏商行做了一笔生意,等事成了能到手几百两银子,到时候,之前欠的赌债不仅能还上,还说不定能为自己赎身。

    卞胜听到这里就竖起了耳朵,因为他记得裴澈曾提过,魏氏商行曾想做蜡烛生意,却遭拒绝的事。

    卞胜转了转眼珠,思忖一番,一个旋身就摸上了三楼,潜伏进了木槿的房间。

    待木槿回房,他骤然现身,木槿惊讶之下就要尖叫,却被人抬手就点了哑穴。

    区区一个二流花楼的小倌儿,哪见过这等阵仗,登时两股战战。

    来人不紧不慢地表示自己并非谋财、贪色、害命以上几条,只是来问个问题。

    木槿拼命眨眼表示自己不会出声,才终于被解了穴道。

    这一番操作下来,神秘人问了什么,他都有问必答,可见也是一个爱慕虚荣,贪生怕死的。

    于是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以后,裴澈就得知,随虎和魏氏商行做的绝非正经生意,似乎还与一名哥儿有关。

    再问多的,木槿也是一概不知。

    卞胜威胁他不可乱说,不然有的是办法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木槿忙不迭地点头,待人自窗户翻出消失后,顶着一身淋漓大汗,瘫坐于凳子上,半天回不过神。

    卞胜是个机灵的,给裴澈回话之前,又去魏氏商行附近的街头,找了两个日常在这里讨饭的小乞丐。

    花了几个铜板就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小乞丐称最近曾见到魏氏商行的一个伙计,在后巷和随虎的手下见面。

    因为随虎名气大,随虎的手下这帮走街串巷的小乞丐也都识得,但那位伙计就叫不上名了。

    裴澈心下有了数,没有耽搁,大方地去驿站找了个骑马的信使,花了钱让其快些去将这消息传去石坎村。

    几个时辰之后,严之默带着姚灼一道风尘仆仆,出现在了西窗阁的店内。

    “怎的让阿灼也跟着来了,他这伤原本快好了,可别再磕着碰着。”

    戚灯晓挺着肚子,这一日也跟着心焦,如今见姚灼来了,忙拉着人坐下,复又说道。

    “越哥儿出事,我焉能安心待在家里,因此央了夫君带我来,原本他也不肯的。”

    姚灼知道自己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总比枯坐家中等消息的好。

    四人面对面,听裴澈讲完前因后果,彼此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此事棘手。

    稍坐了片刻,卞胜也来了,两方引见过后,卞胜吃了口茶,复述了一番那小乞丐描述的,魏氏商行伙计的样貌特征。

    不待严之默开口,姚灼就第一个反应过来。

    “是徐青!”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都要请假零点后更了,没想到最后赶上了!祝大家除夕快乐,兔年大吉!愿新年,胜旧年!万事顺,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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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感谢大家虎年给菇菇的支持!

    第64章

    夫夫二人对视一眼, 都难掩心绪浮动。

    早在知道这事与魏氏商行有关时,就该猜到徐青脱不掉干系。

    可当牵连真的摆在眼前,也让人无法相信,都是同村的乡亲,竟舍得下此狠手。

    严之默三言两语解释了徐青为何人,卞胜快言快语道:“这徐青也是个傻子,也不想想这种差事为何落在他头上,等真的东窗事发,他就是商行推出来的替罪羊。”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这道理此间五人谁都想得到,可惜徐青被掌柜画的大饼蒙蔽,一脚踏上了不归路。

    如今线索有了,要紧的是如何确定随虎掳走的哥儿是否是姜越。

    “这有何难?白杨镇就这么大,给我一日时间,我定能找到随虎藏人的地方,到时候直接把人救出来便是!”

    卞胜今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是可以成亲生子了,可在严之默看来,浑然还是个孩子。

    他行走江湖,打打杀杀惯了,觉得能靠拳头说话的事,压根不需要多动脑子。

    裴澈算是他的大哥,率先否决道:“不可莽撞,你把人救出来,那越哥儿和严兄夫夫一样,都还要在村子里继续过日子。随虎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发现人丢了,第一反应还是去村子里找的,如此,后患无穷。”

    戚灯晓附议道:“俗话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卞胜叹口气,挠了挠头道:“那你们说,该如何?反正大哥你一句话,我全听吩咐!”

    裴澈看向始终沉思的严之默,开口道:“严兄可是有主意了?这随虎在白杨镇,横行无状,已并非一天两天了。据闻他有个亲戚在镇署做事,想必镇长也拿过他的孝敬。”

    官匪相护,最是难办。

    他们说穿了也无非都是些平头百姓,如何抗衡?

    严之默堪堪抓住一丝头绪,捋顺后说道:“倒是有个办法,若成了,说不定可一绝后患。”

    一语落定,其余几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裴澈颔首道:“严兄这个思路是对的,且若能借此机会,将那随虎惩办,日后再也不能为祸一方,当是大功一件。”

    卞胜听得两眼发亮,“惩奸除恶可是我最喜的事,要我说,这种人就应该直接拖去砍脑袋!”

    裴澈听及此,抬手拍他发顶一下,“你两个小嫂还在此处,少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卞胜缩缩脑袋,冲戚灯晓与姚灼所在的方向挠了挠头,戚灯晓笑着丢给他一个橘子吃。

    严之默复思忖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在下拙见,要想彻底铲除随虎在白杨镇的势力,靠咱们的力量是不足够的,还应想办法让官府出面,且不可只停留在镇署这一层,闹到县里去,才是最好的。”

    卞胜吃着橘子,边嚼边道:“我倒是听说双林县的庞知县,好歹不是个贪官,虽然在任上这几年看起来庸碌无为 ,可断案还算公正,在县里口碑不错。”

    裴澈叩着桌面,顺着严之默的想法说道:“按惯例,虽然镇上没有刑狱之权,可除非是大案子,也少有移交县衙审办的。咱们白杨镇,其实这么多年都算是和平,不然也容不下镇长那个无能之辈,安然坐在位子上那么久了。”

    姚灼在一旁一直沉默,到这时才蓦地插了句话。

    “若如推测所言,越哥儿真在他手上,这也不算大案子吗?”

    几人欲言又止的目光给了他答案,姚灼默默收紧了拢着茶杯的手指,只觉得指尖发凉。

    卞胜像是受不了这等沉默,忍不住道:“据我说知……对于随虎这种人,除非闹出人命,否则那些当官的,怕是依旧不会理会的。况且那位哥儿,应当也无什么家人宗族在身后吧?”

    严之默却被他这话提醒到,在沉默又延续了半晌后,抬首看向众人,说道:“既如此,没有大案,我们就闹一个大案出来。大到镇长也不敢包庇,大到知县一定会为之升堂!”

    他越说思路越开阔,“而且随虎为祸白杨镇日久,苦主定不止一个,到时他一旦被抓,势必移交县衙审理。咱们可以劝说昔日苦主,一起去联名状告,等有了这般声势,他必定是哪怕死罪可免,也活罪难逃。”

    他思绪飞转,突然捕捉到什么,看向卞胜道:“记得卞少侠提过,这随虎欠了不少赌债,他可是好赌?”

    卞胜点头,很快答道:“他好赌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最喜欢去的,就是镇上六甲巷的利鑫赌坊,这些赌债,估计也是在那里欠下的。”

    严之默听完,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现今赌坊都爱玩什么?骰子还是牌九?”

    卞胜道:“还是骰子多些,而且随虎就是个大老粗,牌九他都玩不明白,我估计,也就懂个摇骰子比大小。”

    他说完,还没明白严之默为何有此一问。

    严之默定了定心,仔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只是说话间,姚灼就已经扯住了严之默的衣摆。

    等到他终于说完时,众人担忧不定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一切。

    严之默的计划简而言之,就是先请卞胜去确认一番,是否姜越真的在随虎手中。

    假如真的如此,那就开启计划:他本人扮作外地来的客商,使计与随虎在赌桌上相遇,继而通过一些“技巧”,设法让随虎输急眼。再辅以言语挑衅等,以随虎那种人的急性子,怕是会当场动手。

    到时候,严之默这个资深病秧子再拿出“碰瓷”的老本行,搞出一副闹出人命的情形,以此为引子,逼着镇长不得不出面办事。

    这办法,虎到连弹幕都叹为观止。

    【首先,我有一个问题,主播怎么能保证对方一定会输,而自己一定会赢?】

    【我猜是出老千吧……难不成默宝会变魔术?】

    弹幕如此想,姚灼在内的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想。

    然而他们各自张了张嘴,还是把这个说话的机会留给了姚灼。

    自家人劝自家人,合理。

    “夫君,这计划是否有些太冒险了?若那随虎当真对你动手,你躲不过怎么办?而且赌桌上运势不定,你如何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赢?”

    严之默反握住他的手,转而看向众人,解释道:“前者,自然少不得要拜托卞少侠相助,至于后者,在下不才,倒是钻研过一阵这玩骰子的方法。”

    言下之意,即是要在赌桌上出老千了。

    严之默自然知道,自己的形象不能说与赌坊不能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能说……毫不相干。

    果然,这下几人的目光已经不是担忧,而是多了一层浅浅的怀疑。

    “严兄,赌坊出千可是大忌,你一旦被发现,剁手剁脚都是逃不过的!我不知道你是否是在什么偏门书里看到过出千的教学,可这件事绝无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边裴澈苦口婆心,严之默却淡定笑道:“裴大哥,我既敢说出这个办法,自然是有一些把握在的,这样,不知你这里可有骰子和骰盅,若有的话,能否借我一用?”

    骰子并不只是赌具,这个时代不少人的家里也会备一份,闲来无事时玩个小游戏,算是一种门槛极低的桌游形式。

    裴澈很快就拿来了自家的骰子与骰盅,放在严之默的面前。

    在四双眼睛与直播间近万名观众的围观下,严之默轻抬手腕,手指扣上骰盅,信手摇动,镜头追着他的手走,令直播间一众手控尖叫不已。

    而骰盅最终落回桌面,揭开的一刻,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被震惊到了。

    一次、两次、三次……

    严之默接连摇出三种稀少花色不说,还在与裴澈猜大小的过程中连胜了三局,即使换成裴澈摇骰子也一样。

    最终“表演”结束,裴澈顿觉严之默此人果然深不可测。

    没想到身为读书人,连这些市井伎俩也这般熟练。

    “严兄还会千术,我实在万万没想到。”

    裴澈拿过那骰盅研究了半天,复与戚灯晓、卞胜等人传看,也没琢磨出严之默是做了什么手脚。

    卞胜更是全程连连叫好,还抓住严之默的胳膊,想让他教自己玩骰子的方法。

    见自己博得了大家的信任,严之默收手,执起茶盏喝了两口道:“少时好奇,跟人学过几招罢了。只是一些小戏法,被心术不正的人用在赌桌上,就成了所谓‘千术’,但若用在正道上,不过是博人一笑的花头而已。”

    论起来,严之默上辈子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技能,哪怕其中不少都只是浅尝辄止,单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可等到一朝穿越异世,才发现“技多不压身”乃亘古真理。

    如此,计划中最核心的一环已经十拿九稳,剩下的只是如何完善,尽可能地确保万无一失。

    夜深了,戚灯晓乏得厉害,便先行自己回了卧房。

    严之默本想让姚灼也先去休息,又不放心他自己去寻客栈,只好把人留在了身边。

    这日夜里,巴掌大的白杨镇,各处角落里上演着不同的戏码。

    西窗阁内,桌上烛火摇曳,桌旁数人对话不断,茶盏里的茶汤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泡越浓。

    莲香楼上,随虎枕在相好的膝盖上吃果子,小倌儿和他调笑一阵,突然弯腰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随虎似乎被大大地取悦了,蓦地起身将小倌儿拥入帐内,帘后传来阵阵不堪入耳的对话。

    魏氏商行,徐青弯腰立在屋中对掌柜汇报,一句不慎就惹怒了掌柜,盛着茶水的茶碗直直丢来,他连忙闪躲,却也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手,然而他不敢有半点不敬,连忙膝盖一弯,跪倒请罪。

    ……

    眨眼间,便到了第二日的中午。

    随虎从相好的床上爬起时日头都已高挂,木槿本要留他用饭,他还惦记着地窖里关的姜越,摆摆手拒绝了。

    路上他盘算着再找徐青那个傻子诈上一回,最好多从魏氏商行敲点钱,再不济,他干脆就抓了那对父子去卖了,把债一还,暂且换个地方避避风头。

    哪知走到半路,就被几个人簇拥而上,都是些街头混子,平日里没点正事的,堆着笑要请他吃酒,完事再去利鑫赌坊玩两把。

    随虎想着兜里还有徐青那边刚付的定钱,几十两银子足够自己痛快痛快,说不定还能因此翻盘,一时心动,就跟着这票人走了。

    等他进到利鑫赌坊时,浑身已经是酒气冲天,但还是受到了赌坊伙计的热情相迎。

    伙计一口一个“虎爷”,令随虎大为受用,进门后习惯性朝着自己固定的位置走去,不料那里竟已坐了人。

    随虎不快地瞥了一眼伙计,“我虽有日子没来了,你们店也不能这般下我的脸吧?那里坐的是谁,这般不懂规矩!”

    伙计顺着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苦着脸道:“虎爷,您有所不知,那是位外地来的客商,不知底细,身边还带了位身手不俗的随从,霸道得很,我们开门做生意,也怕惹是生非啊!”

    伙计几句话说得随虎眉头紧皱,其见状又迅速道:“虎爷,此人一上午赢了不少钱去,我们有不少老客不满,都快赶上砸场子了,掌柜的正发愁呢!今日您大驾光临,若能帮我们小店杀杀他的风头,您那账面上记的银子,我们掌柜就能给您抹去一部分!”

    没想到竟有如此好事,随虎当即摩拳擦掌,“此话当真?”

    伙计点头哈腰,“自是当真!”

    随虎远远打量那外地客商,根本就是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这种人懂什么赌术?难道真当他白杨镇无人了不成?

    再看他身后那所谓的随从,也是个青瓜蛋子,怕不是毛还没长齐呢,瞧着都扛不下自己两记拳头!

    在确定掌柜不会言而无信之后,随虎自信满满地坐到了客商对面。

    一旁的伙计迅速承上一杯好茶和一个骰盅,随虎像是回到了自家一般,自在地坐下,一脸不屑地看向了桌子对面的人。

    方才离得远了,也就看出是个小白脸。

    而今离得近了,他发现这小白脸还真生了副好模样,若是去了短须,几乎称得上一句貌若好女。

    随虎因而更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眼下他不过是瞪着对方看了两眼,对方就已掩唇咳个不停。

    随虎见他区区几下咳嗽,就使得脸上血色尽褪,心下一哂:竟还是个病秧子,不足为惧!

    他弗一开口,粗哑的声音打断了严之默的咳嗽,“听闻你赌术不错,你虎爷爷来会会你,咱们就玩摇骰子,就问你敢不敢!”

    随虎一直对自己摇骰子的技术很是自信,且始终坚信自己之前连输好几把,损失了几百两银子,都是运气不好的缘故。

    可自从接了魏氏商行的委托,他就觉得自己转运了。

    果然,今日一上来他就连赢三把,反观对面的病秧子客商,那脸色简直更白了。

    随虎空空如也的脑袋,一时间被自负的情绪填满,只觉得今天赌神上身,越战越勇。

    浑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看不上的小白脸眼中,自己俨然已经是案板上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了。

    然而,运气并不如他所愿的停下不走,而是三把之后迅速弃他而去。

    终于,在输掉了自己带来的几十两银子后,随虎又连着输掉了将近二百两银子,他额角青筋猛跳,彻底坐不住了。

    “你出千!你定是在出千!”他一拍桌子,震得骰子都蹦了三蹦,对面的病秧子似乎也被他吓得犯了病。

    严之默捂着嘴一通猛咳后,方露出一个不解而又虚弱的神情。

    “赌场输赢素无绝对……阁下,何出此言?”

    只见弹幕之上,此时缓缓飘过一句——

    【可恶,被他装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我先赶个零点前的更新,稍后本章还会加一段内容,看完后如果收到更新提示,可以再回来看一下结尾的部分~另外红包已发哦,最近几章是剧情过渡章,默宝和阿灼出场不多,给大家发个大点的红包,谢谢大家支持,等这段结束,咱们就回归种田日常~

    第65章

    随虎就算再傻再轻敌, 此时也不会觉得对面坐的是个任人揉捏的文弱客商了。

    如今在他眼里,这个病秧子赫然是诡计多端的代名词!

    他一番大呼小叫引来了掌柜和两个伙计,这两人可不是一般的伙计,而是赌坊的打手,专门提防人闹事的。

    掌柜一副焦急模样,凑到随虎身边道:“虎爷,您消消气,可是玩得不顺心了?”

    随虎一挥手,险些把掌柜当场掀出去,好在后面两个打手扶了自家掌柜一把,才没让人直接摔个屁股墩。

    掌柜磨了磨后槽牙,他早就看随虎不爽,奈何这人是白杨镇的地痞头子,还有镇署的人护着他!

    哪怕他开的是赌坊,一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回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他定要抓住机会,料理了这号人!

    随虎铁拳紧攥,愤愤道:“你们赌坊有人出千,胡掌柜,你都不管管吗?还是说,你们早就串通一气,来坑你虎爷爷的钱!”

    掌柜在打手的帮助下重新站稳之后,迅速调整表情,在一旁赔笑脸道:“虎爷,您这说的什么话呢,许是这会儿您手气不好,您看,要不咱换个玩法?推牌九也是极好的!”

    “去你爷爷个腿的!玩个屁!我今日定要讨个说法!”

    随虎将唾沫星子喷了掌柜一脸,他一想到上一遭欠的几百两还没还上,这遭竟又没了二百多两!

    就算利鑫赌坊没鬼,这外地来的小子定然不寻常。

    谁料那客商丝毫不惧,此情此景之下,还淡定地坐在椅子里,装模作样地掸着衣袍上不知是否存在的灰尘。

    “愿赌服输,是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没成想今日见着活的耍赖的人了。”

    语气轻飘飘的,再加上中气不足,言语之间满含对随虎的蔑视。

    而他一旁的那个随从,竟也适时的发出一声嗤笑。

    在随虎看来,这主仆二人简直是在当场打自己的脸!

    他原本就忍耐不住的怒气,登时又翻了个翻。

    刹那间,面皮都涨得通红,只见他身形闪动,竟直直朝严之默扑去。

    四周传来声声惊呼,转瞬之间,随虎已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把那客商一把抓在了手里!

    一旁的随从本想出手,谁知两招就落败下来,被打到了一边,捂着肋下直不起腰来。

    “什么高手随从,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小兔崽子!”

    随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冲严之默挥舞着拳头道:“你若承认你出千,爷爷我就许你赔点银子了事!若是不承认,就剁了你的手让你长长记性!”

    严之默盯着随虎,面无惧色,甚至唇角还扬起一丝弧度。

    “胡掌柜,原来你们赌坊便是这样做生意的,输红了眼的客人,竟能随意威胁他人性命!你们白杨镇莫不是没有王法了?!”

    掌柜眨眨眼,这涉及王法的事他哪里敢答话。

    况且说破天去,王法也不归他管不是?

    于是就只是站在原地讪笑,不发一语,也不上前,被自家打手结结实实地护着,站在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

    而那厢随虎还在辱骂,逼问“客商”是否出千。

    严之默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出千,如此之外,嘴上依旧不饶人、

    “我初来时听闻有位叫什么豹爷、狼爷还是虎爷的,在赌坊欠了几百两银子不给。我以为这人欠了这么多钱,但凡有点脸皮,应该都不敢上门了,没想到咱这位爷脸皮厚得很,不仅敢上门,还敢动手!”

    严之默的脖颈被随虎半勒着,不仅又咳了几声,苍白的唇一开一合,说的全是戳随虎肺管子的话。

    假如随虎的愤怒是或,那严之默说的话就是不要钱一般往火里浇的油。

    而当一个人的愤怒积攒到极致,总有一句话会成为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所有人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同时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时——

    就见人影闪过,随即一声巨响传来!

    眼前烟尘四起,连赌桌都自中间当场碎裂开来。

    原是那混不吝的随虎到气头上时,一把将手里的人抡向了一旁的桌子中央。

    再看那客商,似是在跌落到地之前,被自己那位随从护了一下。

    此时正压在随从身上,而随从则躺在一堆碎掉的木板中间,一时看起来也动弹不得。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唯有随虎重重喘着粗气,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怒瞪着“客商”跌去的方向,大声笑起来。

    “你这样的软脚鸡,也敢在你虎爷爷面前惩威风!”

    说罢却还不肯罢休,看那模样,像是打算继续把人抓过来再威胁一轮。

    他正要抬腿,就见赌坊的几个打手和掌柜一起,扑上来把他拦住。

    掌柜一脸如丧考妣,“虎爷!您手下留情!我瞧这位客官……他……他怕是不好了啊!”

    似是为了配合掌柜的这声“哀嚎”,下一秒,就目睹那名当了人肉垫子的随从,不知何时跪坐在了一旁,而衣摆之上,竟有一口“客商”刚呕出来的鲜血!

    随从当即白了一张脸,伸出手指着随虎,连手指都在颤抖,“你!你害死了我家老爷!”

    掌柜似也当场傻了眼,谁都知道赌坊虽然时常有人砸场子闹事,可万万不能出人命!

    眼看他赶紧指挥伙计去查看客商的状态,只见一个离得近的伙计躲着随虎,颤颤悠悠地绕过随从,伸出手指探了探其人鼻息,随即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好了掌柜!这人……这人好像真的没气了!”

    随虎听到这句话,背后一凉,也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没气了?他不过是随手一推,这人未免太不中用!

    若是沾了人命官司,在镇署的那点关系可保不了他!

    就在随虎陷入后怕,眼神乱转正想着如何开溜时,赌坊的胡掌柜早已抢先一步,猛然提高声调,指挥着赌坊伙计和打手们,命令不断。

    “你,速去镇署报官!”

    “你,速去离得最近的医馆请大夫!”

    “你们两个,去安抚店里的客人!”

    交代完一圈后,他双手拢在袖中,沉默地看向随虎。

    伴随着他的一个手势,两个打手把赌坊大门关闭,如同两尊门神一样守在了那里。

    其余四五个,则呈包围状,缓缓向随虎靠近。

    “虎爷,虽然你我交情不浅,可此番人命关天,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糊口不易,多有得罪了!”

    另一边,严之默兀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仅现场不明真相的人瞧着惊惧不已,刚进直播间,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观众,也误以为进了命案现场。

    【从热度榜进来的,怎么了这是?主播GG了??】

    【前面的呸呸呸!你才GG!你全家都GG!】

    【喝喝,颜值主播的粉还是那么脑残,主播玩脱了这种事还少见吗?】

    自然相比之下,还是每日蹲守直播间的粉丝数量更多些,这批人见状连忙发弹幕帮严之默解释。

    【家人们,大家不用慌!这都是默宝计划的一部分!】

    【还有谁不知道严之默是碰瓷专业户(狗头.jpg)】

    【病弱属性是给你这么用的吗男主包!!(摇晃肩膀)】

    【这个姓卞的小哥演技还不错啊!笑死我了哈哈哈】

    而躺在地上尽职尽责“装死”的严之默,在意识海里正被旺财吵得脑仁疼。

    【宿主!直播间要不要发个声明?现在新来的观众都以为你GG了,一群人给平台客服打电话发消息!】

    【宿主宿主,你下次能不能先给我来个预告,我刚才都吓得数据乱码了!】

    【宿主宿主,你真的没问题吧!虽然我后台看到你的数值是稳定的,可你还是吱一声比较好QAQ】

    ……

    最后,在严之默不堪其扰的首肯下,旺财得以在直播间挂了条公告,提醒大家主播性命无忧,请放心观看。

    观众们松了口气,好歹能把注意力挪回画面里。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实时在线观看人数也飘到了又一个新的高峰。

    只是主播本人暂时无暇查看。

    镜头所及,只见乌烟瘴气的赌坊乱成一团,屋里的几个打手已经合力控制住了随虎,将人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胡掌柜在一旁冷冷地眯起眼睛,此番若是事态成功闹大,除非他是镇长的亲儿子,否则任谁也不敢再包庇他!

    他正想着,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守门的打手听到叫门声,辨别一番发现原来是镇署衙差,赶忙把大门向外推开。

    门一开,一串七八个衙差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白杨镇镇长,其后的则是白杨镇唯一一个捕头。

    与此同时,伙计去请的大夫也背着药箱到了。

    镇长皱着眉头踏进赌坊,他听去报案的赌坊伙计讲,此间赌徒闹事,怕是闹出了人命,立刻就点了衙差赶过来。

    白杨镇都数年没出过人命官司了,若是处理不好,他这镇长恐怕也没几年当头,要趁早回家养老了!

    严之默靠“碰瓷”成功引来了镇长出面,镇署的衙差基本全员出动,顷刻间,赌坊外已经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镇上百姓。

    “你们快看,利鑫赌坊这是摊上什么大事了?”

    “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有人输急眼了,动手了呗。”

    “不可能这么简单,这赌坊开了五六年了,只要不出人命,那官差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没有可能,这回真的闹出人命了?”

    外面的议论阵阵,传进镇长的耳朵。

    刚想喊人去请大夫,一回头见附近医馆的老大夫已经来了,赶紧呵斥了一声不长眼色的挡路衙差。

    “愣着干什么?快放大夫过去看看伤患!”

    等到大夫越过一地桌椅碎片,走到严之默的身边,弯腰又是把脉又是探查。

    一圈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大夫的动作,心里各有各的算盘。

    随虎怕自己真的把人打死了,因此丢了脑袋。

    赌坊掌柜怕计划有误,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以后没人再敢上门赌钱。

    镇长更觉得“人命”两个字就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刀,真要落下来还办不漂亮,他平顺的镇长生涯就得被戳个窟窿。

    随后几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焦急地等了片刻,镇长忍不住催问一次,才终于听到大夫开口道:“回镇长大人的话,这位公子并无性命之忧。”

    一时间除了胡掌柜,其余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可谁知道这大夫说话是个大喘气,只听他又紧接着又道:“只是脉象紊乱,情况不明,难保不及时救治,会不会有差池,需得带去我那医馆,细细诊疗医治方好!”

    他这么说了,镇长又迅速紧张起来。

    况且赌坊外那么多人看着,镇长此番必不可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当即摆出镇长威严,一挥袖道:“把罪犯先行押到镇署!一概相关人等,一同前往!”

    又指了指地上的两人道:“派一个人跟着大夫回医馆,有什么事,及时禀报!”

    在他的安排下,随虎很快被衙差押解出赌坊的大门,他这一露脸,更是激起议论阵阵。

    “这不是随虎吗?天道有轮回,这就是报应!”

    “这人称霸街里多久了!上个月我家铺子还被他带着人敲了好几两银子!”

    “我隔壁瞎老爹就剩一个孙女,小姑娘长得可水灵,听说被随虎的兄弟给糟蹋了,这几日成天闹着要上吊!”

    “镇长大人,这回您可要狠狠治他的罪,给我们做主!”

    “是啊镇长大人!求求您给我们做主!一定要把他送去县衙听审!”

    这个时代最为基层的官方司法机构是县衙,镇署调节一些街里纠纷还可以,一些所谓大案要案,就需得把犯人扭送到县里去。

    不用旁人提醒,镇长也知道随虎是个什么东西。

    但水至清则无鱼,哪个镇上还没有几个地痞无赖了?

    让他管,就手底下这么几个不中用的衙差,能管什么用?

    因此常年以来,这些人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乱子,他也当做没看见。

    他今日一进门就认出了随虎,可那又如何?

    只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厮下手素无轻重,这遭也该吃个教训。

    想及此,镇长的目光凉了下来,十分嫌弃地回头看了随虎一眼。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人成为自己镇长任上的污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62章至本章,剧情大修,之前的写的急了,逻辑不太通。

    看过的家人们可以回去重看一下,按照JJ规定,V章字数只多不少的,感谢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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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被安排跟着严之默去医馆的衙差, 到了医馆后就寻了个地方坐下喝茶。

    他心道自己真是领了个好差事,那客商是死是活,自有大夫去救, 他只需在这里等个结果便罢。

    一道帘后,本来面无血色,只剩一口气的“客商”,一下子睁开了眼。

    看那目光,哪有半点弥留之际的意思?

    因衙差还在外面,几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严之默赶忙坐起来漱了漱口, 才勉强去掉了嘴里血包的怪味。

    卞胜护地那一下,其实护得很到位。

    严之默除了身上难免有所磕碰,肺腑是半点问题也没有。

    吐出来的一口血,不过是事先准备好的畜牲血做的血包。

    但味道之腥臭,严之默忍得那叫一个辛苦。

    因事先他们就与利鑫赌坊的掌柜通了气,所以伙计来找的大夫,也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人。

    大夫是土生土长的白杨镇人,早就看不惯随虎欺压百姓,一听是要对付随虎,便不收一文钱的答应他们,配合演这么一出戏。

    不过严之默本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病秧子,就算到时换个大夫来诊脉,结果也是一样的,不怕穿帮。

    他在这边安安稳稳躺在医馆的榻上,而镇署已是“热闹非凡”。

    那批在赌坊门口围观的百姓, 又一路跟着衙差们到了镇署门外。

    另有一批人一听说随虎被抓了, 登时有怨报怨, 有仇报仇,全都冲进了镇署,要求旧案重审,讨个公道。

    最气人的是,那一直作为随虎靠山的镇署文吏,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到镇长面前替人说情。

    镇长一拍脑门,只觉得此人大大的糊涂。

    他避到内堂,指着喧哗阵阵的门外咬牙道:“随虎是犯了众怒!过去他勒索些钱财,寻商贾些麻烦,不过是小打小闹!今日若那客商真的死在白杨镇,你信不信第二日就传遍整个双林县!到时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文吏其实也不过是随虎的一个远房亲戚,都快出五服了。

    故而他包庇随虎,与所谓的亲缘全无关系,纯粹是这些年他从随虎那里拿了不少好处,赚了个盆满钵满,为他求情已经成为了习惯性的反应。

    而今一听镇长的话,冷汗冒了一身。

    思前想后,他一跺脚,当场跪下道:“是小的糊涂,一切但听镇长做主!”

    镇长望着镇署衙门的方向,久久无言,好半天才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示意文吏起身,将人唤到身边,低声吩咐,“你且先去教训你那侄子一番,告诉他等到了县衙大堂上,决计不可提与你我二人有关之事,若能做得到,我自会保他一命!到时不过受些牢狱之苦,他皮糙肉厚的,挺挺也就过去了,等出来又是条好汉!”

    文吏哪敢不应,当即接了命令,忙不迭地去寻随虎。

    而镇长则站在原地,反复回忆着那“客商”的身形与一双眼睛,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待文吏彻底离开后,镇长召来了自己的贴身小厮,细细吩咐一番。

    当天下午,白杨镇的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到了双林县衙。

    意外的是,一起押解来的不止随虎一人,而且苦主也不止严之默一个。

    为首的衙差递上镇署文书,言明镇上出了一起伤人要案,而罪犯现需移交县衙审理。

    待双林县的知县就位,宣布升堂时,县衙外也如白杨镇上一般,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只因县衙一年到头升堂审案的情况并不太多,而像今日这样,犯人还是从下面镇子上押送来的就更少了。

    双临县的知县姓庞,算不上什么青天大老爷,但也无功无过,算是个平庸但合格的官。

    此番镇长未亲至,来了也没他说话的份,且身为镇长也不能擅离职守。

    因而知县看过文书,听衙差复述了事情经过,就拍了惊堂木,指挥带一干人等进来。

    莫说严之默这日假扮的是商人,就算他以原本面目出现,只有童生功名,见官还是要跪的。

    但他面如白纸,一看就是重伤模样,知县看了一眼,就让人搬了把椅子,特许他坐着回话。

    赌坊的纠纷,证人太多,几乎称得上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随虎没法抵赖。

    何况还有利鑫赌坊的掌柜呈上的账本,上面记了随虎欠赌坊数百两银子。

    这案子若非差点闹出人命,就是个最普通的赌徒伤人事件。

    至于随虎本人,他过去横行街里,一是仰仗拳头,二是仰仗他和镇署里的文吏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一年到头去孝敬几次,送点酒水银钱,便没人会管闲事。

    镇长则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想在任上安生退休的,闭眼收钱,虽不多,但也拿人手短。

    所以随虎才无法无天,逍遥数年。

    可现在进了县衙,两边官差“威武”声一起,堂上县老爷惊堂木一拍,他当场就害怕起来。

    而在县衙,可没人管他是不是有个当小吏的亲戚!

    知县一番审问之下,随虎起初还辩称是严之默出千。

    可出千这事虚无缥缈,无非是他一面之词,可他伤人却是真的。

    此案很快就被知县定为恶意伤人,然而还远远不到退堂的时候。

    白杨镇的苦主接二连三的上前,跪倒在堂上,哭诉随虎及其手下曾犯下的累累罪行。

    外面围观的百姓都听得分明,怒火中烧,看起来恨不得回家拿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往随虎和他几个手下的头上丢。

    尤其随虎那几个也被抓来的手下,胆子更是小,一吓就破。

    当场攀咬出不少其它随虎以前做过的坏事,其中就包括随虎抓了姜越一事。

    随虎一听当场就急了,忍不住在县衙堂上就破口大骂,如此不淡定的行为,更坐实了此事的真实性。

    知县顿感头痛,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镇上地痞,身上竟能牵连出这么多案子!

    随虎见自己是跑不掉了,心一横,直接把徐青和魏氏商行都拖了下水。

    反正他无亲无故,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而徐青付的那些定钱也都花光了,自己栽了,他们也别想好过!

    于是镇上的官差还没歇过劲,就又奉知县大人的命令,跟着县衙的两个官差一起,回到白杨镇继续抓人。

    严之默始终默默坐在椅子里,时不时咳嗽两声,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伤患。

    顺便目睹着事情的发展,正朝着自己设想的方向奔驰。

    由于堂上现有苦主的案子都算是告一段落,知县便让他们尽数退下,回去等候结果。

    当夜,就传来消息,道是被随虎绑了的哥儿已经被解救出来,相关涉案人员等人也押入大牢,明日知县大人会二次升堂。

    姚灼也另由裴澈护送,到了双林县这边的客栈住下等信。

    只是为了避免严之默的身份暴露,两方人马并未汇合。

    而今姚灼听到了裴澈带回来的这句话,一颗担忧了许久的心,终于可以落回肚子里。

    次日一早,刚过县衙的点卯时间,庞知县就再次升堂。

    随虎、徐青等人,对觊觎严灼记工坊配方,不惜绑架姜越企图获得配方一事供认不讳。

    而意料之中的,魏氏商行使了些手段,只把徐青推到了人前,自己则完全隐于幕后。

    伴随着一记惊堂木的落下,随虎及其手下,数罪并罚,皆是判了数量不等的杖刑,随后还要继续去蹲大牢。

    随虎听到这里,心下一喜,心道自家叔叔和镇长果然是关照过衙门的。

    不过挨几棍子,总归没有性命之忧。

    谁知在木杖重重落下来的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此番判决的杖刑,从三十至五十记不等,但县衙打人的手法,莫说三十杖了,就是十杖下去,不死也是个残废。

    家中有钱有势的,自可给动刑的衙差塞钱,让他们手下留情。

    可随虎却不知道,他那便宜叔叔早就把他囫囵个卖了,而镇长也确实关照了衙差,却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关照。

    施刑的场面到后面已称得上血腥,可外面的围观群众却看得纷纷叫好。

    等到结束,随虎几人已是不成人样,昏死着被拖了下去,留下一地血痕。

    严之默收回视线,判定随虎估计是活不成了。

    至于徐青,也被打了二十杖,不过未受牢狱之灾。

    可严之默看那样子,不知道人怎么样,两条腿九成九是断了。

    他那商行的差事也定是要丢了,一家人的顶梁柱没了,真相揭露后,恐也无法继续在石坎村立足。

    恶人有恶报,无论何时都令人畅快不已。

    可与此同时,严之默的头脑也空前的清醒。

    自穿越而来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

    作为一个老板,他没能庇护到自家工坊的员工,而设想如果这次对方掳走的不是姜越,而是姚灼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被浓重的后怕感层层裹挟。

    现下家中小有余财,但离生意做大做强还有很长的距离。

    他要做的还有太多,到那时,方算真正在此间落地生根,踏踏实实地与家人一起,过上安稳的生活。

    待他收回思绪,庞知县已经宣布退堂。

    一干犯人,该押入大牢的已经被拖走,像徐青这般的,暂无家人来领的,则被垫了张破草席,随意扔到了县衙台阶之下。

    其余一应苦主,都到了自行离去的时候。

    他们其中有三两搀扶在一处的,也有孤身一人来讨公道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眼含热泪,感慨终于夙愿得偿。

    从此以后,白杨镇再无随虎了!

    而姜越,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他步伐微微有些踉跄,揉着被勒出血痕的手腕,似乎到现在为止都没反应过来,为何幸运来得如此突然。

    衙差冲进地窖把他搭救出来时,若再晚去哪怕一会儿,他可能就要被随虎的手下撕破衣衫,彻底糟蹋了。

    那副场景太有冲击力,令他直到被带来县衙,直到他亲眼看到随虎和其手下受了刑罚,也依旧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就在他睁着有些茫然的双眼,无意识地跟随众人,踏上回石坎村的路时,一个短暂的抬眼间,他却在街头的人群里,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几人带着姜越一起,并未急着赶回,而是先在县城休整了一下。

    虽姜越恨不得立刻飞回家看自家殊哥儿,但有姚灼在旁宽慰,道殊哥儿在王大夫家被好好看顾着,他便也愿意留下来,找了个医馆请人细细检查了一番。

    所幸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最后大夫只给了一瓶涂抹的药膏,又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姜越捧着药,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姚灼想及半个时辰前,他们与姜越终于见面时,姜越当场就要跪下感谢,还是严之默及时出手把人扶了起来,到底也不忍多说什么。

    他不知的是,姜越也是在那一刻明了,果然没有无缘无故就降临的幸运,没有衙差会特地搜寻自己一个无亲无故的守寡哥儿。这一切都是因为姚灼与严童生一起,为自己奔走的缘故。

    他欠姚灼夫夫二人的,着实太多。

    最后在县城,几人仓促用了顿饭,就赶上驴车,踏上回程的路。

    这回终于不用严之默赶车,有卞胜自告奋勇地代劳。

    他安然坐在车厢一角,没去另一边凑热闹,打扰姚灼与姜越劫后重逢。

    只是随着车厢的摇晃,他的倦意愈发浓重,在一个没坐稳,眼看就要撞到头时,取代疼痛的,却是一个温软的怀抱。

    ……

    严之默本以为消息传回石坎村,还需要一段时间。

    结果等他们回到村子时,才发现全村人都知道了姜越失踪,竟与村里徐家老二有关的事。

    殊哥儿从王大夫家中狂奔而出,扑向阔别多日的小爹。

    姜越一把将自家哥儿揽在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在车里舒舒服服打了个盹的严之默,这会儿立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这副父子重逢的景象。

    村长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说出了有关徐家的消息。

    “是镇长徐青媳妇托人来递的信,徐大和徐青媳妇一起赶去县里了,徐青老爹和老娘一听这消息,当场就晕死过去,王大夫刚从他家出来没多久。徐青他老爹好像是中了风还是什么的,总之以后也不中用了,怕不是要瘫到老死。”

    村长说的这些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情,说到后来,他把严之默稍微往远离人群的地方带了带,低声问他,“不知那徐家老二犯了哪条罪,判了什么刑?”

    严之默挑拣着一部分说了,村长一听竟是挨了二十棍子,打得血肉模糊,一张核桃皮似的老脸都要皱在一起。

    “那徐二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挺好的一孩子!后来去了镇上商行当伙计,也是咱村里独一份有出息的后生,怎么就……哎!这般不仅差点断送了性命,也拖累了一大家子!”

    是了,谁能想到一念之差,一个好端端的家一夕之间便可天翻地覆。

    数日之后。

    村里人人都道徐家老二没了,他断了两条腿,家里拿出压箱底的银子,把人送去县里最好的医馆,也没把人救回来。

    他的媳妇成了寡妇,孩子成了孤儿,徐老爹得知噩耗以后,当场眼一翻腿一蹬,人也没了,曲大娘丧子又丧夫,一夜白头。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个家就此散了的时候,曲大娘却直接攒着一口气,不顾非议,直接雇车拉着徐老二的尸体,带着徐老二的媳妇和孩子一起,去镇上魏氏商行闹去了。

    明明徐青是听命办事,为何现在她儿子死了,商行掌柜和商行一起,都半点事都无?

    乡野村妇拿出撒泼的本事,把白布蒙的尸体停在商行门口,又是撒纸钱又是哭丧。

    魏氏商行因此做不了生意,已经连续闭门数日,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派人出来,付了徐青的丧葬费,还赔了一大笔银子。

    但这尽是他人家事,也是后话了。

    石坎村的日子再度回归平静,朝夕而过。

    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后,姚灼终于等到了夹板能拆掉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前四章剧情大修,看到这里觉得奇怪的家人们,麻烦从62章开始看。字数比之前多了一些,谢谢支持~(鞠躬)

    第67章

    下过雪后的石坎村一片素白景象, 地里的庄稼盖上了薄薄雪被,在寒潮之下,保护住了植株不受冻害。

    几日之后,气温回暖,积雪开始融化,变作雪水润入泥土,遥遥滋养着来年的好收成。

    一大早,严之默套上驴车,载着姚灼一起去县城拆夹板。

    这趟没带轮椅,只把一副拐杖放在了车厢里备用,但看姚灼那神情,八成是恨不得此生再也不碰这东西。

    过去三个月的腿伤,把他拘束得不轻。

    成日里一碗碗汤药灌下去,熏得身心发苦,也眼看银钱如水一般流向药铺。

    从前想着家里只有严之默一个病患,就算再是药罐子也养得起,没成想两人成亲才几个月,药罐子就变成了一对,成日熬药的小泥炉就没消停的时候。

    也亏得家里不短银钱,不然早就被掏空了。

    今次好不容易熬到了头,又少不得想及梁大夫说的话。

    对方曾说这遭若是运气好,姚灼以后就不再是跛足了。

    此刻姚灼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腿,默默祈祷梁大夫说的话会成真。

    驴车一进县城,就显出县城的整洁来。

    城里道路上的积雪早已被扫净,驴车走在上面也不怕打滑。

    梁大夫穿着厚厚的棉袄, 坐在小板凳上检查姚灼伸出来的腿。

    拆掉夹板, 又将骨骼细细检查了一番, 整个过程里,严之默与姚灼一样紧张,都是屏气凝神地瞧着,生怕梁大夫说出一句骨头长歪了之类的话。

    万幸最后梁大夫只是用寻常的语气,指挥严之默道:“如上次所言,恢复地不错。你且扶着你夫郎站起来,走两步,切记慢些来。”

    小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严之默遂让姚灼扶着自己的手臂,缓缓站起来。

    医馆不大,从这头走到那头,也就是二十步的距离,姚灼一共走了个来回。

    第一趟显然走不太稳,三个月这条腿没下地,骤然走路,像是踩着棉花一样。

    但更令人惊讶的是,姚灼如今走起路来,还真没了那一高一矮,一深一浅的模样。

    到了第二趟往回走时,稍微好了一些,但等到重新坐下,额头上也蒙了一层细汗。

    严之默怕他出门见了风受寒,拿出手帕,替他轻轻擦去。

    再看姚灼,满脸红扑扑的,不像是累的或者热的,倒像是高兴的。

    “方才走路,这条腿可有什么不适?”梁大夫对自己的医术有足够的自信,见姚灼的腿如自己所料的恢复了,也是一派“本该如此”的模样。

    姚灼的唇角上扬,就没撇下来过,听到梁大夫如此问了,才回忆一番,答道:“倒是不痛,但没什么力气,感觉腿酸酸的。”

    梁大夫一边听一边点头,“人的腿脚若长期不活动,就会如此,莫要担心。回去之后,切记也不可剧烈跑跳,走路也需注意,多适应一阵子,也就好了。”

    他示意姚灼伸出手来,再诊一次脉,看还需不需要开新的药方。

    结果是姚灼身子骨由内而外的都休养得到位,既然如此,药能不喝也就不喝了。

    见夫夫两个满面春风的依偎在一起,梁大夫也难得露出个笑模样。

    但只是一瞬,紧接着就努力板起脸来,教育二人道:“小哥儿,你这条腿可再受不得什么创伤了,以后做事小心为上,我也不想哪一日再接诊你一回。”

    姚灼立刻坐直,如小鸡啄米一般,乖巧点头。

    离开前,严之默从车上搬下王大夫此番拜托他捎带的东西,都是些村子里的土产,一只杀好的鸡、一篮子鸡蛋、

    好多秋菜晒成的干菜,还有蘑菇等山货,以及一包药草。

    据说是只生长在石坎村后山上的一种药物,若去药铺买炮制好的,价格可就贵了,王大夫想着师兄能用得上,就炮制了一些送来。

    一堆东西,满满当当堆了一桌,梁大夫面沉如水。

    “这老小子,自己家一共有几只鸡,能攒几个鸡蛋,还巴巴麻烦你们送过来,在县城又不缺这些吃食。有这些,就不知留下开给苓哥儿补补!好端端一个小哥儿,被他养得面黄肌瘦的。”

    严之默和姚灼偷偷相视而笑,都知道梁大夫这人纯纯的刀子嘴豆腐心。

    而且苓哥儿哪里面黄肌瘦了,人家孩子白白嫩嫩的,看着像是城里养的。

    可东西都送来了,自然没有再原样拿回去的道理。

    梁大夫问过严之默,确定二人不急着走后,便让小徒弟梁茸看家,言明自己去去就回。

    三人很有默契,假装没看见他腰间沉甸甸的钱袋,目送他出了门。

    梁大夫走后,梁茸先是拿着鸡毛掸子,装模作样地打扫着药柜。

    等了片刻,他估摸着梁大夫走远了,就默默挪到了严之默与姚灼旁边,挠了挠后脑勺,鼓起勇气问道:“严叔,苓哥儿他还好吗?”

    这话说的和小大人一样,严之默忍不住扬起嘴角。

    “苓哥儿好得很,你是不是想同他一起顽了?”

    梁茸憨憨一笑,那点心思,被人一看就破。

    他转身跑走,进了里屋,半晌之后抱着一个小小的布包袱回来,当着两人的面解开,里面都是一些县城里卖的小零碎。

    有一只小风车、一只陶制的小猫、一串挂了两个木铃铛的红绳,还有一根绣了花的发带。

    都是几文钱就能买的东西,但却是一个小药童能拿出来的最好的礼物了。

    “这些,能不能帮我带给苓哥儿?”说完就补充道:“但是求你们别告诉我师父。”

    严之默没点破他那点伎俩根本瞒不住梁大夫的事,而是把包袱收下,拿去驴车里放好,答应了他。

    梁茸顿时喜上眉梢,道了好几声谢。

    片刻后,大约是觉得精神一振,一身力气使不完了,就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抹布,开始勤快地擦桌子。

    没过多久,梁大夫也回来了。

    手上大包小包,一看就没少花钱。

    有一看就是给苓哥儿的零嘴和糖,也有一看就是给王大夫的一对皮护耳。

    此外,还专门给严之默与姚灼买了一包点心,算是他们替自己送东西的谢礼。

    彼此都算熟人了,再推辞反而显得生疏。

    严之默收下,答应会把东西好生送到,最后还不忘朝梁茸短暂地眨了下眼。

    大约是梁茸的少年心事太过纯情,弹幕里一群观众都看得心花怒放。

    【这一对很配啊,期待以后HE】

    【假如徒弟拐到了苓哥儿,梁老头你就偷着乐吧!】

    【哈哈哈哈总觉得这件事会让本就不和谐的师兄弟关系雪上加霜】

    因姚灼的腿还不能走太多路,两人商量了一下,也没在县城逗留,吃了顿饭就驱车回程了。

    到王大夫家送东西时,正赶上有几个村里的人正在王大夫处抓药。

    近来天气寒凉,村里不少老人都犯了老毛病,孩子也难免有几个风寒的。

    因从门外进来没几步路,姚灼便扶着严之默慢慢走进来。

    隔壁莫大娘正好也在这里替她家那口子抓药,第一个发现了姚灼的不寻常。

    “灼哥儿,你的腿伤可是好了?”

    两家有了上回搭车赶集的来往,现下关系算是近的。

    姚灼听见了,便朝莫大娘点点头,“是好了,去拆了板子,往后就能走路了。”

    莫大娘笑着凑过去,扶着姚灼看了一圈,“我就说哪里不同了,可是旧伤也好了?”

    即使是人前素来情绪内敛,甚至显得冷清冷性的姚灼,这会儿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嗯,也算是因祸得福罢。”

    莫大娘也同他一道高兴,“你还年轻呢,这般好了,以后年纪大了也省了遭罪。”

    严之默这边见莫大娘拉着姚灼聊得欢,就先去了一旁,叫来苓哥儿。

    趁王大夫忙着给乡亲们看病的工夫,他把梁茸给的小包袱,递了出去。

    “这是梁大夫家的茸小子送你的。”

    苓哥儿眼睛一亮,偷偷拆开一点包袱,往里看了一眼,随后咧嘴笑道:“是他上次来答应送我的,没想到还真的买了。”

    转而又皱了皱眉头,“可我要送他点什么好?”

    严之默摸了摸他的头,“等你想好,下回我去城里,帮你捎带。”

    苓哥儿点了点头,抱着小包袱钻进屋里,大约是藏东西去了。

    过了半晌,来看病拿药的人都渐渐散了,王大夫闲下来,又收了梁大夫送的那些礼。

    那对皮护耳做工不错,一看就是好皮子鞣制的,冬天戴上出门看诊,就不怕冻耳朵。

    王大夫不似梁大夫那样,非要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反而郑重地放在一旁,看起来情绪有几分复杂。

    这边忙碌,严之默与姚灼也没久留。

    莫大娘提了自家的药包,同他们一起出了门,只是不巧,正好和姚灼的后母吴氏擦肩而过。

    吴氏在姚清和人私奔到镇上后,有一段时间成日在家里挨姚老爹的打骂,两人吵得鸡飞狗跳,举村皆知。

    那姚清人都走了,自然也没脸回来,姚家人去找过几次,具体见没见到人也不清楚,反正名声已经坏了。

    那之后,吴氏在姚家的身板就挺不了那么硬。

    尤其是姚老大这几个月一直在托媒人说亲,可一听他就是那个清哥儿的大哥,好多人家的姑娘和哥儿都纷纷摇头。

    后来听说条件已经放的很低,才勉强说到了一门亲,为此彩礼还添了不少。

    严之默与姚灼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吴氏则暗暗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姚灼恢复了的腿脚上,露出不甘的眼神。

    刚好赶上莫大娘回头,她可不怵与吴氏交恶,当即甩了一个不屑的眼刀,算是替姚灼瞪了回去,把吴氏气得不轻。

    莫大娘本人和没事人一样,继续和姚灼有说有笑,等走到院门外,小两口要上驴车时,莫大娘压抑不住八卦之情,拉着姚灼的袖子,小声道:“你可知道吴氏,近来为何一趟趟地来瞧大夫?”

    姚灼很想说自己不想知道,但莫大娘都这么说了,他只好配合地露出一个好奇的眼神。

    没成想,莫大娘说出的后话,还真让人大吃一惊。

    “我也是听说,她是想拼了一把年纪,再给你那便宜爹,生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阿灼:一个健步如飞的大动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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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有关吴氏的消息, 虽也令人讶异,但对于姚灼来说,真是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何况都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他压根也没拿这件事去污严之默的耳朵。

    但村子里就是这样,好事坏事都传得很快,没多久,所有人都从不同的人那里听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姚灼那小哥儿的残疾居然治好了!

    原本以为他一条腿伤了两次,肯定会残废得更厉害,哪成想不仅新伤痊愈了,连旧伤也一起好了。

    那些不信的,闲着没事的,这几日都有意无意地往严之默家附近晃。

    或者有时候也不用特地凑过去,就能见到严之默领着自家夫郎,穿着簇新的棉衣,戴着一看就暖和的兔毛围脖,手牵手在村里散步。

    可以看出,姚灼虽然走路的速度还是慢吞吞的,但姿势已经恢复正常了。

    不得不说,姚灼这腿伤一好,整个人的姿态也不似从前。

    如今长身玉立,似柳迎风,再与那同样风姿出众的严童生并行一处,真乃一对璧人。

    事已至此,对于姚灼的惋惜便只剩下了他的容貌。

    总不能那严童生还有天大的本事, 连毁容都有办法治好吧?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 严之默还真有办法, 只不过尚需一段时间。

    冬日午后,难得一个阳光和煦的天气。

    严之默家的屋子里多了一张新制好的书桌,他摆出写写画画的姿势,实际正在意识海里与旺财对话。

    如今直播间的人气已经进入了稳定的阶段,在线观看人数大部分情况下,都在一万上下浮动。

    偶尔遇上像上次那样刺激的剧情,人数还会大幅度飙升。

    热度带来了曝光度,而曝光度也相应地送来了更多热度,由此进入了良性循环。

    且种田专区,虽然是个小众专区,唯独一个好处,就是观众粘度高。

    因为大部分来看种田直播的人,想要看的都是一种舒适的氛围感,只要主播戳中他们的心,没有什么太过奇葩的操作,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长期观看下去。

    这样的好处是,严之默的后台收益也一直很稳定。

    除了上次他兑换了几本钩针教程之外,已经很久没有进商城逛过了。

    这段时间里,收益已经攒到了将近五十万,严之默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平台确定没有标错小数点?”严之默反复在意识海里放大那个数字。

    他直播间的观众都这么有钱吗?如此平均下来,基本每天的保底收益都有一万左右。

    【收到宿主复核收益数据指令,请稍后】

    【收益数据复核完毕,实时收益483200点,确认无误】

    旺财中规中矩地走完流程,说话风格又切换回了活泼模式。

    【宿主自信起来!你现在可是种田专区的人气主播了!我们的目标是十万观看!百万收益!分频金榜!首页海报!开屏推荐!】

    ……

    这系统怎么不知不觉变成自己的事业粉了?

    严之默转而点开积分数据,对旺财的建议不置可否。

    他从没有想过在直播这块走捷径,若是故意去引发一些事件,制造人为的看点,必然更有助于直播间的人气,可是那样,岂不是生活也变成了虚假的表演?

    这类道理说给旺财一个人工智能听,它是万万理解不了的,所以严之默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回了后台上。

    除了约五十万的收益,积分现在也已经有一百二十分。

    其中包括上次平台BUG,旺财替他申诉后补偿的三十五分。

    期间他买了几本钩针教材,花掉了不到二十的积分,本以为这次再看应该不过百了,没想到竟超出了预期。

    按照习惯,他拉出了积分发放明细,找到了最新一个二十分的积分发放记录,算了一下日期。

    那天是随虎比拉去县衙判决的日子。

    严之默推测,也许是犹豫凭借自己的计划,打击了白杨镇的顽固黑势力,对应的,平台也给出了奖励。

    这不格局一下就打开了?

    看来无论是发明新东西,还是推动社会正向发展,都有机会从平台手里拿到这神秘的奖励积分。

    近来没有什么想兑换的东西,严之默心中有数后,就和旺财说了拜拜。

    刚回过神,就嗅到空气里飘来一丝甜香。

    一低头,视线中就多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沙圆子羹。

    自从严之默把熬煮红豆沙和制作小圆子的方法教给姚灼后,姚灼基本每个周都要做上一次打打牙祭。

    严之默接过,瓷勺舀起红豆沙轻轻吹了吹,坐在窗边与姚灼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分掉了这碗小甜品。

    吃的时候,严之默想着,估计再吃几次姚灼也差不多要吃腻了,有空还是得看看现成的食材还能做点什么新鲜东西。

    很快,下一次去镇上送货的日子就到了。

    这一回送货,因为姜越出事的缘故,所以特地跟西窗阁说明,延了七日的期限。

    而今西窗阁每十五日,便会订购五百根蜡烛。

    香悦坊和雨霖阁的预售订单,则已经足够严之默做到年底。

    其实他这次都不敢去镇上冒头,生怕被这两家掌柜发现,又被当面追一遍订单。

    同时,供货量也完全到了严家小作坊能够生产的极限,完全力不从心。

    等到了西窗阁,提了一嘴人手不够的事时,裴澈提议道:“入了冬以后,更北的地方闹了雪灾,听说不少人直接夜里,被那雪压塌的房子压死在床上,跑都来不及。再加上今年本就收成一般,税赋又高,最近不少灾民都在南下逃难,咱们镇子上近来也多了不少流民。你若愿意,可以去牙行看看,想必有不少可以挑的。”

    经裴澈这么一说,严之默才想起今日进镇子前,是在附近的路旁看到不少零零散散的身影。

    那时他们急着赶路,也没细看,如今记起,才和流民的身份对上号。

    天灾人祸,求生不易,便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哀。

    买仆役这件事,严之默是和姚灼商量过了,既如此,也没多犹豫,把这批货交割清楚后,两人就决定去镇上牙行看看。

    这还是严之默第一回 进这种地方,只觉得浑身不太自在。

    很快有人迎上来接待,严之默与姚灼一身穿着,看着就是在这里买得起人的,伙计嘴皮子利落,迅速开始介绍。

    严之默原本还想着,将人买回家后,管吃管住还发钱,自己的良心能过得去,可等真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胡乱站在一起,任人挑选时,才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简单了。

    他险些就要当场转身离去,却见到姚灼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处,面露不忍之色。

    跟着一道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女孩,头发脏乱成鸟窝一样,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此刻站在女子一列里,却拼命踮脚往另一个方向瞧。

    若在朝她看的方向望去,就能发现,另一列男子队伍里,有个和他样貌九成相似的男孩,正拼命给女孩使眼色,似乎是想让她听话一点,站回去。

    两人的小动作很快被牙行的人发现,啪啪两道鞭子,几乎同时分别抽到了两人的腿上。

    严之默和姚灼都当场浑身一凛,再看两个孩子,竟都齐齐忍住了哭,一看就是早就被打习惯了。

    伙计此时已经发现这对进店的夫夫,对这对兄妹流露出了同情之色。

    他当即便招呼人,把这一对兄妹给提溜了过来。

    要知道这对兄妹年龄偏小,还瘦成两根麻杆子,一看就干不了什么活,就算卖出去了,也不值什么钱。

    还不如趁此机会推介一下,若能一起带走了,他还算做了一件大善事呢。

    “老爷和夫郎一看就是心善的,这对兄妹是从北边逃难来的,都是十岁,还是对龙凤胎呢!您看看这身子骨,这牙口,都是健康的,虽说年纪小点,胜在伶俐听话,收拾干净了,带出去也不掉价。到时让男孩去做些粗活累活,女孩留在后宅当个浣衣丫头,岂不是好得很?”

    伙计观察严之默与姚灼的穿着,推测这两人就算不是镇上人家,也得是个村中富农。

    殊不知两人富是富了,住的还是茅草土坯房,也没有什么后宅可言。

    他还没说什么,就见这兄妹里的男孩已经拉着妹妹的手,哐当一下跪倒,不住冲二人磕头道:“求老爷带我和妹妹一起走,当牛做马,怎么使都行!我力气很大,我妹妹洗衣做饭都会,针线活也很好!哦对,我们小时候去过几天私塾,还识得几个字!求求老爷,求求夫郎!”

    严之默和姚灼见状,赶紧一人一个把孩子拽了起来,也不顾他们身上脏乱。

    又想到刚才听到的话,严之默问道:“你说你们认识字,那可会算数?”

    男孩见这位气度不凡的老爷对自己感兴趣,忙不迭地点头。

    “会的!我爹以前是货郎,我还会打两下算盘!”

    姚灼想到什么,也问道:“那会不会赶车?”

    男孩应道:“回夫郎的话,我会赶牛车!”

    不得不说,这孩子确实符合严之默的要求,再看一旁的小丫头,想必和哥哥一样,如同伙计所说,是聪慧伶俐的。

    既如此,严之默和姚灼便要了这对兄妹。

    掏钱时才发现,这世道买人比买东西还便宜,两个大活人,竟才花了三两半银子。

    严之默拿着银子换来的薄薄两张卖身契,看了半天后才慢慢折好,递给了姚灼。

    不管怎么样,他也算尽了一份力,把这两个孩子拉出了火坑,跟着自己回家,总归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只要这两个孩子日后肯听、肯学,未尝不会有一番作为。

    作者有话要说:

    *买卖人口是不对滴,但时代自有它的局限性。男主包管不了别人,但会守住自己的本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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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出门前, 姚灼看着兄妹二人自始至终牵在一起的手,心下触动。

    转身看向伙计,问了一句兄妹的名字。

    伙计一咧嘴笑道:“夫郎说笑了,这卖身到牙行的人,从前过往便一道都抹了,连黄籍都没有,更别提名字了。您二位买回去,自可随意起名。”

    姚灼哪里知道这规矩,闻言看模样,显然心里也不太是滋味。

    两人领着兄妹出了门,驴车还停在西窗阁,要回村,就得坐车。

    但严之默看了看这两个孩子周身的打扮,估摸着回去洗干净也得费不少水和柴火,便索性和姚灼商议,找了个附近的客栈,要了间普通的房间,跟小二说明不住店,只让他们多烧几桶洗澡水来。

    他把姚灼留在客栈把两个孩子洗干净,自己则出去找了个最近的成衣铺,买了两套半大孩子穿的短布衫,外加两件现成的棉衣,到时可以直接套在外面,鞋子估摸着尺寸,也拿了两双。

    等回到房间, 男孩已经洗完了, 大约是姚灼不让他再穿脏衣服, 只好裹了一条客栈里的床单。

    而听水声,那女孩子还在洗,哥儿与女子之间不需要避讳,所以姚灼也去了屏风后,用梳子一点点解开小女孩头上的发结。

    严之默先把给男孩买的那套衣服递过去,示意他穿上。

    男孩一开始都不相信这是给自己的,他从第一眼就觉得这位老爷面善,却也没想到竟然会带他和妹妹来客栈洗热水澡,还买了崭新的棉衣给他们穿。

    当即又想跪下磕头谢恩,严之默简直怕了他,赶紧命令他以后不准动不动就跪。

    还告诉他一句话,男儿膝下有黄金。

    小孩听得半懂不懂,抽着鼻子躲到一旁,快速把衣服套上了。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也被姚灼换上了新衣服,绞干头发牵了出来。

    姚灼弯腰替她扯了扯衣摆,走到严之默身边轻声道:“还是夫君想得周到,回头我再拿你我的旧衣,给他们改几身出来,还在长个子的年纪呢,衣服换得快。”

    洗干净的兄妹在两人面前站好,严之默本想让姚灼起两个名字,姚灼却想不出来,只说想起个吉利些的,好记的。

    严之默便让男孩叫元宝,女孩叫如意。

    【主播起名的方式,真就是主打一个好记】

    【元宝如意,九月十六,朗朗上口!】

    【我是俗人,我就喜欢这样吉利的名字!】

    严之默已想好,往后自己若出门,就带着元宝,在身边当个小厮。

    至于如意,可以帮着分担家务,当然,两人也都要学着做蜡烛、肥皂等。

    有了这两个人分担家中杂务,他和姚灼就能空出手来,安排更多的事情。

    他把以上这些说了,不忘补充道:“每个月,我会支取给你们固定的月钱。若你们办事得力,且打算在我家长久做下去,日后卖身契可以还给你们,另签契约。”

    元宝和如意只觉得眼前的老爷和夫郎怕不是菩萨下凡,因又不让他们跪下磕头,两人只好又哭又笑地千恩万谢了一遍。

    回村时,严之默就带着元宝一起,让他学赶驴车。

    元宝以前本就会赶牛车,道理也差不太多,严之默家的驴子脾气又是好的,路程走了半,元宝就渐渐上手。

    姚灼在车厢里瞧了一眼,也放下心。

    如此以后再去镇上或是县城里,元宝就能帮忙赶车了,省了自家夫君冬日受寒气,夏日受暑气。

    元宝和如意是外乡人,不认得回村的路。

    严之默让他们万万记好了,这路线以后是经常要跑的。

    一个多时辰后,驴车回了村。

    严之默家买了仆役的消息又像长了腿,引得村里很快又炸了锅。

    严老大正在家里劈柴,一斧头下去,还没拔出来,就见自家婆娘背着一筐草进了门,继而用力把筐往地上一丢。

    严老大忍不住道:“你又在哪里受了气,干嘛和筐过不去!到时候砸坏了,又得编新的!”

    刘春花一张嘴,唾沫星子就乱飞,“你管我丢不丢筐,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刚刚去打草,你可知道我听说了什么?”

    严老大懒懒抬起眼皮,把劈开的木头丢向一旁,没精打采地问道:“什么?”

    刘春花没好气道:“严老二今天竟去镇子上,买了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

    严老大一斧头下去,成功劈歪。

    “怎么可能,他就是再阔气,还买得起下人了?”

    “一群人都看到了,还能有假不成,你若不信,就自己去老二家里看!”

    严老大哪里敢去,现在他们家一家四口路过那附近都绕道走。

    尤其那嫁给老二的哥儿腿脚还变好了,现在若是提刀砍人,那又是一砍一个准!

    想到这里,严老大觉得脖子都凉飕飕的。

    刘春花看严老大的样子就来气,同时心里也后悔得很。

    早知道他这个小叔子撞了一次脑子,就突然变得这么心思活络有出息,当初若是没赶人走……

    她现在说不定都当上出门能带丫鬟的地主婆了!

    再看看她家这个汉子,同样都是姓严,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不过任她酸气冒得再多,也碍不着严之默的事。

    回家后,让元宝和如意认了人,蜡烛和肥皂的做法,还得让方二娘与姜越去教学。

    又领着两人在不大的家里转了一圈,家里的活统共就那些,后院的牲口要喂,除了之前的鸡和驴子,不久前还添了从莫大娘那里买的新鸡苗和鸭苗。

    此外还有洗衣、洒扫、打水,饭一般情况下倒是不必他们做,严之默还是更喜欢吃自己做的饭,或者是姚灼做的。

    至于住处,却是个小小的难题。

    但之前想到买仆役时,这个事情也打算过。

    “年前家里会起新房,到时候就住得下了,这一个来月,你们兄妹先在这间屋子里凑合凑合,等着我找村里木匠做张板床。”

    他领着元宝和如意去的,正是家中改成暖房的柴房。

    “这屋子里要一直保持固定的温度,冬天住和里屋一样暖和。就是这些菜苗切记不可动,等我亲自料理。”

    元宝和如意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屋,简直称得上一句温暖如春,他们逃难的路上,什么地方没睡过,以后能住在这里都是烧高香的好运了。

    安顿好兄妹俩,家中也添了两个劳动力,之后的蜡烛与肥皂需求的数量哪怕再多些,家中工坊也忙得过来了。

    不过工坊规模继续扩大,也是早晚的事,等新房盖好,旧屋这边空出来后,他打算再去村子里招上三到四个人。

    一桩心事落地,当晚两人躺在床上读了两页话本,夜话的主题就跑偏了。

    因为那本严之默不愿意读的书,在姚灼这些日子认的字越来越多后,被看破了真相。

    横竖姚灼的腿好了,总算能无所顾忌地闹一闹,两人一起浅浅尝了一下书里的花样。

    事后姚灼摸着肚子,心心念念什么时候这里面能住上小人就好了。

    若是和元宝如意一样,也是一对聪明伶俐的双胞胎,且不是两全其美的福气。

    可惜世事无常,这对兄妹过去家里没遭难时,想必也是境况不错的,还供得起孩子去私塾。

    一遭爹娘去世,竟沦落到给人卖身为奴。

    要想给还没出生的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果然他们做爹和小爹的,需要继续努力才行。

    他一顿胡思乱想,不由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最后还是严之默察觉到他的动作,把人拽到怀里揉搓一顿,他才贴着夫君,缓缓睡了。

    ——

    屋子里,严之默的书桌摆放在一个刚刚好的位置。

    日头高起时,阳光正好洒在桌面上,把花瓶里插的梅花,与安放在各自位置上的笔墨纸砚,都笼上了一层在冬日里令人心生暖意的金色。

    嗅着淡淡的早梅香气,严之默从一个木盒里,小心翼翼地搬出了昨日带元宝去县城,专门去瓷坊取回的一套瓷制的蒸馏工具。

    当初严之默画了图,去镇上的瓷坊定制,那里的工匠直说不会。

    后来只好去县城,问了木老八,他推荐了一个手艺好的,打听过去,才终于有人接下这个单子。

    说起来,木老八做的轮椅,前后已经卖出了三架。

    其中一架还是县城里有名的富商给家里老太爷定制的,通体用的是黄花梨木头,一架轮椅包工包料,就让木老八赚了五百两银子。

    其余两架都和尤鹏海定的差不多,中规中矩,价格分别是八十两与一百两。

    所以这次从木老八这里拿走的设计费,就足足一百三十六两。

    这笔钱还没在严之默手里焐热,里面的五十两就进了瓷坊的口袋。

    原因皆在他要做的东西太费时费力,还让人加急完工,瓷坊为此请来了资历最老的师傅出山。

    好在东西做成后,至少从外形上看,完全符合严之默的要求。

    他用了一些枸桔果皮,倒进酒,点上火,在旁边耐心等待。

    等到第一滴精油滴落到瓶子里的时候,他便知道,这套工具设计成功了。

    有了这套工具,接下来做出的香水、精油和纯露,成分必定更加纯净。

    想及此,他信手拿过桌上的梅瓶,从里面抽出了一支含苞待放的梅花。

    严之默问过姚灼,附近山上生长的梅花,一共有两个品种,一种是早梅,一种是晚梅。

    早梅多红色与黄色,晚梅则以白色为主。

    这两个种类头尾相接,花期至少能有三个月。

    于是严之默决定,天凉了,花开了,是时候搞点新品圈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连上七天,恨不得立刻入土为安QA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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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制作新品的第一步, 少不得要上山采梅花。

    由于严之默对这批梅花的品相要求较高,加之梅树的高度摆在那里,白大山兄妹几个虽然能干,但毕竟是孩子,个子矮。

    所以这次,严之默打算亲自去采摘。

    而且现在姚灼腿伤恢复了,两人就能一起去了。

    严之默看着仔仔细细准备上山行李的夫郎,偶然目光交汇,只觉得姚灼的眼底都盈满了光。

    如此便心想,去后山转转也好,采花这事除了要走比较多的路,也不见得多劳累,权当是约会了。

    上山前,元宝和如意本以为自己也要跟着,但严之默让他俩留下,帮方二娘与姜越做事。

    近来因为人手不够,在元宝和如意之外,姜越家的殊哥儿也加入了进来,帮着一起做事。

    由于他是刚刚开始,还不熟练,只能帮忙打打下手,严之默本来要付工钱,但姜越执意没要。

    在他看来,能把殊哥儿带在身边,中午还能一起在严之默家吃一顿饭,已经是非常满足的事情了。

    如此, 按照目前的安排, 无论严之默与姚灼出门多久,工坊的进度都会有条不紊的推进。

    天冷了,十六天天窝在炕上睡大觉。

    只有皮厚不怕冷的九月,跟在主人身后,摇着尾巴出门了。

    它的脖子上还围着姚灼用钩针做的项圈,花花绿绿的,戴上以后赫然是村里最靓的狗子。

    走在村中小路上,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现在严之默与姚灼出门,已经很难听到关于他们不好的议论了。

    基本所有见面的村民,见到他们时都会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再寒暄两句。

    两人手牵手,带着狗子心情甚好地上了山,抬头便见晴朗的瓦蓝色天空。

    空气干冷,没什么风,身上裹着新棉衣,一路走来,丝毫不冷,还隐约出了点汗。

    依着姚灼带的路,二人很快就找到了一片红色的早梅花林。

    这块区域应是自上一场雪后就无人踏足,眼下树上树下还存留些干净的白雪。

    还没等严之默欣赏,九月就已经甩着四条腿,摇着尾巴扑进了林子里,在地面好一顿撒欢打滚,雪粒乱飞,留下一地梅花爪印。

    “想必早些日子来,定能看见一副美轮美奂的雪中红梅图。”严之默和姚灼站在树下,看了又看,才终于把背篓摘下来,准备开始“辣手摧花”。

    花朵娇嫩,这次背篓里特地垫了轻软的棉布。

    山里的野生梅树都已经生长多年,每一棵都枝繁叶茂,花满枝头。

    哪怕光采摘够得着的地方,也足够严之默用了。

    相携穿梭于梅林之中,很快两人的袖口发间都沾染了一丝冷香。

    倏忽间,一阵山风吹过,枝头花瓣翩然落下,又会有那么几片落在肩头、发顶。

    当然,还有九月的鼻子上。

    只听九月打了一个喷嚏,香喷喷的花瓣却还黏在湿漉漉黑乎乎的鼻头上,姚灼笑着蹲下来,替它轻轻摘掉。

    九月见状,朝他掌心里拱了拱,讨要一个摸摸。

    姚灼当然忍不住,当即用力摸了摸毛茸茸的大脑袋,狠狠揉搓一番。

    在不远处将这副画面看在眼里的严之默,视角一时间与直播间中的观众们同步。

    山野寂静,许多人默默按下截图键,把此刻定格。

    严之默也在意识海里截了好多图片,这是他某天偶然发现的功能,自觉完全可以代替相机。

    现在后台的相册里存了不少各式各样的截图,想必以后翻阅起来,定是趣味满满。

    梅花娇小,两人花了一些时间,才终于摘够了一筐红色梅花。

    接下来,还需要继续在山中寻找黄色的梅林。

    据姚灼所说,黄色的比红色稀有不少,怕是不太好找,但山里一定有,这一点他可以确定。

    这话被严之默听在耳朵里,顿时拥有了另一层意义。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转而朝着眼前的山道继续走去。

    其实心里却已想着,既然黄色=限量版,价格就……再提两成吧。

    黄梅稀少,并不好寻,但两人也并不着急。

    自九月来了以后,这还是它第一次上山,看哪里都新鲜

    一路都远远跑在前面带路,还时不时回头叫两声,像是嫌弃主人走得太慢。

    严之默和姚灼确实走得不快,后山这地方都要给两人留下阴影了,这次再来,自然是小心为上。

    两人各自拿着登山手杖,还不忘互相搀扶,走的也都是早已被村人来来回回踏了几十年的山道。

    这般一共走了大约三刻钟,严之默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他站在原地停下,稍缓了几口气,姚灼信手拿着手杖,拨弄着脚下的枯叶堆,片刻过后,突然惊喜道:“夫君,此处有冬笋!”

    严之默一听,登时精神一振,赶紧凑上去看。

    冬笋可是好东西,素有“金衣白玉,蔬中一绝*”的美誉,滋味鲜美,无论炒着吃还是炖汤喝,都是极为可口的时蔬。

    而姚灼的手杖说指向的地方,正是一小截已露在土壤外的冬笋。

    冬笋都生长在距离竹子根部一定距离的泥土下,若是专门挖笋的,自有一套判断方法。

    不过对于严之默和姚灼来说,今日与冬笋的相遇,则完全是意外之喜。

    根据姚灼的经验,这个露出来的已经不能要了,不过看附近的地面还算平整,应当挖一下能有不少。

    入冬以后,不少村户人会上山挖冬笋拿去镇上卖,补贴家用。

    但对于两人而言,纯粹就是挖几个拿回家,给晚饭添个菜了。

    姚灼当即从背篓里拿出工具,像是锄头这种东西,进山时都是一定要带的。

    挖笋讲究技巧,一不小心就会挖断。

    姚灼顺利挖了两个后,严之默也学着挖起来,等到好不容易成功找到一个笋且完整挖出,直播间里忍不住刷屏而过阵阵欢呼。

    【果然比起狗血剧情,我还是更喜欢山野日常啊(双手揣兜)】

    【晚上回家做笋子吃,又能久违地看到美食主播上线啦!】

    【报——我看到九月对着一根竹子小便!那下面不会有笋吧!有的话还能吃吗?】

    【这个问题,它不能深思……】

    幸运的是,严之默和姚灼没有挖到被九月“荼毒”的竹子,就已经收手了。

    他们一共挖了十个笋子,其中过半个头都挺大的,足够两人吃好多顿了,剩下的就留给村里靠挖笋谋生的乡亲吧。

    毕竟现在的冬笋已经最后一茬了,马上就要过季,到时候笋子老了,就没了食用价值。

    姚灼一把背起装笋的背篓,严之默紧随其后,也揉着腰起了身。

    不过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赶忙扶了一下身边的竹子。

    注意到的姚灼自是一脸担忧,“夫君,我们再走两步,到前面歇一歇吧。那边有一条小溪,村里人若是上山,多在那里休息。”

    严之默早就放弃抱怨这不中用的身板了,好歹比起原身,他已经进步很多了。

    若是以前的严老二,这个天气进山,回去就能被一场高热撂倒。

    他也不逞能,收好锄头后就同意道:“那就去前面坐一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百步路后,耳边遂听到潺潺溪水声,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溪边空地。

    溪水里夹杂着碎冰,清澈见底,里面还能见到不少游鱼。

    两人寻了一块大石头,把落叶打扫干净后坐了上去。

    严之默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风景,最后目光落在了溪水的鱼身上。

    “这鱼……看起来还挺肥的。”

    姚灼正在从背篓里往外掏竹筒和吃食,闻言道:“这是白条鱼,只在山里溪中有,所以卖的人也少。何况咱们村子临河,捕鱼的也犯不着对它们下手。”

    他见严之默很感兴趣的样子,忍不住起身道:“夫君,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捉两条鱼!”

    严之默都没来得及拉他一把,人就已经从大石头上离开了。

    “阿灼,注意安全!”

    姚灼朝他挥挥手,“放心,我用鱼叉,很容易!”

    严之默见他下定决心了,也就不再劝。

    他一边注意着溪边的姚灼,一边看着背篓里刚挖的冬笋……

    反正肚子饿了,不如趁此机会,来个野餐?

    说干就干,他也跳下石头,开始准备生火的东西。

    这点野外生存技能,他还是有的。

    另一边,姚灼正在寻觅合适的“鱼叉”。

    他所说的鱼叉,其实就是找一根长度和硬度都合适的树枝,把顶端用匕首削尖了,就可以使用。

    他以前在姚家吃不饱的时候,经常自己来这条溪水里叉鱼烤来吃。

    白条鱼肉多刺少,其实是不错的食材。

    如果让他夫君来做,估计能更好吃。

    姚灼拿出过去积累的叉鱼经验,不久后就成功捉到了三条鱼,两条大的,一条小一点的。

    他把鱼全都串在鱼叉上,满载而归,一转身,才发现严之默已经在不远处的地上,架起了一个火堆。

    九月这个不务正业的,则正在和一根小树枝玩游戏。

    “夫君,你要烤鱼吗?”

    姚灼没想到严之默有这个兴致,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也高高兴兴地直接拿着鱼回到溪水旁,掏出匕首,现场杀鱼。

    他们这场野餐纯属一时兴起,也没带调料,不过有一小罐咸菜,原本是打算配干粮吃的。

    等姚灼拿着处理好的鱼回来,严之默接过去,直接分别用树枝穿了,放在火上烤。

    另找了两个小的冬笋,拿到溪水边洗刷干净,剥掉笋衣,除此之外,还烤了四个馒头。

    等待食材变数的时段里,严之默伸出手靠近火堆取暖,这种富有野趣的生活,上一世饱受病痛折磨的他不知有多向往。

    姚灼在一旁,时不时转一转树枝,避免食材烤糊。

    他回想自己上一次坐在这里烤鱼,还是孤身一人,为了填饱肚子。

    而这次却是和夫君一起,单纯为平淡的生活找点乐趣。

    两人各有想法,不由地抬眼看向对方,结果刚好四目相对。

    一时间,直播间听取“汪”声一片。

    【啧啧啧,我是单身狗,我先叫,汪汪汪!】

    【我嗓门大,我也来,汪汪汪!】

    【九月:??你们为什么争着当狗,还是我赢在了起跑线上!】

    两人而今的相处模式已经似“老夫老妻”,已经不会因为偶尔的情绪外泄而羞赧。

    彼此坦然地交换了一波爱意,没多久,鱼和笋子都能吃了,就连馒头的外面,也裹了一层焦皮。

    虽然没有调味,可配着从家里带来的小咸菜和馒头,同样有滋有味。

    九月也分到一些鱼肉和一个馒头,叼到一旁认真吃起来。

    看着九月,姚灼就想起独自在家的十六。

    对于这两个小家伙,他可素来是一碗水端平的。

    只见姚灼抓紧时间,很快吃完手里的饭,就又起身道:“我再去多捉几条,带回家给十六吃。”

    严之默留在原地,看姚灼叉鱼,也有点手痒。

    在吃完东西,灭了火后,他去溪边把手洗干净,走到姚灼身边,跃跃欲试道:“我也来试试。”

    姚灼闻言,也没打击严之默的积极性。教给他要领之后,就把树枝递出,在一旁指导。

    可惜严之默的手法实在不如姚灼利索,努力了几次都让鱼逃了。

    最后还是把鱼叉还给了姚灼,不然照这么下去,不仅十六吃不到鱼,他们也赶不及在天黑之前下山了。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幸运的是,接下来姚灼不仅叉到了几条白条鱼,里面还掺杂了一条个头不小的黑鳞鱼。

    严之默觉得这种鱼很像上一世他吃过的黑鱼,于是决定,今晚就带回家把他做成酸菜鱼锅。

    筐里有一些草绳,姚灼拿出来两段,把鱼固定好后,两人各自拎在手里,继续踏上寻找黄梅的路。

    没过多久,还真让他们找到一小片黄梅林,面积比起红梅林要小很多。

    但或许是因为嗅觉更敏锐,严之默觉得黄梅的香气,要比红梅更加明显一些。

    若是如此,贵两成都算少了,不妨还是贵四成吧。

    无人知道严之默心里的小算盘,何况东西还没做出来,更没换成钱,一切都还只是他的设想。

    他只在下山的路上,简单跟姚灼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届时,等这批新品开始上架销售,家中又能有一大笔进项。

    严之默觉得自家新房子的设计,也是时候开始着手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金衣白玉,蔬中一绝”,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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