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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跟林家摊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林星知道林宏申为什么来。

    前段时间,林宏申找过她好多次,从开始无关痛痒的微信关怀,到后面慈父催泪似电话轰炸。

    见她不松口,不回应,硬是没去江兰亭的接风宴,前几天终于绷不住找去学校,才知道她居然辞职了。

    舒晓琴为此大发雷霆,亲自给她打电话,气急败坏的数落她。

    “自己什么能耐心里没数?说离婚就离婚,好好的工作说辞就辞,你还想等着谁养你?”

    “别老是觉得若歆害你,我们偏心,先想想你自己做的这些事。若歆是不懂事,你是没脑子。”

    “就算没有若歆,你跟何熠川也长不了。”

    林星冷静听她发泄完,只觉好笑,她想自己的确是没脑子,不然怎么会接这个电话?她于是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挂断电话,后来舒晓琴再打来一律不接。

    今天林宏申能找到观山水,除了过来当和事佬,多半还有其他事。

    林星没请林宏申上楼,将他约到附近一家茶楼,回家拿上早准备好的东西才过去。

    父女对坐,林星叫了人,就沉默等着林宏申的开场白。

    多日未见,又隔阂纵深,饶是林宏申再长袖善舞,此刻面对林星,面上也露出几分尴尬。

    “星星啊,最近是不是很忙?”林宏申神色慈爱,语气关怀,“我看你好像瘦了许多。”

    林星神色平静:“您可能看错了,我过得挺好。”

    “一个人住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你的考量,工作辞了就辞了吧。如果缺钱尽管给爸爸说。”

    林宏申说罢闭了闭眼,摇摇头,十分为难的叹口气,“都怪爸爸不好,不然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您觉得我是在闹?”

    林宏申一噎,忙否认:“爸爸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着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你跟若歆是亲姐妹,像如今这么处着太生分。爸爸看着痛心,你妈妈也是嘴硬心软,在家都哭过好几回了,若歆也不好过。”

    合着就她一个人好过?她一个人犯错,全家陪她遭殃?

    林星心里冷笑,就算失望过太多次,嘴上说着狠话再不会为这些事生气,真正面对依然做不到毫无波澜。

    她不想跟林宏申兜圈子,也不想跟他废话,去纠结一些永远得不到道理,直接了当问:“爸,当年你们硬要我回去,真的是因为心疼我,要给我更好的生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正陷入“悲伤”情绪的林宏申闻言表情一僵,吃惊的看着林星,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的否认:“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当然是希望补偿你,给你好的生活,你是不知道你丢的那些年,我跟你妈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宏申说着又要抹泪,被林星打断:“我随便问问,您不必紧张。”

    “爸爸是震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林宏申言之凿凿,“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们更偏爱若歆,那只是因为你丢了过后,我们把对你的爱都倾注到她身上,难免宠过头,造成她性格上的骄纵和任性。所以我们后来花在教养她身上的精力多了些,但我们对你俩的心都是一样的。这一点爸爸可以跟你保证。”

    “如果我还是十四岁,或者十八岁,甚至二十岁,我都会相信您的保证。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对我没有意义了。”

    林星嘴角含笑,语气平静中带着明显的嘲弄,见林宏申惊诧的望着自己,微笑说,“爸,有些事我困惑了很多年,一直想跟你们说清楚。”

    “当年你们来我家接我的时候说,找了很多年花了很多钱才找到我。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你们上门前半个月,派出所的人就来过我家,跟我养父说实力打掉一个拐卖团伙,牵出来很多从前的案子,其中一桩就有我,已经联系到我的亲生父母。我养父当时只问了一句话,他是领养,不是买卖,问我能不能留下?派出所说要看你们的意思。你们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在意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找我?我知道有程序要走,但是程序也阻止不了我们见面。”

    林宏申表情僵硬,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又欲言又止。

    林星继续说:“我不肯跟你们走,要留在养父家,你们开始并没有多反对,说要给我时间适应,我愿意留下就留下,你们会付抚养费。结果仅过去半个月,你们就突然变脸非要我回去。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长大才明白大约是当时新闻报道了,你们担心人言可畏。”

    “自从我回来,林若歆就针对我,她故意把冰箱里的食物打翻,故意在我房间的墙壁上留下脚印,故意上完厕所不冲水,让妈妈以为是我,进而嫌弃我习惯不好,说养父母没把我教好。我一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而这些你们后来都是知道的,对吗?”

    林宏申谄谄的否认:“若歆怎么会做这种事,你想多了。如果我们知道,肯定会教育她,我们也从没嫌弃过你。”

    林星本就不指望他承认,直接摆证据:“高一开学,我本来是要住家里的,为什么突然让我住校?”

    林宏申脸色变换,强自镇定说:“当时不是跟你解释过吗?住校更方便。”

    林星:“是因为林若歆偷藏了妈妈的钱和项链,妈妈怀疑是我,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因为我刚从乡下来,你们甚至没有问过我一句,就一口认定是我。因为林若歆哭闹说不跟小偷住在一起,你们担心她‘学坏’,就让我住校。如果你们真的在乎我,为什么不愿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

    林宏申无法回答。

    林星继续:“高二暑假,你们说家里地板要翻修,要我去奶奶家里住一个月,为了让我没办法回来,还给我报了两个离家很远的补习班。实际你们是带着林若歆去欧洲游玩,因为她不想我去,你们就想办法瞒住我,如果不是前几年搬家,你们放松警惕让我帮忙收拾相册,我也不会知道。”

    “但这些事,我都没有怪过你们。林若歆在你们身边长大,她的出生给你们带来好运,你们对她更偏爱,这些我都理解,但是你们为什么偏心到是非不分?”

    林星声音平和,语速也不疾不徐,只是陈述,并无情绪宣泄。林宏申却听得胆战心惊,扪心自问,那些事发生的时候,他和舒晓琴也曾犹豫过自己的处理方式是否太过分,林若歆一闹,他们权衡利弊后就妥协了。

    他们当时觉着林星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好像也没有多大影响。小事而已,他们可以跟她解释的嘛。

    可事到如今,物是人非,他才发现原来并不好开口。

    林星:“当年高考,我分到的考区离奶奶家并不算近,我想住酒店,你们明知道奶奶喜欢约人打牌,根本不会顾忌我,还非要我住奶奶家。那两天,我每晚都会被客厅的麻将声惊醒。”

    这事林宏申倒是能解释:“我们不让你住宾馆,也是担心你安全,我们有跟你奶奶说那几天不打牌,她答应得好好的……”

    林星:“当时我好几个同学住酒店,家长陪着。如果妈妈真的担心,大可以过来陪我。”

    林星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高考于她曾经是最向往的希望,后来却成了不可回首的痛。

    不可说,不可碰。

    她看着林宏申,波澜不惊的眼底已蓄起水雾,眼眶渐红。

    “奶奶你们管不住,林若歆你们也管不着,她说约了朋友到那边玩,晚了要住奶奶家,你们就真的让她过来住,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告知我,完全没考虑过会影响我。她来就来吧,还好巧不巧中午生病,你们火急火燎送她去医院,将我锁在家里,明知道下午考英语,任我怎么打电话都不肯回来帮我开门。”

    “那那那是……是……”

    林宏申想说当时林若歆肚子痛得厉害,偏医生没检查出所以然,只能开一堆检查让做完再说。林若歆哭,舒晓琴就抱着她哭,他跑前跑后确实很忙。但也确实有尽力赶回去,还电话叫了开锁匠回去。

    但看着林星的眼睛,突然就拉不下脸来辩解,那天林星的手机不见了,电话是邻居打给他的,最后也是邻居帮忙报警才开了锁,警察送林星去的考场。本来这件事是解决了的,但等林星到考场才发现,她的准考证竟然被掉包了。

    当时林星找过他们,说是林若歆,但舒晓琴不肯相信,他也不信,直到他亲妈神秘兮兮叫他去,将一张被涂画过的准考证给他看。

    林老太极度重男轻女,给他这个不是为林星不平,是告诉林宏申他家两个赔钱货注定没出息,一个愚笨上不得台面,一个狼心狗肺没心肝,亲姐妹都陷害。

    肯定是舒晓琴基因不好,年纪大了怀孕也困难,撺掇林宏申赶紧外面找女人再生一个,要不然干脆过继他大哥家的侄子。

    林宏申又不是傻子,当然不肯,跟林老太大吵一架后离开,也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他当时想林星成绩好,复读一年再考也容易,没必要让姐妹俩感情生分,以后补偿林星的机会还有的是。

    林宏申脸色变了又变,知道林星现在说这事,是还没放下,思虑过后,决定将责任揽下。

    “这些事确实是我们思虑不周,没有处理好,伤害到你,爸爸跟你道歉。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林宏申一派慈父嘴脸,连哄带劝,“星星,我们要先前看。”

    向前看?林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勾了下唇角,不咸不淡说:“爸,今天我给您说这些,就是想要向前看的。”

    林宏申闻言一喜:“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我们在生物学上确实是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一家人,但情理上不是。”

    林星打断林宏申的煽情,将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有一百万,其中三十万是当年我养父治病,我跟你们借的钱。三十万是我结婚,你们给的嫁妆,房子没有过户,以后也不需要了,剩下四十万算我还你们养育我的恩情。”

    林宏申听得目瞪口呆,看向林星的目光中满满的不置信:“星星,你这是……这是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你不认我们了?”

    林星:“不是不认,你们永远是我生物学上的爸妈,这点改变不了。只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希望大家以后可以以一种互不干涉的平等关系相处。”

    林宏申:“怎么个平等法?”

    林星:“我算过了,我给的四十万足够还清从我十四岁回到林家,你们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不欠你们的,不过我也愿意按法律核定标准支付赡养费,如果你们需要我参加亲戚间必要人情往来,以保全你们的脸面,我可以答应。但也请你们跟我保持我需要的社交距离,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更不要试图营造一些父慈子孝,天伦之乐的假象。”

    林宏申看着她,震惊且气愤,好半晌才压着情绪开口:“星星,这事不行,爸爸不能同意,你妈妈也不能同意,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失望,我们以后会改。”

    “我是通知你们,不是要和你商量。”

    林星说罢站起来,不想再跟林宏申纠缠,直白说,“我知道您今天来是为了兰亭表姐订婚的事情,只要您同意上述条件,到时候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会去的。”

    她说完这句直接转身离开,一步都没有停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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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高二那年在机场,她也是这样在他面前哭◎

    林星打定主意跟林宏申摊牌,将所有郁结和盘托出后,心头舒服不少,心情却并没有她想象的好,相反有种释然且难抑的忧伤。

    杀敌一千,只损八百,血脉至亲间的博弈从来很难有赢家。

    她到底给林宏申留了几分颜面,没有把话说绝。

    那三十万不是她跟林家借的,是交换。

    林星对于四岁那个深夜发生的事情,有种梦靥般的清晰模糊。她记得自己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哭,喊着爸爸妈妈很久都没有人应答,她最后只好自己打开门走出去。

    寒冷的,漆黑一片的街道。

    然后是有个阿姨说带她去找妈妈,她乖乖跟着那个人坐了很久的车,见了好多人,但是都不是妈妈。最后那个阿姨给她买了面包,让她坐在路边等妈妈来接。再然后,她就真的等来了爸爸妈妈。

    养父母对她很好,当年她不愿回林家,林家起初同意,而后在舆论的压力下反悔,非要带她走。养母拒绝了林家的补偿金,要以她的意愿为先,两方闹得很不愉快。

    这也是后面许多年,舒晓琴时不时讽刺王春秀虚情假意装好人的起因。

    她的养父夏大海是货车司机,常年靠跑长途车赚钱。那时候开长途车的为了赶时间,都有不同程度的疲劳驾驶状况,夏大海为了尽快赶回来处理这件事,硬撑着两天一夜没合眼,

    结果在距离家门口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出了车祸。夏大海重伤入院,脊柱损伤,一条腿被截肢,还挂倒一个路人。

    夏大海是给私人老板干活,没有保险,事后事故判定他全责,老板出于人道主义没追究,给了一点慰问金就撒手不管了。

    但当时夏大海的手术费要十多万,后续康复保养费未知,伤好后也不能再工作。那个被挂到的路人的医疗费也需要夏家承担。

    夏家根本拿不出这个钱,王春秀去娘家借钱,娘家人给她出主意,让她把林星送回林家,林家开始就有说给十万补偿金,趁机会多要几万也没问题。王春秀大哭着跟娘家吵,无计可施之下决定先把房子卖了。

    林星不愿看着夏大海夫妇因为她流离失所,偷偷找到林家,开口三十万,作为她回到林家的筹码。

    舒晓琴怒不可遏,质问她是不是王春秀的注意?

    林星说不是,说这是夏家应得的,是林家欠夏家的,她如果希望她毫无顾虑的走,就该出这个钱。

    舒晓琴冷笑,说乡下地方养十年也值得三十万?

    林星说她不是来讨价还价的,她问舒晓琴,自己的命值不值三十万?

    她说如果当年没有夏大海夫妻,谁也不知道她的命运会是如何。或许已经死了。

    舒晓琴气急败坏说她威胁,小小年纪就包藏祸心,是长歪了的好笋,无可救药,自己不吃这套。

    话是这么说,但林家最终还是掏了这笔钱,用的现金,真金白银直接送到夏大海病床上,让他签承诺书,讲诚信,既然卖了女儿,这辈子都别想再联系。

    那是林星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养父哭,悲戚万分,又无可奈可,最后也只能拉着她的手,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舒晓琴接她回林家不痛快,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去派出所改名。

    她原名林若舒,也曾象征着父母爱情。夏大海叫她夏星,寓意夏家的星星,是上天赐给他和王春秀的宝贝。

    当时是林宏申带她去的,民警问改成什么,林宏申迟疑的一瞬,她脱口而出:“林星,双木林,星星的星。”

    为此,舒晓琴两个月没跟她说话。

    *

    林星走的很快,出了茶楼就一路往家的方向狂奔,脸上凉凉的,她知道是泪,怕被人看到瞎猜,胡乱拿手抹了。但她明显低估了自己感情的丰沛,她不断的抹,眼泪还是不断的冒出来。

    晚高峰,乘电梯的人很多,无奈之下,她只能躲到安全楼梯,将纸巾按在眼睛上狠狠止住泪,才搭电梯上楼。

    出了电梯,她径直往家门走,一抬头,顿住了。

    邢侓尧西装革履站在门口,身形颀长高挺,外搭的商务款黑色大衣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持重的禁欲感,见她出现,原本淡漠的脸上自然绽出温和笑意,先一步走过来。

    “回来了。”

    他声音里没有一丝等待的不耐,在看到她泪痕尚存的眼睛时,才皱了眉,问,“发生什么事?你刚才去哪儿了?”

    林星窒息,她竟然完全忘了她还约了邢侓尧!

    “对不起,我……”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慌忙翻找包里的手机,她刚才为了谈话顺畅,习惯性调了静音。邢侓尧约一小时前给她打过电话。两通。

    林星连忙道歉:“你等了我一小时?对不起,我刚才出去处理一点事,忘记了……”

    “没那么久,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到。”

    他撒谎,林星知道。他既然跟她约定下班过来,就肯定跟她到家的时间差不多。

    林星:“对不起,我应该先给你打个电话。”

    “没关系,你没接电话,我就回车里处理了一点公务,晚上不用加班了,也挺好的。”

    邢侓尧看着她,目光始终柔和,温言阻止她的慌乱,“要不然我们先进去?”

    “好。”

    两人进了屋,邢侓尧自觉打开鞋柜拿拖鞋,他看到上次穿的那双,正要拿出来,又瞥到鞋柜上有一个购物袋,看logo是挺有名的家居用品品牌。

    他没自作主张,仍旧去拿那双旧的,果然林星阻止他了。

    “你穿这双。”她将购物袋打开,将新拖鞋放到地上,示意他试。

    邢侓尧从善如流,将手里的拖鞋放回去,试穿效果果然很好,舒适又合脚。

    他暗自开心:“特意帮我买的?”

    “……嗯,上次不是说好了。合适吗?”

    “合适。”

    “你先在客厅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林星脸颊有一点红,像是不好意思,邢侓尧忍住没多说什么,见她走去厨房,也脱掉外套过去帮忙。

    “要不然别忙了,我让人送过来,很快到。”

    “你饿了?”林星正洗菜,闻言抬头,“要不先喝点汤?”

    “没有。”他只是看她情绪不佳,不想她操劳,“怕你麻烦。”

    “不麻烦。你带的菜都是半成品,很快就好。”

    “今天我来炒。”

    邢侓尧挽起袖子,结实的小臂线条优美,林星别开眼:“一起吧,快一点。”

    “好。”

    围裙只有一条,林星怕邢侓尧弄脏衣服,将自己身上的摘下来递给他。

    邢侓尧瞥一眼,自然俯身,低头。

    林星只好双手展开,给他套上,见他完全没有自己系带的自觉,又绕到他身后,帮他系好。

    计划菜品是葱爆羊肉,白灼虾,还有香菇小白菜,都是快手菜,邢侓尧动作很娴熟,很快三个菜就摆上桌,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林星将炖的软烂的猪蹄捞一些出来,额外做了一道鱼香猪手,既是大荤,也很下饭。

    两个人都饿了,话不多说,直接动筷子。吃完饭,林星去厨房收拾,邢侓尧清理好餐桌,将带来的花插到客厅的花瓶里。

    他今天买的白玫瑰,坦尼克品种,花边高卷,花蕊比其他品种藏得更深。他在林星之前发布的微博里,看到过好几次这种花。

    除了坦尼克花期比较长,她应该也很喜欢。

    拾掇好花,他见林星还没出来,也走进厨房。林星正烧水泡茶,但明显走神了,水滚了,还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邢侓尧走过去,伸手扶了下她肩膀,温声提醒:“水开了。”

    林星回神,打开水壶盖子,想稍微放凉一点再倒。

    邢侓尧背靠琉璃台,双手环臂,侧头看她:“心情不好?”

    他语气笃定,没有一丝客套的随意。林星看他一眼,想开口聊,又不知从何说起。

    邢侓尧于是换种方式问:“谁来找你了?你家人?”

    “嗯。”林星垂眸,顿了下才点头,“是我爸来了,我……跟他谈了一些事,从前的事,高考的事,很多事……”

    她说不太下去,在邢侓尧坚定且鼓励的眸光中,突有种想要放任,肆意发泄的冲动。

    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

    她必须忍耐,她不是小孩了,没资格也不该在他面前为所欲为,他更没立场包容她这些。

    她低头,将电水壶的盖子盖好,想去泡茶,手刚碰到把手,被邢侓尧握住手腕。

    “林星,想哭就哭。”

    “我没有想哭,我只是……只是……”

    林星不知道要说什么,眼前已经起雾,泪意汹涌,酸涩感像是蔓延进心底。

    “我只是想不通。”她垂着头,不愿看他,话却是对他说的,“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我想不通!”

    “我真的想不通!我恨他们!”

    对,就是恨,好恨,恨林家,也恨自己,恨这可笑的,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很辛苦,拼尽全力也扭转不了的宿命!

    但她也高兴,她终于“无债一身轻”,以后终于可以毫无负担的去见王春秀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林星隐忍多时的泪也终于落下来,像是一道闸,打开了,就源源不断。

    邢侓尧没插话,默默听她发泄,在她需要的时候,才走过去将她抱住,手掌掌住她后脑,任她埋首在他肩膀哭个畅快。

    就像是高二那年寒假在机场,她也是这样在他面前哭,眼泪鼻涕糊了他整个肩膀。

    作者有话说:

    加更完成,晚上仍然会正常更新。

    第53章

    ◎去派出所住?想挺美啊◎

    高二寒假,夏大海病重,弥留之际,王春秀辗转联系到林星,希望她能回去见夏大海最后一面。那是她离开夏家后,王春秀第一次跟她联系,谁也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件事。

    林星得知消息心慌意乱,她当然是要回去的,最好是坐飞机,这样最快。

    她不敢跟舒晓琴说,林宏申平素对她跟关怀,也更“公平”,和颜悦色的父亲形象给了她更多的信任和依赖。她以为他一定能理解她的决定,就偷偷告诉了林父。

    林宏申听到消息,当即也是大惊失色,一个劲说着惋惜话,见林星急得哭,安慰她别急,说他帮她跟舒晓琴说,舒晓琴一定也能理解她的孝心。

    舒晓琴自然是不同意,她告诉林星,既然夏家拿了三十万跟她两清,就应该遵守承诺互不打扰,这时候耍心计就是居心叵测。

    林星狡辩说不是,只是想见养父最后一面,见完就回来。舒小琴还是不准,林若歆在旁边帮腔说她是白眼狼,吃完林家,又要吃夏家,哪那儿都想占便宜。林宏申在边上帮她说话,也被舒晓琴斥责。

    最后是林宏申说带她去补习老师家拜年,路上偷偷给了她三千块钱,让她自己去机场买票回去。

    林星当时真的太感激林宏申了,拿着钱直奔机场。她只坐过一次飞机,从夏家回林家那天。那时候她沉浸在离别的悲伤里,浑浑噩噩根本没注意流程。

    她以为买机票跟买汽车票一样,到窗口就能买,根本没想到当时临近旧历春节,春运机票根本不可能在值机台买到。

    航站楼太大了,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好不容易才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值机台。果不其然,没票了。

    不仅当天没有,明天,后天,一直到春运结束都没有。

    林星懵了,她想过坐火车,但因为没有直达,坐火车需要跨省线,转两次车才能到离那边最近的一个站。虽然飞机也没有直达,但至少不用跨省,时间上会更节省。

    更重要的是,嘉城火车站跟机场一南一北,她此刻过去火车站也买不到票怎么办?而且夏大海从前跟她说过,火车站这些地方骗子很多,还有拐子和混子。

    她不得不给林宏申打电话求助,希望他帮忙买机票或者火车票。林宏申很为难,告诉她舒晓琴已经怀疑了,他正想办法瞒着,没法抽身帮忙。

    那会儿的林星根本不会想到,林宏申正是知道她不可能买到票,才会给她钱,让她碰壁。

    林星不知道机票要实名制,在跟工作人员再三确认买不到票后,只能去取登机牌的地方跟乘客商量,高价买他们手里的票。结果当然是不行。

    这时候夏大海已经接近弥留,吊着一口气想见她。林星心急如焚,无计可施之下,只能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眼前有阴影投下,那人碰了下她手臂。

    “喂。林星?”

    林星哭声一顿,听出来是邢侓尧的声音。

    她抬头,果然看到邢侓尧半蹲在她面前,目光略探究的看着自己。

    “真的是你,还好没认错。”他冲她笑了下,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语气关切,“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那时候两人已同桌一学期,关系不坏,也说不上多好。反倒是因为邢侓尧撞破过几次林星的囧事,她对他总有几分忌惮。

    此刻相见,她不免悲从中来,嘴一撇,哭得更大声,用如泣如诉都不为过。

    “怎么又是你,又是你,你……”

    怎么每次倒霉都能遇到你?!

    呜呜呜呜呜……

    邢侓尧:“……”

    邢侓尧表情微僵,刚想问她是被骗了,还是丢钱了,旁边的顾时谦凑过来问:“新鲜啊,邢二,又是你?嗯?”

    说罢勾住邢侓尧肩膀,挑眉说:“老实说,你是不是,嗯?怎么着人家了?”

    “滚一边去。”邢侓尧挥开他,正色说,“我办正事,别打岔。”

    顾时谦白眼一翻,闭嘴了。

    邢侓尧继续问林星:“林星,你先说句话行不行?到底发生什么事?是钱丢了,还是被人欺负了?”

    “喂,说话。”

    “你平时跟我叫板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吗?这会儿哑巴了?”

    “林星?”

    邢侓尧孜孜不倦跟她交谈,期间被顾时谦打岔嘲笑几次,也没放弃。

    终于林星止住哭,抬起头,红着眼睛小声说:“我买不到机票。”

    就为这事?邢侓尧松口气,没被骗就好:“你要去哪里?”

    林星说了地名,他皱眉:“这时候你跑去那儿干嘛?”

    林星沉默几秒,老实说:“回家,我爸爸生病了。”

    邢侓尧有点奇怪,他之前见过林星的父亲来接她,她家里是嘉城的吧,但看她神色悲戚,没有多问。

    邢侓尧:“你要今天的票?”

    林星:“嗯,明天也行,越快越好,但是都没票了,到春运完都没有。”

    她说着又想哭,怕他烦,努力忍住了,

    邢侓尧:“身份证带了吗?”

    还要身份证?林星茫然:“没有,我不知道要用。”

    “别哭了,我帮你想办法。”

    “真的?”林星看着他,目光里满是不置信的期待。“你有办法?”

    她眼睛很亮,目光清澈,满满都是信任,邢侓尧突然有点不自在,拉过旁边的顾时谦说:“他有办法。”

    林星看过去,顾时谦瞪大眼,邢侓尧一个眼神过去,只能配合演戏,干笑说:“是,我有办法,你名字身份证号码给我说一下。”

    “我叫林星。”林星在背包里翻出便利贴写下来,递给他:“谢谢你。”

    “没事,小意思。”顾时谦特仗义说,“你是邢二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哪儿那么多废话。”邢侓尧打断他,十分不耐,“去办正事。”

    转头看林星,语气又恢复如常:“你在这里等着,我跟他去帮你买。”

    “好,谢谢你们。”

    林星重重点头,连忙把身上的钱塞给邢侓尧,“我只有这些,如果不够,你先帮我垫垫,我后面还你。”

    邢侓尧想给她塞回去,怕她不踏实,只好先收了。

    两人走出一段,邢侓尧让顾时谦想办法弄票,顾时谦八卦:“谁啊?你这么上心?”

    “同学。”

    “装,一个同学,你费这心?”说罢整整发型,低头看腕表,“到时间安检了,咱不去滑雪了?”

    “你不会改签?”

    “……”顾时谦啧声,提醒他,“我可是陪你,我前天才从北海道回来。”

    “明天去也一样,先帮她买票。”邢侓尧催他,“打电话。”

    “又找我哥?你嫌我昨天还没给他骂够?而且这什么穷乡僻壤的地儿,他问我去干什么,我怎么说?”

    “照实说,帮同学买的,她爸爸病了,很严重。”

    “……”顾时谦不想搭理他,他特么在英国念国际学校,哪可能有同学家住西南小城?

    邢侓尧也反应过来,目露犹疑。

    顾时谦说:“给刘叔打,这点小事分分钟给你办好,我哥跟你哥关系好,被他们知道更麻烦。”

    邢侓尧不是没想过找刘中,刘叔是给他奶奶办事的,人很妥帖,但这次他跟他母亲闹这一出“离家出走”,奶奶也是说要“打断他腿”的。

    不是自己人不好找,他也不会非带着顾时谦这个二货去散心。

    但是林星……

    作为穿开裆裤长大的损友,顾时谦看邢侓尧表情就知道他动摇了,惊讶之余,不免八卦:“喜欢人家?”

    邢侓尧差点跳起来,坚决否认:“少胡说,她是我同桌。”

    顾时谦意味深长“哦”声,一副过来人嘴脸:“我就说嘛,还同学?”

    同桌跟同学能是一个档次?

    邢侓尧懒得理他,直接拨通刘中的电话。

    半小时后,邢侓尧跟顾时谦回来,跟林星说票的事情已经解决,一个小时后可以登机。

    林星连忙道谢,问:“多少钱?”

    “五百。”

    邢侓尧将剩余两千五还给林星,林星捧着钱不可置信:“这么便宜?”

    在她的认知里,机票都是上千的,何况春运,不然林宏申也不可能给她三千块。

    邢侓尧扫一眼顾时谦,镇定撒谎:“他是超级VIP,可以打折。”

    林家人出门旅游,会提前在网上查有无打折机票,林星没怀疑,非常诚恳的跟顾时谦道谢。

    计划有变,顾时谦也不想在机场干耗,找个借口先遛了。

    他走后,邢侓尧见时间尚早,领着林星去贵宾厅休息,猜想她没胃口,给她拿了牛奶和点心,还煮了一碗面。

    “吃点东西,等飞机落地,还要坐三个小时汽车。”

    “嗯,谢谢。”

    三个小时汽车是到县里,而后还得坐一个半小时的城乡客运车,林星没解释,虽然没胃口,不想辜负他好心,开始吃东西。

    她刚给林宏申发过信息,告知同学帮忙买到票,即将登机,那边没回复。

    她见邢侓尧看自己吃东西,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说:“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等下自己登机。”

    邢侓尧乜她一眼,轻声哼笑:“你会吗?”

    不会,但,“我可以问工作人员。”

    “等你下飞机都晚上九点多了,你知道去哪里坐车吗?还有车吗?”

    “……”林星有想过这些困难,但怎么办,她必须回去,“我到了去找,应该有那种私人面包车。”

    “你敢坐?”

    “……”她不敢,但,“我可以在附近找个旅馆住一晚,明早再走。”

    “你敢住?不怕被人骗了?”

    邢侓尧看着她,漆黑的一双眼睛里都是笃定,“我上次看新闻,有女大学生在火车站被人贩子拐了,卖给七十岁的老光棍当媳妇儿。机场的治安也好不到哪里去,住宾馆还有入室抢劫的。”

    “……”林星被吓住,后背冒汗,嘴里的面都不香了,磕巴问,“那怎么办?”

    见邢侓尧撩起眼皮瞧她,试着说,“我打110……”

    “去派出所住?想挺美啊。”

    “……”

    “行吧,谁让你运气好。”邢侓尧喝一口咖啡,凛然道:“我陪你去。”

    “你陪我?”林星眼睛亮了,顾不上合适不合适,惊喜跟他确认,“真的?”

    邢侓尧神色淡然:“下学期那些抄写一类的作业……”

    “我帮你抄。”

    “如果有外班的人给我送信送东西……”

    这个……林星一咬牙:“我帮你拒绝!”

    “成交。”

    第二次坐飞机,虽然心情一样沉重,但体验感比第一次好很多。不像第一次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林宏申,他说她做,战战兢兢,无所适从。

    邢侓尧耐心又随意的跟她解释登机流程,他们走的特殊通道,省去了排队的麻烦,机舱座位也比上次宽阔舒适得多。

    奔波大半天,林星刚坐下来就感觉到疲惫。飞行平稳后,邢侓尧问空姐拿了毛毯,让她睡一会儿。她本来觉着不好意思,他陪她来一趟,她应该陪他说话,但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直到飞机将要降落,邢侓尧才把她叫醒。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加更,感谢订阅,小红包来咯!

    说明:没身份证可以在机场附近派出所打印临时身份证明。PS:现在是登录民航微信小程序,在机场可以直接打,但故事设定差不多十年前,只能派出所出。

    第54章

    ◎少年邢侓尧:哭吧,我不告诉别人。◎

    两人走出航站楼,早有私家车在等候。

    来人对邢侓尧态度很恭谨,林星有点踌蹴的看着,他还是那句话解释:“顾时谦的VIP服务。”让她上车。

    私家车自然比公共汽车快不少,他们约十点钟走出航站楼,到夏家所在的镇上是凌晨一点半。

    西南的冬天湿冷,夜深露重,骤然从温暖的车厢出来,林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邢侓尧见状,折身从车里找了张披肩,包头给她罩住。

    林星道谢,这一路奔波,好不容易回来,站在家门口却突然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夏大海之前一直在县医院住院,昨天才出院回家,回天乏术,只吊着一口气等她回去。

    她突然想,如果自己迟一点回去,养父是不是就能多活一会儿?

    她迟迟不挪步,失神一般站着,邢侓尧问:“怎么了?进去吧。”

    “我害怕。”林星抬头看他,眼睛里早蓄满泪水,目光清澈,忧伤至极,哽咽着问,“是不是见到我,我爸爸就要死了?”

    即将失去至亲的恐惧,让她陷入辩证的逻辑误区,一时间泪如雨下:“我不想他死。”

    她那时很瘦,加厚款的羽绒服也遮不住的单薄,邢侓尧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但在那一刻,他实实在在感到难过、

    他站在林星对面,双手用力扶住她肩膀、略低头,与她对视:“你爸爸是为了等你回来,才努力活着。”

    他目光中再不复平素的云淡风轻,深沉纯粹,冷静且坚定:“进去吧,他在等你跟他告别。”

    林星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被他推着才有力气抬手敲门。

    她呜咽的叫着妈妈,屋里立刻传来声响,一个老妇被两个中年妇女簇拥着跑出来,开门见到林星,一下哭出声,朝里面喊:“春秀,快!星星回来了,快跟大海说!”

    林星哭着叫“外婆”,被老妇拉着跑进去。

    林星永远记得那一幕,只是一年多没见,夏大海原本敦实的身体竟瘦到竟有皮包骨,一米八的大个子躺在床上仅有小小的一团,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油尽灯枯的弥留状态。

    看到林星,那双失神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叫着她小名,努力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爸爸!”

    林星急忙跑到他面前跪下,握住他的手,头贴在他胸口,眼泪翻涌,泣不成声。

    夏大海很想抱抱她,奈何身体实在虚弱,努力几次都没能坐起来。他几年前就时不时感觉胃痛,他以为是饮食不规律饿的,没放在心上,直到一年多前车祸进了医院,才发现癌变已经发展到中晚期。

    他跟王春秀商量一定瞒住林星,即使没有那三十万,他也决定送林星回林家。

    他这一辈子对得起天地良心,将信义看得比命中,就只在生命的最后犯了规,背弃了跟林家的约定,让妻子给林星打了电话。

    他想再听听女儿的声音,这样就算死也能瞑目了。他没想到妻子会自作主张让女儿回来,更没想到女儿真的能回来。

    “星星。”夏大海伸手抱住林星,眼泪止不住从干瘦的脸颊上滑落,“路上累了吗?饿不饿?”

    林星额头贴在他胸口,泪流满面的摇头:“不饿、爸爸,我好想你。”

    “我和你妈妈也很想你。”夏大海努力想笑,问,“你过去过得习惯吗?”

    林星拼命点头:“我很好,他们对我很好,您放心。”

    “我就知道。”夏大海欣慰,艰难笑着,“你妈妈之前还担心,我就跟她说,咱们星星从小嘴巴就甜,又聪明又活泼,成绩好,还懂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再说血浓于水,那边一定会对她好的。”

    “我说大城市肯定比我们这里好,孩子以后有出息。”

    “嗯,我很好,爸爸你别担心。”林星双手握住夏大海的,让他放心。“他们都对我很好很好,这次回来还是他们帮我买的机票,让我回来看您。”

    “那就好,那就好!”夏大海连声,唤王春秀,“春秀,把蛋糕拿来,点上蜡烛,我们给星星补个生日。”

    转头让林星别哭:“星星,要吹蜡烛许愿了,开心点。爸爸说话算数,每年都要陪你过生日。”

    林星勉力止住泪,点头:“好,我今年的愿望是您明年还陪我过生日。”

    “好,爸爸答应。”

    夏大海是第二天早上走的,即使还有不舍和遗憾,面容依旧安详。英年早逝,高堂尚在,丧礼一切从简。在家里停了一天,第二天坐夜后,于第三天火化入殓。

    林星以为邢侓尧将自己送到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会留下陪她走完整个葬礼。

    入殓前一晚,按规矩至亲要守整晚。

    夏大海是家中老大,下头只有个妹妹。姑姑远嫁,千里迢迢回来奔丧,刚到家就病倒,还要照顾悲伤过度的奶奶。过了午夜,灵堂里就只剩下林星和王春秀守着。

    连日操劳让王春秀筋疲力尽,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天寒地冻,即使点着火盆,林星双脚也是冰的,她怕王春秀冻病,连拽带劝,还搬出外婆才让她去里面休息。

    王春秀一走,偌大的灵堂内更寂寥了,饶是里面棺椁里躺着的是自己至亲,林星心里也微微发怵。

    她跪坐在蒲团上,对于未来第一次感觉茫然。

    林宏申今早才给她回信,倒是没斥责她,只说舒晓琴气得不轻,说她大过年的跑去外地触霉头,不止影响林家明年运道,还可能给家里招灾。过年家里里里外外一堆事,他没法过来接她,让她办完事早点回去。

    她不知道要不要跟林宏申说这边的情况,犹豫许久最终将手机息屏,放进口袋。

    身后有脚步声,林星本能一惊,下意识回头,看见一身黑色羽绒服的邢侓尧从外面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她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当时是凌晨两点多,邢侓尧黑发服帖,穿戴整齐,半点没有刚从被窝爬起来的样子,精神状态明显没有平时好,眼睛微红,一贯凌厉上扬的眼尾微垂,显得淡漠,又多几分平易近人。

    林星垂眸,不知道该道谢,还是劝他回去。

    邢侓尧见她不语,也不在意,将手里拿着的保温杯递给她:“刚才煮好的,我加了奶和糖,喝一点提神。”

    林星闻到浓郁的咖啡香气,邢侓尧平时只喝黑咖啡,还必须是手磨现煮,之前有次看到她往速溶咖啡里加糖加奶嗤之以鼻,还问她是喝饮料,还是喝咖啡?

    林星就是当饮料喝的,顺便提神,怕被他无情打击,选择沉默。

    她接过保温杯,跟邢侓尧说谢谢,问他是不是睡不惯旅馆的床?

    镇上只有一家小旅馆,卫生环境和居住条件双差,林星本想让邢侓尧住她外婆家,但那边亲戚不少,没有单独房间。邢侓尧自己也更愿意住旅馆。

    对此,她是很歉意的。

    林星:“是不是旅馆环境不好,你……睡不着?”

    邢侓尧:“没有,下午睡多了,现在不困。”

    他没跟林星说实话,他没去小旅馆住,让人弄来一辆房车,这两天就歇在里面。

    他刚刚十一点多才回去,当时林星已经在劝王春秀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守夜。他想就她那种小胆子,一个人多半会怕,怕她犯困,就煮了咖啡带过来。

    林星没怀疑他说的,有点艰涩的扯扯唇角,诚恳道谢:“谢谢你。你先回去吧。”

    邢侓尧没走,自顾坐下:“我想睡了再回去。”

    林星挨着他坐下,轻声问:“你出来这么久,你家人会骂你吗?”

    邢侓尧:“我助人为乐,他们应该表扬我。”

    “明天春节。”林星想起林宏申的话,有点诚惶诚恐,“你来这里好像不好。”

    邢侓尧奇怪的看她一眼:“你还信这些?”坚定说,“我不信,我家人也不会在意。”

    他的话让林星心情稍霁,缓了缓,欲言又止说:“邢侓尧……”

    “嗯?”

    “……”

    “有话直说。”

    “……这里的事情,你能不能别给其他人说?”

    来的路上,她已经给邢侓尧说了家里的大概情况,除开她被丢被拐,又被丢的曲折过程,她跟林家夏家的关系讲得清清楚楚。

    邢侓尧虽仍有疑惑,鉴于她的隐私,一句都没多打听。

    林星见他眉头微皱,也察觉自己提要求的行为有些过分,不是保护隐私的行为不对,是此举颇有怀疑对方品行的意思,不太礼貌。

    她以为以邢侓尧的性格可能会反讽她几句,没想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好。”似怕她觉得程度不够,还加了句,“我保证。”

    “我相信你。”林星笑了下,“谢谢你。”

    “又是这句,我耳朵要长茧子了。”邢侓尧唇角微勾,突的说,“不想笑的时候别勉强自己。丑。”

    “……”

    “想哭吗?”

    “啊?”

    “我问你现在想不想哭?”

    她想哭吗?林星一听这话,唇角立刻垂下,抿着唇不置可否。她是想哭的,想大哭,无所顾忌的嚎啕大哭。

    夏大海刚走的时候,她哭过,但顾及王春秀的情绪,始终是隐忍的。这两天更是忙乱得身心疲惫,混沌、悲伤,却好像失去了哭的力气和勇气,生生憋出一副麻木不仁的表象。

    林星紧咬唇角,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她望着邢侓尧,心口堵得说不出话,突然嘴一瘪,眼泪“哗”的一下涌出眼眶直往下掉。

    她抬手想擦,邢侓尧先一步握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按住她后脑压在自己肩膀上。

    “哭吧。”

    他承诺,“我不告诉别人。”

    作者有话说:

    预收《灯火阑珊处》的大纲写到中间,设定改为女非男C,这样设置故事逻辑会更好一点,文案如下,求个预收,谢谢大家。

    ——

    南城人尽皆知,顶级豪门季家二公子季宴北是个纨绔,能力有但不多,幸好生得一副绝好皮囊,还没有野心。

    横竖不是季太太亲生,日后跟在季大公子身边做个闲散贵公子,也是常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周映南看季宴北第一眼就觉得传闻不可信。

    男人身上不止有世家教养的矜贵风度,波澜不惊的眼睛里还藏着野心和心狠手辣。

    她想她必须离他远点儿。

    没料到未来有一天会被他逼上天台。

    那晚夜风呼啸,她站在百米高楼顶端,看着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季宴北神色阴历的盯着她,像一匹孤狼,于暗夜中凝视唾手可得的猎物。

    “算计我?嗯?”嗓音温柔,蛊惑人心,眼底却暗流涌动,薄情狠绝。

    周映南本能后退,却发现已到天台边缘,脚下是旖旎红尘,也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恐惧让她神经紧绷到极致,强自镇定说:“季总,我可以解释。”

    季宴北没理她,再往前一步。

    周映南一只脚往后,陡然踩空,她大惊,惊叫已溢出口腔。后腰处蓦地多出一只手。

    季宴北单手锢住她,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在黑夜里更加冷寂禁欲,神色莫测。

    “我从不听人解释。”他微凉手指抚过她侧脸,毫不掩饰野心算计,癫狂狠厉,“既然不怕死,就陪我玩票大的。”

    #女非男C,男主有一点疯批(可控范围)

    第55章

    ◎林星看着都觉得恶心◎

    林星很少主动去想十四岁前的事,每次一有念头都被她强行掐断,却无意识保留着一些从前的习惯。

    无论动物奶油如今多么“高人一等”,她依旧钟爱植物奶油,尤其那种只少数菜市场才能看到的老式蛋糕店里特有的奶油裱花蛋糕

    ——口感齁甜,蛋糕松软中带着微微的油味,奶油放久了会变硬,含在嘴里有些砂砾感。

    是她关于童年绕不开的记忆。

    夏大海最早是跑城乡客运的,后来为了多赚钱,才开始跑长途货运。从西南到东北,别人一个月跑四趟,他跑五趟,几乎每一次回家都会给林星带礼物。

    可能是一个苹果,一个面包,一袋乡下买不到的饼干,或者一本书,一支笔,一个发卡,不贵重,珍贵在心意。

    林星十岁生日,夏大海因为有事耽搁实在赶不回来,就让王春秀独自一人带她去照相馆照相,她不高兴,照片出来都撅着嘴。

    王春秀要给她买蛋糕,她不让,说要等第二天夏大海回来。那晚她都睡了,王春秀突然把她叫醒,说夏大海赶回来了。不仅赶回来,还给她买了蛋糕。

    林星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寒冬腊月,她光脚丫下地就往堂屋跑。夏大海在城里给她买的蛋糕,包装和造型都比镇上做的精致很多。

    白底玫瑰花图案,边缘是一圈漂亮的白色拉花,夏大海还在蛋糕盒上额外绑着一个城里买的小小芭比娃娃。一家人其乐融融唱生日歌吃蛋糕,她当时许愿希望一家人身体健康,爸爸每年都给自己买蛋糕。

    她的生日是被夏大海夫妇接回去的日子,他们每年都会给她过。

    回林家后,林星的生日从冬天变成了夏天,林宏申和舒晓琴也会给她过,但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程序化的执行。

    非强制的执行,如果错过了,补过也没关系。毕竟只是仪式。

    可笑他们找了她十年,却在她究竟是哪天走失的问题上产生严重分歧。

    舒晓琴说是昨天,而林宏申认定的恰恰是今天,曾经私下跟她说每年的今天都是他最难过的日子,就算她回家了,他依然愧疚,且后悔。

    而恰恰是今天,时隔半年他来找她,只为了要求她保全林家脸面,去参加江兰亭的订婚礼。

    林星无法跟邢侓尧说,她哭泣的不是跟林家的摊牌,而是她也学会了林宏申的虚伪。明明已经打定决裂,却要为世俗评价和可预知风险,选择退而求其次。

    *

    周四晚,江彦林的“雀神”群突然“炸/群”,江群主说周末生日,邀请各群友及家属温泉山庄一日游。

    周六一早去,周日一早回,除了商家提供的娱乐项目,麻将局肯定少不了。

    江彦林爱热闹,生日既是庆祝,也是社交,每年都要呼朋唤友过上几轮。

    上周本是说好周六吃饭唱K烧烤一条龙的,临时改计划,江群主发公告后,立刻道歉说年年一条龙实在腻,尤其对唱歌实在没兴趣,好不容易老一岁,就请各位迁就,陪他打满十六圈。

    本就是有约在先,大家都空出周六赴约,对寿星公改变计划的做法都没异议。尤其嘉城的冬天也的确很适合泡温泉。

    周五晚,林星收拾好行李,想了想还是把电脑包也带上,明天行程排得虽然满,挤一挤还是有时间工作的。

    她刚想洗漱睡觉,想起何熠川下午给她打过电话。她当时忙没有接,料想对方应是想问上次她答应帮忙找东西的事,虽然觉得没什么好找,还是去到书房查看。

    书桌上都是她的东西,地板她每周拖两次,肯定是没有的。她打开书桌下面的抽屉一一查看,想起何熠川上次说打开过书柜,又去书柜找。

    书柜里满满当当都是书,别说U盘,半点杂物没有。林星从上到下仔细扫过,正想放弃,突看到最上一层的最右边的两本书之间,好像藏着一个礼品袋。

    位置有点高,她站在凳子上才拿下来,一眼认出品牌,很确信不是自己的东西。

    何熠川的?

    她打开,里头如她所料是一条项链,梵克雅宝的红玉髓。

    真是何熠川的。

    林星没所谓的笑了下,难怪他这些天神叨叨的,一会儿说有重要东西落下了,请她帮忙找,一会儿又发信息关心她,弄得她莫名其妙。

    原来是为了这个,确实是重要东西。

    估计是何熠川离婚前买来想送给秦芮伊的,怕她发现没敢拿回婚房,藏在这里离婚的时候没想起,上次搬电脑也忘了。

    论价值,论心意,怎么着都不该留在前妻这里吃灰。

    林星看着都觉得恶心,恨不得立刻快递给何熠川,转念一想,他拐弯抹角的意图是否是担心直说她会不给?如果是这样,她就必须当面给他了。

    *

    接到林星电话的时候,何熠川正坐在家里沙发,对着一套卡牌发呆。

    他今天休假,被何羡清叫回去吃晚饭,他本想拒绝的,想着林星在学校,下午过去可以先去行政楼转转,说不定能偶遇,甚至想办法说动她跟自己一起回家一趟,就答应下来。

    下午自然是一无所获,他在停车场没看到林星的车,给她打电话被她连挂两次,不敢再打,一个人回了家。

    饭桌上只有父子二人,他没等父亲发问,就帮林星找了不能来的借口。

    何羡清平素是不管儿子家务事的,尤其他跟王锦华对林星这个儿媳十分满意,就算林家人有些市侩,看在儿媳面子,他也抱着能帮就帮的态度。

    身为公爹,有些事他不好明着问,但作为嘉城商业银行行长,身居高位多年,何羡清看人很准,尤其何熠川从不撒谎,很容易就被他瞧出破绽。

    想起前两天妻子打电话跟他说的一些事,下派的任务,他不好直接拆穿儿子,故意微沉脸色问:“林星最近很忙吗?好几次家里聚会不参加,你爷爷奶奶那里也小半年不去了?”

    何熠川见父亲脸色不好,连忙解释:“林星她最近忙着考职称,前几次聚会是恰好加班,不是故意不去。”

    何羡清看他一眼,表情仍是不虞:“你们今年初不是准备要孩子,还没动静?”

    孩子么?何熠川心里不觉涌起一丝苦楚,面上仍是不显:“前段时间我们都太忙了,所以暂停了计划,准备等过完年再说。”

    何羡清:“所以林星辞职是因为工作太忙了?还是你俩婚姻出了状况?”

    “……”

    何熠川脸色猛然僵住,他爸说什么?林星辞职了?他怎么不知道?

    何熠川后来扯了好大一个谎才搪塞过去,何羡清明显不太相信,但也没多问,只告诉他不要光顾着工作,婚姻是需要经营的。还说王锦华下周就回国了,让他亲自打个话解释,不要让王锦华担心。

    何熠川不敢打这个电话,他知道王锦华多半是听到了什么,应该半信半疑,想跟他确认罢了。

    他想求林星继续帮自己圆谎,手机拿出来好几次都没好意思打这个电话。先不说林星大概率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下周王锦华就回来了,一样得穿帮。

    何熠川叹口气,双肩垮下,坐姿颓然,目光随意一瞟,落在书桌上那套半旧的狼人杀卡牌上。他拿过来打开,将里面的卡牌一张张铺满桌面。

    这套卡牌是他读研时候买的,高阶,角色比普通版本多了两倍不止,玩法更复杂,对逻辑推理的要求更强,也更有趣。

    他记得当时是研二,有两个同门师兄特别喜欢玩,他跟着玩两次也上了瘾,后来只要组里有聚餐,大家都会组个局玩游戏。

    那时候他跟秦芮伊正在交往,每次有带家属的局,他都带着她。秦芮伊漂亮精致,落落大方,性格也不像一些漂亮女孩那样高傲冷淡,大家一开始都挺喜欢她。

    因为是高阶局,游戏角色多,参与的人自然越多越好,所以每次大家都是全员参与。

    秦芮伊开始不会,大家都很热心教她,但玩过多次后,她不止会重复犯最初的低级错误,还有更多新漏洞。

    比如在该沉默的时候说话,拿到有角色任务的卡牌后忘记自己的游戏规则,每次的分析要么毫无逻辑,要么就直接暴露自己或别人。

    因为她的无心之失,有好多次游戏被中途停止,更多时候大家的推理直接陷入死局,追根溯源发现是她担任角色不合格,指认出错。

    秦芮伊每次犯错都会脸红,特别抱歉的跟大家道歉,美丽柔弱又自责,那双秋水一样的眼睛仿佛蓄着泪,大家自然不好意思怪她。

    背着人,她跟何熠川哭,说对不起,其实她不是笨,就是看到人多太紧张,怕说错所以说错,给他丢脸了。何熠川心疼她,后来就减少了这类聚会。

    偶有一次推拒不过,秦芮伊会特别善解人意的让他去玩,正好她可以安静发呆,处理杂事。

    有几次,何熠川怕冷落她,中途出去看她,发现她要么跟新认识的朋友聊天,要么在看护肤、服饰一类的东西,问她说不无聊,才回去继续。

    那时的何熠川也会想不通,像秦芮伊这种朋友多到微信需要分组,开小号的人,怎么会对他的朋友社恐。

    只是他习惯于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想不通也不会有一分怀疑。

    何熠川将卡牌一张张放回去,他想起林星,其实冥冥之中,他们也曾有过命中注定的宿命。

    王锦华安排的那次相亲,他和林星吃了饭,虽然席间他们聊得挺好的,她的外貌气质也符合他审美,但因为王锦华的自作主张,他连跟她做普通朋友的想法都没有。

    他们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彼此除了电话,连微信都没有留。

    ——更准确一点说,他连她号码都没有存,通话记录翻过几天就找不到了。

    他说没感觉,让王锦华别掺和他的事情。那时母子俩因为秦芮伊的事,关系一直不太好。

    王锦华没勉强,只说了句:“除了秦芮伊,你这辈子结不结婚,就算找个男人,我都不会再管。”就撂了电话。

    何熠川很快忘了这场相亲,直到三个月后,两个发小约他吃饭,饭后三人经过一家剧本杀店,一时兴起走进去,恰好遇到林星和一个女同事正挑选剧本等人组队。

    五个人在剧本选择上一拍即合,很快进入房间开始游戏。整个游戏过程,何熠川都处在惊讶的情绪中,从惊奇到惊艳。

    林星太聪明了,她的逻辑推理能力很强,不仅会从细枝末节中找出突破点,还能从杂乱的线索中抽丝剥茧,用最直接的方式找出漏洞,推翻他们设置的多重障眼法。

    如果不是她的同事一进房间就说她们是第一次玩,如果玩不好请他们不要介意,游戏开始前她还花时间仔细研究规则,他真会怀疑她是因为是老手才游刃有余。

    那时候何熠川才相信,林星对王锦华安排的那次相亲毫不知情,她礼貌叫他何医生,语气和表情没有任何一点拘泥,像是对待任何一个仅是认识,没有交情的熟人。

    而他对她的印象从最初的模糊变得生动,从平淡变成深刻,但鉴于她没有进一步的意思,他的骄傲也不至于让他主动。

    跳出游戏角色,他们的现实关系没有任何进展。

    或许是缘分,他其中一个发小玩过那次后,狂热的上了瘾,时不时就约他一起。他工作太忙,对玩乐又太不热衷,对方约五次,会去一次,但就是五分之一的几率,他竟然每次都遇到林星。

    即使是去不同的店,他们也能遇见。

    这让何熠川有种奇异的不可思议,说不上开心与否,只是下一次再有约,他都会尽量挪出时间参加。

    而他那位发小比他更激动,只要遇到林星都会邀请她一起,还找借口跟她要了微信,更数次在聚会中拐着弯提起她,各种溢美之词张口就来。

    “我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女孩,她竟然能记住我们说的每一句话。”

    “我故意前言不搭后语,太极打得我自己都晕了,都不能把她绕进去。”

    “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气质好,身材好,尤其皮肤特别好,是那种能让人一眼惊艳的白净通透。哥们儿我也算见多识广了,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

    那位发小在他们圈子里出名的爱玩,因为家境富裕,又远渡重洋喝过洋墨水,在男女之事上一向主张自由开放。

    何熠川见对方蠢蠢欲动,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竟然开口提醒他:“那女孩看起来挺老实,你要是不打算认真,别动歪心思。”

    发小当时特别奇怪的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哟,你看上人家了,平时天塌了都不会问一句,管这闲事儿?”

    本来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当时就好像踩到他痛处,他立刻冷着脸反驳:“她是我妈同事,跟我也算朋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放任你祸害人家。”

    “我特么正正当当追求怎么就成祸害了?”

    发小有点愤愤不平,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也只能认怂投降,“行行行,我离她远点行了吧。”

    片刻又坦白说,“我就是动歪心思也没用,人家没看上我。”

    何熠川没忍住问:“你试过了?”

    他表情特别平静,似乎顺口一问,心里却涌起紧张和些许莫名的期许,直到发小大刺刺把手机摊到他面前,他亲眼看到发小两次表白,都林星直接拒绝,那颗焦灼悬在半空的心才條然落下。

    何熠川唇角慢慢绽开笑意,其实他跟林星的缘分又何止这些?他忍不住想回忆,林星的电话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作者有话说:

    坦白说,温泉旅行是为了男主写的。下一章,嘿嘿。可能晚上九点后。

    第56章

    ◎温泉之旅1◎

    林星没跟何熠川废话,直接告诉他东西找到了。

    何熠川听着她淡漠的声音,心情郁闷更甚,试探性问:“在哪儿找到的?”

    “书柜顶层。”

    装什么傻?虚伪!

    林星心里鄙夷,语气也带出来:“东西蛮贵的,我就不快递了。你下周抽个空过来拿吧,周日也行。”

    何熠川绷紧唇线,知道她是误会了,心里仓皇之余,想解释说就是送她的礼物,又觉得这事应该当面解释才有诚意。这样说出来万一她不信,直接给他快递过来,他就没借口去见她了。

    “林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等我过来跟你解释。”他斟酌措辞,小心问,“我下周日晚上过来,行吗?”

    “周日下午再联系。就这样,我挂了。”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我今天听我爸说,你辞职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

    呵?跟他说,她这个前夫的脑子真是一时正常一时有病。

    林星冷嗤:“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熠川立刻摆正位置,解释说,“今天我回家吃饭,我爸突然问起,我毫无准备差点穿帮。”

    “你说离婚的事?你管着这叫穿帮?”林星大为不解,“我不明白你在隐瞒什么?再说王教授下星期回国,你还能继续瞒着她?”

    何熠川嗫嚅着:“不能,但是我想。”

    林星:“……”

    何熠川同样语塞,他不是想瞒,他是后悔离婚,所以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好像别人不知道,这事就还有转换余地。

    很可笑的想法,但他忍不住。

    林星不想说话了,前夫脑子有病否,她作为前妻也管不着。

    “我挂了。”

    “等一下。”

    “没完没了是吧?”

    “不是,林星你别挂,你听我说。”何熠川忍了忍,愧疚问,“你辞职是不是因为我们离婚了,你在学校待不下去?”

    “………………”

    林星黑脸,冷声丢下一句“你还真是脸大。”,直接挂了电话。

    她这个冷情冷性的前夫能少自恋点吗?发什么疯,改走悲天悯人路线?

    真纯纯有病!

    林星不知道她气急败坏的反应,更让何熠川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心里的愧疚也更甚。

    难怪她最近对他态度越来越不好,他真的对不起她,害她失去婚姻,又没了工作,白白浪费几年青春。

    嘉城大学在国内虽算不上金字塔尖的一流学府,好歹也是985,即使行政部目前也非研究生不招,林星前几年能考进去,靠实力,也有运气加持。

    如今因为他丢了这铁饭碗,她心里肯定难过,她这个年纪,学历又只有本科,就业形势肯定不乐观。

    何熠川悲伤的想,他一定要为自己的错负责,日后好好补偿她。

    对,他不是有两个高中同学是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吗,他明天就去问问看缺不缺人,林星有注会证,进事务所实至名归。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工作也没事,反正他收入高,加上之前的投资和产业回报,养着她绰绰有余。他也乐意养着她。

    至于那个宾利,以林星目前的情况,二婚、失业,原生家庭还不和睦,两人多半也就是随便聊聊,成不了气候。

    这样一想,何熠川瞬间充满了斗志。

    但是……秦芮伊怎么办呢?

    虽然这些天他有意无意冷着她,她也对他淡了很多,已经许久不来医院探班了,但他真的要为了林星放弃秦芮伊吗?

    何熠川眉头深深皱起,一时陷入举棋不定的惶然。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当初秦芮伊回国找他,他为了她一步步辜负林星的时候,也曾这样的患得患失。上次的选择,他已经后悔了,那么现在呢?他真的想清楚了吗?

    没有,起码没有完全想清楚。

    曾经秦芮伊说相爱的是他们,林星是他被逼无奈的选择,他不得已才背叛婚姻。

    他现在知道错了,他是爱林星的,但是这份爱和后悔真的能越过他跟秦芮伊之间的感情吗?

    何熠川决定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他不想再伤害任何人,更不想让自己再选错后悔一次。

    *

    聚会地点在枫兰山,因为有嘉城唯一的天然温泉,应运而生的温泉度假村很红火,度假酒店价格参差不齐,装修和服务约好,天然泉眼越多,价格也越贵。

    从市区过去枫兰山有两小时车程,群里没有约定具体出发时间,江彦林只提醒大家中午前到。

    上午九点,邢侓尧准时过来接林星,同行的还有赵妮妮。本来这种周边游,相熟的朋友都习惯拼车,赵妮妮原打算是跟江彦林一起,一来两人更顺路,二来也是想给她的星宝留更多与邢侓尧单独相处的时间。

    她跟江彦林都默认好了,就等着出发他来接她。结果昨晚讨论行程时,夏苒直接@邢侓尧说他们车行李太多,让邢侓尧接一下赵子悦。

    邢侓尧直接拒绝,理由也是行李多,因为她赵妮妮要搭他车,加上司机,没有空位了。

    赵妮妮当时就想翻白眼,啥意思?这不明摆着夏苒想牵线,他拉她垫背,让她去得罪人,还不提前跟她沟通?

    好在邢侓尧上道,群里刚发完,立刻给她打电话解释,说事急从权,请她见谅。

    赵妮妮自然知道这句“事急从权”指什么,夏苒一心想帮赵子悦牵线,邢侓尧私下找过乔嵩,也托江彦林转达过意思。夏苒肯定知道,装作不知道接二连三搞事,多半是打着“只要两人有机会相处,就有发展可能”的算盘。

    女人啊,有时候钻了牛角尖,自己乐此不疲的犯傻不说,还要拉上身边人一起。

    不能说坏,但多少有点惹人嫌了。

    明白归明白,赵妮妮心思一动,偏要装傻:“不就搭个车,算什么急事?”

    没想到邢侓尧直接坦白:“我对赵子悦没有任何想要发展的想法,跟乔嵩说了,夏苒可能不知道,等明天见面,我当面跟她说。”

    这态度不错,难得不甩锅,赵妮妮满意,想趁胜追击问明白这货对林星的心思,想到林星的顾虑,怕自己插手节外生枝,反而不美,便按下不提。

    饶是这样,她今天再看邢侓尧不自觉自带丈母娘看女婿滤镜,越看越喜欢不说,他跟林星的每个互动在她眼里都充满彩虹泡泡。

    这两人肯定有戏!

    *

    江彦林订的酒店靠近山顶,考虑到舒适度和私密性,他直接包下一栋小独栋。

    进入温泉区,空气里的湿度和热度渐渐与山下拉开差距,通往温泉酒店的车道旁遍植着山茶树,树高而叶密,郁郁葱葱的深绿色将里面坐落的纳兰式建筑连绵成一处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

    别墅不大,楼上楼下加起来有八个房间,一行十来人,有一半是情侣,剩下的单身也需要组合入住。

    林星跟赵妮妮一间,江彦林跟他们公司一位副总住她们隔壁,邢侓尧单独一间在她们斜对面,旁边则是赵子悦,也是一个人住。

    赵妮妮暗暗无语,夏苒为了牵线也真够用心的,跟赵子悦换房间不说,还凭嘴皮子把另一个女孩支去另外的房间。怎么?难不成她还觉着这两人单独住就能发生点什么?

    异想天开!

    赵妮妮心里狂翻白眼,转头看林星正对夏苒有问必答的“卖老底儿”,更是无奈。她的傻宝宝啊,也只有妈妈亲自保驾护航了。

    “星宝,先上去咯。”赵妮妮岔开话题,站在两人中间,对夏苒笑,“你们不饿吗?收拾收拾吃饭吧,我要饿死了。”

    不等夏苒反应,转头就要拉林星走,结果邢侓尧走过来,先她一步接过林星行李箱。

    “我帮你拿。”说罢对她和夏苒颔首一笑,转身就走。

    赵妮妮“会意”,推着林星跟上去,故意嚷嚷:“嘿,邢侓尧,厚此薄彼啊,怎么不帮我拿?”

    邢侓尧:“你的找江彦林。”

    赵妮妮:“……”

    此类比特么上道到她不好反驳啊!

    温泉区有大大小小七十多眼温泉,别墅每个房间内都配有私人泉池可以泡澡,当然是最基础的泡泡浴。如果想要更多体验,就需要去酒店洗浴区,那边有很多造型功能各不相同的泉池。

    传统的古法池、楼顶无边泉池、鸟巢牛奶汤、瀑布池、香氛池、绢丝池、森林原汤,各种名目迷人眼。

    江群主再爱棋牌,下午的时间也是用来泡汤的,既然是出来玩,大家都没有留在房间单泡,相约去了酒店泉池。

    男女泉池是分开的,面积不算太大,设计风格是很经典的东南亚风情,池边植被茂密,影影绰绰,围墙根儿却密密地栽了一圈椰子树,自然色彩浓烈,相当的泰式风。

    大概因为是女汤,泉水中漂浮着新鲜玫瑰花,水雾蒸腾,香气馥郁。林星跟赵妮妮睡过午觉才过去,错过高峰,泉池里人不多。

    两人刚下水一会儿,私房话还没展开,夏苒跟赵子悦一行四个女孩也过来了,其中一个也是江彦林公司副总,主管运营的,叫周婷,已婚,今天没带老公来。

    赵妮妮认识,立刻笑着招呼:“婷姐,姐夫今天怎么没来?”

    周婷:“他在家里带孩子。你也知道他性格,来了也是在房间带孩子,我干脆让他家里蹲。”

    周婷孩子刚半岁,身材还没恢复,比怀孕前生生大了两个号,对比从前的窈窕,气质上也判若两人。

    好在她性格好,没有身材焦虑,自黑从不嘴软,“再说我还想在房间泡温泉,让他看到我泳衣的样子,我要做噩梦的。”

    一句玩笑,气氛瞬间热络了。

    夏苒说:“婷姐,看了你,我都想丁克了。生育对女性太不友好了,我每天殚精竭虑保持身材,可不想一孕回到解放前。”

    周婷大笑:“不用焦虑,我其实也不是怀孕胖的,是生完没有关注嘴,从月子第一天就开始大吃大喝,偏奶水差,我女儿出月子就全奶粉喂养,营养都长自己身上了。再说你年轻,恢复快,宝宝带来的天伦之乐是任何乐子都比拟不了的。”

    夏苒正打算备孕,这话她爱听,从善如流道:“那是你家徐老师厨艺好,乔嵩我可指望不上,番茄鸡蛋都要烧糊的人,能指望他什么?”

    自己家老公被夸,周婷的眼睛亮了亮,她家境好,能力强,而徐秦虽然是市重点的老师,但不是主课,加上年纪比周婷大七八岁,家里穷不说,还有两个妹妹要供。

    当初他们结婚没一个人看好,尤其周婷父母坚决反对,周婷算是力排众议下嫁了。

    当下微有得色道:“那不是我说,我家老徐的手艺开餐厅都不会差,我天天吃外卖,都比吃他做的饭减肥。”

    “瞧这话说的,我们是羡慕嫉妒恨哟。”夏苒啧啧两声,满脸艳羡。

    周婷说:“别说我了,上天是公平的,看你家乔工长得多好,老徐要有这颜值,我当牛做马都愿意。”

    徐秦颜值跟乔嵩比差不了多少,虽然老点,也是文质彬彬的,但个人能力和家庭背景差距就大了去了。今天来的这些人里,也就邢侓尧比得过,要不然她也不会主动出击,使劲攥手里

    夏苒心里暗晒,这周婷是真会说话,恭维人不说,半点不露自己的短处,面上却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婷姐,你可别这么夸他,他单拎出来还行,跟彦林和侓尧一比,靠边站的份儿。”

    侓尧?叫得真亲近。沉默听两人互吹的赵妮妮真想翻白眼,她叫邢侓尧还连名带姓呢。

    提起江彦林,周婷连连摆手:“江总就算了,可惜长了张嘴。”

    这话没错,但赵妮妮觉得这话得由她来说,于是反驳:“婷姐这话不对,江彦林要是没嘴,你们公司的营业额怕是得腰斩。不说别的,我要不是被他绕晕,也不能收个友情价就帮你们带货呀。”

    赵妮妮是中部以上大网红,带货能力在同等级同行里更是出类拔萃。高性价比,寻求合作的商家多,价格自然水涨船高,但她和江彦林公司签的合同就真的是很有诚意的友情价了。

    周婷主管运营当然知道这点,这种小事,她自然顺着财神的意思说,吃不准两人暧昧的关系,也不敢贸然玩笑,很聪明的转移话题,说起邢侓尧。

    “邢总第一次来我们公司,所有人都惊呆了,其那些年轻小姑娘,个是个的目瞪口呆,都以为是江总重金请的代言人呢。我当时就跟我秘书争论,娱乐圈要真有这号人,就凭这颜值气质,就算不是顶流,也绝不可能寂寂无名。”

    话题转到邢侓尧,夏苒明显多了兴致,不留痕迹看赵子悦一眼,问周婷:“我听乔嵩说,侓尧一直单身,私生活方面特别严谨,估计是要求很高。”

    周婷:“估计只是一方面原因,江总有次不小心说漏嘴,邢总家里似乎特别好,一流豪门,应该是要联姻的。”

    夏苒:“联姻跟恋爱不矛盾,不谈家世,他条件这么好,肯定很多人追,一直单身,难道不是因为要求高,没有遇见喜欢过的人?”

    她这话有点绕,周婷皱了下眉,理清逻辑正要开口,赵妮妮说:“他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才选择单身。”

    在场众人纷纷看向她。

    夏苒:“啊?你知道?”

    周婷:“赵总说的有道理!”

    林星:“……”你这么肯定的?

    赵妮妮笑:“我猜的,我跟他初中就是同学,他高中时候拒绝所有示好,理由就是有喜欢的人。”

    这个传闻林星也知道,她一直以为是苏慕笙,拐弯抹角问过邢侓尧,他不承认,还让她人笨就不要瞎猜。

    夏苒说:“妮妮你太不了解男人了,如果真喜欢肯定是要追的,除非觉得自己配不上。侓尧可能吗?”

    不可能,“就算是真的,到现在肯定也不喜欢了。”

    “有道理。”赵妮妮笑嘻嘻,“不过他有没有喜欢的人,跟我们有关系吗?难不成你想帮他牵线?我记得乔嵩最讨厌相亲这种事,要不然也不会有你们这段佳话。”

    夏苒被她说得脸色一僵,她当年认识乔嵩的时候,他正遵从家里的意思跟门当户对的对象接触,她虽然不算三,也没有多光彩。尤其乔嵩之前也跟她说过,邢侓尧对赵子悦没意思。

    她以为赵妮妮故意让自己难堪,有些不快,但见对方一脸就事论事的坦荡表情,又觉着是自己想多。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是板上钉钉的乔太太。

    “不是我想管,是事出有因。”

    夏苒看一眼赵妮妮,又看赵子悦,笑说,“前两个月乔嵩生日,侓尧跟彦林都来了,我想他们单身,我姐妹团里也有好多单着,就安排他们坐一桌了。之后再有聚会,乔嵩就跟我说让我叫上子悦,我猜他俩一定有人对子悦有意思。”

    赵妮妮简直要吐血,夏苒这大大方方颠倒是非的能力简直让她叹为观止,攀扯邢侓尧就罢了,还他妈/的拉上江彦林。

    她刚想说话,被一边沉默的赵子悦抢先。

    “苒苒你别乱猜,我跟邢先生都没正经说过话,江先生是对所有人都很热情。”

    赵子悦脸色微红,有点无奈,夏苒不在意:“这不就创造机会让你们多接触。”

    转头直接问林星:“星星姐,我听乔嵩说,你之前跟侓尧是同桌,你一定知道他的审美偏好,你说我是不是没介绍错,子悦跟他很配吧?”

    林星被点名,还被问得这样直接,一瞬间有点懵,缓一秒才说:“我们没聊过这些,不知道他想法。”

    她是如实相告,因为语气平淡,听在夏苒耳朵就觉得她在吃醋:“不是吧,真没聊过?我看你们经常聚,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哎?”

    赵妮妮不能忍,这是公开挑衅,当她死人啊!

    不行,忍不了!

    “就是关系好才不聊啊。”

    赵妮妮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无辜样,“苒苒,乔嵩会跟你说他高中那些事迹吗?傻子才不打自招,自讨没趣。”

    夏苒一噎:“这不一样啊,我跟乔嵩……”

    “一样的。”赵妮妮暧昧,“不信你问乔嵩,邢侓尧的心思他清楚的很,肯定是顾忌自己的老底儿,才跟你藏着掖着。”

    “你啊,就别自作主张乱点鸳鸯了,别看他俩平时温和没脾气,真触到逆鳞,一样跟你发火。”

    赵妮妮轻飘飘的几句,杀人不见血,夏苒骤然变色,乔嵩之前的确严肃跟她说过邢侓尧的意思,让她没掺和。

    但她不甘啊,她有乔嵩,不会真觊觎邢侓尧什么,但那样优质的男人既然她得不到,也该跟比她优秀的女人匹配,怎么能被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二婚女套牢呢?

    作者有话说:

    夏苒不算坏人,就是生活中真的有这种人。

    这两天写累了,明天刚好要出外勤,申请休息一天,后天有肥章。

    感谢订阅,小红包来咯!

    第57章

    ◎邢侓尧:我就是护短,你能怎么样?◎

    晚餐后,江彦林忙不迭组局玩麻将,纯属娱乐的筹码,确保每个人上桌都没有压力。

    江总牌技虽烂,牌品却是一等一的优秀,输再多都不会垮脸,始终谈笑自若。他对牌搭子的要求也是如此,牌技不限,可以话多,可以聒噪,但不能有情绪。

    他只叫了赵妮妮,其余两位谁愿意谁来。横竖今天人多,可以凑两桌。

    夏苒依旧不死心,知道喊不动邢侓尧,灵机一动,叫林星:“上次在KTV就见识过星星的牌技,今天可要让我偷师学艺。”

    说罢直接按人坐下,亲热的撒娇说,“你可不许跟我藏私。”

    还剩下一个位置,夏苒一个闺蜜想过来,赵妮妮赶紧叫邢侓尧:“邢侓尧,你跟我们一起吧。”

    她自觉眼神到位,用意明显,以邢侓尧的敏锐肯定接招,结果对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赵妮妮抑郁,正要无情无语的瞪他,又听他解释:“林星上了,我就不上,不然你们吃亏。”

    他语气、表情、包括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都极其自然,反应速度和遣词造句更恰如其分。好像什么都没说,实际什么都说了。

    这该死的暧昧感和保护欲!

    赵妮妮直呼高明,无比认同的给他点赞:“也对,你俩一起上,我跟江赌神今天铁定出不了这个门。”

    江彦林因为牌技问题,十赌九输,人送外号“慈善赌神”,赵妮妮叫他赌神,明褒暗损。

    江彦林心思直,比不得这两人八百个心眼子,反驳只在自己点上:“瞧不起谁呢,妮妮,就他俩有默契?信不信你一个表情,我就知道你是想杠,还是碰。”

    这句约等同推波助澜,赵妮妮满意:“我信啊,麻烦你待会儿一定打给我。”

    江彦林:“没问题。”

    转头见夏苒的闺蜜站在牌桌边上,立刻拿出东道主的礼貌,热情邀请,“小秋跟我们打吧,别怕,除开林星,我跟妮妮都是水货。”

    小秋看一眼夏苒,从善如流的坐下。江彦林按下洗牌键,牌局正式开始。

    林星跟江彦林一样,全程只当几人在说笑,以为邢侓尧要么不想打,要么是觉着他俩牌技都不错,赢江彦林太多不地道。毕竟寿星才是今晚最该高兴的人。

    她想了想,跟邢侓尧商量:“我先打几圈,再换你打?”

    这办法两全其美,两人不一起上桌子,另一个也不会无聊。

    邢侓尧看着她:“你打累了叫我。”

    “好。”

    林星答应,正拿牌理牌,突感觉有人从背后压迫下来,耳畔传来声音和暖意。

    “你先玩,我一会儿叫你。”邢侓尧在她耳边低语,嗓音少见的低沉醇厚,音量也只够两人听清。

    她面上蓦地一红,热度烧到耳根前,含糊应他:“嗯。”

    赵妮妮火眼金睛,浮夸叫起来:“嘿,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唯恐有人没注意,故意说,“邢侓尧你这样站着累吗,要不然夏苒的位置给你坐?”

    她满脸写着做作和故意,等着邢侓尧给她放大招怼回来,结果邢侓尧只是看她一眼,很含蓄的笑了下,如同被抓包,神色略有抱歉和不自在的转身走了。

    这微表情管理,绝了啊!

    他怎么这么会呢?!

    赵妮妮“咦”声,面上看不惯,内心乐开花。

    *

    邢侓尧回到房间处理公事,为防自己太专注忘记时间,设置了一小时闹钟。

    一小时后,他估摸林星可能刚玩得有趣味,又忍了忍,先给邢奶奶去了电话。

    邢奶奶接到电话先是一阵“心肝长心肝短”的嘘寒问暖,接着就是近期必备的催婚话题。

    因为邢侓尧效率过于低,老人家渐渐失去耐心,已经从最初的期待鼓励式,蜕变为着急上火式,心肝秒变“猫狗嫌”。

    今天更是直接跟邢侓尧放话:“你身边要真没合适的,我豁出老脸去给你找。”

    邢侓尧抬手揉眉心,突然十分理解回国前,堂哥对他单身的幸灾乐祸。

    “就咱奶奶这风火轮的一样个性,你要能顺当挺过一年,我车库里的车随你挑一辆。”

    堂哥邢墨轩爱车如命,车库的藏品不仅贵,更多有市无价,以此为赌注,足以见其诚意和信心。

    前车之鉴,不是随便说说。

    邢侓尧说:“奶奶,我骗恁的,有合适的。”

    邢奶奶正一心二用,梳理之前给大孙子张罗时的资源渠道,一听这话,第一反应是不信:“真的?没骗我?你可别学你哥那套。”

    “真的。”邢侓尧哄人也拿出十二分诚意,“我有几个心眼,您还不了解?什么时候骗过您?”

    邢奶奶一听这话,气立刻顺了,她这个小孙从小就心眼实,是优点,也是缺点。尤其上学的时候非要去读公立,还不准家里人出面打招呼,她没少担心他被人欺负。

    不过就回国这段时间的表现看,太极也没少打。

    邢奶奶定定神,不动声色说:“有你不早说,专程急我老婆子是不是?”

    邢侓尧:“堂哥说您之前因为这件事骂他,尤其抄家伙要打他的样子特别凶,我就想您这么开明怎么可能这样对我?亲身求证,果然没那么夸张。”

    “……”

    邢奶奶在心里把大孙子骂了个狗血喷头,清了清嗓子才解释,“奶奶管你不是不开明,是关心你,不然我就让你们联姻。”

    邢侓尧:“我知道,谢谢奶奶。您说的每句话,我都当金科玉律一样记在心里呐。”

    这话邢奶奶爱听,喜笑颜开之余,没忘记最重要的:“你说的合适的人是谁?怎么认识的?多大了?你俩进度怎么样?”

    “是我高中同学,比我小半岁,前段时间刚遇上。”

    “进度呢?”

    “准备追追看。”

    “什么叫追追看?”邢奶奶声音拔高,明显对这种态度很不满,“要追女孩子就认真追,拿出诚意和魄力,你要谈就要对人家负责,可不准随随便便。”

    邢侓尧挑眉,唇角笑意无意识深了几分:“您的意思是支持我咯?”

    “支持,当然支持。”

    邢奶奶喜不自禁,这是铁树开花,千年一遇,她当然支持。她都不用问太多女孩的情况,能让她家这石猴开窍的女孩子肯定也是个好的。

    “给你三个月时间能不能追到?”万一这小子骗她,三个月后总要现原形。

    邢侓尧特意沉默两秒,迟疑问:“三个月会不会有点少?”

    邢奶奶哼声:“嫌少奶奶帮你。”

    “不少。”邢侓尧拿出军/人的气势,“保证完成任务!”

    *

    跟邢奶奶报备完,邢侓尧见时间差不多,立刻给林星打电话,然后走出房间,去别墅门口等她。他刚要下楼,正面遇上赵子悦从楼下上来。

    扶梯改造过,比寻常别墅要宽,刚好能供两个人同时上下,

    邢侓尧退到走廊给她让路。

    赵子悦装作没看到他的避嫌,垂眸盯着楼梯,等迈上最后一步台阶,才起抬头,略有讶异的微笑。

    “你要出去吗?”

    她不想叫他“邢先生”或者“邢总”,显得太生分,直呼姓名不太礼貌,去掉姓像夏苒一样只叫名,又有点太上赶着。她做不出来,索性省掉称谓,很适合有点交情的熟人。

    邢侓尧颔首,唇角礼貌性勾了下,一句社交套话都没有说,就要离开。

    赵子悦突然有些不忿,她跟邢侓尧认识是在乔嵩的生日宴上,之前夏苒就跟她提过多次,邢侓尧无论外貌、人品、能力都很符合她对另一半的期待,夏苒热情牵线,她自然很乐意。

    赵子悦出身中医世家,家世虽然跟邢家不能比,在嘉城也算殷实。邢侓尧不是继承人,不需要门当户对的联姻,她外形和学识从来拔尖,身边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也算配得起他。

    那天她精心打扮赴约,信心满满的期待一场美妙邂逅。

    相识的确是美妙的,邢侓尧的条件甚至比夏苒说的还要优越,气质矜贵,谈吐不俗,又进退有度。

    有锋芒,更知道收敛,这才是有底蕴的世家才能教养出来的绅士。

    她几乎立刻对他一见钟情,也暗暗自信他应该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岂料结果并不如她所愿。

    夏苒那晚牵线的意图很明显,邢侓尧却完全不接招,别说要她的联系方式,甚至没主动跟她说一句话。

    这让一向被众星捧月的赵子悦颇受打击,但夏苒鼓励她,说邢侓尧母单,肯定不会是那种一上来就要电话追人的人,那太轻浮。他是要求高才单身,这种人都是走日久生情路线,只要爱上就绝对忠诚。

    赵子悦觉得很有道理,托夏苒多组几次局。夏苒也上心,借着乔嵩的名义,约了邢侓尧好几次。她想着总要有人主动,也稍微放下架子主动出击,结果他始终不咸不淡,甚至她连续两次问他要微信,他都以手机没电这种可笑的理由搪塞了。

    优秀如赵子悦何曾被异性这般无视过,骄傲如她自然更不会把这种丢人的事跟第三个人说。她倔劲也上来了,既讨厌邢侓尧的高傲,又不甘放弃,更有种拉他下神坛的强烈斗志。

    她跟夏苒一致认为邢侓尧是一个特别遵从社交规则的人,有自己划定的边界,看上去没架子,平易近人,实则外人擅自越界一分都不行。尤其对女人的态度都一样,只有教养来的温和绅士,绝无温柔暧昧。

    那么要让他犯规,必先使他动心。她相信来日方长,继续等待机会。

    直到那一次在KTV,江彦林要打牌,夏苒正好顺水推舟让她去。结果邢侓尧直接说他约好人了。在场的人都不信,他说人到了,要去门口接,几分钟后竟然真的带了女人进来。

    她和夏苒开始都没有把林星放在心上,她那天打扮得太随意了,厚重的羽绒服,全无打理痕迹的妆发,长相虽算中上,但在邢侓尧面前谈颜值就太肤浅了。

    看林星亦步亦趋的跟在邢侓尧身后,表情略有局促,她们开始还以为是邢侓尧的下属,被老板拉来“加班”,结果原来是几人同学。

    通过乔嵩,她们很快知道林星的近况,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赵子悦倒不是看不起离婚的女人,只是自信自己不可能输给她。撇开家世背景等理性条件不谈,只从感性出发,邢侓尧要是真对她有意,两人绝不可能多年不联系。

    她没想到的是,自从KTV过后,无论夏苒再如何想办法约邢侓尧,都被他找借口推了。

    赵子悦想起下午在汤池,赵妮妮说的那些话,分明是在挑衅,心里的不忿不甘越积越盛,眼见两人要错身而过,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邢侓尧停步,等着她下文。

    赵子悦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眸子,竟平淡得连探究都没有。

    她有一瞬间的泄气,心想要不算了,他不主动,她不挑破,就维持表面的平衡,当个普通朋友也不错。毕竟邢家这棵大树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靠上。

    但她实在太想赌一把,她完全没把赵妮妮下午说的话放心上,夏苒能维护她,赵妮妮自然也能维护林星。没有参考价值的。

    就算输,她也要输个明白。

    何况,以她的条件没理由会输。

    她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邢侓尧这样的人肯定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夏苒越是插手,他越是反感,于是拉林星当挡箭牌。

    思及此,赵子悦暗吁口气平复心情,温婉合度的笑问:“你是去棋牌室打牌吗?之前每次群里约局,你都不来,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这是一句试探,她等着看邢侓尧的反应,如果是挡箭牌,肯定直接搬出来。

    邢侓尧转身正对她,出乎意料的直接:“赵小姐,你有话不妨直说。”

    赵子悦被揭穿,脸上條然一热,唇边的笑意不由尴尬:“我只是随便问问。”

    邢侓尧目光锐利,她不敢迎接,别过头说,“你误会我了,我没有其他意思。”

    “我跟乔嵩表达的意思,他没跟你们说?”邢侓尧说,“如果没有,我直接跟你说。”

    “……”

    赵子悦瞠目,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意思,夏苒是有提过他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且他三番几次的不赴约,意思也再明显不过。

    她不是不懂,是不甘,不服输。

    男人么,都是在没爱上之前说没打算,只要爱上,一切打算就都有了。

    赵子悦绷着面子,尽量平淡说:“我想你真的误会了,夏苒之前的确是有帮我们牵线的意思,但我没同意,也跟她表达过我的意思。后来她一直自作主张,我也很无奈。”

    瞎话编顺畅后,她自己都信了,唇边笑意带讽,“可能、大约是夏苒觉得我们很合适,才一意孤行,请你别怪她。”

    “我今天说这些不是想兴师问罪。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邢侓尧温和的笑了下,标准社交口吻,“既然是误会,摊开说清楚就好,那么以后我与赵小姐就是普通熟人,相处起来应该会更愉快。”

    普通熟人?赵子悦不悦,脸上带出端倪:“难道我们不算朋友?”

    邢侓尧:“我想没这个必要,省得夏苒误会。”

    赵子悦不解:“你怕她误会?”

    “麻烦。”

    “……”

    赵子悦噎住,在他眼里夏苒跟她竟然是麻烦?还是不屑解释的那种麻烦。

    她火气蹭的窜上来:“邢先生,你不觉得这样说很过分?”

    “我说的是字面意思,赵小姐无需多想。”

    邢侓尧不觉得自己用词不当,也不想浪费时间分析赵子悦的脑回路,直接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转身就走,赵子悦快步跟上去,问:“是因为林星吗?你喜欢林星?”

    邢侓尧停步,目光微沉:“这是我的私事。”

    赵子悦被他一眼盯得有些发怵,还是坚持问:“你喜欢林星,是怕她误会才跟我保持距离?”

    “我怕她误会什么?”邢侓尧轻晒,“你跟我有关系吗?”

    他说完又要走,赵子悦再次追上去。

    “我不明白。”赵子悦声音拔高,终于克制不住,“我哪里比不上她?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优秀,家世也比她好,凭什么输给她?”

    “凭我喜欢她。”

    邢侓尧冷淡的声音里也有了怒意:“赵小姐,请你自重,你没资格评论她。你说你比她好,只是在你眼里。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她。”

    “谁都没她好?”赵子悦简直觉得他疯了,“你不觉得这种说法本身就是悖论?这世上优秀的人比比皆是……”

    “那又如何,我就是护短,你能怎么样?”

    没说完的话被强势截断,赵子悦胸口起伏,半响才:“我实在没想到,你是这样幼稚的人。如果涉及婚姻呢,你同意,你家人也不会同意。”

    “我再提醒你一次,这是我的私事。”邢侓尧脸色彻底冷下来,目光锋芒毕露,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和鄙夷,“尊重女性是我的教养,但不代表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赵子悦脸色发白,见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脚下蓦地一软,伸手扶住墙才堪堪站住。她闭了闭眼,刚才直冲脑门儿的冲动和怒气散去,才后知后觉感觉害怕。

    邢侓尧最后看她那一眼可以用狠厉形容,那绝不是一个温和绅士看人的眼神,她甚至怀疑,如果刚才她真的口不择言诋毁林星,他可能会不顾教养打她耳光。

    这么一想,赵子悦双手不由攥紧,指尖内扣,指甲狠狠扎进肉里。

    她刚才失态了,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她竟然连体面都不要了,巴巴凑上去说一些市井妇人才会说的丢份儿话,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

    都怪夏苒!

    赵子悦恨恨看一眼邢侓尧离开的方向,转身气势汹汹冲回房间,重重关上房门。

    这种有眼无珠,脑子不清醒的男人,她赵子悦才不稀罕!

    作者有话说:

    因明天下午要出差,更新应该会提前到中午。

    另外,后面几章都会比较甜甜甜。感谢在2023-03-19 14:53:01~2023-03-21 14:3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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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邢侓尧:想带你去个地方,今晚得过夜,行吗?◎

    从二楼到别墅门口不过几分钟,邢侓尧脸色变了两变,愤怒达到峰值,怒气没地方发,只能强压自己着平复,等走到林星面前已经恢复如初,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矜贵模样。

    “临出门耽搁了一会儿。”他解释迟到的原因,看她原地跺脚,问,“等多久了?冷不冷?”

    林星:“我也刚到,不冷。”

    枫兰山海拔高,虽然只在半山,入夜后,气温断崖式下降,山风呼啸,比白日冷很多。尤其今夜山上落雪,夜风里夹杂着零星雪花,小小的白色圆点随风飘落,别墅门口的小径上都铺了一层冰霜。

    可能因棋牌室有地暖,林星才穿得比白天少,白色短款羽绒服,粉紫色高领毛衣,搭配浅灰色卫裤,早上样式精巧的束发换成简单的低丸子头。

    应该是下午泡过汤的缘故,她今晚的容色比平素更显红润,皮肤白皙通透好似上品白瓷,很有种稚气未脱的软萌感。

    邢侓尧突然很想捏捏她的脸,怕目光泄露情绪,忙别开眼,略有不自在的催她:“要不你先回房间换件衣服?我等你。”

    “不用,我不冷。”

    林星笑笑,她身上的确不冷,只是她冬天素来有手脚冰凉的毛病,在室外待久了,又没带手套,双手确实很僵。

    她双手交握放在唇边哈气取暖,望着邢侓尧问:“你叫我出来是有事,还是单纯怕我坐太久,解救我的?”

    她看他的目光总是清澈得毫无防备,邢侓尧平时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莫名有种仿若过电的奇异感觉。

    那一瞬间的触动,虽快速,但清晰,直捣黄龙的精准。

    她今天真好看啊,虽然每天都好看,但这会儿更……

    他想到一个词,奶呼呼,像只刚月龄的小奶猫,柔软、温暖、惹人喜爱。他看着她白皙手指,有种强烈的想要握住帮她取暖的冲动。

    邢侓尧移开目光,藏住眼底的惊艳,心里却不可抑制生出些旖旎想法,缱绻得让他向往,也羞愧。

    脸上的热度几乎是瞬间蔓延到耳根,他简直想自扇巴掌保持清醒,太过分了,怎么能想这些?!

    “有事。”

    他曲指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再转眼看她时,眼底已清明,“带你去个地方,今晚不回来,行吗?”

    “你的意思我们俩单独住外面?”林星没往歪处想,只是奇怪,“去哪里?”

    邢侓尧:“现在不说,我想留个惊喜。”

    林星:“就我们俩?”

    “就我们俩,单独行动。”

    邢侓尧说完见林星眼里似有犹豫,玩笑式补充,“你如果不放心,可以给赵妮妮报个备。她找不着你,怕是会报警。”

    报警是不至于,但赵妮妮如果知道她“擅自单飞”,夜不归宿,事后肯定得闹死她。

    林星莞尔:“妮妮今晚赢疯了,这会儿在兴头上,我待会儿再跟她说。现在走吗?”

    “嗯,住的地方什么都有,你不用担心。”

    “好。”

    邢侓尧今天是带了司机来的,刚才被叫去接替林星打牌,这会儿车上只有两人。

    林星问:“小陈师傅打麻将很厉害?”

    邢侓尧:“何以见得?”

    林星:“刚才他过来替我,江彦林非让他保证不尽全力,才肯放我走。”而她在江彦林眼里也是高手。

    “我不清楚,他俩没一起打过牌。”邢侓尧唇边勾起笑意,“大约是江总有自知之明,只要自己水平够烂,其他人都是高手。先把人情求了,关键时刻再道德绑架别人放他一马。”

    这很符合江彦林在牌桌上的人设,邢侓尧描述的极具画面感,林星忍俊不禁,同时又有隐忧:“江彦林真那么喜欢打牌?”

    这东西往小了说是消遣,往大了说沾赌算是恶习。

    “江彦林看着不着调,实则人精。他打牌是消遣,也是社交手段,就跟他读书时候打网游一样,外人都觉着他陷进去了,实际他一直有分寸。人只要有目标,知道孰轻孰重,就不会越界。”

    邢侓尧知道她担心的,并不避讳,“赵妮妮如果实在不喜欢,以后不让他打就是。”

    江彦林可是能为了初恋把练了五年的游戏号贱卖的恋爱脑,只要爱到深处,无论流血流泪,只要能留条命,江总都能做到。何况只是某项消遣。

    虽然被猜中心思,但涉及闺蜜尚未“过明路”的私事,林星自然不会正面回应,只含糊一句“只是随便问问”便把话题揭过去。

    枫兰山只有一条环山公路,从山脚一路蜿蜒至山顶,因为天然温泉盘活度假游,山路重新扩宽过,不仅路面平整,照明条件也十分优越。各个温泉度假酒店为吸引游客,又在酒店辐/射路段加以装饰,中式古典,异域风情,不一而足。

    两人从山腰出发,越往上走,雪落得越大,雪色晕染夜色,车窗外的一切像是被软布擦拭过的油画,清晰又朦胧,美得好像一帧帧天然无雕饰的现实童话。

    林星正贴着车窗看雪景,冷不防听到邢侓尧问:“冷不冷?”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林星心情有些微异样。她自小畏寒,小时候王春秀给她织毛衣毛裤都比别人费材料,夏大海怕电热毯用着有风险,每晚都提前放两个热水袋到她被窝,一个暖背,一个暖脚,等她上床再取出来,既保证暖和,又不会烫着她。

    后来到了林家,再没人关注她的这些小事,她也渐渐习惯自己解决。冷就多穿多盖被,要么硬抗,从不把这个字挂在嘴边。

    她从依赖型被迫成长为独立型,这些年除了叫她“星宝”的赵妮妮,和一年见不到一面的王春秀,再没人真正关心过她冷不冷,或者饿不饿?

    包括一贯周到的林宏申,都只会在有事相商的时候,提醒她天气冷,别感冒。作为开场白。

    这会儿当然是不冷的,车里暖气打得足,她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

    “不冷。”她侧头看他,暗笑自己矫情,人家可能就是顺口一问,她就又是落寞又是感动,实在有些解读过度的敏感,“暖气吹着,我看外面的雪都是暖和的。”

    邢侓尧看她一眼,突将右手伸到她面前:“手给我。”

    林星微怔,没懂他要干嘛,还是下意识将手放到他手心。

    邢侓尧快速握住,仅一秒便松开:‘冰的。我看着就比刚才还红。”

    他一本正经的拆穿她,语气好似无奈她对他过于客套。

    林星手上余温尚存,刚压下去的杂念又蹭蹭往上窜,瞬间只觉除了十根手指,全身无一处不烫。

    她暗骂自己狭隘,朋友间的正常关心也生出妄念。

    “我的手是这样,身上再暖和也是冷的,除非一直搓手。”

    她声音比刚才低,仔细听还带着微微的颤音,明显是心虚。

    邢侓尧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一时又觉出几分甜蜜。她若是毫无反应,他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会长冻疮吗?”他问。

    林星的手不是那种纤细的类型,手指粗细适中,手背有点肉,显不出骨相,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胖,白皙均匀,有种柔弱无骨的圆润。但这样的手很容易长冻疮。

    邢侓尧说:“你放在出风口吹吹。”

    林星想说不用,习惯了冷不会长,冷热交替才会,想到他是好意,答应着照做。

    半小时后,车突然改道,驶入一条两侧遍植雪松的支路,因为有些微坡度,路面上防滑带比之前更密集。路灯微弱,落雪压满松枝,一派冰雪奇景中又显出些人迹罕至的寂寥。

    林星感觉自己没有错眼,但就在一瞬间前方突然亮堂起来,一栋豪华典雅的庄园式别墅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尚在猜测中,前方紧闭的雕花铁门突然缓缓开启,邢侓尧加大马力,车径直开到别墅大门前的喷泉处,同时别墅内原本漆黑的窗户依次亮起灯。

    暖色灯光从里面透出来,让整个别墅外观更加富丽堂皇。雪色之下,金光闪闪,像是闯入一副优美画卷,又像是误入一场童话盛宴。

    林星的惊艳都写在眼睛里,看着身着职业管家制服的佣人过来开车门,帮忙泊车,没忍住问邢侓尧:“这是……你家?”

    “是我妈名下的产业,她结婚时候,我外公给的,不算是我家。”邢侓尧不在意的笑笑,跟林星介绍这里的管家:“这是李叔。”

    又对李叔说,“她是林星,房间安排在我隔壁吧。”顿了顿又补充,“阳台朝南那间。”

    李叔恭谨应是,一面引两人进去,一面问他们是否要吃夜宵。

    林星平素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今晚晚餐吃的不多,到这会儿虽然不饿,别人问起就有点儿馋。好在邢侓尧没拒绝。

    别墅内部同样奢华无比,客厅用珍贵的水貂皮作为装饰,地面、墙面、旋转梯都以进口大理石铺贴,看上去光洁无比,踩踏上去却无任何声响。

    旋转梯是正圆形的,左右对称的两部,楼梯盘旋而上,环绕着全玻璃设计的观光电梯。楼梯扶手采用黄铜,纯手工打造,中间还镶嵌着水晶,灯光之下,璀璨晶莹。左边旋转梯后面是一整面高达七八米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部分室外庭院,水流潺潺,灯光温柔、山、石相映成趣。

    林星一路震惊着跟邢侓尧穿过客厅,走到餐厅。

    食物应该是提前备好好的,他们刚落座,就有个梳着盘髻的厨娘端着托盘过来送餐,看年纪跟李叔差不多,身材有些胖,看上去慈眉善目。

    “这是万妈,李叔的妻子。”

    邢侓尧帮万妈摆桌,一边招呼林星,“万妈的手艺不输花宴,燕窝粥,蟹粉酥,还有这道牡丹卷是我最喜欢的三样,你来一趟必须尝尝,否则后悔。”

    他用公筷帮她夹点心,目光期待,像极了跟小伙伴分享美食的小孩。

    林星怔了怔,刚道谢拿起筷子,就听万妈说:“这会儿把老婆子夸成一朵花儿,要不是我有这点看家本领,侓尧你怕是一年到头都不会来来一次。”

    她态度恭敬,玩笑中更带着亲近,一看就是家里的老人,同邢侓尧的关系明显比李叔更熟捻。

    邢侓尧剑眉微挑,说:“万妈,您这么说就冤枉人了,我今年夏天可来过两次。”

    “要不是我病了,你能来?”万妈说,“你要再不来,我都想再病一次咯。”

    虽然是玩笑,但对于老人拿身体健康开玩笑总是忌讳,邢侓尧不准万妈乱说,并承诺,“我答应您以后至少每两个月上来一次。”

    “好,可不许骗我。”

    万妈眼睛里都是怜爱,下意识想说什么,碍于林星在场,张张嘴又咽回去,只让两人慢用,差什么掀铃叫她。

    万妈走后,偌大的餐厅就只剩两人。林星吃着夜宵,想到这样漂亮的房子平时只有佣人看管,不免有些遗憾。

    邢侓尧看出她疑虑,主动解释:“我小时候每年寒暑假都会跟我妈回来这里小住,出国后才没来。我妈上星期刚走,舅舅家的妹妹下月出嫁,外婆让她回去帮忙。”

    修在这里除非是避世闲人,也只能当度假房了。果然贫穷能限制想象力,林星之前对度假房的定义都是小巧简约款,这样的庄园,她只在电视里见过。

    林星:“这个就是你说的惊喜?”

    邢侓尧:“不是。”

    “不是?”林星惊讶,她本来挺确定的,没想到邢侓尧毫无犹豫的否定了。越是这样,她越是好奇,“现在还不能说?”

    “不是不能,是说不出来。”见她放下筷子,邢侓尧说,“我先带你去房间。”

    “看你能卖关子到什么时候。”林星无奈笑笑,跟他上楼。

    房间在四楼,左侧走廊的尽头,跟楼下一样,也是法式宫廷风,但做过改造,富丽堂皇之余,细节简约清新。

    “如果觉得冷,衣帽间的斗柜里有备用被子。”邢侓尧没进去,站在门口跟林星交代,“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具和换洗衣服都是新的。”

    他看着她,黑眸明亮,炯炯有光,却在她道谢,跟他对视时,不太自在的移开目光,“早点休息,明早我叫你。”

    “好。”

    林星也是真的累了,邢侓尧一走,她立刻去浴室洗漱,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作者有话说:

    好险,总算赶在出发前十分钟弄好了。

    明晚可能会稍微晚一点点,八点半左右,先报个备,感谢订阅!感谢在2023-03-21 14:33:29~2023-03-22 15:0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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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别怕,殊途也可以同归◎

    相对于林星的一夜无眠,邢侓尧这边就没那么平静了,他回忆着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度十分后悔。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正视对林星的情感是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面前。

    他本来可以更强硬的扬长而去,根本不需要跟赵子悦交代什么,那句“凭我喜欢她”与其说气愤之下的冲动,不如说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情绪表露。

    明明白白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他想起高中时候,就算两人成了同桌,林星于他也只是普通同学。直到他偶然发现她躲在学校后山的凉亭哭,拿着复读机一遍遍纠正英语发音,发现他后惊慌失措的离开。

    他以为她不会再去,没想到第二天,她又去了。

    似乎这个共同秘密拉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向不主动跟他说话的林星,开始频频跟他请教学习方法。而作为回报,她答应帮他做抄写一类不需要动脑的体力型作业。

    他们的关系就在这些无关痛痒互动中渐渐熟络,他会在聚会时叫上她,在她需要帮助时帮助她,偶尔还会捉弄她,但他从未觉得自己对她有超越友情的其他想法。他没那些心思。

    尽管除了从小认识的苏沐笙,她是他唯一的异性好友。尽管就算是苏沐笙,他也不会有求必应。

    后来因为沈奕航,他误会她,说了绝交的幼稚狠话,恰好那段时间家里出事,他被迫出国,两人因为她的狠心,断了联系。

    在国外这些年,他忙着家事和学业,依然会想起她,每次想起都是失望,气她小心眼气得牙痒。

    他都主动低头了,她为什么不联系他?

    去年他确定回国前就想过找她,后来是听说她已经结婚才作罢。

    那时候他也没觉得自己对她是喜欢,只认为她已婚,怕自己出现会打扰她的生活。

    现在想,如果他当真对她无意,也坚信她无意,老友重逢又怎么会打扰?

    发展到如今这局面,他对她岂止有意图,还有本能的欲望。

    邢侓尧手背撑住额头,闭目笑到双肩抖动,他之前怎么就不敢想呢?不,他想过,他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能对朋友有那种想法?太可耻了!

    可如果他们的关系不只是朋友呢?他喜欢她,男人对自己的女人有欲望怎么不行?

    所以他早干嘛去了?如果他早点正视自己的心意,努力把林星追到手,怎么会发生晚上的事情?他捧在手心保护的人,谁敢随意轻视?

    后悔,真他妈的后悔!

    尤其这段时间断续知道林家的事,邢侓尧突然有个想法,或许当年不是林星不想联系他,是她压根儿没收到他留给她的字条。

    *

    第二天早上,林星是被邢侓尧的电话叫醒的,她睡迷糊了,他说让她打开窗帘,她才恍然自己跟他在山顶别墅。

    她听话的坐起来,在床头柜顶层拿到遥控器,按键过后,面前厚重的窗帘徐徐往两边打开,天光乍泄,外头一片茫茫的白。这个房间竟然三面环窗。

    林星惊诧之余,飞速跳下床,跑到窗边往外看。

    窗外是一片延伸到很远的松林,大雪纷飞,她站在室内好像站在一帘雪雾的背后,目光所及之皆是美景。她好像能听到雪落的声音,能听到落雪压在松枝的脆响,层层叠叠,一望无垠。

    尤其室内温暖如春,对比之下,再看室外的雪景就更有种超脱俗世的圣洁灵秀。

    好美!林星感觉看不够,却也还记得有人在等着她对惊喜的反馈,折身回床上拿起手机回拨回去。

    “好漂亮。”她并非词穷,只是无法用言语从容说出从前背诵的那些赞美雪景的好词好句,就不强装有文化了,只靠重复表明惊艳度,“真的好漂亮,外面好漂亮。”

    邢侓尧声色沉沉的笑,“惊喜吗?”

    “惊喜!太惊喜了。邢侓尧,谢谢你带我来。”

    “这也要谢,你跟我还真是客气。”邢侓尧说,“洗漱好下楼吃饭,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又是惊喜?”

    林星心跳砰砰,实在难以想象还有什么比眼前所见更美?

    “这次不确定,但我想带你去看看。”

    想带她去看看,林星不知道是邢侓尧声音太醇厚,还其他原因,她耳朵因为这句自然不过的话狠狠烫了一下。

    林星很快洗漱完,她昨晚睡前将腕表搁在床头柜,当时太累没注意,此时才看到表是被她搁在一本书上,是周云篷的《绿皮火车》,她几年前读过,离婚时连同其他书籍一起搬到观山水。

    这本版本跟她买的不一样,应该是典藏版,书封更精致,看成色也是翻阅过的,书中间还夹着书签。

    这房间之前谁住过,会喜欢看这类书?她不知道自己怎会冒出这种想法,伴随一丝同样道不清缘由的探究,拿起书打开。

    她翻到夹着书签那页,一眼便看到被划线的那句:

    末日之年,歧路虽多,然有爱者,终会殊途同归,神州虽小,有心者定能再聚。

    旁边是更醒目的批注:希望她看到。

    字迹工整,笔锋强劲,笔迹行云流水,又婉转圆润,很像是邢侓尧的字迹。

    林星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被撞了一下,力道明明很重,触感却又轻轻痒痒,余味绵长。

    *

    经过一夜,外面落雪已积攒半米多厚,到这会儿也没有要停的迹象,两人去室外活动肯定不能再穿昨天的衣物。

    李叔早早让人准备好御寒又方便活动的羊皮袄,羊皮手套以及帽子护膝等保暖装备。除此,还额外给林星准备了一件斗篷。

    林星开始还觉着没必要,等到了目的地附近,被邢侓尧领着上了雪地车,两人在风雪中穿越松林草场,任耳畔寒风呼啸也不觉得冷的时候,才深刻体会到斗篷的重要性。

    在草场尽头,邢侓尧停下车,林星看到头顶匾额上写着“马厩”两字,又是讶异:“这里还养着马?”

    邢侓尧:“嗯,不过养的不多,昨天还只有四匹。”

    林星:“今天不止了?”

    邢侓尧:“早上听李叔说有匹怀孕的母马昨天半夜突然发作,马医连夜赶过来,这会儿可能已经生了。”

    “你是专程带我过来看小马驹的?”林星兴奋,她向来喜欢动物,在夏家生活时,外婆养的土狗下过三四次小狗,每次都是她陪着老人“接生”,照料,还没见过小马驹是什么样。

    邢侓尧就知道她会喜欢,眉眼温和的笑笑,抬手指向远处草场:“看完我再带你跑一圈。”

    林星心思早飞到小马驹身上,闻言只点点头,见有人过来开门,忙催邢侓尧进去。

    说是马厩,里面实际很宽阔,除通风良好的传统棚式马舍,还修建有专门的产房和恒温马舍。

    母马已经顺利生下小马驹,因为体力消耗过大,仍旧留在产房休息。小马驹跟猫狗不同,只要落地就可以站立,此刻正在工作人员的辅助下吃奶。母马是纯白色,小马驹却通身纯黑。

    林星问:“它的爸爸是黑色?”

    邢侓尧:“它爸爸是我们刚才进来看到的第一匹。”

    “也是白的?”林星讶异,“负负得正?”

    邢侓尧笑:“负负得正是这么用的?”

    林星:“难道不是?”

    刚说完鼻尖被对面人不轻不重点了一下,邢侓尧言简意赅:“猪。”

    林星:“……”

    确认自己心意后,邢侓尧再看林星就跟之前不同了,无时无刻都在心动,又无时无刻都在克制。

    他怕表明心迹前表现得太明显,会给她造成困扰,但过早表白,又担心她会退缩。他想让她尽可能多的看到他的诚意,然后心甘情愿拿出自己的勇气。

    这样想着,倒是认真搞起科普:“我们通常认为的白马其实不是马的毛色本身为白色,是青马色素缺乏的表现。青马也分好几种,全身黑色多,白色少,称为‘铁青’;白色多,黑色少,称为‘白青’;全身白,仅有脸部或颈部有散生的小斑点,称为‘斑点青’。青马出生时都是纯黑色,长大后黑毛变少白毛增多变为青色,一般要十岁左右黑毛才基本消失。”

    原来是这样,林星想起刚才他说要带她骑马,问:“你喜欢骑马?”

    “谈不上爱好,小时候当兴趣学过,也就一般水平。”邢侓尧说,“这里养马是因为我妈喜欢,她年轻时是职业选手,后来因为嫁给我爸,才选择退役。”

    “你爸爸不喜欢她骑马?”

    “不是,是她当时想有更多时间照顾家庭。”

    邢侓尧极少提起自己的父亲,林星见他提起此事眉头不自觉轻皱了下,为免有避讳,便没再多问。

    邢侓尧:“帮个忙,给小马驹取个名字?”

    林星讶异:“我来取名?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邢侓尧笑,“你恰好来,它也是恰好来,遇见就是缘分。”

    “我不会取名。”林星想起小时候养的土狗,有点不堪回首,“可能丑到你不忍直视,叫都不愿叫。”

    “凡事都有第一次,熟才能生巧,只要用心都不会差。”

    邢侓尧游说她,举例类比,“你看那些年轻夫妻,第一次当爸妈,绞尽脑汁给孩子取名,质量虽然参差不齐,也没见别人不愿意叫。”

    好像有道理,但林星总觉得类比得奇怪,她想想问:“它的爸爸妈妈叫什么?”

    邢侓尧:“爸爸叫乐乐,妈妈叫贝贝。”

    林星一时没说话。

    邢侓尧:“你觉得不好听?”

    林星摇头:“不是,我以为小狗才叫这种名字,小马应该叫追风、闪电之类的。”

    邢侓尧:“你喜欢那种类型也可以。”

    林星:“也没有,乐乐贝贝挺好的,取差不多的吧,更像一家人。”

    邢侓尧:“好,叫什么?”

    林星:“它是男宝宝?”

    邢侓尧:“嗯。”

    林星想了想:“叫……壮壮?”

    邢侓尧笑:“你看它壮吗?”

    不太壮,但取名就是美好愿景啊,林星忍着没说,想既然他不满意,就换一个:“那叫……嘟嘟?”

    “好听,挺可爱。”邢侓尧认可,不到一秒话锋一转,“但它以后会参加比赛,万一是国际赛事上,解说员说中国选手XX和他/她的爱马嘟嘟……听起来是不是不太正式?”

    的确有点儿,林星又再想了几个,邢侓尧每次都说好,但每次又都有理由让她该注意。

    最后林星泄气了:“我想不出来了,你取吧。”

    邢侓尧沉思几秒,问:“叫途途怎么样?”

    “图图?图画的图?”林星眼眸一亮,“好的呀,这个好听,宏图伟业,也有气势。”

    “不是那个图。”邢侓尧纠正她,“是殊途同归的途。”

    林星一愣,下意识的:“为什么是那个途?”

    “我喜欢这个词。”邢侓尧温和一笑,很认真说,“这世上的亲密关系可以分为很极端的两种,很多志同道合最终会分道扬镳,反而很多开始以为殊途的人会走到最后。因为前者太多骄傲,而后者往往更多努力。我一直相信勤能补拙,跟殊途同归是一个道理。”

    他问她,“你觉得呢?”

    林星被他盯得心虚,默了默才垂眸说:“还是志同道合好,得到的祝福更多,从概率来说走到最后的几率也更大。”

    她说:“殊途同归是极小概率事件,不是人人都有那种运气。”

    邢侓尧看她一瞬,见她移开目光去看那匹小马驹,没有坚持:“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小马驹最终取名叫途途。

    *

    两人牵了那匹刚当爹的白马出去,套上马鞍和衔铁后,原本看着极温顺的高头大马显得威风凛凛,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洁白无瑕,站在雪地里好似融在一幅冰雪交融的画里,分外好看。

    林星上马前没意识到两人共乘一骑会有“不便”,当邢侓尧拉缰绳,双臂自然环过她,她才觉出异样。

    两人太近了,此前从未这样近过。尤其当马儿奔跑起来,她因为重心不稳,根本无法挺直脊背,整个后背紧贴在他胸膛,完全是被他抱在怀里在跑,他的呼吸就在她耳边。

    这种姿势放在平时就是标准的恋人距离,林星起初有些不自在,没法坐直,就整个上身尽量前倾,结果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扑到马头,被邢侓尧拉回来。

    “乱动什么?想摔下去?”他手臂收紧,难得语气严肃的命令她,“坐不直就靠着我,别乱动。”

    林星听他话,立刻不敢动了。

    邢侓尧扬鞭,马儿继续向前奔去,在草场跑完一圈后,又带着她去了松林。

    虽然出于安全考虑,邢侓尧始终控制着速度,但比起坐在雪地车里,在马背上看松林白雪,更让人有种自由驰骋的快意。

    林星被他拥在怀里,适应过后,竟有些贪念这种感觉。好像被他抱着,身后有他,她便有了依靠和后盾,可以无所顾忌,一往无前。

    不知是被美景所迷,还是被他温暖怀抱所惑,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似坠入梦境,迷迷瞪瞪盯着前路,目之所及都渐渐失真。

    恍惚间,他加快了速度,大约担心她会害怕,靠近她耳边说了才又扬鞭,耳畔有风,她只听到他的呼吸。

    直到好几秒后,才奇迹般回想起,原来他说的是:“别怕……”

    林星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对邢侓尧生出某些“过分”想法,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想多,他是拿她当好朋友才对她好,就像当年。她若生出觊觎心思,日后关系必不能纯粹。

    但此刻,她第一次感觉到难以抑制。自从那年他陪她回家,她对他的信任就达到百分百,即使后来分别,数年不见,也不妨碍这份信任的延续。

    他可能不知道,但她一直知道。

    作者有话说:

    修改后,加了一千多字,买过的读者可以重看哈。

    第60章

    ◎邢侓尧能为了林星屡屡破戒◎

    上一章大修了,增加一个情节(约一千字)在马场那里,今天中午一点前看过的读者可倒回去再看。

    ————

    按江彦林的计划,第二日大家睡到自然醒,早餐后打道回府。

    因为是集体行动,大家都自觉不会真的睡到日上三竿,到规定的早餐时间,基本都过来餐厅吃饭。

    江彦林见赵妮妮一个人,问:“林星呢?”

    赵妮妮没说话,一个眼神,江彦林就懂了,当即拍大腿:“我说老邢这次怎么这么给面子,推了公务陪我过生日,敢情我就是一幌子?”

    赵妮妮瞥他一眼:“你有意见?”

    “没有。”江彦林一脸喜色,“看铁树开花,我很乐意。我说昨天小陈师傅怎么会输给我,原来是老邢的指示,拿这方法稳住我。”

    说罢拿胳膊肘碰旁边的乔嵩,“我没说错吧,老邢对林星绝对的蓄谋已久。”

    乔嵩也想玩笑两句,碍于夏苒和赵子悦在场,只能压住情绪,干笑两声问:“他俩一大早去哪儿了?”

    江彦林正想说不是,夏苒将刚剥好的茶叶蛋递给乔嵩,擦着手悠悠笑道:“什么一大早,你没看林星昨晚打牌到一半就走了,两个人肯定是怕吵到我们,去其他酒店开房了。”

    这话何止露骨,简直是侮辱人,赵妮妮面色一沉,刚想发飙,被江彦林拉了一把。

    “夏苒你不知道,老邢在山顶有别墅,我高中时去过,庄园式的至少七八百平,平时由职业管家管着,旁边不远还有马场,他是带林星骑马看雪去了。你这些玩笑话在我们面前说说就罢了,千万别在老邢面前说,那小子若是翻脸,整个一六亲不认,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他没有怒气,甚至可以说是和颜悦色,但夏苒能感觉到他目光的冷淡和不屑,本就气恼,被乔嵩一瞪,更倍感委屈。

    旁边的赵子悦见她如此,则在心里暗骂她猪脑子活该。

    因为昨晚的事情,赵子悦把所有账都算到夏苒身上,如果不是当初夏苒非要牵线,明知邢侓尧心有所属还一个劲劝她,她才不来这鬼地方泡温泉,昨晚更不会跟邢侓尧撕破脸皮,平白弄丢一个巨好的人脉。

    若不是怕别人怀疑,她昨晚就想甩手走人,撑到这会儿本就是挣面子,被夏苒自作聪明这一闹,倒是连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赵子悦一口喝光杯子里的橙汁,对夏苒恨到了极点。

    *

    两人总算是在大部队下山前赶回酒店,收拾好留在酒店的行李,退房离开。

    大家默认搭来时的车回去,有小陈在,赵妮妮也不介意当灯泡,虽然看破不说破,但邢侓尧把林星拐出去一整晚,她必须趁热打铁探探他的态度。

    夏苒招呼赵子悦上车,赵子悦拒绝说上来坐他们车头晕,已经叫了司机来接,回去就不麻烦了。同来的小姐妹见她如此,也说要留下来陪她,让夏苒先走。

    夏苒知道赵子悦在跟自己置气,也知道以赵子悦的脾气,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便只是关切嘱咐几句,自己上车离开。

    车门一关上,夏苒就跟乔嵩抱怨,说没想到邢侓尧这么不给面子,她是把赵子悦得罪了个干净。

    乔嵩说她活该:“我早警告过你不可能,你非要去插一脚,自取其辱能怪谁?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塞给邢侓尧,他也不会单到现在。”

    夏苒不服:“子悦怎么是随便什么人?她年轻漂亮又有能力,家世也好。”

    “她家世好那是跟你比,跟邢家能比吗?嗯?”

    乔嵩语气颇重,明显有怒气,夏苒一时不敢反驳。

    在外人眼里,乔嵩对她一直是好的,舍得给她花钱,也愿意给她家里兜底,只要他消费力以内,任她如何铺张都不会有异议。

    但夏苒心里明白,也就只能这样了。他能宠她,但不代表会哄她,两人日常相处总是她花心思多,关系也全赖她能屈能伸的维持。

    说白了她看中他家世背景和个人潜力,他也看中她年轻貌美,乖顺懂事,尤其重要的是能给他提供他想要的情绪价值。

    他们之间有所谓爱情,但同时也是各取所需。

    且男强女弱。

    夏苒一直知道,也一直认可两人的相处模式,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成年人的世界还是现实点好,有所图的交换说不定比一时兴起的情感更长久。

    但如今对比邢侓尧对林星的态度,她心里突然感觉不平衡。

    那女人看着老实,扮猪吃老虎的手段也太强了,运气更是好,邢侓尧油盐不进,居然也吃她那套。凭什么?

    夏苒暗叹口气,赵子悦在她个人人脉圈里绝对算顶级白富美,她好不容易才跟她搞好关系,如今这么得罪了,实在可惜。

    她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问:“就算子悦再不好也比林星好吧,邢侓尧为什么选她不选子悦?”

    “呵。”乔嵩听她又提这些有的没的,不免烦躁,冷笑说,“邢侓尧论家世颜值都比我强,你怎么跟我在一起,不去追他?”

    夏苒一噎,但观察乔嵩神色不像真生气,大着胆子撒娇:“哎呀,你吃这些飞醋,明知道我没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好奇嘛,想不通,林星看上去挺普通的呀,邢侓尧喜欢她什么?”

    “不知道。”乔嵩对此全无兴趣,“你管这么多。”

    “我不是管,我是想着有始有终。子悦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前咱们公司遇到困难,要麻烦她表哥,她也尽心尽力出面帮忙了,我总是要弄清楚才好给她交代。”夏苒观察乔嵩神色,意有所指,“总不好把人都得罪干净。”

    乔嵩神色微动,他家的公司目前确实还需要赵子悦的关系,要不然之前江彦林跟他转达邢侓尧的意思,他也不会只是略提了两句。

    他跟邢侓尧说到底只有校友情分,当初在一个数学竞赛组待过,又有江彦林当中间人,关系才近一些。他私心其实跟夏苒一样,如果赵子悦能拿住邢侓尧对他们肯定利大于弊。

    再说男人嘛,看上前当然没心思,一旦入了眼,情况就两说了。就算最后没成,他们一牵线的也不至于得罪谁。哪知道邢侓尧会对林星……

    别说夏苒了,乔嵩也觉得意外,他依稀记得高中时有段时间两人确实走得很近,但好像大家都默认他俩只是关系好,学校一丝传闻八卦都没有。

    夏苒见乔嵩神色微凝,显然把她的话听了进去,便又试着问:“林星高中的时候漂亮吗?她私下里是不是很会来事儿?不然她这前脚刚离,后脚就搭上邢侓尧,手腕不知道多高明。”

    乔嵩认真想了想,说:“林星高中的时候除了成绩好,我对她没什么特别的记忆点,印象里就是一个努力读书的老实学生。而且她刚入校的时候成绩也很一般,分在十五班,高三才来我们班。”

    “邢侓尧也在十五班?”

    “他不一样,他是嫌实验班管得严,不乐意来。”乔嵩说到这里轻嘶一声,倒是想起一事,“林星本来高二下就有资格来我们班,但是她也没来。”

    “因为邢侓尧?”夏苒嘲讽一笑,“你还说她老实?”

    乔嵩:“不是我说她老实,是如果你接触过当年的她,你也会佩服她在学业上的心无旁骛。邢侓尧当年在我们学校是绝对的风云人物,他怕人误会,嫌麻烦,从来不跟女孩走近,只有林星是例外,他无论什么事都带着她。奇怪的是当时硬是没任何人觉得他俩能擦出火花。一是邢侓尧太出众,二就是因为林星太老实,普通到傻气,跟在邢侓尧身边就像是跟班,那是一点暧昧气氛都没有。当时很多人给邢侓尧送礼物情书,怕被当场拒收,都让林星转交。”

    “看,不光是我,你们也都觉得他们不配。”夏苒眼神亮起来,大胆猜测,“现在他俩也明显不是一路人啊,我大胆猜,邢侓尧会不会是单纯不喜欢子悦,拉林星当挡箭牌而已?根本不喜欢她。”

    呵,乔嵩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不留情讽刺:“你以为你是谁,我在邢侓尧那里又算几根葱,他难道会为了怕得罪我们,拉林星陪着演戏?他吃饱撑的?”

    “……”

    夏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免泄气,又将问题绕回来,“那你的意思,邢侓尧现在是认真的?他真喜欢林星?他俩不是很多年没联系?”

    “他认不认真我不知道,但至少林星在他那儿跟所有人不同。”

    乔嵩皱皱眉,说起一件往事,“我记得高三上期,邢侓尧参加数学竞赛拿了一等奖,请竞赛组所有人吃饭唱歌,中途我去洗手间,刚好碰到他跟人打电话吵架,他吵不过不说,还被对面挂电话。他就有本事一直给对方打,胡搅蛮缠的耍赖,我都惊着了,电话那头就是林星。”

    这形象跟邢侓尧太割裂,夏苒不置信的看着乔嵩,还没说话,又听他说:“他俩可能也不是故意不联系,也是高三上,快期末考的时候,邢侓尧突然把我们班班长打了,差点受处分,他跟林星也因此闹掰了。当时有传言说好像是说班长给林星讲题,嘴巴不小心碰到她的脸,被邢侓尧撞见,以为他故意占便宜才打人。也有说是林星喜欢班长,但邢侓尧一直看不惯这个人,颇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两人才闹掰。这件事后,邢侓尧突然出国,流言也不了了之了。”

    夏苒:“既然闹掰了,怎么又和好的?”

    乔嵩:“吵架而已,又不是血海深仇,怎么不能和好?”

    夏苒:“这么说林星还真是不简单,一个邢侓尧不够,还招惹你们班长?那后来班长是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才不跟她好了?”

    乔嵩的耐心终于被她磨光,闻言登时冷下声音:“你每天除了买买买,能不能多读点书,我说的重点是班长吗?”

    “……”夏苒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难道不是吗?”

    “……”乔嵩气得在心里骂娘,没好气道,“我的意思是邢侓尧能为了她屡屡破戒。算了,解释多了你也不懂,你就记着一点,赵子悦既然已经得罪了,你要去交代就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她实在要怪也没办法。不要牵扯邢侓尧,尤其别牵扯林星,我可不想因小失大。听明白没?”

    夏苒说明白,她自然晓得厉害关系,深想乔嵩的话,她突然有点后悔没跟林星搞好关系。

    不管林星是真聪明,还是假老实,只要邢侓尧真看重她,就值得她花心思交往。

    如果赵子悦这次执意跟她掰,就掰吧,林星看上去比赵子悦好相处。哄人虽然累,但只要有利可图又有什么关系?

    夏苒从扶手箱里拿出自制的润喉糖喂给乔嵩,见他面露满意之色,才心满意足的转头去看车窗外的雪景。

    作者有话说:

    那什么表白在路上了。感谢在2023-03-23 15:46:31~2023-03-24 14:0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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