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守寡的媳妇十三
如今院子里只剩下小夫妻二人, 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赵方林又什么都不会,郑春雨想要洗头还得自己烧水。
烧水不是什么大事,难的是洗完了之后的烘干。她头发那么长, 想一个人在短时间之内弄干根本就不可能。指望赵方林帮忙, 更是痴人说梦。
比起受了凉落下病根,她宁愿脏一点。想到此,郑春雨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赵方林的脾气,根本就不会注意女子身上是否干净。他特意提了让她洗头,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的头肯定已经有味儿了。
这么久没洗, 有味儿很正常。郑春雨难受的是他竟然嫌弃。
如果不是为他生孩子,她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他不体谅就算了,竟然还让她洗!
“我一个人洗不了。”郑春雨低下头:“胰子就算了,如果娘真的能给你送东西,让她多送两床被子,到时你先搬去厢房住,等我满月了你再搬回来。”
赵方林敏锐的察觉到她心情不愉:“我没有嫌弃你。”
“我知道。”郑春雨扯出一抹笑:“就是想让你借此问娘多要几床被子, 孩子容易尿床,需要经常换被褥。反正孩子大点也要睡。”
赵方林叹息:“这种日子不会太长久。她周淑宁想要拿捏我一辈子, 做梦!把我逼急了,大家都别活了。”
这就是气话。
郑春雨拍了拍他的胳膊:“别生气。”
*
夜里, 高玲珑点了烛火, 让人在厨房帮她熬羹汤, 熬得香味四溢, 饿着肚子的人闻了, 更是睡不着。
郊外的夜里,没有嘈杂的人声, 院子外是各种鸟鸣声和虫鸣声。
月光下,新造的华美小院中忽然鬼鬼祟祟摸出了一抹纤细的身影,手里抱着东西,悄悄往门口挪。就在即将开门时,屋檐下忽然大亮。
“这是要去哪儿?”高玲珑手中捧着烛火,看着门口的丫鬟:“又是被子,又是吃的,果然是家贼难防。”
言下之意,丫鬟是贼,在偷拿主子的东西。
丫鬟张了张口。
高玲珑侧头吩咐:“来人,把东西取回来,直接将其发卖。手脚不干净的人,绝不能留。”
花雨立刻上前:“将她捆起来放在柴房,明日一早再说。”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又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丫鬟背靠侯府,平时走出来都得人尊重,当然不愿意被卖掉……这可是关乎她的下半辈子。当即就开始挣扎:“奴婢没有偷东西,夫人救命!”
最后一声是冲着厢房嚎的。
侯夫人躲不住了,一步站出来:“大半夜的吵什么?”
“夫人,你身边的丫鬟偷了被子,似乎是想要去外头住。”高玲珑瞄了一眼隔壁:“兴许是看人穷得叮当响,想要接济一二。我心头这口气还没有顺下去,别说是你身边的人想要帮忙我不允许,就是村里的人想帮他们,我也是不愿的。”
月光下,侯夫人面色难看:“淑宁,你误会了。”
“误会?”高玲珑呵呵冷笑:“夫人,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这是初犯,我也将人抓住了,那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如果再有下一次,休怪我不讲情面。到时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安国侯世子没有死……”
“不会!”侯夫人不敢想象那样的情形:“以后不会有人再接济他们。”
“那就好,我再信你一次。”高玲珑转身,打了个呵欠:“丫鬟大半夜扰人清梦,不卖也行,给我打十板子吧!”
花雨带着人真的将丫鬟打了死板子。翌日早上,丫鬟已经被送回了侯府。
高玲珑的早膳大盘小碟摆了一桌子,她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捡了自己喜欢的吃了几样,剩下没碰过的全部给了花雨安排。
闲来无事,高玲珑又让人去城里请戏班子,不大的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她并不吝啬,还让花雨去村里各家各户告知,愿意看戏的都可以过来。
对于村里的这些人来说,看戏是个很奢侈的事。家里的那点银子都是从口中省下来的,就算付得起茶钱,也舍不得这样抛费。如今有不要钱的戏,纷纷都赶了过来。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放下手里的活也要带孩子过来见见世面,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再想看戏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
院子里摆了戏台,众人就站在路上看,围了不少的人。有些离家近的,还去搬了凳子。
看着众人眼中的好奇,高玲珑又吩咐花雨带着人去厨房给他们烧茶水。
茶叶都是上好的,闻着清香扑鼻。众人纷纷冲着坐在前面的高玲珑道谢。
周淑宁的嫁妆是整个将军府的家产,之前一直过得俭朴,都没怎么用。因此,高玲珑手头很是宽裕,请的戏班子是有真本事的,唱得婉转悠长,催人泪下,村里人看得如痴如醉。
这边高高兴兴,隔壁院子里的郑春雨就很不好过。
郊外挺安静的,孩子也习惯了这般安静的环境,结果突然来了戏班子,吵得人心发慌,孩子根本就睡不熟。一整天都哼哼唧唧,她昨日碰了凉水,有些着凉,今日还没吃上饭,奶水不够多。于是,孩子就更难哄了。
赵方林昨夜等在院子里,想要拿到母亲送来的东西。还猜想着除了被子之外,应该还有吃食和银子,等了半天,听到隔壁丫鬟被截下的动静,他就知道完了。
这都快下午了,他还一口东西都没吃,听着隔壁咿咿呀呀,以前觉得听戏是个雅事,去茶楼特别享受,今儿是越听越烦躁。
听到屋中孩子又哭,他再也忍不住了,霍然起身出门,一下子奔到了院子门口:“你们家请人唱戏,是不是该考虑一下隔壁邻居?吵着我们了!”
侯夫人没心思听戏,可唱得实在精彩,她一开始厌烦,后来津津有味。听到儿子发脾气,才恍然想起隔壁还有个娃。
不过,这距离……应该还好吧,关紧了门窗,这点声音吵不着孩子才对。
说到底,儿子就是心里不高兴,跑来故意找茬。她惋惜地看了一眼戏台子,想着日后回到京城,一定找机会把人请到侯府来将这一折听完。心里胡乱想着,嘴上道:“那就散了吧。”
此话一出,院子外的众人都挺失望。
台上的人唱不下去了,后台里的吹拉弹唱一停,台上几人面面相觑。
高玲珑闭着眼睛,轻轻合着掌,听到停下了,睁眼问:“为何不唱?”
台上的角儿试探着看了一眼侯夫人:“夫人,这……”
“她不爱听是她的事,咱们大家伙儿都想听。”高玲珑又看向了门口的赵方林:“你也别生气,我在自己的地方听戏,你要是不习惯,就忍一忍,要是不想忍呢,就把这一片都买下来。当然,我不会卖,所以你还是忍着吧!”
赵方林咬牙切齿:“你别太过分。”
“你当这是侯府呢。”高玲珑伸手一指他的院子:“你家就那巴掌大一块地,我又没到你的地盘上去唱,你没资格阻止。”
赵方林:“……”气死人!
他冷冷看着高玲珑:“周淑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高玲珑颔首:“这一场戏唱下来,我要花百多两银子,确实是故意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住在一起就是缘分,我想让大家伙都听一听戏,哪里不对么?”
众人闻言,纷纷赞她心地善良。
高玲珑摊手:“呐,他们口中我人美心善,就你们夫妻觉得我是蛇蝎心肠。这外头足有上百号人都这么说,可见我是真的善良,眼瞎的是你!”
人群中有和赵方林相识的人出声:“赵公子,这戏也就唱两天,你忍一忍。我孙子都八岁了,还没见过戏呢,当是可怜可怜他!”
“是呢,我活了半辈子都不敢从茶楼门口过,好不容易能见世面,赵公子就担待两日。”
……
有人大着胆子开口后,众人纷纷响应。都劝赵方林忍着。
高玲珑看得高兴,笑着道:“一会大家都别回家吃饭,我让人从城里送席面来,就当是我乔迁新居,请大家吃饭。”
外城中有不少食肆,量大管饱,价钱还便宜。花雨跑了一趟,定了二十五桌,院子里没地方摆,就摆在了路上,以至于很长一段路都特别热闹,跟流水席似的。
赵方林自然是不好意思出去吃的。
郑春雨就更不用说……外面热热闹闹吃大席,他们夫妻相对而坐喝西北风。她实在忍不住了:“周淑宁就是故意!”
赵方林心里赞同,咬牙道:“那些人也是,眼皮子忒浅。肉那么肥,还特别咸,他们竟然也吃得下去。”
也只有富贵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吃肉都吃烦了,才会讲究食物的味道。对于村里的人来说,平时炒菜盐都不敢放多的,吃着这些城里食肆中送来的饭菜,觉得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也不过如此,个个吃得眉开眼笑。
尤其东家还愿意让他们将没吃完的东西都带回去,已经放下话,她喜欢看见干干净净的盘子。
本来他们也想带些回家,只是不敢。有了这话,再不客气。
几十桌的饭菜,众人离席时,只剩下盘子里最后的一点汤汁。回家时还没忘了冲着高玲珑道谢,此刻他们眼中的年轻妇人,跟天上的仙女无异。
这世上有钱有势的人很多,但愿意拿钱出来请他们吃饭的,也就这么一位。许多人还表示,日后若有需要帮得上忙的地方,只需要言语一声,他们立刻就会赶过来。
侯夫人凑到了高玲珑身边,问:“你要怎样才肯收手?”
闻言,高玲珑一脸莫名其妙:“我都没出手,怎么收?”
第42章 守寡的媳妇十四
侯夫人被这话噎得哑口无言。
细较起来, 周淑宁确实没干什么,就是搬到郊外请人听戏喝茶吃饭而已。没看那些村里人都对她感激涕零么?
“淑宁,我儿生来尊贵, 没有吃过苦, 也不会照顾自己。”侯夫人想到这两天儿子的处境,眼圈通红:“他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哪儿能照顾孩子?孩子那么小……”
“孩子再可怜,跟我有何关系?”高玲珑面色淡淡:“我守寡三年,现如今还是个清白姑娘家, 你让我可怜将我害得这样惨的罪魁祸首之子, 不觉得太过分么?”
侯夫人知道自家对不住周淑宁,本以为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一切……此刻面对她的质问,沉默了下,道:“你还年轻,再生孩子也不迟。”
“闭嘴!”高玲珑沉下脸:“我可以改嫁,是因为我机灵发现得早,这时间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不能成为原谅你们的理由。”
她一挥手:“滚远一点,再要纠缠, 我敢保证不出明日安国侯世子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会传遍京城内外!”
侯夫人被她的凌厉和话中之意吓着,往后退了一步。
高玲珑气冲冲出了院子, 跑到隔壁砰砰敲门:“出来!”
赵方林心里窝着一团火, 不能冲着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发脾气, 对着郑春雨也不好发作, 毕竟这女人拼了命给他生孩子, 还在月子里就洗衣做饭,确实辛苦。听到周淑宁在门口, 满腔的愤怒顿时有了发泄处,几步上前一把拉开门:“你做什么?跑到我门口闹事,给你脸了?”
一边说着,捏了拳头就冲了出来。
高玲珑抬脚狠狠一踹。
赵方林没打到人,肚子一痛,整个人蹬蹬蹬后退几步,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半晌爬不起来。
“你打人,有没有天理?”
高玲珑居高临下看着他:“本姑娘是将军之女,还能被你打着?告诉你,别让你娘来找我诉苦,再有一次,我不会再帮你隐瞒!”
语罢,扬长而去。
赵方林气得胸口起伏。
郑春雨见状,强撑着过来扶他。
赵方林心情不愉,一把将人推开:“本世子自己起。”
产后的郑春雨没有好好修养,本就虚弱,被这么一推,狠狠跌在地上。她眼泪唰一下就流出来了。
“夫君,他们太欺负人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我……”说到这里,已然委屈得泣不成声。
赵方林揉了揉眉心:“赶紧去哄孩子吧。”
方才郑春雨看到人摔了,顾不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只将襁褓放在床上就出来扶人。
那孩子饿着,有人哄都要哭,更何况还没人哄,这会儿更是嚎得嗓子都哑了。郑春雨听到这话,心里直发苦:“他……没得吃,饿了才哭的。”
这孩子白天哭,晚上哭,哭得郑春雨怀疑人生。明明圆圆小的时候没这么难带,还是村里的邻居看不下去,跑来看过后,让她赶紧吃点下奶的东西,孩子嘛,吃饱了就不哭了。
想要下奶,就得吃鱼和猪蹄,这上哪儿去找?
赵方林皱眉:“还是得找个奶娘。”
郑春雨张了张口,想说买点吃的自己下奶就行。但一想到带圆圆时的省心,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有奶娘后,她夜里能睡好,脸色也能好看些。最近她压根就不敢照镜子……也没镜子可照。
对于村里人来说,那玩意儿算是个金贵东西,一般人家都舍不得买。她本来是有的,可上一次周淑宁让人给收走了,如果铜镜还在,她可以拿那东西跟村里人换点吃的。
高玲珑一直站在门口,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嗤笑一声:“一个连地都没有的庄户人家,竟然想请奶娘,这是想让侯府出银子?”
赵方林忍无可忍:“我的孩子是安国侯的孙子,让他请奶娘不应该?若不是你在其中搅和,我们也不会这样艰难。”
“想要我不搅和,当初你倒是别娶我呀。”高玲珑振振有词:“把我骗得那么惨,就不兴让我报复?”
赵方林反问:“侯府也没有饿着你,何必如此?”
“有些事,比饿死我还恶心!”高玲珑一字一句地道:“这还早着呢。”
她转身就走。
人进了屋子,侯夫人才敢偷偷出来,看到捂着肚子的儿子,低声道:“伤着没?屋中有没有跌打损伤的药膏?”
赵方林有药膏,不耐烦道:“娘,她对我那么大的怨气,是因为侯府苛待了她,当初你要是对她好点,我也不会这么惨。”
侯夫人哑然:“我哪里晓得她会知道真相嘛!以前我看你在郊外受苦,就不想让她安逸,我知道错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最要紧你这个小家。”听到孩子的声音都哑了,她皱了皱眉:“春雨,傻愣着做甚,赶紧哄孩子去。”
郑春雨心里委屈得厉害:“我哄不好。”
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是她哄?
“哄不好也得哄啊,总不能看他哭死。”侯夫人烦躁地道:“方林生来尊贵,不会干这些粗活,你在乡下长大,以前还能进林子撵野物,就别这么矫情了。”
郑春雨:“……”
孩子半夜嚎哭,她哄得又累又疲乏时,恨不能将他扔出去。
早知道孩子生下来这么难带,还得她自己带,她说什么也不会生。
各人心里都有怨气,却又没有解决法子。
赵方林已经在想着认祖归宗的可能性,哪怕被城里的人耻笑,也好过被周淑宁拿捏着处处受罪。
*
郊外的日子特别闲适,高玲珑每日都会去外头转悠,遇上身体特别困难的人家,还会主动伸出援手。
转眼搬到郊外已经有了五六日,这天有低调华美的马车停在了高玲珑的院子外,马车中下来的夫人面色苍白,宽大的披风裹在身上,显得她整个人格外瘦弱。
彼时,高玲珑正在屋檐下喂鸟儿,撇见进来的人,微愣了一下:“姨母。”
来人是户部尚书的夫人,也是看护周淑宁长大的姨母林氏。
林氏打量了一眼院子,皱了皱眉:“你搬到郊外住,这么大的事,为何没有派人去告诉我一声?”话说到此处,大概有些激动,忍不住连连咳嗽。
高玲珑扑过去扶住她的胳膊:“您要保重身子。我怕你担忧,就没说。”她往后退了一步,转了一圈,华丽的裙摆甩出美妙的弧度,笑吟吟道:“住在这里挺不错的,比侯府好。”
林氏含笑看着,摇头道:“傻丫头,受了欺负来找姨母啊,怎么能自己扛着呢?要是你娘知道,怕是要怪罪我了,百年之后,我怎么好意思去见她?”
“我受欺负是以前的事。”高玲珑扶着她坐下,示意花雨送上茶水点心,才道:“隔壁赵方林苦得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
提及此人,林氏一怒:“混账东西,以前看着挺靠谱的人,我还以为他能照顾你一生。结果连个畜牲都不如。偏偏安国侯还护着,一家子都不是东西!我呸!”
侯夫人在门口来人的一瞬间就知道了外面的事,看见是林氏,她脑子嗡的一声。
如果儿子还没死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侯府怕是要吃挂落。她想着要不要出来见一面,就听到户部尚书的夫人这番话,哪里还坐得住?
“贾夫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侯夫人含笑踏出门:“看你这身子挺弱,怎么不好好修养着?”
林氏脸色冷淡:“我也想养,奈何世上有些畜牲欺负到我门前来了。我打算将那些畜牲教训过后再回去养病。”
侯夫人:“……”这是骂谁?
“呦,谁惹你发这么大的火?”
林氏终于正眼瞧她:“少装傻。赵方林那个畜牲当初上门提亲时跟我保证过会好好对待淑宁,那时我还信了他。搞了半天就是嘴上爽快,说话不算话,算什么男人?好在他自知之明,没有入朝办事,否则,将朝廷要事交给这样的人来办,早晚要出岔子!”
这话很不客气,侯夫人并不是好性子,换作以前,早就发火了。此刻却不敢发作,勉强扯出一抹讨好的笑:“贾夫人,咱也不是外人,关于方林住在此处之事,算是阴差阳错,并不是有心如此。你耐心一些,先喝杯凉茶消消火,听我慢慢道来。”
“没什么好说的,不管他是真的落下山崖也好,故意借此隐居山林也罢。总归是你们侯府让淑宁守了几年的寡,还让她帮忙养孩子!”林氏越是说,火气越大:“你觉得自己不过分,那就把此事摆在京城众人面前,让他们来评说一番。”
侯夫人心中一凉。
做的时候她真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此刻听了林氏的话,才回过味儿来,侯府真的亏欠了周淑宁太多。
“我知道过分,也不是故意骗淑宁,如今都在尽力弥补。但凡是淑宁的要求,我们都尽量满足,她不让我照顾方林一家,哪怕郑春雨还没出月子,孩子天天哭到天亮,我都没出手。”
林氏冷哼一声:“你们侯府这些破事,我真是说说都嫌脏。淑宁,跟我回府,回头找个合适的人再嫁,别跟这些烂人纠缠了。”
“姨母,天都黑了,今儿别走了。”高玲珑并不想被胡乱拉郎配。
林氏摆摆手:“不怕,定国侯出京办事,稍后会带我们一程,你姨父一早就嘱咐好了的。跟着定国侯,绝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找茬。”
侯夫人:“……”怎么哪都有定国侯?
高玲珑看到她黑漆漆的脸色,心中一动,笑吟吟道:“好啊!”
第43章 守寡的媳妇十五
反正侯夫人不高兴, 高玲珑就高兴。
她兴致勃勃让人收拾东西,林氏开口:“不用收,你的院子还在, 里面什么都有。这些……回头让人卖了, 送给下个房主吧。”
“不卖。”高玲珑执拗地道:“这地方很好,山清水秀的,回头我得空还要来住。”
林氏无可不可,随意点点头。
高玲珑临出门前,道:“夫人, 别忘了你先前答应过的事, 如果你敢私底下接济他们夫妻。回头我就把这事告诉京城众人!”
侯夫人噎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高玲珑和林氏一起上了马车离开,刚到官道上,果然看到了带着人的定国侯。
定国侯冲着马车这边拱拱手,率先走在了前面。有他开道,一路上果然很顺利。
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尚书府外停下,贾大人已经等着了:“淑宁, 受了欺负怎么不回来说一声?”
高玲珑笑了笑:“我听说姨母生病了,不想打扰你们。”
“傻丫头!”贾尚书一脸不满:“你就跟我自己亲生女儿似的, 出了事情就该找长辈做主嘛。也怪我平时太忙,没注意侯府情形。”也是没想到安国侯府会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女儿。
贾尚书到了妻子苍白的面色, 道:“别在外头站着了, 先进屋再说。”
也是此刻, 定国侯缓步上前:“贾尚书, 人已经送到, 我……”
“留下用晚膳。”贾尚书伸手一引:“今日之事,多亏了侯爷, 实在是我那边走不开,内子又急着接回孩子……侯爷千万别客气,吃了晚膳再走,刚好孩子回来,我要给她接风。”
林氏也上前道谢。
高玲珑不能没规矩,否则会让人质疑尚书夫人的教养,便也上前行礼。还未蹲下去,定国侯已经伸手来虚扶,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带着厚厚的茧子。
“姑娘客气。”
闻言,高玲珑心下一动。
现如今那封和离书还未出现在人前,她还是安国侯的世子夫人,这称呼,不太对啊。
一行人往里走,男女有别,高玲珑回到了原先周淑宁住的院子,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床上的被褥都像是有人睡过似的温暖舒适。
高玲珑伸手摸着,心中暖意融融。这是周淑宁的情绪。
突然听到外头有请安的声音,原来是林氏过来了,她看到床边的高玲珑,笑道:“你别多想,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安心住下。安国侯府如此对你,总要给一个说法。赵方林那个混账若是没有登门负荆请罪,就将此事告知御史台,参不死他!到时你可别心软。”
高玲珑笑了笑:“姨母想到哪里去了,我原也没打算放过他,本就是想将人折腾一场再做打算。”她冷笑道:“不让他脱一层皮,都对不起我那几年的苦日子。”
提及过去几年,林氏叹了口气:“我隐约听说你过得挺简朴,但侯夫人经常对外放消息,说你不爱吃饭,她为你寻了好些金贵食材,我想着你爹到底救了安国侯,此事应该不会有假。谁知道……”她越说越生气,一巴掌拍在桌上:“气死人了!”
晚膳时,因为吃饭的人多,分了男宾女客。
高玲珑和侍郎夫人一起,席上还有表嫂胡氏。
胡氏和周淑宁年纪相仿,当初她进门时,周淑宁已经嫁去了侯府,两人没有相处过,互相都挺客气。
另一边人就比较多了,林氏生了三个儿子,只有长子成了亲,其余两个都还在读书。贾尚书是文人,按理说跟定国侯之间没有话聊才对,结果隔壁一直说得挺热闹。
高玲珑担忧林氏的身子,没有吃太久,表示自己要回去歇着了。
只有她走了,林氏婆媳才好离席回去歇着。
她走出大厅,一阵凉风吹来,忍不住裹紧了披风。却见假山旁边站着一人,正是定国侯。
定国侯今日护送了一程,高玲珑看到人直接躲开不合适,当即上前:“侯爷怎地在此?”
“就出来吹吹风。”定国侯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惦记着出来,他总想着再见这女子一面。
他意图不轨,不好明说,甚至不敢靠得太近。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鼻息间除了酒气之外,总觉得有丝丝缕缕的馨香钻入鼻尖。他往后退了一步:“姑娘请。”
高玲珑颔首:“侯爷自便。”
看着女子走远,听过后又想起来了她那天在马车上踹人的爽快利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难道自己是喜欢凶的?
贾尚书能够做到如今位置,靠的可不全是运气。对于自己府里发生的事情不说全都知道,至少也是知道九成的。
定国侯在门口遇上了周淑宁的事,那边人刚回来,他身边的随从就凑上来说了此事。贾尚书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抬眼去看面前的年轻人。
这……不会吧?
皇后娘娘为了定国侯的亲事费了不少心思,奈何这位不动凡心,甚至当着人前将姑娘独自撂在了酒楼,毫无男人该有的气度。还有不少人私底下猜测他常年在军中混迹,兴许是不爱红颜爱蓝颜。
要是皇后娘娘知道定国侯看中了一个嫁过人的姑娘,怕是要大发雷霆。一时间,贾尚书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大着胆子试探:“侯爷,方才在外头遇上淑宁了?那丫头被内子宠坏了,不知没有说不合适的?若是有,还请侯爷多担待。”
定国侯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没有,她很好。”
听到“没有”,贾尚书并不意外,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了后面一句。他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什么叫“她很好”?
他再想试探几句,定国侯已经起身告辞。
贾尚书看着他打马离开,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他那话颇有深意。一回头看见外甥女,想开口问吧,又觉得不合适,心里抓心挠肝似的,回房后见妻子苍白的脸,同样说不出口。
他心里不高兴,就不想让别人好过。听说安国侯登门,只说不见。
也不是说一直不见面,总要吊吊人的胃口。
翌日,去早朝的路上,安国侯的马车在路旁坏了,刚好拦着了贾尚书的。
“贾大人,麻烦你捎我一程,否则怕是要迟。”
同朝为官,这种小事上都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应该不会被拒绝。
果然,贾尚书伸手一引:“请!”
两人相对而坐,都没开口。贾尚书老神在在。
安国侯憋不住:“听说贾夫人去郊外接了淑宁?”
“是,若不是内子听说外甥女搬去了郊外住,进而想去询问一下内情,都还不知道安国侯世子还活着的事呢。”贾尚书阴阳怪气地道:“这可是好事。你什么都没耽误,连孙子都抱上了,只是可怜了我那苦命的外甥女,被夫家瞒得死死的。甚至还要帮着死去的男人养孩子。”
安国侯苦笑连连,拱着手告罪:“实在是……事情阴差阳错发展到如今,我并不是故意的。”
“这都摆在了面前,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贾尚书摆了摆手:“我已经听内子说了,他们夫妻都没圆房。既然安国侯府欺骗在先,稍后我会跟圣上言明此事,让圣上帮忙撤销了这桩婚事。不然,我清清白白的外甥女平白无故就成了他人妇,未免也太委屈了。”
闻言,安国侯面色大变。
“不可!”
“这可由不得你。”贾尚书冷笑:“当初你们骗人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你这般肆意妄为,将一个无辜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就不怕她爹来找你算账?百年之后,你可敢去面对救命恩人?”
安国侯根本就听不进这番话,满脑子都是贾尚书要将这事儿捅到圣上面前,他忙安抚道:“凡事都好商量,这么点事就别拿去烦圣上了……”
贾尚书冷哼,不再接话。
接下来一路,安国侯都在低声下气求饶。
另一边,林氏找了高玲珑用早膳时,还气鼓鼓的。
高玲珑见状,忍不住笑道:“姨母,别生气。我只是想折腾一下赵方林再说,不打算息事宁人就此放过。”
她侧头吩咐门口的管事:“你去找赵二爷,将他带到我的新宅子外。”
管事应声而去。
*
赵方林看着尚书府的马车走远,连人都带走了,确定隔壁只剩下了母亲和侯府的人后,迫不及待地奔过去敲门。
“娘,给我做点好吃的,赶紧找人去哄哄那个哭包,我耳朵都被吵麻了。”
侯夫人听到这话,一脸的为难:“周淑宁的时候特意强调过不许我接济你,否则就要把事情告诉你二叔。”
“随便她去告。”赵方林实在受够了这些天的苦日子,道:“二叔早晚都会知道,我打算回府了。”
侯夫人一愣:“回去?”
“不能回吗?”赵方林反问:“我落下山崖,忘了自己是谁,与救了我的姑娘成亲生子,最近几天才恢复了记忆,才找到亲人。合情合理啊!”
侯夫人:“……”还能这么玩呢?
不过,她也舍不得儿子一直在外吃苦,回去也好。
“回去可以,但郑春雨的身份做你妻子,不合适吧?”
赵方林摆摆手:“我已经废了,做不了世子,妻子是谁不重要。”
侯夫人张了张口,怎么会不重要呢?
“这件事情得跟你爹好好商量一下,不能肆意乱来。”
赵方林不置可否。
他吃了一顿好的,孩子有了奶娘照顾,睡了一个好觉。翌日早上还躺在床上,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赵方林,你给我出来!”
是二叔赵平。
赵方林心里紧了紧,随即变得坦然。
第44章 守寡的媳妇十六
之前赵方林很怕别人发现自己还活着, 尤其是二叔,如果被他发现,府里一定会弄得鸡飞狗跳。
但此时他已经打算回府, 便不在乎外人知不知道了。
赵方林缓步出门。
赵平总觉得侯爷大哥有事情瞒着自己, 他查了许久,一直都没有发现端倪。乍然得知侄子还活着的事,他以为是别人跟自己开的玩笑。
直到此刻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不得不信。
赵平面色复杂:“你既然活着,为何不回府?”
“我也是最近才恢复了记忆, 二叔, 快进来坐。”赵方林上前开门,又伸手一引。
赵平看他这般坦然,恍惚间还以为侄子活着只是一件小事。但这事情真的不小,事关侯府传承!
走近了之后,他也发现了侄子身上受的伤,看着是有些别扭,腿都跛了, 这模样肯定是做不了侯爷的,他心中一喜。
侄媳妇的人只说带他到郊外有要事商量, 到了这里后,指了指院子说了侄子活着的事情, 其他的, 赵平根本就不知。
“方林, 不管发生什么事, 只要侯府在, 你就该回家啊!”
赵方林颔首:“是,二叔近来可好?”
“我好得很, 能吃能睡,这几年一直都在读书。”赵平上下打量他,又看向院子里。朴素的小院子要什么没什么,角落处拉了几根绳子,尿布和小孩子的衣衫迎风飞扬。
本来准备收回视线的赵平瞬间就愣住了:“那是谁的衣衫?”
赵方林扬声喊:“春雨,把孩子抱来。”
刚满月的孩子因为之前没有得到好的照顾,整个瘦巴巴的,脸红通通的,看着还有些丑,丑中又带着几分可爱,赵平疑惑的问:“这是谁的孩子?”
“是我的。”赵方林一本正经:“当初我落下山崖,并没有死,春雨去山里捡柴火,看到我之后,拼命将我背了回来,又找大夫救我性命。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时我无以为报,又不记得自己是谁,后来我们俩同处一屋檐下,渐渐日久生情,后来就结为夫妻。”
赵平面色一言难尽:“这就是一个农女。”论长相,还不如侯府里齐整一些的丫头。跟周淑宁更是没法比。
“你把她带回去,淑宁怎么办?”
赵方林沉默了下:“她有了去意,不想再和我做夫妻。回头这门婚约应该会解除。”
“那你也不能娶一个农女呀。”赵平是家里的幺子,从小就受宠,说话向来直接,尤其对着侄子,他并不觉得需要迂回。
郑春雨脸色有些挂不住,抱着孩子进了屋。
孩子哇哇大哭,郑春雨解衣衫时,需要将孩子放下。
儿子正在哭的孩子,若是没有人抱会吵得更厉害,侯夫人立刻上前。
值得一提的是,先前在周淑宁离开之后,侯夫人已经给孩子找了奶娘。但郑春雨亲喂了孩子这么久,这突然不喂,奶水涨得厉害,痛得她喘气都难。听了奶娘的话,准备每顿少喂一点,等奶水慢慢退去。
赵平正想听侄子解释呢,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嫂嫂的声音,他开始还以为听错,后来忽然想起嫂嫂最近已经搬到了郊外住,并且一直没回去。
“你是何时恢复记忆的?”
赵方林苦笑了下:“我不好意思回府,后来被母亲找到了,也是母亲劝我回去的。”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来圆,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省得还要开着指头算时间。
赵平忽然就想到了侄媳妇最近这段时间的变化,似笑非笑:“你怕是早就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吧?府里的圆圆,是你孩子?你动作挺快呀,这是一落下山崖就让那农女有了身孕了吧?”
他呵呵冷笑:“我说呢,那大嫂怎么会甘愿将侯府的世子之位拱手送人?原来那是你的儿子,这就说得通了。方林,你可真能,霸着侯爷的位置不放,这边还能与红颜知己双宿双栖。”
听着二叔话中的嘲讽之意,赵方林脸色不太好看:“我一开始真的是没了记忆,所以才娶了春雨有了孩子。”
赵平不放过他:“难怪呢,如果你有记忆,怎么会甘愿跟一个农女成亲。”
此话一出,隔壁的郑春雨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侯夫人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沉着脸过来了:“二弟,他们做了几年夫妻,你别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呢,别太缺德。”
“你们才缺德。”赵平冷笑一声,霍然站起:“周家姑娘到底跟你们什么仇什么怨,你们要这样骗她?就是没记错,他们小夫妻都没有圆房,你让人家这几年困在府里帮方林养孩子,你这何止是缺德,简直是恶毒!”
他并不是想帮侄媳妇讨公道,只是借着这由头指责嫂嫂。
都是一家人,并不能吵出什么结果。
侯夫人脸色阴沉:“都说长嫂如母,这是你对嫂嫂的态度?”
赵平喷她:“我娘才不会做这种恶毒的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方林搞的这些乱七八糟之事,如果传到母亲耳中……”
“母亲年纪大了,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侯夫人认真道:“二弟,此事还要请你帮忙保密。”
赵平顿时乐了:“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啊!”
侯夫人:“LJ……”
她缓和了面色和语气:“二弟,求你帮我们母子这一回。此事你大哥也知情,若你帮了忙,他也会记得你的好。”
“想让我帮忙嘛,也不是不行。”赵平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道:“方林这腿已经废了,做不了侯爷,他主动让出世子之位就行。”
这不算什么条件,毕竟府里已经有了世孙嘛。侯夫人爽快地答应下来。
赵平肃然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我来做世子。府里那个世孙跟玩笑似的,那么小的年纪,都看不出资质。将侯府祖宗几百年攒下来的基业贸然交到这么一个毛孩子手里,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侯夫人:“……”
她忍了忍,到底还是憋不住:“你虽然年纪大了,可也没有做侯爷的资质呀。”
当面被人贬损,赵平心中不愉,愤怒之余,冷笑了一声:“我是没有本事,但老天爷偏爱我啊!一家子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像样的,只有我稍微好点,这侯爷之位,我当仁不让。”
侯夫人真的想喷他个狗血淋头,却也明白吵起来对自己没有好处。话不投机,再互相攻坚就要变成仇人了。干脆转移话题:“淑宁早就知道了此事,闹着要与方林和离,此事要是闹大,咱们也不用在这争谁做侯爷了,毕竟,皇上追究起来,侯府都不一定还能存在。”
这话可不是乱编的,赵平一脸严肃,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会来这里,也是周淑宁派人告知。
也就是说,那丫头巴不得他们打起来。
赵平脑中一团乱麻,转身就往外走:“这事我得好好想一想。”
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嫂嫂高声道:“二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周淑宁对侯府没安好心,有她在一日,咱们就别想过安生日子。如果你能说服她帮我们保守秘密,这侯爷之位给你又何妨?”
赵平脚下一顿,回头道:“想要让人闭嘴,无论许多大的好处,那都是暂时的。最好是让人彻底开不了口,将秘密带进棺材里,对么?”
侯夫人一脸惊诧:“二弟,你别乱来。”
赵平嗤笑了一声,嫂嫂刚才那话分明就是让他杀人灭口,这会儿子却又来装无辜。
“侯爷之位,我不要了。”赵平头也不回:“侯府都要被你们毁了,我争来做甚?”
侯夫人:“……”
算计落空,她心头挺挫败。转而看向儿子:“你二叔已经知道了此事,瞒不住了,这就收拾东西跟我回府吧。”
提及回侯府,郑春雨心里满满都是激动。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亲眼看过勋贵府邸。当然,激动之余,也有些害怕。
一家子收拾着东西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城。
*
贾尚书到底是没有把事情捅到圣上面前,安国侯那话说的对,圣上日理万机,没有精力管这种乌七八糟的事。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贾尚书真的不管不顾,安国侯府一定讨不了好。
散朝回来的路上,安国侯也没有放过贾尚书,就怕他一抽风真的跑到皇上面前告状。
贾尚书被他缠得烦了,道:“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到底怎么办,得我和内子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不过,你们亏待了淑宁几年,无论如何也要给个说法。和离是不行的,最好是将这门婚约作废。”
说完,他很不耐烦,直接将人赶下了马车。
安国侯目送马车离去,颓然地回了侯府,进门就听说赵平的马车去了郊外,他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忙起身就要去追,不过慌乱也只是一瞬,他重新坐了回去。
这件事情被尚书府得知,肯定已经瞒不住了。传出去只是早晚,既然外人都要知道,那自家人听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最要紧的是,要怎样处理此事不让皇上对侯府生厌。
思来想去,没有任何法子。
若没有救命之恩在先,只是平平淡淡娶了个姑娘回来还好,偏偏侯府欠了周淑宁,他们又欺骗在后,这就不好办了。
贾尚书回到尚书府外,看见了门口栓着的马,能在城里跑马的人不过寥寥,那马看起来特别眼熟,他心头咯噔一声。
定国侯怎么又来了?
他都不在,定国侯找谁?
第45章 守寡的媳妇十七
贾尚书心里复杂得很, 马车进了院子后立刻问:“侯爷在哪?”
下人规规矩矩答:“在前院,大公子陪着,夫人带着表姑娘也去了。”
贾尚书:“……”夫人自己去就行了, 怎么还带着淑宁呢, 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他急冲冲进了前院,老远就看见厅堂里一行人分宾主坐着,夫人面色还是同样的苍白,但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他心头瞬间紧张起来,怀疑夫人是听说定国侯要上门提亲才会如此欢喜……这门亲不是那么好结的, 皇后娘娘肯定不愿意自己的亲弟弟娶一个嫁过人的姑娘, 到时明着说了还好,万一私底下给贾府找麻烦,那他多年的辛苦岂不是白白忙活?
他出事不要紧,子孙可就完了。
贾尚书自认不是善人,还没有大度到为了一个外甥女甘愿搭上全家的地步。
实在是这两人根本就不相配,垫脚伸手都够不着的东西,何必去够呢?找一个踏实肯干的年轻人, 有尚书府庇佑着,又有将军府的嫁妆, 一辈子平平淡淡不好么?
他缓步踏入:“侯爷怎么有空来?”
定国侯杨海生起身:“贾伯父回来了?”
贾尚书抽了抽嘴角,这就成伯父了?关键是他有爵位, 论起来, 他虽然年轻, 却身居高位, 该自己行礼才对。
这率先站起来, 分明就是晚辈对长辈的礼数。
两人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私交,他对定国侯府的所作所为心生敬佩, 也挺佩服这个年轻人,仅此而已。此刻他再一次确定这小子对外甥女图谋不轨。
“侯爷,我这紧赶慢赶回家来发现家中已经有客。刚才在宫门之外我们还远远碰见了的,要是有事,那时候跟我说一声,就不用跑这么远了。”
杨海生笑了笑:“我们姐弟在京城中没亲戚,方才我出了宫门之后特别无聊,本来也是想找伯父聊一聊的,只是看见伯父被安国侯纠缠着,这才先走一步。”
贾尚书:“……”
连姓氏都不带,直接就成了伯父。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多亲近呢。
官场上的人办事讲究效率,贾尚书并不愿意回家了还与人虚与委蛇,笑盈盈摘下官帽,递给身边随从,笑道:“侯爷今年似乎有二十了?”
杨海生颔首:“去岁十月满的二十,今年二十有一。该成亲了。”
他更直接,贾尚书被噎了下:“皇后娘娘对你的婚事该是有想法的。”
闻言,杨海生看了一眼高玲珑:“是,娘娘很急,几次催促我定下,但我性子执拗,不想随便找一个人凑合。我娶妻,非得是对其有意,成亲后就会互相扶持,实在是……一个人的日子太苦,我想找一个亲人。”
这番话和城里其他的勋贵公子想法不同,可以说,大部分的男人对于妻子的人选只在乎规矩礼仪和待人接物。至于感情……与妻子培养不起来感情,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女人,完全可以纳为妾室,谁处安心就往谁处去,跟妻子互相尊重,做到相敬如宾便可。
贾尚书不得不承认,如果嫁女儿的话,定国侯这种想法的男人很适合挑来做女婿。
但是,光他喜欢不行,得宫里的皇后娘娘点头。
高玲珑已经低下了头去,故作羞涩模样。
面上羞涩,心里没多少羞意。对于成亲,她是无所谓的。不过当下如周淑宁这般的身份,想要孑然一身过下半辈子,怕是要遭受许多非议。
周淑宁被侍郎夫人养大,没有离经叛道的想法。因此,高玲珑最好还是找个人嫁了……定国侯是个不错的人选,一来他身居高位,不惧安国侯府,二来,她仰慕定国侯府的家风。三来,嫁给他,还可以气赵家母子!
贾尚书没吭声,杨海生继续道:“上一次在城门口见着周姑娘,我挺喜欢周姑娘……的身手,因此,我……”
他不想吞吞吐吐说话,顿了顿才道:“那什么,如果周姑娘之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高玲珑颔首:“多谢侯爷看重。”
“不用谢。”杨海生说是二十一,京城里,许多男人到这个年纪连孩子都几岁了,但他在此之前,但凡与女子相看,心里都特别烦躁。从未用心与女子相处过,此刻面对自己念了许久的心上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说吧,又显得自己寡言。万一被心上人怀疑自己不够用心,那才要遭。
他耳根处已经泛起了一抹薄红,故作镇定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匣子:“这东西,用于女子防身很好,我特意从库房里找出来的。姑娘看看合不合用?”
他双手奉上东西。
高玲珑看出来了他的小心翼翼,像是郑重的捧起了自己的心。她伸手接过。
杨海生怕被拒绝,道:“就当是谢你上一次帮我抓住歹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语罢,冲着贾家夫妻一礼,又对着周淑宁的大表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身姿笔直地离去。
林氏看着他背影消失,收回目光看向外甥女,只见其已经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只手掌那么长的精致钗环,说是从库房里刚拿出来,可看着又亮又鲜艳,应该是特意找老匠人整修过。
用心了啊,林氏正觉得欣慰,忽见外甥女握住钗尾,手指一碾,竟然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林氏:“……”
这东西……很定国侯!
不是武将,都送不出这种锋利的玩意儿。可关键是,拿这种东西送心上人,真的合适?就不怕把人吓跑了吗?
很明显,外甥女没有被人吓跑,握着那个钗一副很喜欢的模样,翻来覆去的看。林氏瞧得心惊胆战,真怕她伤着自己。
之前高玲珑有故意收罗过这些轻便好携带的锋利东西,到了这里还没来得及寻,她欣喜的不是这钗的巧妙,而是刀刃的锋利,应该是用了寒铁。那玩意儿可不好找。
把玩了一番,当即就将钗带到了头上。
贾尚书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事到如今,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家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立场。定国侯非要纠缠,若是皇后娘娘要怪罪,自家也只能受着。
高玲珑拿着东西回了房,想了想,画了一些上辈子有意收罗到的机关之术,翌日出了门,在街上“偶遇”了乔装打扮出来给皇后娘娘采买东西的公公。
至于东西的来处,都不用她过多解释。反正周淑宁她爹是将军,就说是他私底下琢磨的,还没有来得及交上去,而他走时周淑宁自己年纪还小,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现在才知道其价值,甘愿上交!
*
赵方林回了侯府,这一路挺低调,郑春雨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从决定回侯府之后,孩子身边的奶娘足有两个,吃喝拉撒都不用她插手。就连她自己都穿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华丽衣袍。以前赵方林要帮她买,她没舍得。
这一身衣衫连同首饰,需要上百两银子。这么说吧,这些银子可以让她住的那个村里所有人吃上一年。
今日的她比之前的那几年过得都要好,除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外,所有送到她面前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哪怕只是一个手帕,料子是少有的蜀锦不说,上面还绣了精致的桃花。
眼看着到了侯府所在的街道,处处高门大院。郑春雨从帘子缝隙看着,紧紧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夫君,我害怕。”
赵方林有几分自得:“我从小在这地方长大,你要是有哪里不懂的,尽管问我。其实不用紧张,你是我的女人,没人敢对你不敬。”
没了生活的坎坷,夫妻二人只谈感情,郑春雨心中的郁气尽散,羞涩地抛了一个媚眼:“如今你成了侯府世子,可别忘了我的心意。”
赵方林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负了你的。”
两人的马车直接入了后宅,在曾经赵方林的院子外停下,一进门,处处鲜亮,到处都是玫红浅绿,一点儿没有了曾经的阳刚之气。
赵方林刚回来,正是立威的时候,看到这般情形,顿时沉下了脸:“把这些东西全部换掉,让罗管事亲自来,本世子喜欢他的布置。”
赵平摇着一把扇子过来:“我劝你还是换个地方住。”
这话很不讨人喜欢,赵方林皱眉回头:“二叔,是你自己不要世子之位的,怎么,这是要反悔?”
赵平乐呵呵的:“我是好意提醒,这些东西是侄媳妇亲自布置的,她如今回了娘家,等回来发现东西没在原位上,还住进了自己讨厌的人。怕是要生气的。咱们侯府平时不怕谁,是因为待人真诚友善,可对她……到底是亏欠了的。她若是计较还罢了,计较起来,谁也别想过好日子。所以,别惹恼了她!”
赵方林冷哼:“我是失了忆,又不是故意不回来。春雨救了我一条命,她是我的妻子,但凡懂点事,就该感激春雨这几年对我的照顾之情。”说他没失忆,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赵平呵呵:“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自己去跟她说啊!不过,我会找去郊外,是她身边的人报的消息。怎么看,都不怀好意。你好自为之!”
语罢,哈哈大笑着离去。
赵方林本来志得意满,听了这一番话,只觉得一团气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偏偏又发作不得。别提多难受了。
郑春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要不,我走?”
第46章 守寡的媳妇十八
这样的富贵是郑春雨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 见识过后,哪里舍得离开,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赵方林以前没少跟她吹侯府的富贵和自己的身份, 人都带回来了, 再让她走,他脸上挂不住:“不走!多大点事?”
话说完,回头看到郑春雨脸上的不安,道:“我回来肯定会遇上许多事,这才到哪儿?二叔没安好心, 就是故意吓唬咱们。你放心, 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再说,他们针对的也不是你,安心呆着就是。”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有些没底。之前他和周淑宁就不太熟,成亲后也没有好好相处过,记忆中那是个很温顺的女子, 只是不知道这三年经历了什么,变得这般强势尖锐。
他到底是听了赵平的劝说, 将郑春雨母子安排到了别的院子里。心里不安,也坐不住, 他跑去了正院。
对于儿子归来, 侯夫人虽然忐忑, 却很高兴。
人这一生, 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坎。儿子假死归来也一样, 她相信只要能跨过去,对于母子俩只有好处, 没有坏处。
“饿了么?一会晚膳就送来了,还说让人去请你呢。”
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赵方林沉默下来。
侯夫人见儿子心情不愉,好奇问:“这是怎么了?”
赵方林在母亲面前,向来就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本来还不太好说,见母亲问了,便开口道:“周淑宁性子温顺乖巧,几年不见,怎么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侯夫人压根就没想到儿子会责怪到自己头上,随口道:“人都是会变的,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赵方林看母亲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处,皱眉道:“我听说她在侯府过得很不好,经常吃素,身边没人伺候。天天半夜爬起来给你请安,还要抄经祈福……娘,你是不是过分了点?”
提及此事,侯夫人颇有些心虚,辩解道:“我一想到你在外头受苦,她借着的身份在侯府过得逍遥,心里就不高兴。一生气就……也没有多过分啊,谁家寡妇不是这么过的,也就是她不安分,所以才会觉得委屈。我都没跟你说,她看见定国侯,笑得跟花儿似的。”
“如果不是你这几年的虐待,她不会这样生气,就算要走,那也是好聚好散。”赵方林心头烦躁,语气就不太好。
侯夫人后知后觉,终于发现儿子在怪自己,她张了张口,解释:“我也不知道你要回来呀。”
事到如今,母子俩再计较对错太迟,除了伤母子情分,没有其他益处。恰在此时,底下的人送上了饭菜,赵方林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也不再多言,干脆坐下。
下人将菜一道道摆上,很快就摆了大半个桌子。赵方林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只觉口舌生津,刚一动筷子,忽然想到了偏院里的母子俩,道:“来人,去将夫人请来。”
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鲜嫩的海鱼。
侯夫人平时没有这么奢侈,也是儿子刚回来。她自觉儿子这几年在外吃了不少苦,所以才特意让人多备了一些饭菜,但却并没有为郑春雨准备。在她看来,郑春雨虽然救了儿子,但如果不是她狐媚勾引人,儿子肯定早就回府,绝不会在外头待到现在弄得进退两难。也不会与周淑宁之间闹成这样。
她不怕周淑宁,但有些怵贾尚书,连侯爷都说,贾尚书此人刚直,怕是要与侯府计较。
这么一算,郑春雨的所作所为导致侯府和尚书府结了大仇。侯夫人一想到此处,对那女人的感官就特别差,哪怕有两个孙子在,也完全不能抵消她对郑春雨的厌恶。
如今儿子已经回府,恢复了侯府世子的身份。那么,郑春雨是怎么看都配不上儿子的。
侯夫人在儿子面前,许多事情都愿意妥协,但也有自己的坚持。她没有阻止下人去请郑春雨,一顿饭而已,食材虽然难得,侯府也不是吃不起。她板起脸道:“方林,你是世子,不可能娶一个农女为妻。之前你没回来,在外头怎么都行,但回到了侯府,哪怕她救了你的命。凭她的身份也做不了世子夫人。这样,看在救命之恩和两个孩子的份上,娶她做侧室!只是,你和淑宁之间还未说清楚,如果她真的不回来,你肯定要另娶,给春雨名分的事,得在你大婚之后。”
眼看儿子眉头皱了起来,侯夫人也并未松口,强调:“如果她真的一心为你,便不该在这件事情上吵闹!”
赵方林不高兴:“我暂时不想娶。”
话出口,见母亲脸色变了,他解释道:“孩子还小,但凡是门当户对的姑娘,出手都狠辣,心机也深,春雨不是对手,我又不能时时守着,到时妻妾相争,兴许会伤着孩子。”
侯夫人自然是不满的,儿子受伤,世子之位不稳,自然是赶紧娶一位高门贵女回来,堵住京城悠悠众口才好。
她张口想说话,看儿子眼神沉沉,又听见外头郑春雨进来的动静,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来日方长,没必要非得此刻将人说服。
郑春雨住的偏院之中摆设只是寻常,方才管事拿着皮毛等物来装扮屋子,已经让她大开眼界,此刻进了侯府主子的屋子,一瞬间只觉满是华光,眼睛都要被闪瞎了。再看见桌子上的饭菜,好些她见都没见过,深觉开了眼界。
饭菜很可口,碗筷很精致,就是这气氛有些沉闷。郑春雨努力不让自己多想,吃得津津有味。
忽然,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侯夫人放下碗筷立刻起身。
赵方林脸上浅淡的笑容不再,变得一脸慎重,跟着起身站到了门口候着。
安国侯进门,扫了一眼屋中情形,多瞧了一眼儿子的腿,最后将目光落在角落的郑春雨身上,叹了口气。
他在外头忙碌半天,跟人虚与委蛇,确实挺疲累。侯夫人以前听他叹气就会心头一紧,此刻更是觉得头皮发麻,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上前温柔地接过侯爷递过来的帽子:“侯爷,用膳吧。”
安国侯颔首,方才他已经发现今日的饭菜超乎寻常的丰盛,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给儿子接风。原本这也没什么错,可他在贾尚书那里吃了瘪,舔着脸好话说尽,贾尚书愣是不松口。
此事闹到圣上面前的可能不大,但侯府想要平安脱身,怕是不容易。真的是越想越烦,忍不住开口责备:“这么多饭菜,他在外头逍遥自在几年,给府里添了这么多的乱子,难道是什么功臣不成?”
侯夫人没想到他心情差成这样,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方林在外头吃了不少苦……”
“谁让他不回来的?”侯爷没好气。
侯夫人朝着儿子眨眨眼。
赵方林秒懂,上前规规矩矩跪到了父亲面前:“爹,儿子错了。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侯爷冷哼一声:“惯会讨巧卖乖。我原不原谅都不重要,关键是贾尚书跟条疯狗似的咬着咱们侯府不放,今天甚至还说要将此事拿到圣上面前,让圣上废除你与周氏之间的婚事。”他强调:“不是休妻,不是和离,是废除!他那意思,就是你没娶过,周氏没嫁过!”
赵方林先是一慌,但他到底见过世面,很快就镇定下来:“圣上日理万机,哪儿会管这些小事?”
安国侯面色沉沉:“话是这么说,但他不是个好相与的,此事……咱们侯府怕是要给些好处才行。”他是中午与贾尚书商量的,两人分别后的一个时辰,他独自坐在马车中沉吟,此刻心里有了些主意。
“贾尚书此人刚正不阿,一般的好处大概不能让他松口。我想着,他既然想要周氏恢复清白之身,咱们如他所愿便是,至于其他,回头你上门负荆请罪,态度诚恳一些。咱们再给些好处,应该就差不多了。”
赵方林想到周淑宁那副不依不饶的模样,道:“万一还是不成呢?”
“咱们也不能一味让人欺负,若尚书府还要拿乔,那就撕破脸见真章!”侯爷心头烦躁,说完这些后,感觉家里的麻烦去了大半,胃口也上来了,扬声道:“拿一副碗筷来。”
碗筷已经到了门口,只是几人在谈事,下人不敢送上来。
郑春雨面对侯夫人还好,毕竟两人在郊外已经相处过了。但侯爷一进门就沉着脸,明显不好相与。她压根儿不敢坐,可所有人都坐,她也不敢站着,小心翼翼挂在了椅子边上。
却因为太过小心,将椅子弄出了声响。
侯爷目光落在她身上,道:“郑氏,之前方林不肯回来,你们在外以夫妻相称之事我没过问,但以你的身份做侯府世子夫人简直是贻笑大方。懂我意思吗?”
郑春雨懂了,她心里不服气,但身子却不争气的瑟瑟发抖。
“我……我明白……”
侯爷开始用膳,屋中比方才更安静了。
郑春雨抓着碗筷,险些哭出来,此刻她真心觉得,还是郊外好,哪怕没这么富贵,哪怕吃的东西不如侯府精细,但自在啊!
好容易一顿饭吃完,郑春雨回了自己的偏院,等了许久却不见赵方林,一直到深夜,她都不肯歇下。
边上伺候的婆子进门:“姑娘,歇了吧。侯府规矩深严,世子有好多地方去,你别等了。”
郑春雨心中一凉,不只是因为赵方林没回来,还因为婆子的态度,分明是斜着眼睛看人,压根就没将她看在眼里。
第47章 守寡的媳妇十九
赵方林在外头娶了妻又生了孩子的事对于他再娶肯定是有影响的, 且这影响还不小。
侯夫人想要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给儿子重新定一门婚事,于是,翌日就出了门。
侯爷主动找到了贾尚书, 商量解除婚约之事。
而贾尚书也有些自己的想法, 目前看来,定国侯对外甥女明显是上了心,这种时候外甥女身上还背着一门婚事就明显不合适,这亲退得越快越好。但想让他就这么便宜了安国侯府是不可能的。
“赵方林上门负荆请罪,在门口跪上三天, 你们再对虐待淑宁之事给个说法, 之后再说。”
安国侯最怕的就是把事情闹大,让儿子过来跪着,到时满朝文武和京城众多百姓就都知道了安国侯府干的好事,这也罢了,关键是他儿子落下山崖时,皇上还亲自褒奖过,夸儿子重情重义。
如今皇上口中重情重义的人将妻子撂在家里跟佳人双宿双栖, 甚至还把孩子送回来给妻子带……这等于是打了皇上的嘴。
皇上是绝对不会有错的,错的是别人。到时迁怒下来, 安国侯府不一定能承受得起皇上的怒气。
“好!”凭良心说,贾尚书愿意放过就已经是好事, 且这要求也不算过分, 安国侯一口答应了下来。
贾尚书看他答应得爽快, 心头很憋屈, 因为他也不知道在维护住外甥女接下来的婚事时要怎样为难安国侯府。
*
另一边, 郑春雨等到天亮也没看见赵方林回来,她浑身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透, 丫鬟送来早膳,特别清淡,那粥都能见得到人影。
郑春雨忽然发现,但凡赵方林不在,底下的人就各种虐待她,偏偏赵方林回来之后特别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她。
“去拿些小菜来。”
丫鬟不动:“好叫姑娘知道,先前世子夫人吃的就是这些饭菜。这膳食是夫人亲自安排的,奴婢只是听命行事。”
郑春雨以为自己听错,她先是奇怪周淑宁的饭菜跟自己之间的联系,随即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安国侯府……似乎想让她受罪来让平息周淑宁的怒火。
一瞬间,她连粥都喝不下了。愤愤道:“不喝了,拿下去。”
丫鬟一句话都没多说,端了托盘就走。
郑春雨顿时急了,之前她坐月子时饿得厉害,也就这两天才恢复了一日三餐,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她方才是发脾气想让底下人妥协,可没有真的不吃。
“你站住!夫人有让你饿着我么?”
丫鬟福身:“夫人说过,您如今在回奶,不想吃回得还要快些,也趁着这几天习惯一下清淡的饮食。接下来要吃好几年呢。”
郑春雨面色微变:“几年?”
丫鬟再次福身:“是,夫人说,先前世子夫人……”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两家要解除婚约,急忙改口:“周姑娘吃了几年的素,您就吃几年。”
郑春雨:“……”这日子简直没法过,还不如就住在郊外呢。
她反应过来时,丫鬟已经离开了。
重新坐下,她忽然就想起来今早上还没有听见孩子哭,这在她带圆圆时是很常见的事,有奶娘就是这么省心。
闲着无事,她抬步去了厢房,本意是想着跟孩子好好培养感情,就算孩子做不了侯爷,那也是侯府公子。日后分家,肯定有个几进大宅子和一辈子都花用不完的银子,哪怕侯夫人容不下她,她跟着孩子过,也还算有盼头。
心里乱七八糟想着这些,推开厢房的门,一眼看到里面冷冷清清,别说孩子了,连个大人都没见着。郑春雨心头一慌,回头质问院子里打扫的婆子:“小公子呢?”
婆子头也不抬:“天不亮的时候就已经让夫人给挪走了。”
郑春雨忙追问:“挪去了哪儿?”
婆子一副郑春雨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不耐烦解释道:“勋贵人家的小主子有自己的院子,除了两个奶娘之外,有四个丫鬟和四个小丫头,如果是小公子,还有四个小童候着。这院子不符合公子的身份,自然是挪去了合适的院子。”
郑春雨在她讥讽的目光中,心头毛毛的。这对儿子来说是好事,可对她……好像将她和孩子彻底分割开了。
“圆圆呢?”郑春雨问出这话时,身子站直了些,微微仰着下巴:“我是他娘,我要见他。”
“世孙在读书,奴婢见不着人,您真想见,去求夫人吧。不过,凭你的身份,不能在园子里乱走。”语罢,抓着扫帚和刚扫好的落叶抬步就走。
郑春雨喊了几声,那人就跟没听见似的,她追了几步,婆子已经消失在小道上。
*
侯夫人出门一趟,已经和一位夫人谈得差不多,互相下了小定,那是御史台陈大人的嫡幼孙女。
陈家清贵,结亲从不看门第,而是看人品。按理说,赵方林在外头几年回来绝对入不了陈大人的眼。好在这婚事是侯夫人与陈大人的儿媳谈的。
这位嫡幼孙女天生足腿疾,走路是跛的,反正儿子的腿也有疾,两人谁也不嫌弃谁。有了这门婚事,御史台想要弹劾,就会多斟酌。据说老大人挺疼爱这个有疾的孩子,总不会去弹劾自己孙女婿。再说,侯爷那边会主动与贾尚书和好,到时两家都没了怨气,懂事的人都不会多管闲事。
回到府里,侯夫人心情不错。听说了贾尚书提的要求后,沉吟了下:“拖一段时间,等下聘后再说。”
侯爷深以为然,他们确实会负荆请罪,只是晚一点而已。
而郑春雨憋屈了一天,再也受不了了,哭着喊着要见侯夫人。她其实想见赵方林,却又不想让自己歇斯底里的一面让男人看见。
侯爷不想应付这个农女,转身去了书房。
侯夫人也不想见她,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给她说清楚,省得她天天闹事。
郑春雨进门后规矩行礼:“娘,我想见圆圆和宝哥。白日里我跟那些人说了,他们说我不配见。可我是孩子的亲娘,想要见孩子而已,怎么就不行?”
说是告状,其实是质问侯夫人。
侯夫人被她吵得耳朵疼,揉了揉眉心:“是我吩咐不许你见的。孩子小,容易移了性情。你放心,我是他们的亲祖母,不会害他们的,回头会找好的先生教导。”眼看郑春雨还要再说,她粗暴地道:“孩子是你生的,别人又夺不去。安心待着吧。”
郑春雨一时失了言语,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半晌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们说让我吃素……”
“是,我吩咐的。”侯夫人一脸苦口婆心:“我今日挺忙的,都没来得及跟你商量这事。让你吃素是为了方林。那周淑宁跟个疯狗似的咬着不放,非要让我们在她守寡之事上给个说法。我思来想去,当初让她守寡的罪魁祸首是你,你将她之前几年的日子过一遍,她应该就没话说了。”
郑春雨动了动唇,硬着头皮d艰难地问:“凭什么是我?”
虐待她的又不是我!
侯夫人强调:“如果不是你,方林落下山崖之后,会尽快回府,她不会守寡。”
郑春雨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惹人生厌,但实在忍不住:“可我没让她吃素啊!”
侯夫人眯起眼:“你在怪我?”
郑春雨上她凌厉的目光,低下头道:“不敢。”
“不敢就行了,入了侯府,你第一件要学的事就是听话。不然,就不配站在方林身边。”侯夫人摆了摆手:“下去吧!”
郑春雨是还想讨要个嬷嬷跟着学规矩,不是她天生奴性,而是她早晚要出现在人前,不能给赵方林和两个孩子丢脸。
她没动,试探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侯夫人粗暴地道:“不用,你老实点就是帮了大忙,我会记得你的好。”
郑春雨被打发出了院子,整个人不知今夕何夕,忽然听到边上两个丫鬟在低声说话。
“真的?”
“这还有假?我婶娘可是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她跟着夫人一起去见的陈夫人,两家下了小定。这就算是定下了婚事啊。夫人急着呢,毕竟世子有俩孩子,传出去不得了……”
“可惜了世子夫人,等了几年,却是这个结果。”
“噤声!世子夫人好好的,用不着你我可怜人家。别说是我跟你说的。”
两人低声说着走远。郑春雨站在原地,只觉得双腿僵直。
赵方林定亲了?
她早就知道回了侯府后自己不配站在他的身边,可他说过暂时不想娶妻啊!
正往回走,听到不远处有人请安,郑春雨奔了过去,看见赵方林缓步而来,顿觉心中涌起无限委屈:“夫君!”
赵方林听到唤声,抬眼望来,看她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疑惑问:“发生了何事?你这是怎么了?”
郑春雨想要说的可太多了,她越想越委屈,哭哭啼啼把事情说了一遍。
赵方林听了个大概,道:“这有什么?孩子确实不能在你身边教养,那些奶娘和先生都是读过书的。至于你吃素……若是委屈几年能让淑宁消气,这是好事啊!咱们俩没认识之前,你不也吃得不好?如今好歹有手艺精湛的厨娘,再是素食,味道也比你做的饭菜要好,人要学会知足。”
闻言,郑春雨都傻了,她像是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似的。
“你要定亲了?”
此事赵方林方才已经听说,颔首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郑春雨:“……”可她已经受欺负了啊!
第48章 守寡的媳妇二十
郑春雨忽然发现, 她和赵方林许多想法不一样。
她如今独自一人被关在那个偏院里,每顿都在喝能够照脸的清粥,日子清苦。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不能见到两个孩子。
可以说, 这些每样她都接受不了。但在赵方林眼中, 似乎是很寻常的事。
如今她已经被人欺负成这样,等到赵方林妻子进门,她这个已经给赵方林生下两个孩子,又让他甘愿抛弃身份在郊外过了几年的女人,肯定会变成新妇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用试也知道, 到时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更难。
郑春雨哭了出来, 如果说方才有几分做戏的成分,此刻是真的伤心到流泪:“我想回家。”
赵方林皱了皱眉:“别闹。”
郑春雨嚎啕大哭。
赵方林有些烦躁:“来人,送……她回去歇着。”
那停顿,分明就是不知如何称呼她。
结果只得了一个“她”,不是夫人,甚至不是姨娘。想到此,郑春雨更是伤心。
要说赵方林心中一点愧疚都没有, 那是假话。他不太敢看她,转身就走。
*
高玲珑回到尚书府后的日子还算安逸, 林氏身子差,需要好好修养。她便不好经常去打扰, 多半的时候还是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当然, 出门比较方便, 且有护卫随侍。
看出来了定国侯的意思后, 对于他送过来的礼物, 高玲珑都会欣然笑纳,且也会送上回礼。
当下年轻人之间的感情比较含蓄, 不会说得那么直白。杨海生拿到回礼,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大着胆子约她出门。
高玲珑欣然赴约,只是,临出门前,她还是找到了贾尚书,说了此事。
贾尚书看她一身玫红色衣衫,看着清新宜人,明显是特意打扮过,心里顿时纠结无比。这要是皇后娘娘不答应,可怎么办才好?
不过又一想,杨海生看中了外甥女,这不是他拒绝得了的,当即摆摆手:“路上小心,带好护卫,天黑之前回来,别让你姨母担忧。”
高玲珑笑着应下。其实她能够猜得到贾尚书的纠结,只是如今不好解释。对于皇后娘娘,她之前有打听过,出身将门的娘娘心地善良,足以母仪天下。她送的那些东西,装在城墙上可退敌。只要皇后娘娘脑子清明,哪怕不喜欢她,也不会过多为难她。
出门时,杨海生已经等着了。
他打马走在前面,向来冷淡的眉眼今日多了几分暖意。
二人没有婚约,不好太张扬,逛了一会儿后,进了一处茶楼。
“这是定国侯府的茶楼。”杨海生亲自从伙计手中接过茶壶,给高玲珑满上:“点心不错,你尝尝。”
他弯腰,发丝垂落几缕。
看着挺硬朗的人,发丝却软。
高玲珑看着他眉眼:“为何是我?我已嫁过人,又没有娘家……”
“我要的只是你。”杨海生打断她,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我不喜欢娇滴滴的女人。”
高玲珑张了张口:“我很凶么?”
杨海生刚想点头,忙忍住。她不凶,他就喜欢她那股飒爽利落的劲儿。不认识她之前,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除了姐姐之外,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可她出现后,他眼中又多了一个和世人不一样的姑娘。
高玲珑忍不住笑出声:“不逗你了。”
“皇后娘娘那边,你不必害怕,前日我已经入宫跟娘娘提了此事,她并不生气,还说会跟皇上提,尽快给我们俩赐婚。只是在此之前,你大概得进宫一趟。”说完,他觉得这话有歧义,解释:“除你之外,安国侯府几人也会被请进宫。皇上会给你一个清白。”
说到这儿,他皱了皱眉。
他是得皇上看重,手中握着的是拱卫京城的军队,可以说,这是外敌入侵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这样的信任,在皇家尤为难得。但到底君臣有别,杨海生不觉得自己的婚事能劳得皇上这般兴师动众。
不过,能还周淑宁一个清白,始终是好事。
“真的?”高玲珑适时露出几分欢喜来。
她坐在窗边,能看得到底下街上情形,正说话呢,余光忽然撇见一架熟悉的马车。正是安国侯府所有。
侯夫人出来了?
她偏头一瞧,看见下来的人是赵方林,他站定之后,朝着马车中伸出了手。
高玲珑顿时来了兴致。他如今可是有未婚妻的,难道还能带着郑春雨招摇过市?
下一瞬,一抹浅绿色属于女子的手臂伸出,紧接着出来了一抹纤细的身影。女子浑身装扮简单,低调却华贵。高玲珑看着那女子头上的一支玉钗,道:“那是陈五姑娘?”
杨海生瞄了一眼:“不知,据说陈家这位姑娘有腿疾,平时不出门。”
他扬声吩咐:“去,将他们领到隔壁。”
外头有人应声而去。
没多久,有脚步声上来,听着即将到了门口,杨海生上前将门打开:“赵世子,好巧!”
赵方林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带未婚妻出门喝茶,竟然也能碰见这冤家。简直是孽缘!
都看见了,不打招呼显得自己害怕似的。赵方林微微颔首:“侯爷也来喝茶?”
杨海生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纤细身影,问:“这位是……”
陈家的姑娘很少出现在人前,外人不认识很正常。赵方林没有多想,侧身一让,道:“这位是陈家的五姑娘,也是我未婚妻。”
杨海生微微皱眉:“未婚妻?这么快?”
他回头看向高玲珑:“周姑娘,这……”
也是这时候,赵方林才看到屋中还有人,看清楚高玲珑的一瞬间,他的脸唰就黑沉了下来:“你怎么会在此处?”
高玲珑一脸理所当然:“与人喝茶啊。”
大户人家的夫人出门喝茶是很寻常的事,赵方林想问的是她怎么会和杨海生在一起。此刻赵方林忽然就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她说周淑宁冲着定国侯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是想勾引人。
那时他嗤之以鼻,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就算周淑宁有那心思,赵方林那种心肠冷硬的人也不会有回应。再说,天底下那么多的貌美女子,杨海生眼睛得多瞎,才会看中一个被休了的妇人?
哪怕后来他听母亲不止一次提过定国侯对周淑宁心怀不轨,也以为是母亲看不惯周淑宁故意诋毁。
合着不是诋毁,是真的!
赵方林一时失了言语,不知该怎么说,半晌才憋出一句:“侯爷,你……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吗?”
“当然没有。”杨海生面色严肃:“刚才看到你上来,我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跟你打声招呼,道声谢。毕竟,这么好的姑娘,如果你不放手,也轮不到我来娶。”
两人在这说话,陈五姑娘很不高兴:“赵世子,聊完了吗?”
赵方林听出来了她的不悦,立即道:“侯爷自便,我们先走一步。”
高玲珑已经起身站到了门口,见状出声:“赵世子,你为了郑春雨在郊外住了几年,如今这一回来,心意说变就变。你在这陪未婚妻喝茶,她那边怕是眼泪都要淹了侯府了。”
陈五姑娘定亲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但却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跟前提。并且,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周淑宁是故意说这些话来给二人添堵的,她恼了,道:“周夫人,你与方林之间已经好聚好散,又何必揪着不放?还跑到这你来故意给我二人添堵,是不想安生过日子了么?”
“好聚好散?”高玲珑呵呵:“谁说我们散了?”
闻言,陈五姑娘一脸惊讶:“没散?可你已经和定国侯相约出游,他也与我定了亲啊。”
“安国侯府骗得我那么惨,还没给我道歉。”
听到这里,赵方林心头顿生不好的预感,对上周淑宁的笑容,只觉头皮发麻,刚想要出声阻止,就听周淑宁继续道:“先前都商量好了让他到尚书府门口跪上三日负荆请罪,然后再谈解除婚约之事。他不去就算了,甚至已经私自定亲。”
高玲珑偏着头:“赵世子,你这是打算娶平妻?话说,你是娶妻娶上瘾了吧?在郊外娶了一个郑春雨还不够,如今还要娶。说起来,你这分明就是骗婚,郑春雨出身庄户人家,又没有娘家人,你把人娶来甩到一边晾着也没人管,骗也就骗了。这位可不同,她是官家之女,你想找死?”
陈夫人不舍得女儿在小姐妹之间被人嘲笑,又有安国侯夫人亲自答应会让陈家血脉的孩子做世子……如此,女儿日后就是尊荣无限的侯夫人,对于脚跛了的女儿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所以才迫不及待定下。
陈五姑娘听了母亲的分析,才委屈自己跟已经娶过妻又养着农女还生了孩子的赵方林定亲。
她霍然扭头,质问:“你们俩之间还没说清楚?”
赵方林早就发现陈五姑娘对自己没有一见钟情,或者说,在这段感情里,两人都很清醒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看见陈五姑娘生气,他瞬间就慌了,狠狠瞪了高玲珑一眼:“我们俩说清楚了的,和离书你都拿走了,你别胡说八道。”
“和离书只是一张纸。”高玲珑嗤笑一声:“我根本就不认那玩意儿,从头到尾要的是解除这桩婚事,要的是没嫁过人的清白名声!你们家给了么?你说负荆请罪,我等了这么久还没见着,安国侯府的诚意呢?”
赵方林张口就来:“我最近挺忙,腾出空就来……”
陈五姑娘闻言,眼神一厉,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转身就大踏步往楼下走。
第49章 守寡的媳妇二十一
陈五姑娘很生气, 甚至都顾不得掩饰自己的腿疾。她走路速度一快,整个人就会左右摇晃,下楼时更甚, 引得底下众人纷纷抬头。
赵方林挨了一巴掌, 也想发脾气来着,看到这般情形,心下暗叫了一声糟,忙追了上去。
“五姑娘,你慢点。”
这人越是忌讳什么, 就越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提, 闻言,她瞬间想到了自己的腿,垂眸看见底下众人的眼神后,气得回头怒斥:“住口!”
赵方林心头发苦,温言道:“楼梯太陡,让丫鬟扶着你。”
他是个挺温柔的人,饶是陈五姑娘不喜他骗婚, 方才的怒气已经消了一半:“此事我要禀告长辈。”二人之间的婚事怕是有变。
想要婚事不变,就得赵方林努力, 他低声道:“我确实答应过她会负荆请罪,当时是话赶话说到那了, 一直以为是玩笑来着。没想到她当了真, 过两天我将此事解决好, 会上门请罪!”
陈五姑娘颔首:“我等着。”
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门口, 赵方林重新上楼。
彼时, 杨海生现在说自己经办过的趣事,高玲珑笑得前仰后合, 看见门口来人,她扬眉:“打你的又不是我,别找我发脾气。”
赵方林沉沉看着她:“你非要与我作对,是么?”
“世子言重。”高玲珑一本正经:“我自认不算为难人,侯府骗得我那么惨,你上门负荆请罪本就是应该……”
赵方林心头不愉,却又不好发脾气。万一把人惹恼了,负荆请罪的时候,这女人肯定不会放过收拾自己的机会。他看向杨海生:“侯爷,敢问你是以什么身份陪着她出游的?”
“我心悦周姑娘。”杨海生坦坦荡荡:“我愿娶她为妻。如果她愿意,定国侯府即刻就会请媒人上门提亲。”
赵方林很是不甘:“你也听到了,我们之间的事还没扯清楚。她还是我妻子。”
“很快就不是了。”杨海生面色漠然。
赵方林咬牙:“我不放手,她就永远是……”
“你想多了。”杨海生漠然打断他:“男儿当世,该无愧于心。凭你的处事,实在是让人不齿。”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扯这么多,不就是想要我放手成全你们?”赵方林满脸嘲讽:“我的日子被她搅和得乱七八糟,你们想逍遥,做梦!”
他仰着下巴,一副不管你们如何求,我都不答应的桀骜模样。
恰在此时,底下又有人跑上来。那脚步声和伙计的不疾不徐完全不同。直接到了高玲珑所在的屋子外,行礼道:“世子,快回府吧,宫里来人了。”
赵方林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明白其中之意后,他侧头看了一眼高玲珑,心下有些不安:“是为了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随从不好说太多,硬着头皮道:“小人不知。”但侯爷的脸色很不好看,应该不是好事。
杨海生见状,起身道:“我送你回去,准备一下就入宫吧。”
赵方林见状,下意识问:“你们也要入宫?”
“是淑宁。”杨海生应了一句,付了茶钱,护着高玲珑下楼。
女子入宫,一般都是皇后娘娘召见。可周淑宁的身份,远不到见皇后的地步。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等到圆圆做了侯爷,给她请封诰命,逢年过节时见一见皇后还差不多。
二人一前一后下楼,杨海生心里乱成一团。随从见他不动,催促:“世子,快些吧!侯爷等着呢。”
赵方林不敢再耽搁,急忙忙回到侯府,一进门就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干的好事,老子这张脸都要被你给丢光了……”
赵方林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爹,何事这样生气?”
侯爷没好气地道:“皇上让人宣侯府众人进宫,商谈欺骗了周淑宁一事!”
在路上时,赵方林隐隐猜到是因为此事,亲耳听到父亲说,他心中的侥幸尽去,下意识问:“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皇上有吩咐,难道还能不去?
“你怎么不死在外头?”侯爷气冲冲道。
侯夫人已经穿好了诰命服,进门听到这一句,一脸的不赞同:“侯爷!咱们就得方林这一个儿子……”
话未说完,被侯爷瞪了一眼。他又何尝不知自己只得一个儿子?方才那不过是气话,儿子也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一句话就没了命。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三人往皇宫而去,在东华门外,碰见了尚书府一行人。
林氏身子不好,折腾这一场对她是很大的负担,再说,带着病容见皇上和皇后,万一过了病气,尚书府都要完蛋。
于是,高玲珑身边只有贾尚书陪着。
贾尚书的马车走在前面,看见侯府一行人,根本就懒得露面。高玲珑兴致不错,还掀开帘子冲赵方林打招呼:“好巧呢。”
赵方林:“……”巧个屁!
他眯起眼:“周淑宁,倒是我小瞧你了。这会儿我算是知道了你与定国侯来往的目的。话说,你就那么恨我吗?宁愿搭上自己的下半生,也要将我告到皇上面前?”
高玲珑心里清楚,皇上会亲自出面断官司。多半还是因为她送上去的机关术。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为自己讨个公道。”高玲珑打量他:“有空在这儿跟我纠缠,还是好好想一下怎么跟皇上解释你过去几年中不回侯府的缘由吧,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身份名声和身上的责任……挺重情重义,就是失了男子气概,忒儿女情长了些。”
赵方林脸色难看起来。
此刻来接他们的人已经到了宫门处,一行人再不说话,又是小半个时辰之后,到了一处宽敞的大殿之外。
皇上高居上首,众人进门后都不敢直视,纳头就拜。
“起来吧。”
属于青年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散漫,散漫中满是威严。
高玲珑起身,规规矩矩站在贾尚书身后。几辈子加起来,她还是第一回 到这种地方,对皇权满是敬畏之心,并不开口乱说话。
这几年以来发生的事情,皇上不查便罢,只要他来了兴致,不过一两天就能查个水落石出。宣这些人进殿之前,皇上心里已经有数。道:“朕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了治骑。他还是那副英武模样,若是还在,大概也是朕的左膀右臂。”
治骑是周淑宁父亲的字。
侯爷脸色已经变了。低着头道:“微臣这些年也时常想起治骑,也后悔当年没有拦住他。比起治骑的能干,微臣于国于民都无甚大用,实在不该苟活。”
皇上认真看着他:“看来你还记得治骑的救命之恩,既然如此,为何要苛待他的女儿?”
后面一句话中,已然带上了几分质问之意。
安国侯噗通一声跪下:“皇上恕罪。微臣事务繁忙,后宅之事都交由内子……”
皇上沉沉问:“你是怪朕给你的事情太多,才让你疏于管理家务?照你这么算,错的是朕?”
哪怕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错了,皇上也不会错。安国侯哪里敢认这话,深深磕下头去:“微臣不敢。”
皇上冷哼一声:“赵方林,你将父亲救命恩人之女娶回放在家里,自己在外头娶妻生子,一为骗婚,二为恩将仇报。不仁不义,不忠不诚,简直枉为人!”
此话一出,赵方林面色惨白,忙不迭跪下:“皇上恕罪。”
侯夫人也跪了下去。
过去几年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皇上会替周淑宁讨要公道。
若早知道皇上还记着周淑宁他爹,他们说什么也不会那样欺负人家,甚至拿她当祖宗供着都行。
千金难买早知道,一家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赵愉,内惟不修,回去好好反省吧,你那个儿子……侯府不能交给这种不仁不义之人,世子之位收回,那世孙来历不明,名不正言不顺,年纪也小,一并收回。”皇上揉了揉眉心:“你们虐待了治骑的女儿,也不是真心拿她当媳妇,反正他二人都没圆房。这门婚事作罢,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又将目光落在高玲珑身上:“你爹是朕一员猛将,他不在了,朕以为安国侯府不算辱没你,也以为有救命之恩在,他们会好生照顾你,所以一时疏忽,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实在不该,回头你再遇上不公之事,记得找朕做主。”
高玲珑谢恩。
皇上又道:“观你举止,不堕其父威风,实在让朕欣慰。当初你父年纪轻轻为国捐躯,朕伤心之余,竟忘了封赏。”他语气加重:“来人,拟旨,加封周治骑为安邦侯,封其女为乡君。”
高玲珑有些意外,没想到周淑宁也有爵位,这爵位……周父当年的功劳应该已经被封赏过,今日的这些,多半还是她送上的机关术的缘由。只是这东西不能为外人所知,皇上这般,是随便找个由头将好处给她。
她再次谢恩。
皇上又夸贾尚书帮忙养好了安邦侯的女儿,赏了他一些东西。
贾尚书没想到自己都有东西拿,喜气洋洋上前领赏,这份好心情以至于他脸上的笑容一直到出宫都没落下过。
高玲珑眉眼间俱是笑意,相比二人的高兴,另一边的安国侯府众人就一片愁云惨雾,赵方林板着脸,像是谁欠了他银子没还似的。
东华门外,杨海生牵着一匹马等在那处,眉眼和往日一般严肃,看到一行人出来,立刻迎上前,又在看见马车中的高玲珑时,脸色立刻柔和下来。
第50章 守寡的媳妇二十二
“如何?”杨海生迎上前, 殷切地掀开帘子。
高玲珑眉眼带笑:“解除了婚约,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看向不远处的赵方林:“世子世孙之位都已经被废。”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杨海生笑了笑:“我护送你们回去。”
贾尚书看着二人相处, 面色一言难尽。外甥女虽然恢复了未嫁之身, 可到底是嫁过了的,怎么算,做定国侯夫人都还差一点距离。
杨海生在这边一头热,万一皇后娘娘不允怎么办?但还是那句话,他不愿意不高兴都没有用, 压根拒绝不了人家, 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定国侯,你和淑宁这般亲近,会惹人闲话的。”
“我会尽快找人上门提亲,成了未婚夫妻,应该就没人管了。”杨海生说这番话时,根本就不敢看马车中女子的眼神。
高玲珑轻笑一声:“我等着。”
闻言, 杨海生顿时大喜,想也不想就道:“我回去就准备。”
看他坦坦荡荡, 贾尚书心下一松,试探着问:“皇后娘娘那边……”
“娘娘只会高兴。”杨海生说完, 忽然就明白了贾尚书的顾虑:“这婚事是娘娘主动找我说的, 没有不愿意。”皇后还想找人帮忙提亲来着, 被他拒绝了。
毕竟, 周淑宁愿意和他出游, 却没答应过要嫁给他。万一皇后出手太强势,惹人反感, 他上哪找媳妇去?
贾尚书看他说这话时一点都不勉强,心中顿时欢喜无限。好些人喜欢做纯臣,不愿意与皇家扯上关系,但贾尚书在乎小命,有定国侯这个红人在,皇上不会刻意为难他,就算他不小心被牵连进别人的错事里,好歹也有个通风报信的人。
这么说吧,攀不上皇后也无所谓,但能够攀上皇后,能省不少事儿。
这边其乐融融,赵方林看在眼里,心头特别不是滋味。他气不过,上前道:“周淑宁,你别高兴太早,皇后娘娘不会允许你嫁给定国侯的。”
高玲珑一脸惊讶:“你又知道了?”
赵方林反问:“你以为谁都配做定国侯府的夫人?你一个嫁过人的孤女……”
杨海生忽然抬脚,狠狠踹了出去。
两人离得近,赵方林毫无防备,整个人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半晌爬不起身,狼狈之余,他狠狠瞪着杨海生:“侯爷就可以打人吗?”
“你辱及皇上亲封的乡君,辱及我未婚妻,打你都是轻的!”杨海生寒着脸:“一个毫无品级的白身,若是告到京兆尹,还会被入罪。”他逼近一步:“还不滚,真想去大牢吗?”
赵方林面色大变,身后的安国侯已经反应过来,忙不迭上前扶起儿子,又冲着定国侯道歉,父子俩飞快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中的赵方林脸色难看无比。他六岁时被封为世孙,从记事起就得人尊重,都说成家立业,他成亲时就打算等新婚过后开始给皇上办差,还没来得及就落下了山崖。如今是真的没有参与过朝廷诸事,现在连世子的名头都没了,确实是白身!
赵愉看到儿子这死气沉沉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是好好在家过日子,不跑去折腾,哪有这些事?”
赵方林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不敢反驳,想到前程,只觉一片茫然,喃喃问:“爹,以后我怎么办?”
闻言,侯爷沉默下来。
想要入朝为官,要么是靠人举荐,要么就得凭自己真本事科举入士。
儿子之前走的是前面那条路,身为侯府世子,一开始可以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差事,渐渐就有了官员品级。如今前面那条路被堵死,科举……不说儿子从小就是世子,没有好好读四书五经,根本就考不中。只儿子受的伤,就不能参加科举,更别提入士了。
做不了官员,只能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如果圆圆还是世孙,不做事靠着儿子也能得人尊重。可圆圆世孙之位被废,儿子这一支都没了盼头。
想到此,侯爷心头特别难受。活了半辈子,得这一个儿子,可以说呕心沥血养他长大,所有对后嗣的期待都放在他身上。之前儿子要留在郊外,他为了将爵位交到自己后人身上费了不少心神。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早知如此,当初直接就把这爵位送给弟弟,也没这么多破事。
马车中气氛沉闷,侯夫人乖得跟个鹌鹑似的,一个字都不敢说。生怕侯爷注意到了自己。
毕竟,是她只生了这一个儿子,才让侯爷后继无人。她更心虚的是,侯爷年轻时也让两三个女人有过身孕,但都被她悄悄下了手。其实儿子执意留在郊外那年,侯爷对她就生出了不满。但好在儿子只是留在郊外,并不是真的死了,后来侯府又顺利让圆圆做了世子,一切都回到了正轨,那点不满就已经消失殆尽。
各人都有自己的思绪,眼看都转入了安国侯府那条街,侯爷突然道:“回头你寻摸一个家世合适的姑娘……”
侯夫人一听,以为侯爷的意思是今日之事后,若陈家这门婚事不成,得为儿子重新选未婚妻,当即颔首:“先看看陈家那边的想法,之后再说。”
话音落下,察觉侯爷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古怪。她疑惑抬头。
侯爷垂眸道:“我的意思是,选一个做侧夫人,二弟他脑子简单,侯府不能交给他。”
一瞬间,侯夫人面色乍青乍白。
侯爷这些年身边一直都没少过女人,但都没有名分。侯夫人可以将她们捏揉搓扁,不许他们生下孩子,有孕了可以随便落胎,不必跟谁商量。实在不顺心了就直接撵走,甚至打死都行。但这正经迎进门的侧夫人,可不能随意对待。
她不愿意,但却知道自己不能拒绝,眼圈红红道:“是。”
关于三人进宫之事,侯府内众人都挺在意的,郑春雨犹甚,她根本就坐不住。趁着守门婆子不注意,她跑到了内外院相连的拱门处等着。看见赵方林回来,立即上前询问:“夫君,如何?”
话问出口,她那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也后悔自己跑这一趟。因为赵方林这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边上侯爷看着她的眼神,跟看死人似的:“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郑春雨张了张口:“我……”
她不敢说自己的偷跑出来的,辩解道:“我担忧夫君。”
“你不管他,他还能更好点。”侯爷冷笑一声,拂袖而出。
郑春雨从来没有见过官员,看到侯爷怒气冲冲,吓得不敢吭声。
侯夫人心里委屈得很,方才不敢发作,此刻侯爷不在,便再也不忍了:“都怪你!”
郑春雨被吼得缩了缩脖子,求助地看向孩子他爹。
赵方林沉默:“春雨,收拾东西,带上两个孩子,我们搬去郊外住吧。”
他不是世子,孩子不是世孙,留在府里会被人指指点点,与其在这儿承受外人目光过得窝窝囊囊,不如去郊外得个逍遥自在。他看向母亲:“娘,我想圈一片地,修个宅子,你再给我们一笔银子,日后就不回来了。”
侯夫人浑身都在哆嗦:“那我呢?”
没有儿子的侯夫人,只有被人嫌弃的份,越老越被人嫌弃。
赵方林想了想:“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住。”
“我不要!”侯夫人尖叫着道:“我生来是三品官员之女,做了几十年的侯夫人,才不要走。这时候我走了,会便宜了勾引你爹的贱女人!”
赵方林哑然。
他苦笑:“儿子不孝,让您受委屈了。”
“不怪你。”侯夫人愤怒的眼神落在了郑春雨身上:“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勾引你,你不会非要留在郊外,不会慢待淑宁,便不会落到如今地步。”
郑春雨听了这番指责,面色惨白如纸。她根本就找不到反驳的话,赵方林确确实实是因为她才落到如今地步的。可这错不能认,认了之后,赵方林会怪她的。
她大着胆子辩解:“周姑娘会有那么深的怨气,有夫君的缘故,但也有你的缘故。”
这件事情上,侯夫人确实是理亏的,闻言,瞬间恼羞成怒,抬手狠狠一巴掌就甩了出来。
郑春雨没躲,当场就被扇倒在地上。她捂着红肿的脸:“当初我要是不救夫君,他已经死了!如今你好歹还有孙子抱……”
这是事实,赵方林落下山崖时没有人救,早就被野兽啃光了。
“你这是何意?”侯夫人怒气勃发:“还要我谢谢你耽误我儿子几年?”
郑春雨不敢。
她低下头,再撩拨下去,还是自己吃亏。
就在侯夫人又要发作时,外管事急匆匆过来:“夫人,陈家的大管事带着媒人来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来退亲的。
侯夫人一口气上不来,白眼一翻,就那么晕了过去。
赵方林眼疾手快,上前接住母亲。
地上的郑春雨想要爬起身,就想有人搭把手,结果一抬手,就看见赵方林扑向他娘。一瞬间,只觉得周身阵阵发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家管事等了半天,没看见侯夫人,便率先走了,只剩下媒人自己。
终于在天黑之前等到了侯夫人,媒人耐心告罄,一见面就道:“陈家退了小定礼,还请夫人将陈家给的玉佩送还。”
侯夫人拿出玉佩时,手都是颤的。当初为了让御史大人护着自己儿子,所以她费尽心力谈了这门婚事。如今人家那边要退亲,换作别家她可能还敢纠缠一二,这御史府上,她是万万不敢。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