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妤竟也愣了一瞬,看着许兆元一脸无辜的模样,饶是有些兴致般地让半夏给自己斟满了面前的小酒,浅抿一口。
壮壮胆。
“啊这……”魏泓峥也显得颇为尴尬,故作轻松一般自顾自地吃起了菜。
今日的焦点不应该是她,姜知妤也不过是想随便调侃一番,她自有分寸,什么人什么事,这一次她定是要探明到底的。
楚修辰的位置离姜知妤甚近,从她到场后便一直一声不吭,若她是姜汐宁,第一次见到他,定是要以为这郎君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哑巴了呢。
她故作轻松用着膳,眼睛余光却不停围着楚修辰打转,只觉身旁之人依然漠若寒冰,想说几句话也不知如何开口。
旁的人听到她与许兆元的说辞,或者恼怒,或者惭愧,而只有楚修辰,大概对他而言,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姜知妤看着许兆元找不到可反驳的话术,一个劲地埋头大口吃菜饮酒,举止有些急促。
她小幅度摇摇头,看着面前的珍馐,实在是未曾有太大胃口,不过碍于情面,也得用一些。
她抬手,正要夹起面前一道名为三色虾烩的菜,玉筷尚未触及虾身,只见楚修辰反应迅速,将一整叠的菜端至了自己面前。
楚修辰,你便如此想与本公主抢食吗?
此时空空收回筷子倒是让她难堪的紧,姜知妤方向一转,随便夹起一旁另一道酸菜鱼来。
也不知是生气还是身子不适,姜汐宁只见身旁之人颇为不悦,小声问道:“五姐姐,你怎么了?”
姜知妤浅咳两声,一边咀嚼一边气鼓鼓道:“这鱼酸得很,你千万别吃。”
姜汐宁哦了一声,便缩回身子不再过问。
总觉得气氛甚为古怪。
姜知妤看着一旁的楚修辰,正微微低头,一丝不苟地剥着虾,甚是讲究。
若是原先,她是当真会凑上前,求着让楚修辰剥给自己吃的。
姜知妤放下筷子,认真看着一旁的楚修辰。
他的手指很是修长,骨节清晰,将虾一只一只剥好,摆在盘中。随后抬眼,缓缓对上姜知妤无措的双眸。
“想不到楚将军倒是个如此讲究的人,几只虾罢了,也剥得如此慢条斯理。”
姜知妤说此话时,眼神正极力躲避开他,语气也甚是敷衍。
她才不是想吃那一碟三色虾烩的人。
“我并不喜食虾,”楚修辰抬首,脸上那一半阴翳也随着光线而显现出来,两侧的银链随之晃了晃,稳稳地将碟子端至姜知妤面前,“只是公主喜欢,我才投其所好。”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姜知妤心头颇为一震,倒不是高兴的滋味。只是顺着他递来的方向看去,那盘中的虾悉数去了壳,摆放得也十分整齐。
“如此,多谢。”
她没有理由拒绝,却也不想白让他剥虾,道谢的说辞,不过是想划清两人的距离罢了。
她并不想与楚修辰有过多牵扯,怎么他今日会主动默默替自己剥起虾来?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纵使她作出表态,周围众人仍旧惊叹连连:堂堂楚大将军,就连原先五公主都未曾让她有所动容,平日里更是不近女色,今日的举止倒是像……
像……
众人也只是心里冒着各种嘀咕,也是不敢在公主面前嚼舌根,她不说话,众人自然不敢吱声。
她本就无意当这席间的主角,不过是皇后让她前来走个过场,遇上楚修辰等人都在意料之外。
在未到薛府之前,姜知妤便与六妹商量好,今夜两人并不宿在薛府,去她才修葺好的公主府一起住上一晚。
她总觉得舅舅今日的一切安排,都很是古怪,古怪中又透露着一分规矩。
几位公子酒足饭饱后便先行起身,说要先去后院走走醒醒酒,随后再等着一同大闹婚房。
姜知妤本就胃口不佳,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也得稍注仪态,故与汐宁吃得较慢。
直到,周遭仅剩下了她与六妹,楚修辰,以及许兆元。
许兆元一早便开始满头大吃起来,全程都不敢朝姜知妤方向瞥一眼,脸更是因喝了数杯酒而憋的通红。
直到他也站起身离去,姜知妤才提起衣裙跟着站了起来,对着姜汐宁千叮万嘱,但实则是说与楚修辰听一般,“六妹妹,我袖口不小心被酒水打湿了,我先去换一件,你先留在这里,慢慢吃。”
许兆元前脚才跌跌撞撞离去,她这一抽身,目的不要太明显。
姜汐宁不敢作更多表态,乖巧地嗯了一声,虽说面上从容不迫,但此时只剩下她与楚修辰,男女有别,还是颇为尴尬的。
她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一眼侍女,知道是五姐姐有事要找许大人相商,自己也不好前去碍事。
可这场景仍旧十分僵持。
未来得及多置一词,姜汐宁便瞧着对面的人也站了起来离去,行动无声,似落花入水,了无声息。
她努力多吃了几口,罢了,剩下自己一个人,倒是自在。
许兆元许是适才吃得过多,有一些撑到自己,才起身离席,走了不过几步,便急匆匆到长廊一角的花丛里吐了起来。
周遭仍是喧哗,虽说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不足为奇,但他此刻也真是头疼的很。待到状态好些,他才在长廊上的椅子上随意瘫坐,任夜风拂过他的两颊。
此刻,姜知妤一路紧随,也朝着他小憩的方向步步逼近。
“许小统领。”
只见他双目紧闭,脸颊上还带着微醺过后未散的红晕,听到声音险些滚了下来,六神无主一般东张西望,良久才在眼底里看见了姜知妤的身影。
“见、见过公主。”许兆元此刻面露囧色,也未曾料想过自己前脚才走,后脚五公主便跟了上来。
虽说薛府今日人来人往,但许兆元所待的位置较为偏僻,往来之人并不多,略显静谧,并没有过多人会来叨扰。
微风微微掀开姜知妤的裙摆,她神色平静,慵懒地在一旁坐下,“不必多礼,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罢了。”
原先在宴上,五公主说的话就足以一语中的,石破天惊,搅得他今日的心都乱作一团,更别提要此刻与他单独聊天。
姜知妤轻飘飘几个字,倒是让他原本的一点点醉意,也消弭殆尽。
“不知公主……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许兆元语气略带颤抖,却已是分外清醒。
她从袖中摸索半日,才慢悠悠地掏出一枚玉佩来,慵懒地倚靠着,神色微倦,“不知道许大人,可还认得此物。”
许兆元认真看着姜知妤放在掌心展示的玉佩,沉声道:“这似乎,是臣上一次给公主的礼物里的一枚普通玉佩。”
“普通?”姜知妤缩回手,垂下眼睫在手中不紧不慢把玩着,“若是寻常之物,许大人,也好意思拿出来,搪塞本公主了?”
许兆元刺此刻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东西是他在库房随便挑的几件顺眼的,他的确也不太了解这些东西的来历,只能尴尬赔笑道:“若是公主不喜欢,改日臣再去拿些好看的赠与公主。”
姜知妤端正身子坐起,一本正经地看着许兆元的眼:“许大人,我认真问,你老实回答,这枚玉佩,你可曾随身携带过?”
许兆元迟疑一瞬,“或许有的,不过我素来不喜欢这叮咚之物,戴着碍事,也不常携带,便收起来了。”
“那……”姜知妤眯了眯眼,“这玉佩从何而来?”
“公主,这可、可难为我了,我记性一向不好,或许旁人赠与,或许府上一直以来传下的,又可能只是随手买的,这世上相似的玉佩那么多,公主若喜欢这款式,我明日再让下人去库房寻一寻,或许还有呢。”
许兆元说这话时很是委婉,更多的是无奈与牵强。
这都是什么问题啊,他哪里懂这些啊。
姜知妤抬眸,看着许兆元着急的姿态,两两相望下,气氛一时凝滞。
并不是他。有些对牛弹琴了。
今夜这番质问倒是有些没头没尾,姜知妤问完话便不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小心将玉佩收好。
就当她今夜醉酒,有些自作多情罢了。
随便寻了一个由头出来,如今她又找了个说辞在许兆元面前抽身离开,此时她意识尚还清醒,却也不知是贪杯后的微醺,还是适才有些情绪上头所导致的面色微红。
薛府经过多次翻新在建,面积也扩了两倍不止,虽说她儿时也来此小住数日,却也早就有些不太记得这路了。
此时正值盛夏,草丛间虫鸣阵阵,许是耳边聒噪,她此刻也感受着微微的热意,正缓缓在身体各处蔓延开来。
她得回去找半夏她们。
“这就是五公主的酒水了?”
一位声音稍显老成的男子询问一旁的小厮,只听声音更是稚嫩的男子回复,“正是,还请放心,药已经下好了。”
姜知妤适才正好躲在树后,未曾上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倒是将这两人的计谋听了个真切。
药?下在了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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