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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撒娇

    “嗯?”霍斯冬皱了眉头。

    “没有人能娶一位偶像, 你也不行。”霍静真叹了一口气说。

    霍斯冬了然:“堂姑还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不过不管堂姑去不去,都不会影响我娶她。”霍斯冬说得云淡风轻。

    “你也要用强的吗?”霍静真不耻道。

    “当然不会,堂姑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霍斯冬垂眸说, “我的意思是, 不管堂姑去, 还是不去, 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她已经是我的太太。”

    霍静真起身:“你说什么?”

    霍斯冬抬头看着霍静真,不解地说:“堂姑, 你怎么了?”

    “我虽然在这小区里多年不问世事, 但不是又聋又瞎, 林溪的名字我是听说过的,她的组合我也知道。”

    霍静真顿了顿,继续说:“斯冬,你不该娶一位偶像。”

    “该不该的, 都已经娶了, 堂姑去不去,都不影响什么;可是堂姑如果不去, 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孟冬青埋葬在何处。”

    霍斯冬淡淡地说, 好像并不是他在请求霍静真, 他只是给了霍静真一条路, 让霍静真自己选择。

    霍静真看向孟冬青的照片,缓缓坐下,叹道:“斯冬, 你是真的长大了。”

    霍斯冬知道霍静真这话的意思就是去了, 他点点头, 随后起身:“那我就等着堂姑出山了。”.

    林溪回家之后收拾东西,她其实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主要是想把床边柜子上的千纸鹤瓶子带走。

    林溪把瓶口塞子打开,随意看里面的千纸鹤。

    这些千纸鹤有些已经旧地发黄,显然上了年头;有些还是崭新的。

    林溪随手拿出一个泛黄的千纸鹤,翻开翅膀,上面写着:想要成为“造作时光”那样的偶像。

    林溪想到,这是她初中的时候写的,已经有将近十个年头了。

    在她眼中,她的偶像生涯已经随着解散而结束。但是在做偶像期间,她自认确实做到了带给粉丝正向的能量。

    林溪又拿出一个只是有点泛黄的纸鹤,上面写着:希望可以早日解约回国。

    这个千纸鹤写于在韩国最无助彷徨的时候,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圆满解决了。

    林溪看到混杂在一众千纸鹤之中,一个小小的白色千纸鹤,她拿起,翻开千纸鹤的翅膀,看到上面写着:希望可以找到那个男孩。

    用黑色铅笔写的,笔记非常稚嫩,那时候她也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孩子。

    林溪想,这条愿望,可能永远都无法实现。

    她正出神想着,接到了秦姐打来的电话。

    秦姐的声音带着喜气:“溪溪,梁老板真的请到了霍静真!霍静真说明天就有时间录制,录制时间是明天你别忘了!”

    “嗯。”林溪回答。

    奇怪的是,在霍静真没有被请来的时候,林溪心中对霍静真来参加综艺,有种种期待和幻想;但是等到霍静真真的来了,林溪心中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之感,兴奋倒是没有多少。

    而且她也知道,请到霍静真的绝非梁渡舟,而是霍斯冬。霍斯冬果真如他所言,马上就去请霍静真了。

    想到霍斯冬,林溪心中多了感慨,这个男人,一向言出必践,对她从未食言过。

    林溪没有马上前往溪园,而是在自己家中观看台本,准备明天的选秀综艺。

    霍斯冬也没打来电话或者微信,要林溪过去。

    林溪知道,霍斯冬是在等她主动过去.

    第二天,录制现场,林溪没有在后台看到霍静真。

    霍静真和其他嘉宾、导师,是未官宣的神秘人物,节目组为了让观众持续关注,一直作为噱头来宣传。

    只有林溪的发起人身份早早地公布出去。

    林溪化了爱豆妆容。她的头发用一次性染发液染成了淡绿色,烫成大波浪垂在胸前。

    这样的造型一定要皮肤特别白,特别能撑造型才好看。

    林溪的眼角贴了水晶亮钻,她的身上仿佛发着光,她穿一件嫩绿色的西装西裤,看起来又飒又美。

    当她从后台走进现场,100个学员发出尖叫,声音几乎要穿透了录制现场的房顶。

    林溪久违地走到舞台中心,虽然主角是坐成一圈的学员,但是她还是感到舒服和自在。

    学员们表情不一,有手舞足蹈的,有害羞捂脸的,还有大喊“林溪老婆”的。

    喵音一向只做女团选秀,这次也不例外,学员们都是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女,她们喊林溪“老婆”,别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林溪打趣道:“喊别的可以,老婆不行哦!”

    台下学员马上改口:“老公!”

    林溪看着那个学员:“老公也不行,叫姐姐。”

    台下双马尾学员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她旁边的小伙伴拉着她的胳膊:“怎么办怎么办,我觉得林溪好像在对我放电欸!”

    林溪简单说了台本流程,100名学员按照公司划分为组合,进行表演,由林溪以及嘉宾、导师打分,确定学员所在班级。

    和林溪前年比赛的时候一样。

    说完流程,林溪终于按照台本中的要求,隆重地说:“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请出神秘嘉宾,以及舞蹈导师和声乐导师!”

    学员们掌声不绝,霍静真等人从正对着林溪的舞台入口走来。

    看到霍静真的一刻,林溪的眼里便没有了别人。

    霍静真穿一身白衣,气质比年轻时有所收敛,整个人散发着平和甚至温和的气场。

    她是瘦高的身材,没有化太浓的妆,头发只是简单做下造型,在脑后盘起。

    霍静真站在三人中最中间,走近林溪。

    岁月不可避免地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但是林溪想,向霍静真这样,真的可以称为“优雅的老去”了。

    林溪伸出双手,同霍静真握手。霍静真的手也很凉,林溪不禁想起霍斯冬,是他们霍家人都有手凉的基因吗?

    霍静真抬眼打量林溪,漂亮,确实是漂亮,难怪霍斯冬会喜欢。

    除了漂亮,她眼中的倾慕的喜爱,也充满了真诚。如果不是她特别会演戏,那就回她真的很喜欢自己,霍静真想。

    “霍前辈您好。”林溪在和霍静真握手的时候说。

    “你好。”霍静真回道。

    预料之中的没有太多热情,但是过于热情,那就不是霍静真了。“造作时光”虽然是少女偶像组合,可在组合活跃的年代里,一直以个性著称。

    林溪下意识地向霍静真旁边女性看去,她以为会是孟冬青。不过虽然看到了一张颇为熟悉的脸,但她非常确定,那人不是孟冬青。

    孟冬青和霍静真差不多年纪,都该是四十多岁,那女人长得十分年轻,年纪对不上,化的妆也很浓,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

    “林溪,好久不见啊。”那女人伸出手,也和林溪握手。

    听到声音,林溪才知道她是谁,心中暗想真是冤家路窄。

    舞蹈导师之前盛传的人选的是许如栀,不过林溪知道,许如栀舞蹈肢体不协调,她那个人又爱要面子,是不会来当舞蹈导师,把短板暴露出来的。

    但是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林溪想,还不如来的是许如栀呢。

    林溪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爱豆出身,绝对不会失去表情管理,她握了那女人的手,说:“苏声希,你好。”

    苏声希是林溪的初中同学,林溪初中毕业后远赴海外逐梦,苏声希没过多久,也从高中退学,转去韩国,签了一个小公司,在林溪之前出道。

    但是不久事业就遇到阻碍,和林溪一样滞留韩国。因为苏声希已经出道,解约比林溪麻烦得多,一直熬到去年合同规定的年限结束之后,才回到国内。

    因为有海外出道经历,相当于镀了一层金,所以即使她在韩国的时候只是末流的女团组合,回国正好赶上选秀热潮,也被邀请来做舞蹈导师。

    苏声希从初中开始就和林溪不对付,林溪不打算理她,浅浅握了一下手,便和另一位声乐导师打招呼。

    声乐导师是一个幽默的男歌手,他和林溪开了一个玩笑,说他今天见着了真正的翡翠白菜了。

    翡翠白菜是贵重的玉器,白菜底部为白玉,上端为绿玉,色泽清澈自然。

    苏声希插嘴说:“翡翠白菜虽然值钱,但是一摔就碎了。”

    声乐导师有点尴尬。林溪不理苏声希,和声乐导师说:“您怎么知道,我今天还真是按照翡翠白菜打扮的自己!”

    随后林溪转头对苏声希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劳你操心了。”

    只交锋了两句话,霍静真和声乐导师都看出来了,苏声希在找林溪的茬。

    林溪发自真心地对着镜头介绍霍静真,又和苏声希、声乐导师商业互吹几句。

    苏声希也说霍静真是她小时候的偶像,就是节目组保证能请倒霍静真,她才来当导师的。

    林溪等苏声希说完,便开始CUE流程。

    她和霍静真等四人走到评委台落座,林溪和霍静真居中,苏声希坐在林溪旁边,声乐导师坐在霍静真旁边。

    一旦到工作状态,林溪自动调整为专注严肃模式,不再是见到霍静真时的满眼憧憬,也不是对苏声希的满不在乎。

    虽然重点表扬哪个学员,都写在台本上,但是林溪还是专注地看每一个学员的简历,做得好的她从不吝啬夸奖,做得差的也都明确指出问题,也会鼓励。

    这一组表演的是喊林溪“老婆”的双马尾小女孩,个子小小的,是走活泼可爱风。

    她和队友们表演完毕之后,林溪说:“每个成员表现的都不错,尤其是双马尾小女孩。你们组合中有两个人长相气质都是不适合走可爱风的,但是依然完成得不错。”

    她又单独对双马尾女孩说:“我的这一票会投给你,但是你在以后的组合路线中,也要多尝试不同风格,不能一直让队友和你一起走可爱风。组合是一个整体,不是某一个成员的个人秀场。”

    双马尾小姑娘点头。

    霍静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林溪。

    霍静真对林溪的了解,仅限于看过林溪几个舞台,今天听林溪说这些话,才知道霍斯冬口中林溪的偶像自觉。

    评定完100个学员的级别,到了导师的展示环节。

    往年导师展示环节都放在开头,今年因为要保持神秘感,一直到评级结束,才让导师上台表演。

    苏声希表演的是性感风热舞,她的长相其实是偏于清纯系的,眼睛很大,偶尔会露出茫然无辜的神情,比较容易迷惑人。

    当她和性感的曲风舞蹈搭配在一起的时候,会现出一种诡异的不和谐。

    在场学员也看出来了,她表演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很安静,完全没有热舞时该有的反应。

    是现场导演看不下去,做手势提醒学员,学员们这才大声尖叫,鼓掌捧场。

    苏声希表演完毕之后,声乐导师也上台唱了一首慢歌。

    本来今天的录制就该到此结束,学员们已经小声商量今天回去布置好宿舍后吃什么了。

    苏声希忽然说:“林溪还没表演呢?不能作为发起人就不表演吧。”

    苏声希看了看林溪旁边的霍静真,说道:“我有个提议,林溪是霍前辈的粉丝,不如林溪和霍前辈一起表演一下?”

    学员们是捧场工具人,听到苏声希提议,一些人下意识地鼓掌。鼓掌到一半,有些人自己反应过来,有些人被旁边的同伴拉着停了下来。

    林溪接过话筒,毫不客气地说:“苏声希,你真的是霍前辈的粉丝吗?霍前辈从来不和孟前辈以外的人同台,你怎么会不知道?”

    苏声希正是因为知道霍静真绝对不会同意,才大着胆子提议,让霍静真拒绝,这样林溪也吃了憋。

    如果霍静真是会同意的性格,她绝对不会这样说,她还怕林溪和霍静真同台出圈了呢。

    苏声希百密一疏,她忘记她给自己立的人设是霍静真粉丝了。

    本来就稀疏的掌声随着林溪的话语而停下,学员们都看着苏声希。

    苏声希只好硬着头皮给霍静真道歉,说她一时大意忘记了。

    霍静真说:“忘记我的爱好不要紧,就怕把自己的也忘记了。——活成别人的影子最可悲。”

    这话说完,苏声希像被钉子钉住一样,不动了.

    录制结束,林溪在后台和霍静真道别。

    本来林溪想问霍静真孟冬青为什么没来,但是刚才在台上的时候,林溪看到她说道“孟前辈”的时候,霍静真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不知道霍静真和孟冬青之间发生了什么,想来应该不是很好的回忆,所以不敢冒然相问。

    林溪告别霍静真之后,和助理小秋走到车库,今天秦姐手下别的艺人有演出,秦姐带别人去了,没有跟林溪。

    不出林溪所料,公司的车已经被老李开的车所替代。

    林溪让小秋先走,她坐上了霍家的车。

    车子驶出,并没有驶向溪园,而是绕着城北转了一圈儿。林溪虽然是路痴,但是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老李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林溪的疑惑,说道:“太太放心,后面有人跟着,我绕一圈,把它甩掉。”

    林溪点点头。《偶像最强音》每年的关注度都非常高,狗仔代拍们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溪忽然想起来:“我的东西还在公寓,要不你先开车送我回公寓吧。”

    “抱歉太太,先生让我把您送到溪园。”老李回复。

    林溪知道老李只听霍斯冬一个人的,所以也就不再多说。

    车子绕了几圈,终于在溪园门口停下。

    此时冰雪初消,小花园中的菊花开得正盛,黄橙橙的一大团,传出阵阵幽香。

    林溪不禁低头,轻嗅花香。

    等她抬头时,就看到霍斯冬高高大大地站在她的身侧。从林溪从下往上看,只见霍斯冬少见地穿了黑色马丁靴,越发衬得他的腿修长笔直。

    黑色又让他有一种凛然之感。

    林溪站起身,看着霍斯冬说:“刚刚出门了?”

    “嗯。”霍斯冬点点头,“让老李帮你拿行李去?”

    林溪说好。

    他总觉得霍斯冬的气质变了许多,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冷了。而且,他好像比以前更爱出门了。

    不过林溪想,也许这是错觉,是她和霍斯冬相处时间久了的原因。

    “你喜欢菊花?”霍斯冬问。

    林溪其实对花没有特别的喜好,只是刚才看这菊花开得可爱,才低头闻了闻。菊花的香味很淡,却别有一种幽远的意境。

    林溪和霍斯冬并肩往回走,刚刚走出花园,就见别墅前方,花园旁边,立着一个纯白色的秋千,秋千座椅宽敞,可以容纳下两个人。

    霍斯冬顺着林溪的目光看去:“没想到你喜欢这个。”

    林溪觉得她并不是喜欢,只是好奇怎么会有秋千,在她的印象中,秋千都是小孩子才玩的。

    “要去坐坐吗?”霍斯冬问。

    林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发现自己点头之后,本能想拒绝,可是霍斯冬已经牵着她的手,走到秋千架旁边。

    林溪觉得这一切太过自然,以至于没有对霍斯冬牵她的手表示异议。

    林溪被霍斯冬牵着走到秋千架旁边,林溪还是觉得这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站在旁边看。

    这秋千架十分漂亮,木头拼接而成,被粉刷成纯白色,看起来有些肃穆高雅。

    林溪还在犹豫,霍斯冬双手放在林溪肩上,把林溪转了一个个儿,随后把她轻轻按坐在秋千上。

    林溪单手扶着两条长木做成三角形状的秋千索,笑道:“你真把我当小孩儿了。”

    “当小孩没什么不好,我愿意你永远是小孩。”霍斯冬说着,趁着林溪不注意,推起秋千。

    林溪赶忙把另一只手也扶住秋千索。

    但是这秋千座椅有些宽,林溪要费力才能扶到秋千索,林溪笑道:“霍斯冬,你也来坐。”

    不能只让他捉弄她。

    霍斯冬停下推秋千的手,绕到林溪面前,问:“林溪,你叫我什么?”

    “霍斯——”林溪忽然住了口,她忽然觉得,这样叫人,好像带点撒娇的意味。

    霍斯冬身材颀长,林溪仰头看他,小声说:“我不叫了。——你过来坐。”

    霍斯冬蹲下,和林溪平视,甚至他需要仰头看林溪,林溪只要垂眸就能看到他。

    霍斯冬循循善诱:“你叫我一声,我就坐。”

    林溪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幼稚,要幼稚大家一起幼稚。既然霍斯冬都这么说了,她就小声说:“霍斯冬,你也过来坐。”

    身边忽然一晃,是霍斯冬坐到了她的旁边,连带着秋千都有所晃动。

    林溪感到她和霍斯冬,离得十分近,身体几乎靠在了一起。

    ◉ 42、表白

    林溪几乎在这一刻就后悔了, 这秋千看着大,霍斯冬真的坐过来,她发现霍斯冬身上凛冽的,如同冰雪般的气息, 也向他靠近。

    霍斯冬坐在她的旁边, 长长的腿伸着, 脚支到地面, 用脚上的力量, 控制秋千移动。

    他没有再说什么,神情平静, 但气场是满足且柔和的。

    林溪看着霍斯冬那如雕像般的侧脸, 忽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不是也挺好, 而是,很好,很舒服。

    林溪正这样想着,就听到霍斯冬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林溪差点下意识地说出“好”。

    她在说出口的瞬间, 想到了她的身份, 在别人眼中,她仍旧是偶像艺人。

    她想到了霍斯冬的性情, 难以捉摸, 神秘无常, 而且有伤害自己的倾向。

    林溪转头看向花园中开得正好的金菊, 晶莹的冰雪之中,随风摇摆。

    起风了。

    霍斯冬说:“回去吧。”

    林溪其实有点不舍,她虽然觉得秋千幼稚, 但是坐上之后, 很有一种久违了的童真之感。

    春风刮起, 凉得刺骨,林溪还是站了起来,跟着霍斯冬走向别墅内。

    霍斯冬在前,她在后,上了楼,她也跟着林溪向左手边走去。

    到了霍斯冬房间门口,霍斯冬突然停住脚步,林溪又差点撞到他。

    “嗯?”林溪抬头,看着霍斯冬。

    霍斯冬俯视林溪,灰瞳中似乎有着很多情绪。

    良久,霍斯冬笑道:“真跟着我进去?”

    林溪这才想起霍斯冬“没有客房”的言论,耳朵悄悄浮上红晕。

    “我有时候想,干脆真的让你住进去算了,反正你这种人,我为你请到霍静真,你总归是要回报我的,不是吗?”

    霍斯冬的的手抬起,林溪以为他要摸自己的脸颊,可是霍斯冬只是伸手,轻轻捏住林溪的耳垂。

    手指修长而冰凉,林溪一惊,她不知道耳垂有什么好捏的。

    霍斯冬揉了揉林溪没有带耳环的耳洞,随后手指滑到耳洞边的小痣上。

    霍斯冬盯着那通红的耳垂说道:“可是我不忍心。”

    霍斯冬闭上了眼睛:“你走吧。”

    他这么说着,手却没有松开,依旧捏着林溪的耳朵。

    林溪的耳垂通红,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被霍斯冬手指捏的。

    林溪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霍斯冬这话的意思。霍斯冬原本叫她住进他的房间的意思,她也大概能猜到。

    正如霍斯冬所说,他为林溪请来霍静真,那么林溪是可以付出一些东西作为回报的。

    “我问你一句话。”霍斯冬闭着眼睛说。

    林溪说:“嗯。”

    “如果是梁渡舟帮你请来霍静真,他让你陪他一晚,你肯吗?”霍斯冬问道。

    “那要看怎么陪了,陪他吃吃饭,玩一玩可以。如果是……”林溪有点不太好意思,“就是潜规则的陪,当然不行了。”

    霍斯冬睁开眼睛:“这么说,我在你心中,是比梁渡舟位置高?”

    林溪不知道霍斯冬和梁渡舟有什么可比性,梁渡舟只是他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的大老板。

    “这不一样。”林溪回答。

    “怎么不一样?”霍斯冬追问。

    林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总觉得面前的霍斯冬,似乎又不正常起来了。

    “林溪,你知不知道,我让你住下,进去这道门,你就是潜规则的陪我?”霍斯冬忽然俯身问。

    林溪看着霍斯冬,她有一些茫然,其实那天霍斯冬说话,是带有暗示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可潜意识里,她好像笃定霍斯冬不会伤害她。

    在霍斯冬触碰到林溪的底线之后,林溪是想要远离的,但是从心理上,林溪又愿意留下来陪霍斯冬。霍斯冬的要求,其实只是为林溪提供了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而且,林溪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就是霍斯冬,或许大概是——不行的。

    林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在生活中,从来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

    “林溪,在你走之后,我已经下了决心,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把你绑住,不能再让你飞走了。你忘性太大,飞走之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你。”

    林溪第一次听到霍斯冬类似“剖白”的话语,没有想象中的惊惧害怕,而是有一种“原来如此”的释然。

    霍斯冬一笑,这笑和之前的笑都不一样,带点惨淡的意味。

    “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尽可以飞,我就在这里等你。——反正那么多年都等了,无非就是等到头发花白,牙齿都掉光了,到时候你也不能再上舞台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你的手。”

    林溪震撼得全身都僵硬住了,霍斯冬是在和她表白吗?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像那么回事。

    林溪这时候才想到,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霍斯冬对她的爱,不是粉丝对偶像的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林溪忽然想到了“迷迭香”的微博简介:“你是我遥远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

    决绝而又热烈的爱情诗!

    林溪身体如同被下了定身符一样,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从霍斯冬的种种表现来看,说他喜欢林溪,似乎也说得通,只是林溪又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霍斯冬突然放开了林溪的耳垂:“我骗你的,有客房。”

    耳垂本来已经被霍斯冬捏得有些充血,但是被霍斯冬放开之后,林溪有感觉到有一种空虚感,好像被霍斯冬揉着的感觉也不错。

    霍斯冬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转身推开门,蓝色纸鹤风铃的声音响起。

    林溪看着霍斯冬转身,他的背影修长,但是又落寞。

    林溪鼓起了勇气,喊:“霍斯冬。”

    霍斯冬猛然停身,回头,看着林溪,灰瞳中有惊讶,有疑惑,更有期待。

    林溪看着霍斯冬的灰瞳,说:“等《偶像最强音》播完,暑假的时候,《桃花》就会上映。”

    霍斯冬:“所以?”

    “我到时候给你回复。”林溪囫囵吞枣地说完这句话,迅速转身,飞奔似的逃离霍斯冬。

    霍斯冬看着林溪落荒而逃,如星河般的笑意浮上嘴角眉梢。

    “林溪,你跑的方向反了,客房在另一边。”

    林溪“哦”了一声,缓慢停住了身体,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傻了。

    林溪经过霍斯冬的时候,第一次对他说:“你不许笑。”

    霍斯冬似乎是故意的,他说:“林溪,你明明喜欢我笑。”

    林溪觉得今天真是一败涂地,她不理霍斯冬,小跑着找到了客房.

    每当有感情问题,林溪最先想到的都是尼尼。

    但是上次去尼尼家,尼尼玩得实在太大,导致林溪现找尼尼,都怕她正在做.爱。

    林溪决定先好好录制综艺,这是她最后一次以偶像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了。暑假电视剧播出后,如果反响良好,她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名演员。

    到时候没有身份的束缚,她再向尼尼说自己和霍斯冬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

    一周后综艺录制第二期。

    这一期学员们已经分好等级,开始各自的宿舍之旅。

    按照台本,会有一些同一个房间的学员彼此不和,最后在林溪等人的帮助下重归于好。

    这期节目没有舞台录制,霍静真不参加。

    林溪走在中间,苏声希和声乐导师走在她的两侧,一起进入女生宿舍。

    这是A班宿舍,是表现得非常好才能分到的。

    两个女孩因为选铺问题吵了起来,另外一个双马尾女孩拉架,一个自闭人设的女孩坐在床边不理。

    这都是剧本里写好的。

    林溪等人没有感到意外。

    林溪走进,问两个女孩发生了什么。

    被重点捧的女孩说:“她占了我的床铺。”

    另一个女孩说:“是我先来了,我先选的靠窗户的位置。”

    拉架的双马尾女孩对被捧女孩说:“我的床也靠窗,你住我的床吧。”

    这不是台本内容,台本内容是被捧的女孩要讲小时候的悲惨经历,另一个女孩把床位让给了她,而不是双马尾女孩让。

    被捧女孩懵了,看向林溪。

    林溪看那个双马尾女孩,说道:“依依,你为什么要让床位?”

    依依是双马尾女孩的名字,这些学员在宿舍里,还没有将名字贴在衣服上,双马尾女孩因为林溪记住了她的名字而欣喜。

    她回答说:“我什么地方都住过,靠门靠窗都行。”

    林溪旁边的苏声希问:“哦?为什么会哪里都住过?你家很穷吗?”

    “小时候父母离婚,我和哥哥被判给了父亲,没几天父亲就带着后妈进门,后妈嘛,你们知道的,有后妈就有后爸,我家也不穷,但是她让我和哥哥住杂物间,住在走廊,她的女儿住我以前的卧室。”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后来哥哥高中的时候就把我接出来了,他要打工,还要读书,我们租了一个每天都漏雨的顶楼,只有三十平方米,但那是我从六岁开始住的最舒服的房子。”

    这本是凄惨无比的过往,依依说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卖惨,她只是回答着苏声希的问话。

    “后来我哥哥考上了大学,打工赚的钱多了,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那现在呢?”另一个室友问。

    “现在哥哥早就工作了,我们的生活好多啦。”

    林溪用眼神示意被捧女孩,被捧女孩也就着依依说的话,做感同身受状,把她编好的悲惨经历说了一遍。

    但是真正经历的和编的,大家一听就能听出来谁是走心,谁是卖惨。

    被捧女孩都说完了,另一个女孩也表示了理解,把床位换给了被捧女孩,按照台本,这个宿舍的考察就结束了。

    苏声希却望着依依说:“依依,你的故事是编的吧,就算后妈恶毒,你爸怎么会不管?”

    “我找他说过,他说他也有他自己的生活,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依依说到这里,才真的有点落寞。

    林溪说:“走吧,去下一个寝室。”

    苏声希固执地说:“身为女人,把错误都推给女人,我是不赞同的。”

    “后妈那么对我,你让我因为她是女人就说她没有错,她好,就让我原谅她,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圣母。”依依看着苏声希,一改活泼的语气,严肃地说。

    林溪终于听不下去了:“苏声希,你在道德绑架吗?”

    苏声希说:“我只是说的疑问!”

    “走吧,按你那一套理论来说,我也是女人,你还不是给我挖坑。你这个爸爸的好女儿,就演好你女儿的身份,别教别人做人了。”

    苏声希脸色瞬间惨白,还要说什么。林溪率先走出房间。

    林溪是不在乎就这么播出的,但是到这期录制结束的时候,苏声希找到节目组,把后面她质问依依的那段,全都删掉了.

    溪园的书房,陆长安慢悠悠地在地下晃着,一手拿着支雪茄,没有点燃。

    “霍老弟,你把这沙发搬来了,我的藤椅呢?”陆长安问。

    霍斯冬坐在墨绿色的写字台后方,手指搭在写字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没搬来。”

    “那我坐哪?你又不让我坐你太太的位置。”

    “你可以不坐。”霍斯冬轻笑道。

    陆长安看出霍斯冬心情大好,便说:“霍老弟,没坐的地方也就算了,我太太的生日宴,弟妹总要出席的吧?”

    “说过了,找梁渡舟去。”霍斯冬眼睛都不眨。

    “我说你和梁渡舟在这踢皮球呢?他让我来找你!”陆长安走到霍斯冬书桌前站定。

    “陆太太的生日宴,要去很多人吗?”霍斯冬问。

    “那是当然!我要把整个娱乐圈都给她搬过来,让她好好乐一乐。”陆长安很是激动,“到时候她开心了,也就不逼着我要二胎了!”

    “有个明星,叫祁朝鹤,在不在邀请之列?”霍斯冬问。

    陆长安想了想,他本来对明星十分不在乎,但是因为要哄老婆开心,研究了许多娱乐圈的明细:“你是说拍电影拿奖的那个,当然在。”

    “那我太太就不去了。”霍斯冬淡淡回道。

    “等等,霍老弟,你太太和祁朝鹤什么关系,怎么祁朝鹤去了,你太太就不去了?”

    “不是我太太不去了,而是,我不想让我太太去。你懂了吗?”霍斯冬抬头看着陆长安说。

    “懂了懂了,我把他从名单划掉!”陆长安了悟,霍斯冬又在吃男明星的飞醋!

    “嗯”霍斯冬点点头,“你前天说的慈善晚宴,我也去。”

    “啊?我打听了,弟妹不去那个晚宴。”陆长安不解。

    “她不去,我就不能去吗?”霍斯冬反问。

    “她不去你去干什么啊?”陆长安问。

    霍斯冬双指敲了敲墨绿色的桌面,带着笑意说:“秀恩爱。”

    ◉ 43、抱住

    林溪是在综艺第一次公演的时候, 看到霍斯冬参加慈善晚会的消息。

    不是林溪主动搜的新闻。霍家家主出现在社交场合,还让拍照,不避着媒体,实在是出乎预料的事情。

    网友第一次见到长得那么帅气的现实版霸总, 一直把“霍斯冬出席慈善晚宴”刷到了热搜高位。

    林溪在化妆刷手机的时候, 看到了这条热搜。

    霍斯冬从来没和她说过要参加慈善晚宴。

    林溪点进热搜, 只见到处都是霍斯冬社交的照片。

    营销号:霍家家主罕见社交照, 是不是很帅[思考]

    【照片】【照片】【照片】

    霍斯冬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 领带细长,衬得身形高挑, 身材如同模特, 说是衣服架子也不为过。

    他手中持着高脚杯, 正在听人说着什么,他没有笑,但也不是凛冽冰封的气场,气质偏于平和。

    林溪从来没见过霍斯冬在人群中这般模样。

    印象中, 霍斯冬一直是把他自己放置在霍家老宅里, 年纪轻轻就和老宅一起衰朽。

    现在看来,霍斯冬似乎和从前不同了。

    林溪为霍斯冬的转变感到欣喜, 她登录小号, 给夸霍斯冬帅的营销号点了一个赞。

    从前林溪很讨厌这种营销号, 总觉得他们无事生非, 架桥拨火,专生事端。

    但是现在,她恨不得多些营销号夸霍斯冬。

    林溪随手刷着, 看到这样一条微博:

    今天爱溪溪了吗:这个霍家家主的照片, 我怎么觉得和溪溪那张晚宴回眸的氛围照很像!!!【图片】

    照片正是去年林溪参加晚宴时, 回眸看霍斯冬背影的照片。照片中只能看到,林溪回头看的那个男人,是一头卷发。

    而霍斯冬,正好是天然卷发贴在头上,如同希腊精致的雕像。

    林溪佩服这个粉丝的眼力,仅仅从一张背影,就发现了蛛丝马迹。

    但是卷发男人不少,林溪不担心他们扒出真的是霍斯冬。

    最伤心的是许如栀的粉丝,许如栀和霍青桐的恋情算是半公开,粉丝们本来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霍斯冬爆出照片后,粉丝们纷纷@许如栀,让姐姐擦亮眼睛,不要被渣男骗了,这么年轻帅气的小叔叔不香吗?.

    第一期公演结束,双马尾女孩依依暂列第一。

    林溪为她高兴,这种选秀节目都是有台本的。林溪知道,依依并不是被捧的学员,她能走到今天,全靠着活力向上、积极阳光的舞台形象。

    林溪回到溪园,罕见地,霍斯冬并没有回家。

    林溪还是按照习惯,坐在书房的宽大沙发处。

    这段时间,即将开机的武侠剧《江湖轶事》剧本,林溪已经看了多遍,了然于心了。她便没有再看剧本,拿着平板随便刷刷新闻。

    看到“霍斯冬罕见接受媒体采访”这个新闻标题的时候,林溪也是一惊。

    林溪觉得,霍斯冬会去参加慈善晚宴,还允许拍照,已经是大新闻,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接受采访!

    林溪点进霍斯冬接受采访的视频观看。

    视频中,霍斯冬站在展板之前,活脱脱一个走红毯的模特,只是气质和娱乐圈中人大不相同。他看起来更稳重,也更冷。

    记者问:“听说您花重金在南城蓉城路买下溪园,‘溪园’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霍斯冬看着镜头,嘴角微桥,薄唇轻启:“太太的名字。”

    林溪拿着平板的手一松,平板跌落在她的腿面。

    林溪只知道这处宅子叫“溪园”,但是是哪个“溪”,她并不知道,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误以为是“戏园”。

    溪园,林溪——林溪默念着这两个词,随即一笑,霍斯冬还挺浪漫。

    可是他的浪漫,只有说出来,别人才会知道。

    之前他就那样默默地做事,等着林溪来发现。

    如果林溪不发现,他很可能执拗地一辈子不说,守着秘密一直到老。

    林溪的心中,百感交集,又是为霍斯冬,又是为她自己.

    自从霍斯冬公布溪园的名称后,媒体大肆找名字中带“溪”字的女明星.

    但是因为媒体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溪”字,所以即使霍斯冬太太的名头,传到了苏声希身上,都没有传到林溪身上——实在是林溪平时太有偶像自觉了。

    林溪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偶像最强音》的录制很快就到尾声。

    倒数第二期正在录制,林溪坐在评委席中间,正在看学员们的最后表演,淘汰了一轮又一轮的人,最终只剩下30名学员,还站在舞台上。

    林溪忽然感觉到心脏“砰砰”跳了两下,不是正常的平稳的跳动,是非常急促的跳动,她的心慌慌的。

    林溪以为是昨晚熬夜的原因,在她们这个行业,夜晚熬夜再正常不过,林溪也没有在意。

    录制结束,林溪照例打发走了小秋,去车库找老李那台黑色的车。

    打开后车门,林溪有些惊讶,霍斯冬竟然也在,他穿了一身纯黑色西装,连里面的衬衫都是黑色。

    林溪坐上车,霍斯冬让老李开车。

    林溪敏锐地感觉到车内氛围不对。霍斯冬自从上车起就牵住她的手,他只是紧紧地攥着,不说话。

    林溪最开始以为霍斯冬出了什么事,不过她不确定,印象中没有什么事情会让霍斯冬现出一丝无措的表情。

    林溪忽然想到录制节目的时候,心脏的那不同寻常的跳动。

    林溪不敢看霍斯冬,垂着头问:“是不是爷爷……”

    霍斯冬伸手揽住林溪的肩头,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林溪心中明了,从上次爷爷手术之后,她就知道爷爷不会有多久的时光,所以对爷爷的愿望,都尽量满足。

    但是真正听到噩耗,和想象中的离开,还是不一样。

    林溪靠在霍斯冬肩上,他的肩膀宽阔,足以放下林溪的头。

    林溪的心头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到了爷爷家,门打开,就看到英姨穿着黑色衣服,为他们开门。

    林溪本来在下车时止住的眼泪,在看到英姨的衣服颜色时,泪更加忍不住,流了出来。

    爷爷一生刚强,即使是离开了,也是体面的,他在夜里把衣服穿好,第二天没有起来。

    英姨以为他只是身体不舒服,便没有打扰他,直到将近中午时,才去问他吃不吃午饭,却发现爷爷已经没有了气息。

    霍斯冬已经联系殡葬车队先一步到来。

    林溪在见过爷爷遗体之后,车队拉着爷爷的遗体,前往殡仪馆火化。

    因为还在疫情期间,一切从简,林溪只是通知了几个爷爷生前关系好的同事朋友。

    林溪是被霍斯冬直接接来的,还穿着明艳色彩的衣服,她问英姨借黑色衣服,霍斯冬和她说,已经为她准备好了。

    林溪换上黑色衣裤,头发也只是简单扎上,在霍斯冬的陪同下,跟在车队后面,前往殡仪馆。

    林溪到现在,也没有眼泪了。她强撑着一股信念,要把爷爷体面送走,不能哭,让爷爷在那个世界也牵挂自己。

    到了殡仪馆,一切按照程序进行,要将爷爷骨灰送往墓地之时,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西装,身材很胖,神情严肃。

    林溪捧着爷爷遗像,对霍斯冬说:“我不想见到这个人。”

    霍斯冬点头,他抬起下巴,让身边负责安保的黑衣保安,架着中年男人出去。

    中年男人甩开保镖,喊着:“让我送你爷爷一程,好歹我也当过他的女婿。”

    林溪的手温柔轻抚爷爷遗像的画框,对中年男人说:“你不配。”

    中年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保镖假期两只胳膊,扔了出去.

    七天后。

    林溪和霍斯冬这几天一直住在爷爷家,英姨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说是饮食起居,也不过是每天吃一顿饭。

    林溪吃不下,霍斯冬也陪着她。

    第七天的晚上,林溪像往常一样,坐在爷爷遗像前,靠着霍斯冬的肩膀,说:“七天了,爷爷已经到了那个世界对不对?”

    “嗯。”霍斯冬应。

    “这是我第二次经历亲人死亡。”林溪说。

    “第一次是我妈妈,我六岁的时候,她死了。没有人管她,她们都说她是疯女人。”

    林溪惨然一笑:“她真的是疯了,因为我爸爸出轨后抛弃了她,她就疯了。她想要把房子点着,我原本以为她是想要和我一起死。后来才知道,她根本不想死,只是想着火了,我父亲或许会回来看她。”

    “可是让她失望了,我父亲并没有回来。他和妻子女儿逛游乐场,只给她打了119。”

    “我在那场火灾中就想,爱情是一个让人疯狂的东西,我不要爱情,不要疯狂。”

    “在我六岁那年,她终于如愿以偿作死了自己,她的尸体在我旁边,没有人管她,最后是邻居帮我联系了爷爷。”

    “爷爷不是爷爷,他是我外公,是我妈妈的父亲。爷爷安葬了妈妈,带走了我。我永远记得,他那时在我看来已经很老了,牵着他的手有些粗糙,可让我无比安心,从来没有那么安心过。”

    “到了爷爷家,我每天都做恶梦,爷爷本来不信鬼神,但是还是在高人的指点下,带着我到寺院为她超度49天。”

    霍斯冬的身体一僵。

    林溪没有在乎,继续靠着霍斯冬的肩膀,回忆是潺潺的流水,一旦开闸,止也止不住。

    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恐惧、害怕、难过,只是旁观者一样,回忆着过去。

    “我在寺院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他好像是一个小和尚,但是并没有烫戒疤。他教我叠千纸鹤,告诉我,在千纸鹤的翅膀下面写下愿望,就会神明会保佑我,实现愿望。”

    她没有忘!

    霍斯冬说不出现在心中是什么感受,他只是紧紧地抱住林溪,想把她勒进骨血里。

    “他的眼睛和你一样,都是灰色的,我曾经还想过你是不是他,他也不爱拍照。但是后来我又推翻了想法,他不可能是你,他是个小和尚。”

    “我现在还能记得见到他那天,爷爷在寺庙内祈福,我年纪还小,他不让我进去,我坐在大殿外的台阶上。那天阳光很好,他就在一片阳光中,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一直不喜欢动感情,感情是非理智的,是让人疯狂的,让自己痛苦,也让身边的人痛苦。”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是和那个小男孩,确实是我最接近‘爱’的一次,只是当时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而别?”霍斯冬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淡和冷静,他几乎颤抖着问出。

    “我不知那天就会走,那天清晨,爷爷带我下山,我还准备好了前一天答应他的千纸鹤,但是我没有看到他。”

    林溪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不告而别?”

    她想从霍斯冬肩上抬起头,却被霍斯冬紧紧砸住胳膊,动弹不得。

    ◉ 44、神明

    霍斯冬此时的表情可以说精彩, 林溪第一次在霍斯冬脸上见到这样多样的表情。

    他又是要哭,又是要笑,灰瞳中更是满含情愫。

    就在此时,林溪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秦姐。

    秦姐:“溪溪, 你现在怎么样?今晚是《偶像最强音》的成团夜, 我帮你和节目组请假?”

    林溪听了, 哑着声音说:“不用了, 我今晚去。”

    “溪溪。”秦姐的声音透着心疼,“今晚之后, 我把工作都往后推一推, 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林溪挣扎着从霍斯冬身上爬起来, 两腿酸疼,好像不是她自己的腿。

    林溪说:“秦姐,我现在需要忙起来。”

    忙起来,就不会总想着爷爷了。

    秦姐也懂这个道理, 安慰了林溪几句, 让她如果身体感到不适不要硬撑。

    霍斯冬也起身,林溪一深一浅地扶着墙走, 霍斯冬就在她身后跟着, 既不出手搀扶她, 也不会离她太远。

    林溪忽然回头对霍斯冬说:“霍斯冬, 你会离开我吗?”

    霍斯冬坚定地说:“不会。”.

    林溪到录制现场时,已经快要开始成团夜直播。

    她换上一身“M”品牌的白色长裙,这条裙子是莲蓬状的长袖, 裙子长度也直到脚髁。

    头发仍旧是黑色, 随意垂在身后, 像一只褪去浮华的神祗。

    林溪站在舞台上,公布这一期学员的最终出道顺序。

    霍斯冬穿着黑色运动衣,带着口罩,坐在第一排忠心位置。

    他罕见地没有拿着手机或相机拍照。

    林溪最终宣布:“《偶像最强音》第三季,获得票数最高的学员是——依依!”

    全场观众都在为依依呐喊,依依激动得泪流满面。

    林溪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得想起她出道的时候,也是这样兴奋和激动。只是她比依依表现得内敛一些,但是激动的心是一样的。

    林溪想,她现在竟然也有种看待“后辈”的长者心态了。

    把爱豆选秀当成出名跳板的不少,真心实意喜欢这个职业的不多。林溪看的出,依依是真喜欢,而且她也不是被力捧的学员,能取得第一名的成绩,全靠个人努力。

    林溪是真心为她高兴。

    依依和别的导师嘉宾握手之后,给林溪一个大大的拥抱。

    依依在此刻终于说出:“林溪,你是我的偶像,我有一个你的签名,你写祝我好梦成真,现在我真的梦想成真了!”

    林溪想起来,离婚协议送来那天,律师让她给他妹妹签一个名。

    名字叫“祎祎”,是“费祎登仙”的“祎”。

    林溪惊讶:“你换了名字?”

    “你还记得我?!那个祎太难写了,我就换成了杨柳依依的依。”依依又惊又喜。

    “我从前读书的时候,把你当偶像,哥哥还不同意,后来他看了你的舞台和采访,认为你是一个正直可信的人,这才让我追星,也同意我走这条路。”

    依依激动地说。

    站在一旁的苏声希冷哼出声:“正直可信,只怕这四个字,没有一个她够配的。”

    从前苏声希还只是暗戳戳地和林溪作对,现在已经放到明面上了。

    林溪:“我配不配,我粉丝说得算。和你无关。”

    眼看一场唇枪舌剑即将开始,导播在耳麦里提醒苏声希,不要再逞口舌之快。

    苏声希置之不理:“你的粉丝都被你欺骗了,我真替他们感到可怜。”

    这场出道夜是现场直播,虽然会有延迟,但是苏声希越多说话,越会给工作人员带来不必要的工作。

    导播在耳麦里憨批了喉咙,苏声希就是不理。

    苏声希说:“要不要我直说,我相信大家也好奇吧?一个各方面都可以称为完美偶像的人,到底哪里欺骗粉丝了?”

    导播已经震撼到无力去在耳麦里发号施令了,他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林溪仿佛有预感,她知道苏声希接下来要说什么。

    “林溪,一个当红偶像,已经结婚一年多了你们粉丝真是可怜,一直被蒙在鼓里。依依,我问你,被偶像欺骗的感觉,好玩吗?”

    在她说出口的时候,导播第一时间让节目组暂停直播,切入广告。

    但是现场观众那么多,都已经听到了,观众都发出愕然的惊呼。

    依依站在林溪面前,瞪大了眼睛,缓缓张开嘴巴。

    林溪想,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林溪黑发白裙,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真如神祗临世。

    她环视了一圈,除了霍静真,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惊讶两个字。

    她们看着她,都在等她的答复。

    林溪看了看苏声希得意的嘴脸,说:“没错,我已经结婚了,我欺骗了粉丝和观众。”

    苏声希:“好啊,你连掩饰都不掩饰了,身为偶像结婚,你竟然没有一丝羞愧。”

    “我有羞愧,也是对我的粉丝,而不是对你。”林溪一笑,“苏声希,霍前辈说得对,活成别人影子最可悲。”

    林溪看着镜头说道:“今天本该是依依等学员一生中最难忘的出道之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苏声希,你无端发难,不该道歉吗?”

    苏声希说:“我又没有结婚,我干嘛要道歉?你结婚了,还怕人说吗?敢做不敢说?”

    林溪说:“你去求某位太太,说只要她的儿子能娶你,你愿意放弃事一切,回归家庭,我记得你现在还是偶像吧?”

    苏声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台下观众也是又一阵惊呼。

    林溪对着镜头说:“我无意把一个偶像一生中最重要的出道夜,变成我和苏声希两人因个人恩怨相争的舞台。对于结婚这件事,我向所有粉丝道歉。”

    说着,林溪深深弯腰,鞠下一躬,黑发垂下,她屹立在舞台中间,如同一个被众人抛弃的神。

    霍斯冬自第一排座位站起,对上前拦住他走上舞台的保镖说:“我是她先生,也不能上台吗?”

    霍斯冬灰瞳中流出的气势太渗人,身高体壮的保安大哥都不禁一愣。

    工作人员一层一层汇报,最后汇报到大老板梁渡舟耳边。

    梁渡舟办公桌上,正坐着一名黑衣黑裙的女子,把他的办公桌当成座椅,两条床腿荡秋千一样地晃荡。

    “好家伙,师妹们的出道夜都能被林溪抢了风头,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改天我要见她一见。”

    黑衣群女人说得虽然是惊诧的话,但是语调平平,似乎没有起伏。

    她的脸是失血的苍白,在黑色裙装的衬托下,白得更加鲜明突出。嘴唇是耦合色,抿成一条直线。

    梁渡舟把女人抱下来,对来向他汇报的工作人员笑道:“随他们闹去,反正有霍斯冬撑着,我怕什么?”

    黑衣黑裙的女人在梁渡舟怀里,面无表情地说:“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见见这个林溪。”

    梁渡舟冷着脸说:“你只有在求我的时候,才这么乖。”

    黑衣黑裙的女人说:“你明明很高兴,你都不笑了。”

    梁渡舟是名副其实的笑面虎,当他笑着的时候,未必是真正开心,不笑的时候,却多数是在开心.

    直播现场,保安听从耳麦中的指挥,收回拦住霍斯冬的手。

    他的手似然没有碰到霍斯冬,但是霍斯冬还是掸了掸胳膊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霍斯冬走上舞台,这是林溪所没有预料到的。

    林溪朝霍斯冬摇头,让他不要过来。霍斯冬不为所动,步履坚定地走向林溪。

    台上的导师、嘉宾、学员,全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今天苏声希会突然发难,谁都没想林溪会承认已经结婚!

    霍斯冬走到林溪面前,接过林溪手中话筒,转身面对观众和镜头。

    他说:“我是霍斯冬,林溪名义上的先生。没错,我和林溪小姐确实在前年领了证,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台上台下震惊声一片。

    “我是因为母亲逼婚,想必大家都知道,传言中我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那其实并不是传言,我大哥如果活着的话,正是四十多岁。大家算算年龄,我母亲逼我结婚,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林溪,熟悉她的人应该知道,她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和爷爷的感情很深。在我母亲和她爷爷的催促下,我们两个相亲,决定假结婚欺骗双方老人。”

    “现在,林溪的爷爷不在了,我和母亲也早就坦白,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假的。我想,观众朋友应该能够看出来,需要道歉的,不是林溪。”

    林溪站在霍斯冬旁边,霍斯冬没有来的时候,林溪觉得她在舞台上孤零零的一个人,所有人都在质疑她,霍斯冬向她走过来,她便不再孤独了。

    霍斯冬说了什么,其实林溪没有太听得进去。

    霍斯冬说完,有工作人员前来主持,先是对观众说抱歉,随后又对所有嘉宾和学员说抱歉。

    林溪等人都被请下了舞台。

    林溪卸妆的时候,秦姐冲进化妆间。

    林溪请助理小秋和化妆师都出去,房间只剩下林溪和秦姐两个人。

    秦姐走到林溪身后,轻轻环抱坐着的林溪:“是我疏忽,什么都不要想。”

    爷爷刚刚去世,婚姻又被曝光,秦姐脾气再急躁,都觉得不能对林溪发脾气。

    “我现在,其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前和霍斯冬在一起,最开始单纯合作还好,最近半年多,总是想着不要被发现,甚至觉得拿霍青桐当挡箭牌也挺好。”

    “现在公开了,反而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秦姐,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也从来没想过拥有爱情,但是我看到霍斯冬就觉得开心,哪怕他有我接受不了的缺点。你说,这是不是爱情?”

    秦姐只是安慰林溪:“不要想了,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休息一下。”.

    霍斯冬回到溪园,没有和林溪一起。溪在秦姐的陪伴下回她自己住的公寓了。

    陆长安早就等在溪园门口。

    林溪在《偶像最强音》第三季出道夜公布婚讯,这是比曝光恋情更加刺激的事情,所有媒体头版头条都是这件事,陆长安也早就听到了。

    他实在是为这个霍老弟的感情之路叹了口气,本来好不容易都把林溪绑在身边了,怎么说放手就放手了?

    霍斯冬穿着黑色运动装扮,看到陆长安,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大门打开,霍斯冬和陆长安一前一后进了溪园。

    冰雪消融,万物生发,菊花旁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了冰雪的痕迹。

    “她好像很喜欢菊花,我看到她蹲在这里闻菊花的香气。”霍斯冬淡淡地说。

    “我说霍老弟,你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着急啊。”陆长安觉得霍斯冬是在太过淡定了,别是憋坏了。

    “陆兄,我高兴得很。”霍斯冬说。

    陆长安摸了摸霍斯冬的额头,心想这位霍老弟该不是受刺激太严重了,神志不清了?

    “你知道吗?她没有忘记我。”霍斯冬说。

    “什么?”陆长安不敢相信。

    “林溪说,她还记得我,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但是和我在寺院的那段日子,是她最接近爱情的感觉,只是她当时太小了,还不懂。”

    “啊?”陆长安说,“那你上学的时候表白,她怎么不接受呢?”

    霍斯冬一笑:“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还记得我,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如果记得你,为什么会认不出你?”

    霍斯冬说:“她可能是脸盲。”

    陆长安又要伸手去摸霍斯冬的额头,被陆长安躲掉了。

    “霍老弟,我是真的觉得你可能发烧了。”陆长安摇头叹道,“你说你们是假结婚了,弟妹的爷爷,也已经过世,你这是亲手推走了弟妹啊。”

    “我做不到。看着她给别人道歉,我做不到。”霍斯冬冷声说,“她的心如果在我这里,是推不走的。”

    “什么意思?”陆长安问。

    “意思就是,斩断前业,为求今生。”霍斯冬说。

    “霍老弟,你这斩的,不怕弟妹真飞走了。”

    霍斯冬走到白色秋千架边,伸手摸着秋千索,轻声说:“我从前怕她飞走,一直把她锁在身边;现在却不怕了,我只怕她受了委屈,飞得不高。”

    陆长安一路见证了霍斯冬的心绪变化,也是觉得仿佛重新认识了霍斯冬。

    “陆兄,还要劳烦你一件事。”霍斯冬说。

    “霍老弟的吩咐,我是一定照做的。”陆长安答。

    “陆太太的生日宴,我也要去。”霍斯冬举目望着远方。

    “啊?”陆长安不解,霍斯冬怎么会对他太太的生日宴感了兴趣?

    “我要去见林溪。”霍斯冬修长的手指抚摸上林溪曾经坐过的秋千架,幽幽地说。

    ◉ 45、含情

    林溪在《偶像最强音》第三季出道夜承认结婚, 在网络上引起了很大的讨论。

    营销号:“当红偶像林溪公开承认已经结婚一年多,随后霍斯冬先生现身,称两人为假结婚。”

    一些粉圈人士,尤其是许如栀的粉丝, 终于抓住了林溪的把柄, 说林溪“塌房”了, 是“偶像失格”。

    今天爱溪溪了吗评论:“吃你家大米了?林溪现在早就不是爱豆了, 结婚不结婚要你们管, 再说了,许如栀和霍青桐谈恋爱, 说不定还要叫溪溪一声小婶婶呢!别没大没小的。”

    林溪的粉丝, 大多数还在支持着林溪, 有少数接受不了的,多数也默默脱粉,好聚好散。只是作为粉丝,面对质疑的声音, 显得势单力薄。

    谁都没想到, 三天后,同林溪拍了《我的桃花遍布天界》的孟寒星, 也被拍到和一女生在一起。

    孟寒星二话没说, 直接承认是在追的女友。孟寒星一向桀骜, 但是顶流直接公开女友这件事, 还是让吃瓜群众大为震惊。

    于是林溪的假结婚已经不算什么,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孟寒星吸引走了。

    有个别极端的孟寒星女友粉,甚至扬言要轻生, 于是一场娱乐圈花边新闻, 差点变成法治新闻。

    一些主流媒体开始就“引导粉丝正确追星”发言, 粉圈极端行为不再被允许。

    粉圈戏称这一事件为“围孟救林”,也有人说林溪和孟寒星共同改变了粉圈规则。

    许如栀在一次电视剧发布会上,被问到怎么看待林溪公开婚讯的消息,问她认不认为这是偶像失格。

    记者是给许如栀挖了一个坑,本来林溪和许如栀的粉丝就有矛盾,许如栀的回答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两方粉丝更深的矛盾。——现在刚好是严查粉圈时候。

    许如栀说:“谈恋爱就谈嘛,管那么多干什么,她能谈恋爱我还挺惊讶的,原来她也有感情啊,我还以为她是舞台机器呢。”

    林溪在家中看到许如栀的采访视频,对坐在她旁边的秦姐笑道:“许如栀现在聪明多了。”

    秦姐说:“我看她是真的服你了,上回选角之后,她就再也没作过妖。”

    林溪在事业上并没有受损特别严重,粉圈中粉丝来来走走是很正常的事,秦姐也放下原本悬着的心。

    她问:“不过那个苏声希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好像比许如栀还坏。我看许如栀就是不服你,看过你真有实力就服了,这个苏声希不一样,她好像是真的恨你。”

    “你猜她为什么叫苏声希?”林溪问。

    秦姐也是编导行业出身,想了想说:“古书上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不是。”林溪摇了摇头,“她原本的名字是苏胜溪,胜利的胜,小溪的溪。”

    “她是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后,我父亲出轨所生。”林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秦姐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气愤道:“那她怎么还有脸要这么对你!”

    “其实大人的事情,本来和小孩无关。我对她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只有无视。”林溪陷入回忆。

    “不知道她爸爸妈妈怎么教的她,她好像觉得我才是不该出生的那个孩子。我读第一中学的附属小学,她也转学过来,升上附属中学,她没考上,也要找关系进来。后来我去韩国练习,她都读了半学期高中,也要退学去练习。”

    秦姐说:“她在故意恶心你吗?”

    “可能吧,不过其实我眼里不大能看到她。她去韩国签的是一家小公司,我们没有遇到过。”

    秦姐刚要说什么,被一阵手机振动打断了。

    秦姐接完电话,神情沉重。

    林溪问:“梁老板打来的?”

    秦姐点点头说:“现在舆论环境不太好,《桃花》可能要推迟上映。”

    林溪心中也不好受,但是安慰秦姐道:“没事的。”

    “还有一件事。”秦姐皱着眉说。

    “什么?”林溪问。

    “《江湖轶事》我们一直没签订最终合同,现在剧方毁约了,换成、换成苏声希出演。”秦姐咬着牙说。

    林溪也是一惊,这剧女主人设十分有挑战性,她从年前就一直在看剧本、做功课,如果不是因为赶上病毒性肺炎,早就开机进组了。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秦姐说:“苏声希原来在抢这个剧,怪不得她要把你结婚这件事爆出来。”

    林溪摇摇头:“没有这个剧,她知道了,也是一样要爆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秦姐皱眉,“你都瞒过了我。”

    林溪想了想,她能猜到霍母口中的“苏家女儿”是苏声希,但是猜不出她是怎么知道她和霍斯冬结婚的。

    一个中年男人臃肿的身影在林溪脑海中划过,林溪说:“我知道了。”

    “她怎么知道的?”秦姐问。

    “爷爷葬礼,我父亲要来参加,我不想让他脏了爷爷身后路,和霍斯冬说不想见到他,霍斯冬让保镖把他拉了出去。——他看到了霍斯冬。”林溪说。

    “我那时太悲伤了,无力去想这些。其他人都是爷爷生前好友,年纪都很大,根本不认识娱乐圈偶像。”

    “唉。”秦姐想了想,还是说,“梁老板和我说,想请你去参加陆太太的生日宴。他说陆先生说她太太很喜欢你。”

    “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会让手下艺人去参加一些乱七八糟的party。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一是我们现在处境艰难,出去交际说不定能碰不到可以帮助我们的人,二是陆长安先生组织的晚宴,绝对不会有什么腌臜事情,我也放心。”

    林溪摇摇头:“陆太太我小时候见过,她的父亲和我爷爷是故交,照理说我应当去,只是我现在,确实没什么精力去参加这种晚宴。请告诉梁先生,我不去了。”

    秦姐知道,许多明星从高处骤然跌落,心理落差极大,一时间无法适应,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她处处陪着林溪,为的不是安慰林溪,而是怕林溪一时想不开,做傻事。

    林溪有些倦倦的,她不是心灰意冷,也没有丧失斗志,她心里很清楚,既然做出了假结婚的决定,那么必然要承担此事曝光的风险。

    她只是有些乱,想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林溪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每当遇到事情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思考、做决定。这次秦姐跟她回家,她有点没办法完全独立的思考。

    秦姐给梁渡舟回了电话,挂断电话之后。秦姐拉起林溪:“不行,不可以总在家里呆着了,我们出去玩儿。”.

    林溪被秦姐拉着来到了一家茶庄,走到一间安静的包间内。

    地面是青石地面,装修古色古香,座椅桌子都是木质的。

    梁渡舟已经坐在一侧椅子上等候了。

    秦姐推着林溪坐在梁渡舟对面,笑嘻嘻地说:“老板,人我给你带到了。别的我可就不敢保证了,你是知道溪溪的,特别倔。”

    林溪这才知道,秦姐是带着她来见梁渡舟。

    她回头要和秦姐说话,秦姐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林溪目送着秦姐走出去,只好收回视线,把视线落在对面的梁渡舟身上。

    梁渡舟皮肤偏黑,脸庞刚毅,永远是一副带着笑的模样。

    他说:“这么不愿意见我?”

    林溪心想,还真不怎么想见,她现在就只想一个人好好安静一下。

    “喝茶。”梁渡舟亲自为林溪斟了一杯茶。

    林溪低着头表示尊敬。

    林溪端起茶杯,清香扑鼻。秦姐车内空调温度高,她有些渴了,仰头便喝。

    “你喝茶,倒不秀气。”梁渡舟说。

    林溪放下茶杯,她无意在老板面前“装”什么,说:“我只把它当水喝。”

    梁渡舟点点头,说:“我第一次来这家茶庄,是霍先生请我。他说他可以为我请来霍静真。”

    “准确地说,是为你。”梁渡舟补充说。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林溪知道,霍斯冬这一路为他做过多少,但是她觉得这是她和霍斯冬之间的事,和别人无关。

    “是。”梁渡舟从善如流,“现在有一件眼下的事,你为什么不去?”

    林溪要说出她刚刚想好的理由,却被霍斯冬一句话打回原形。

    霍斯冬说:“是怕见到他吗?”

    “不是。”林溪连忙说。

    但是话出口,她才想到,她否认得太着急,倒有些显得刻意了。

    林溪垂下头想想,说:“我确实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梁渡舟又给林溪倒了一杯茶,说:“去吧,阮未雪也想见见你。”

    阮未雪是圈内知名的学院派导演,曾经被槟城电影学院以文化课和专业课双第一名录取,毕业后拍摄了《青春万岁》和《青春杀人事件》,票房取得不俗成绩。

    阮未雪一向眼光高得很,拍戏只用学院派。

    林溪并非表演专业出身的人,她没想到阮未雪会要见她。

    林溪的眼中有疑惑,更有激动:“真的?”

    “真的。”梁渡舟点头。

    林溪说:“我去。”

    梁渡舟喝下一杯茶,道:“霍斯冬也会去。”

    林溪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我知道,早晚都会见到。”

    梁渡舟放下茶杯:“我现好像有点知道,霍斯冬喜欢你什么了。你这样的性格,在事业上想不成功都难。”

    林溪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借您吉言。”.

    陆长安太太生日这天,陆长安的别墅灯火通明,恍若白天一般。

    各位明星艺人在大门口给接应看过请柬之后,方可入内。

    林溪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色抹胸长裙,头发高高盘起。别人以为她换一种风格,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爷爷去世不久,她不想穿除了黑白之外的颜色。

    她今天并没有其他安排,所以来得早一些。

    别墅一楼已经被辟作巨大的宴会厅,受邀前来的嘉宾共分为两种人,一种是贵妇,一种是娱乐圈的艺人。

    娱乐圈的艺人大多有别的通告,要晚些来,现在来的多半都是贵妇,林溪和她们不熟,也没什么好聊的。

    她本想早些来和陆长安的太太付晚晚见一见,付晚晚的父亲和林溪的爷爷曾是战友,林溪小时候也见过付晚晚一面。

    但是到了陆家别墅林溪才知道,付晚晚根本没出来迎客,连露面都没露。

    不过付晚晚一向行事怪异,林溪也不以此为怪。

    她一个人走上二楼,在二楼的小露台俯瞰别墅外的人来人往。

    夜风温度正好,林溪觉得舒适。

    忽地,她感觉到眼睛像是被什么吸引了,她极力不去看,可是眼睛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定要看向那里。

    楼下的路面上,霍斯冬正和一西装男人缓步走来。

    多天未见,霍斯冬身形依旧挺拔高大,他穿了一身灰色西装,卷发柔顺地贴在头皮。晚风吹过,发梢飞扬,林溪的心也似乎跟着风,落到了那飞扬的发梢之上。

    霍斯冬和西装男人走到二楼窗下,鬼使神差地,霍斯冬定住了脚步。

    林溪心中“嘭”地一跳,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霍斯冬抬头,她就这样进入了霍斯冬的视线之中。

    林溪一改往日纯欲风格,黑色修身抹胸长裙,看上去有一种禁欲的肃穆之美。

    头发高高盘起,鬓角有散落的头发被风吹得飞舞。

    她的一只手按照露台的栏杆之处,手腕上黑色的佛珠垂落,似乎也随风而动。

    林溪的眼中含情,身体却本能地想躲避,侧过了身去。

    霍斯冬迎着晚风,久久地抬头看林溪。旁边的陆长安看了眼林溪,又看了看一直仰头不动的霍斯冬,摇了摇头,留霍斯冬在这里,一个人走进了别墅。

    林溪看不到霍斯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她只知道,霍斯冬来了,她便不再孤单了。

    孤单。原来她是孤单的,林溪从前从来没想过她是否孤单的问题。

    她只知道霍斯冬一直在老宅参禅修佛,想必十分孤独。却不知道她能对霍斯冬感同身受,实在是因为他们都是孤独的人。

    林溪就这样看着霍斯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

    霍斯冬他皮肤冷白,额头饱满,鼻梁高挺,从林溪的角度看去,简直如同希腊雕像一样完美。

    林溪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霍斯冬身边客人往来,林溪自动把他们忽略。

    她的眼中只有霍斯冬。

    霍斯冬也同样仰着头看她,眼中再无别人。

    林溪想,这一刻,是不是就是书中常说的“天荒地老”。

    ◉ 46、相思

    良久, 林溪身后传来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林溪?”

    林溪听到那声音陌生,身子一动,视线从楼下的霍斯冬处收回。

    林溪转身, 看到身后的女人皮肤白皙, 眉目清冷, 眼睛很大, 眼珠犹如葡萄般天真, 看不出年纪。

    她正想着对方是谁,忽然想起这是陆长安为太太准备的生日宴。

    这女人, 应该是陆长安的太太付晚晚。

    但是女人穿着工装裤, 头发随意散着, 又不太像是女主人的样子。

    林溪在小时候随着爷爷见过付晚晚,但是时间久了,她又是脸盲,记不得付晚晚的长相。

    付晚晚歪着头走到林溪面前, 说:“你不认识我了?”

    这话一出, 林溪便知道,她肯定是付晚晚无疑了。

    林溪说:“晚晚。”

    付晚晚一笑, 现出两个梨涡, 当她不笑的时候, 是眼角眉梢都透着冷淡, 一旦笑了起来,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

    “是我。”他打量了林溪的一身黑裙,问, “听说林爷爷去世了?”

    “是。”林溪微一点头。

    “节哀节哀, 天上有许多他的朋友。”付晚晚说道。

    林溪知道, 付晚晚的父亲早些年便离开人世,付老先生活着的时候,和爷爷是好友,付晚晚这么说,是在安慰自己。

    林溪说:“嗯。想必爷爷不会寂寞。”

    母亲和奶奶都在爷爷身侧,还有那么多好友,爷爷在另一世界,应该会比他生病更幸福。

    林溪想,传言付晚晚性格怪异,她小时候和付晚晚接触,也觉得她有点奇怪,现在看来,付晚晚的脾气还好。

    “走吧,客人都来了,我们下楼去,别在这儿吹风。”付晚晚说。

    林溪点头,跟上付晚晚的前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到楼下已经没有了霍斯冬的身影。

    林溪走在付晚晚后面,一直走到了楼梯口,才发现付晚晚没有换衣服的意思,她竟然要穿着一身牛仔工装裤去见客人。

    林溪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不换衣服吗?”

    “换衣服?”付晚晚转过身,好像有点惊讶,随后深深地点头,“嗯,好像应该换。你先下去,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说着,她扔下林溪,又向二楼深处走了。

    林溪摇摇头,觉得付晚晚确实有些不通人情,不过似乎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她走下楼去。

    一楼大厅觥筹交错,只侍应生便有十几人。

    林溪刻意慢点走,用眼睛扫过大厅中各色人物,寻觅着那一抹银色西装。

    但是大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林溪看谁似乎都是一个样。林溪第一次恨自己眼力这样不好,竟然分辨不出霍斯冬。

    林溪下到一楼,正在大厅中踌躇,忽然一道声音自下方传来:“姐姐,请问你见到我妈妈了吗?”

    林溪向下看去,只见她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穿西装的小男孩。

    这小男孩大概四、五岁年纪,穿着黑色西装,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系蝴蝶结,而是认真打了领带。头发也用发蜡一丝不苟地梳成了背头,可以说相当正式。

    小男孩应该是好看的,但是因为他小小年纪,周身的气场都是严肃正经,让林溪忽略了他的美丑,而是觉得他像个大人一样。

    林溪缓缓蹲下,问道:“你的妈妈是谁呀?”

    小男孩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妈妈叫付晚晚,是陆长安的太太,你在二楼碰到她了吗?”

    林溪震惊到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听说付晚晚要二胎的事迹,但是没想到她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而付晚晚,看上去实在不像一位母亲,她身上完全没有被岁月侵蚀过的风霜,眉眼之中是少见的天真。——林溪身为演员,平时对众人的观察也更仔细一些。

    “你是她的儿子,竟然这么大了,真是想不到。”林溪发自真心地说。

    随后她说:“你妈妈在楼上,说是去换下衣服,应该很快就下来了。”

    小男孩伸手看了手腕戴的表,说道:“妈妈一点都不准时,说好8点下来的。”

    林溪看到那只表的时候,就知道它不会低于六位数,林溪先是惊讶,随后想,陆长安的孩子倒也正常。

    小男孩又问:“姐姐,你是妈妈的朋友吗?如果你是妈妈的朋友,那我就该叫您‘阿姨’了。”

    小男孩说得有礼貌极了,林溪想到在画展遇到的学姐家的小男孩,对比起来,那个小男孩简直称得上“花言巧语”。

    林溪笑道:“我和你妈妈小时候见过,不过我的爷爷和她的父亲是好友,所以我的辈分要小一些。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小男孩郑重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林溪问。

    小男孩皱了眉头,思考了一下才说:“我叫陆开心,是妈妈给取的名字。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等到长大了,我是要改掉这个名字的。”

    他皱起眉来,林溪才发现,这小孩没有继承付晚晚的大眼睛,但他的眼睛也很好看,是一双凤眼。

    林溪想,“陆开心”确实是林溪会取的名字,她问:“那你长大了,想给自己改什么名字呢?”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当然是要改一个气贯长虹的名字!”

    林溪想,如果爷爷活着,他应该会和这个小孩相谈甚欢,爷爷晚年酷爱诗词,尤其喜欢报国诗词。

    “阿姨,你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了吗?”陆开心问。

    林溪没想到这个小孩子观察力这么强,她自觉从事演艺行业,对掩盖情绪还是颇为拿手。

    “我想到了一位亲人。”林溪不想在付晚晚的生日晚宴上提到“故去”两个字。

    “阿姨,你和我来外面。”陆开心说着,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林溪不知道陆开心要带她去哪,但是小孩说得坚定,林溪还是想跟他出去看看。从心底里,林溪也不想在大厅里久呆,她也有些闷。

    林溪跟着陆开心走出别墅,走下台阶,在别墅前空旷的平地上站稳。

    此时照理说晚宴已经开席,因为付晚晚迟迟没出现,才没有开始,外面已经没有进来的客人了。

    陆开心抬头,指着银蓝色的天幕,认真地说:“你看。”

    林溪抬头,天幕中群星闪烁,林溪以为陆开心让她看天上的星星,虽然觉得此举有些幼稚,但是她认为小男孩的关照很暖心,她说:“看到星星了。”

    “不是星星。”陆开心认真地说,“今晚有流星雨,你对着流星许愿,就一定会实现。”

    陆开心话音刚落,林溪看到蓝色天幕中,一颗流星从上追落而下,似乎要落到她身上。

    但是流行并没有落下,只是在天幕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湮灭于耿耿星河之中。

    流星划过的时间实在太快,林溪还没有来得及许愿。

    但是她说:“谢谢。”

    陆开心说:“不客气。其实流星每天都会发生,只是有的我们肉眼看不到。有的时候看到的时间会间隔比较长。”

    林溪点点头,正要问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便听到一声男人的声音:“开心,你妈妈呢?”

    林溪本来是微微弓着身和陆开心说话的,男人的声音响起,她起身,循声望去,从别墅中并肩走出两个人,站在台阶上。

    一个人穿黑色西装,对陆开心喊话,想必就是陆开心的父亲陆长安。

    另一人和陆长安并肩而立,穿银色西装,卷发贴在头上,皮肤偏于冷白色,在通明的灯火照耀下,好像在发光。

    正是霍斯冬。

    林溪的目光落到霍斯冬身上,霍斯冬也在看她。

    陆长安笑道:“哦?弟妹也在啊。——开心,过来,我们找你妈妈去。”

    陆开心和林溪打了招呼后,才走向他的父亲。

    陆开心走到陆长安面前,被陆长安一只手臂抱起,随后陆长安对霍斯冬说:“霍老弟,我和孩子先进去了,外面凉快,你在外面和弟妹多待一会儿!”

    陆开心从小就不喜欢被人抱起来,他更喜欢像大人一样自己走路,本来开在陆长安怀中挣扎。

    听到陆长安说说话,知道父亲是想给这个那两人创造空间单独相处,便说:“爸爸,你放我下来,我快点走就是了。”

    陆长安不以为意,他在陆开心屁股上轻轻拍了下:“就你那小短腿,还自己走,老实让我抱着进去。”

    陆开心本来被抱起来就觉得父亲幼稚,现在被当着外人的面打了屁股,真是不开心极了!.

    陆家父子进别墅后,开阔的平台上,只剩下霍斯冬和林溪二人。

    霍斯冬站在台阶上,林溪站在台阶下。

    林溪只是看着霍斯冬,久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霍斯冬单手插兜,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林溪面前。

    林溪第一次见到霍斯冬做这个动作,但是竟然毫不违和,霍斯冬现在身上有一种从前很少看到的肆意洒脱,好像破茧而生了一般。

    “你,最近还好吗?”林溪看着霍斯冬,最终问出了一句所有影视剧中最拙劣的台词。

    问完之后,林溪在心里狠狠吐槽自己。

    “很好,你呢。”霍斯冬回。

    林溪想,霍斯冬的回话也毫无新意,可是她却因为霍斯冬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而感到心中欢喜。

    “我也还好。”林溪说。

    “为什么来晚宴,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社交?”霍斯冬问。

    林溪说:“梁老板让我来的,他说有导演要见我。”

    霍斯冬一笑:“林溪,你什么时候能学一学花言巧语骗骗我。”

    林溪想,为什么她的心中明明有万般感受,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霍斯冬听着别墅内的声音,说:“晚宴开始了,我们进去?”

    林溪其实想和霍斯冬多相处一段时间,但是晚宴开始,林溪害怕阮未雪导演找不到自己,便点点头。

    霍斯冬转身,林溪跟上,两人默契但无言地走进别墅。

    大厅中,付晚晚仍旧没有出现,陆长安站在人群中央,对前来参加晚宴的宾朋表示感谢,让大家无拘无束,畅玩起来。

    著名钢琴家肖普生亲自为付晚晚演奏了钢琴曲,虽然付晚晚没在现场,但是宾客们还是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毕竟殿堂级别的钢琴家现场演奏,能现场听到的机会实在不多。

    一些艺人也开始表演,林溪没有见到阮未雪导演,也不见付晚晚下来,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隔着摆放着甜品的小桌子,和陆开心聊天。

    陆开心因为被陆长安打了屁股,认为父亲没有尊重他,十分的不开心,但他又不好意思把此事说出来,所以只是默默地生着气。

    陆开心小小年纪,却有别人都没有的本领,他能把事情藏在心里,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他表面上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礼貌正经。

    “下面请霍先生上来表演,霍老弟的表演,自然不是给我的太太,而是给台下一位有心之人。”

    一波艺人表演完毕,陆长安走到人群中间说。

    林溪听到“霍先生”三个字,就不能继续和陆开心聊,这个甜品师做的提拉米苏好不好吃了。

    陆开心还等着林溪的答复,却看林溪直了脖子,眼睛看向人群中央。

    一个穿着银色西装的男子正在在那里,手中拿着绿色口风琴,琴身透着幽幽的绿色,配上一双修长洁白的手,从视觉上就是一种享受。

    银色西装男子开始吹奏,曲调哀怨,音色是少见的悲凉。

    陆开心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是听得出是一首细腻婉转的曲风。

    一曲终了,霍斯冬放下手中的口风琴,看着一侧桌上摆放的菊花插花,缓缓道:“‘重见金英人未见,相思一夜天涯远。’”

    林溪的眼中不自觉地划下泪来。

    陆开心为林溪送上手帕,林溪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想到了溪园中盛开的菊花,想到了和霍斯冬坐在菊花边的白色秋千上。当时觉得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却只能在追忆中存在。

    林溪对陆开心说谢谢。

    陆开心问:“霍先生刚刚吹凑的曲子叫什么,听起来好像很悲凉。”

    “《相思》。”林溪说道。

    她知道霍斯冬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曲子。

    在去年的跨年晚会上,林溪曾经唱过这首歌,那时霍斯冬还以“迭迷香”的身份,给她单独拍了直拍,把身边的孟寒星涂掉。

    林溪看着霍斯冬走向自己,她不自觉地攥住手腕上的佛珠,攥到佛珠都嵌入手腕的肉中。

    霍斯冬走到林溪面前,一手拿着墨绿色的口风琴,一手伸出,轻轻拂住林溪的手腕。

    他看着林溪说:“轻些,手腕会痛。”

    ◉ 47、攥住

    林溪自己都忘了手腕有旧伤, 霍斯冬却还记得。

    林溪松开手,她听不见喧闹大厅中的人来人往,眼中只能看到霍斯冬。

    林溪张口,刚要说什么, 却听到旁边的陆开心叫道:“未雪阿姨!”

    林溪转过头去, 只见阮未雪一身黑色裙装, 头发剪到了耳边, 如果不是面色太过苍白, 倒有点民国时期名伶的风范。

    阮未雪弯腰刮了一下陆开心的鼻子:“小孩,你得叫姐姐!”

    明明是一句俏皮的话, 从她嘴里说出, 似乎带有一点苍凉的意味, 语调也是平平的。

    陆开心正经地说:“你和妈妈是同辈人,我该叫你阿姨。”

    阮未雪本来也不是真和小孩一般见识,她这个人向来喜欢天真的东西,连带着看小孩也不觉得厌烦, 只觉得天真。

    ——当然, 仅限叶公好龙式的的喜欢,让阮未雪真养孩子, 她是决计不肯的。

    在陆开心躲开她的手指再次剐蹭鼻子之后, 阮未雪直起身, 眼睛盯着坐着的林溪, 说:“林溪,你好。”

    说着,阮未雪伸出了手。

    她的手和她的人一样苍白, 但是却不会显得没有精神, 而是如同一件名贵的瓷器, 或是祭祀台上的祭品。

    林溪起身,和阮未雪握手。

    阮未雪看起来中等个子,身材也偏于瘦弱,但是手劲儿却极大,捏得林溪有点疼。

    阮未雪没放开林溪,而是对霍斯冬说:“霍先生,我们女人有女人的话要说,您回避一下?”

    霍斯冬看了林溪一眼,林溪点点头,霍斯冬才抬腿离开。

    阮未雪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梁渡舟说他在二楼等霍先生。”

    霍斯冬并没有回头,但林溪知道,他听到了。

    林溪惊讶,原来梁老板也来了。

    阮未雪这才放开林溪的手,她坐在林溪旁边的椅子上,侍应生送来红酒,阮未雪拿起巨大的高脚杯,喝酒如同喝水。

    林溪看呆了。

    阮未雪的嘴唇一向是抿成一条线的,此时说道:“没见过这么喝酒的?”

    林溪实话实说:“很少见。——尤其是女生。”

    阮未雪似乎是笑了一下。

    她靠在椅后背,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倚着,椅子是金属做的简便椅子,高不过半背,阮未雪却几乎像只猫一样蜷在椅子里。

    林溪问:“你不舒服吗?”

    “嗯?——没有,我舒服得很。”阮未雪回答。

    “说说你小时候吧,我想听。”阮未雪问。

    林溪想了想,说:“和所有小孩一样,上学,放学,回家。”

    “你读过高中吗?”阮未雪忽然问。

    林溪答:“没有。我初中毕业就去韩国做练习生了。”

    “我要拍一个高中生。”阮未雪说,语调中只是陈述,不带任何情感。

    林溪听到这句话,觉得自己一定无缘被选上,失落的同时,也放松了下来。

    “你爸爸妈妈关系好吗?”阮未雪又问。

    林溪觉得她已经不符合条件了,不知道为什么阮未雪还是要问下去,也许还有其他角色?

    从前林溪对父母关系,总不愿过多提及,但是在爷爷去世后,和霍斯冬倾诉之后,她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

    林溪如实说:“不好,我出生后不久就离婚了。”

    “你和谁长大的?”

    “妈妈。不过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妈妈的父亲把我养大,我应该叫他外公,但是我叫爷爷叫习惯了。”

    阮未雪点点头,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林溪以为阮未雪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阮未雪说:“我看过你跳舞。”

    林溪惊讶,阮未雪这种学院派导演,无论如何都不像会追女团爱豆的人。

    “有一个晚会,你光着脚跳了一支舞,当时微博热搜了,我看到过,有芭蕾舞的动作?”

    那是慈善晚宴,林溪在没有台本的情况下被CUE上台,即兴发挥的舞蹈。

    林溪说:“有一点。”

    “你学过?”

    “小时候报兴趣班的时候学过,但是长大后接触的不多。”林溪如实回答。

    阮未雪又没声了。

    林溪总觉得她在和一个随时会睡过去的人聊天。

    “你看过我的电影吗?”阮未雪又问。

    林溪如实说道:“我只知道你的名字,梁老板说你要见我之后,我在网上看了你导演的作品。”

    “怎么样?”阮未雪问。

    林溪想了想,还是说:“《青春万岁》是少男少女朦胧而美好的恋爱,《青春杀人事件》,我没看懂,不知道为什么女主要杀掉杀主。”

    电影里面的人物取名,都是用的现实中演员的名字的一个字,林溪没好意思说是一个明星杀了另一个明星,而是用女主和男主来代替。

    阮未雪一笑,说:“看不懂就对了。”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女主为什么杀了他。”阮未雪说。

    林溪还在震惊于阮未雪的话,就听阮未雪说:“他们说我只能拍高中生,我还挺高兴,可是梁渡舟不高兴,他想让我拍点不一样的。”

    林溪惊讶于阮未雪叫梁渡舟的全名,在圈内,梁渡舟要么被称为梁先生,要么被称为梁老板。

    “我对他说‘拍什么,拍你的监.狱生活?’——你猜他怎么说?”阮未雪问。

    “怎么说?”

    “他说‘也不是不可以’。”阮未雪笑了,“我才不要拍呢,男监有什么好拍的,要拍也要拍女监。”

    林溪正不知道阮未雪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就听她说:“所以我就有了这部电影。”

    看到林溪惊讶的眼神,阮未雪安慰道:“放心,进监.狱的不是你。”

    林溪更加震惊了,“不是你”——难道阮未雪只和她聊了两句,就定下她出演了?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睛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看得人怪心疼。”阮未雪说。

    林溪眨了眨眼,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大的威力,她生得好看,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

    “陆开心,你干什么去!”阮未雪忽然问道。

    阮未雪还是那么慵懒地蜷着,眼睛要睁不睁的,林溪不知道她是怎么准确捕捉到那么小的陆开心的。

    陆开心皱着眉头说:“妈妈还不下来,唉,我好想把她弄丢了,我要去找找她。”

    林溪第一次听到小孩说把妈妈弄丢了,诧异的同时又觉得顺理成章,毕竟孩子的妈妈是付晚晚。

    阮未雪忽然说:“你和他一起去吧,我要睡一会儿。”

    原来她是真的困了,怪不得林溪看她总像要睡着似的。

    陆开心问:“未雪阿姨要不要去房间睡?”

    阮未雪说:“不用了,我最喜欢椅子了。”

    林溪就这样被阮未雪打发给了陆开心。

    经过相处,林溪已经不想把陆开心当小孩来看了,但是他在生理上,又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小孩,因此林溪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了。

    “你要上楼去吗?”林溪问。

    “嗯。我猜妈妈在更衣室睡着了,或者写东西忘了时间。”

    林溪这才想起,这位陆太太付晚晚,从前也是电影编剧,拿着陆长安的钱,拍——情.色.片。

    “阿姨要和我一起吗?”陆开心本来是打算自己去的,但是听到阮未雪的话后,问一下林溪。

    林溪想在这里也是无事,正好听阮未雪说,霍斯冬也在二楼,便点点头。

    陆开心便说:“好。”

    陆开心带着林溪上到二楼。陆开心敲门进去更衣室找付晚晚,林溪觉得不必进去,便在门外等着。

    远远走过来一个人,林溪看身形觉得有点眼熟,走进了才发现,这人是霍青桐!

    他穿着标志性的黑色棒球衫,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低着头,似乎没有见到林溪,从林溪身侧走过去。

    林溪迟疑道:“霍青桐?”

    霍青桐这才停住脚步,抬头一看,见是林溪,说:“小婶婶?”

    林溪没想到会见到霍青桐,霍青桐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林溪。

    他们两个平时说话,全靠霍青桐话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霍青桐好像格外憔悴,看起来不像要说话的样子。

    印象中,霍青桐很少这样。

    林溪侧了身,让霍青桐经过。

    霍青桐走到林溪面前,笑道:“恐怕要让小婶婶看笑话了。”

    林溪不解其意,就在这时,霍青桐的身后,传来一身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啪嗒声,以及细碎而匆忙的小脚步。

    林溪看去,最先看到的,不是穿高跟鞋的女人,而是被女人连拖带拽,拉着走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一双葡萄般的眼睛,头发是亚麻色的,扎成马尾分垂在两侧。

    林溪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女孩,是她拍摄“M”品牌广告时,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孩!

    小女孩的眼中,全是恍然无措,但是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强自镇定。

    林溪忽然看向霍青桐,只见霍青桐对小女孩目光闪烁,颇觉无奈。

    女人浓妆艳抹,穿着丝袜和包臀裙,身材是极好,只是品味俗艳。

    女人一把抓住霍青桐:“霍青桐,你今天不给我们母女名分,我就不让你走!”

    霍青桐苦笑:“你先放开我,我长辈在这儿呢。”

    女人看了一眼林溪,觉得林溪看起来比她还要小,算不得什么长辈,有些迟疑。

    但是前段时间霍斯冬公布假结婚的消息,她还是关注过的,她又细看看林溪。

    小姑娘长得好看,和不少明星合拍过广告,女人想了想,认出了林溪。

    女人不知道假结婚的对象算不算是长辈,但是霍青桐说是长辈,那她就是表演,也要演上一演。

    女人上前面拉住林溪的手,一面哭一面念叨。

    “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霍青桐在我刚成年那年就搞大了我的肚子,我含辛茹苦带孩子,现在孩子大了,总问我爸爸是谁,我带孩子找爸爸,他却不认!”

    霍青桐烦躁地说:“没说不认,今天是陆家的晚宴,你看是时候吗?”

    “我看很是时候!正好人多,做个见证!”女人拉着林溪的手,朝霍青桐喊。

    林溪觉得不敢想象,她沉静了一瞬,对待“疯女人”她一贯是有一套的,她先是说:“你先放开我的手,我手上有旧伤,你攥坏了,要赔钱的。”

    女人一听“赔钱”两个字,连忙松了手。

    林溪说:“你们大人的事情,自己找个地方解决,当着小孩的面,不怕孩子心理留下阴影吗?”

    说着,林溪拉着小女孩的手,问:“阿姨带你下楼去吃提拉米苏,好不好?”

    小女孩看了一眼妈妈,见女人并不看她,谨慎而轻微地一点头。

    林溪说:“你们的事情解决完了,下楼找我要孩子。”

    她无意参与霍青桐风流往事的论断,但是她见不得小小的孩子因为大人的愚蠢和错误受委屈。

    林溪牵着小女孩的手,小女孩的手冰凉凉的,让林溪想到了霍斯冬。

    她刚转身,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好热闹啊,弟妹这是要去哪?”

    林溪不确定是不是叫自己,没有回头,但是听到霍斯冬的声音后,林溪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霍斯冬说:“你不要招惹我太太。”

    声音淡淡的,有点冷,是林溪记忆中的那个熟悉的霍斯冬。

    林溪转身,就看到霍斯冬和一个黑色西装的男子并肩走来。

    黑色西装男子风流倜傥,嘴角天生上翘,眼睛是形状狭长的丹凤眼,正是今天晚宴的主人陆长安!

    霍斯冬的眼睛扫过林溪,落到了林溪牵着小女孩的手上。

    林溪说:“他们有事商量,我想带小孩下去玩儿会。”

    没等霍斯冬回答,那浓妆女人就已经扑倒了霍斯冬面前,好在她碍于霍斯冬身份,不敢张牙舞爪,只是说:“叔叔,我终于等到你了,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霍斯冬冷冷地说:“离我远些。”

    陆长安笑道:“陆先生有洁癖,你有什么事,隔远点说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把胳膊伸到霍斯冬和女人中间,隔走了女人。

    女人有是哭啼啼地诉说一番,大抵就是霍青桐搞大了她的肚子,现在她带着孩子来认祖归宗了,霍青桐却说不要。

    霍青桐没有要插嘴的意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霍斯冬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霍青桐耸了耸肩:“我年轻的时候是和她搞过,钱我也给了,别的我不知道。”

    “啪——”一声,霍青桐的脸歪向一侧,他挨了霍斯冬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

    林溪第一次见霍斯冬动手打人。

    霍斯冬看着林溪紧紧牵着小女孩的手,问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已经被吓坏了,不敢回答。

    浓艳女人说:“她叫娇娇。”

    霍斯冬点了一下头,淡淡说:“娇娇先留在霍家,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女人刚要说什么,霍斯冬直接说:“你要多少钱,犯不着跟我开口。”

    他从胸前拿出林溪送他的墨绿色的钢笔,走到林溪和小女孩面前。

    林溪不知道霍斯冬来是要做什么,但是她似乎笃定,霍斯冬不会伤害她也不会伤害这个小女孩,便站着没动。

    霍斯冬弯腰,用很柔和的声音对小女孩说:“娇娇,可以把发带借叔叔用一下吗?”

    小女孩点点头。

    霍斯冬起身,用动作示意林溪。林溪会意,解下小姑娘头上缠着的粉色蝴蝶结飘带。

    霍斯冬并不接过飘带,就着林溪的手,打开墨绿色的钢笔,在飘带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他拿过飘带,交给浓艳女人。

    浓艳女人有些犹豫,霍斯冬一笑:“我霍某人,不至于拿一个假的联系方式骗你。这人是李秘书,你要多少钱,尽管和他谈。”

    浓艳女人看了小女孩一眼,说:“我不想和我女儿分开。”

    霍斯冬即刻收回手:“那好,孩子你带走,其他的等做过亲子鉴定再说。”

    浓艳女人马上变了脸色,满脸堆笑,说:“霍先生,这怎么好意思,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和秘书联系很好、很好。”

    林溪的心,因为女人的话,也凉了下去,她刚刚是多么希望女人可以回来抱住她的女儿。

    林溪感觉到,她手中的小手攥着她越来越紧。

    女人被陆长安请下了楼,林溪本以为闹剧就此结束,却不想小小的陆开心从更衣间忧心忡忡地走出来。

    他实在太忧心了,发现门口多了这么大人,愣了一下。

    陆长安问:“你妈妈呢?在里面吗?”

    陆开心皱着眉点点头,陆长安开门,陆开心却拦住了他。

    “爸爸,房间内除了妈妈,还有两个人。”陆开心说。

    “啊?”陆长安怔住了。

    林溪也怔住了。付晚晚的性情,该不会是和别人在玩牌?

    陆长安推门而入,林溪觉得不便进去,想带着小女孩下楼,先让她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没想到陆长安刚进去,就停住了脚步,叹道:“霍老弟,恐怕你还要来处理一下你的家事啊。”

    陆长安转身,看霍青桐要走,接着说:“霍贤侄也不能走。”

    林溪倒是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走了,她一转头,瞥见更衣室里面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神态似曾相识。

    林溪想了想,忽然灵光乍现,这个女人是霍斯冬的大嫂刘锦华!

    林溪此刻,这双腿想走都走不得了。

    林溪印象中的刘锦华,是一个侍奉公婆的好手,外表看起来十分优雅,她的房间有画具,显然年轻时也热爱艺术。

    只是她现在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她对面站着的男人,看样子像是个中年粘人,头秃,正在一粒粒系衬衫扣子,从上往下,略显笨拙。

    刘锦华看不下去了,帮他从下往上的系。

    林溪想起来了,这人是富孝明!几次邀请林溪签约他公司的富孝明,《我的桃花遍布天界》的制片方!

    林溪此时,是真正的进退两难,她理智上想不参与霍家的家事,但是行动上脚又像被定住了钉子,完全的走不动。

    陆长安走了进去,付晚晚坐在椅子上,身体趴在椅背边缘,身体呈现侧转的姿势。

    她还穿着牛仔工装裤,连晚宴的礼服都没换,见陆长安走过来,眨眨眼。

    “我进来换衣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以为是你来了,想躲在窗帘后面吓你一大跳。”

    付晚晚扁扁嘴:“可惜没等到你,野鸳鸯倒是见到一双。”

    “后来陆开心进来,可给他们吓坏了,躲到柜子里去了。我就和开心说,这房间里有鬼,开心还和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那是唯心理论!”

    付晚晚绘声绘色地把付锦华和富孝明偷情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陆长安笑着抱起付晚晚,在付晚晚额上轻轻一吻:“困了?”

    付晚晚躲在窗帘后面,开始因为紧张,只好站着,后来才想到可以坐下,因此颇有些累。

    付晚晚点点头。

    陆长安抱着付晚晚走出更衣室,对霍斯冬说:“霍家的家事,还是由你们自己解决吧。我哄太太睡觉去了。”

    霍斯冬点点头。

    陆长安和付晚晚都是这么不靠谱,陆开心决定亲自招待客人,他走到小女孩面前,问:“你要下楼去玩吗?”

    林溪正好不想让小女孩看到这些,低下头问小女孩要不要去。

    她想小女孩骤然遭遇巨变,大抵会比较依赖自己,不会和别人走。

    谁知小女孩看着陆开心点点头,虽然很轻,但是确实是一个点头的动作。

    林溪看着陆开心和小女孩慢悠悠地离开下楼。

    霍斯冬走进更衣间,富孝明已经系好衣服扣子,他是个略矮胖的身材,肚子微微凸起。

    霍青桐没有进去。林溪也站在门口。

    富孝明见霍斯冬进来,只是鞠躬道歉:“霍先生,我对不起您,只要您不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我下半生给您当牛做马。”

    霍斯冬不应。

    刘锦华拉住富孝明的肩膀,不准他再鞠躬。

    刘锦华看了看门口的儿子和弟妹,又看了看旁边的霍斯冬,心如止水的说:“我给霍家当了二十多年的媳妇,今天才感觉自己像个活人。”

    霍斯冬闻言,倒是点点头,似乎很是赞同。

    “霍斯冬,我的儿子斗不过你,他就是个纨绔子弟,你给他留条活路。”付锦华木然说道。

    霍斯冬说:“大嫂不叫我‘二弟’了?”

    “没必要伪装了,叫了二十多年,我都快把自己骗了。”刘锦华吁了口气说。

    刘锦华对富孝明说:“老富,今天是我连累了你。”

    她拍了拍富孝明的后背,随后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去见他的儿子,霍青桐。

    霍青桐笑得张扬:“我说您老人家终于听我话一回,我就说么,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对,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刘锦华重复了霍青桐的话。

    她好像看到了林溪,好像没有看到,只是说:“儿子,我们走吧。”

    霍青桐跟在刘锦华身后,缓慢地走过林溪,缓慢地下楼。

    林溪目送着霍青桐和刘锦华下楼,富孝明也对霍斯冬鞠躬离开了。

    林溪走向霍斯冬,明明整个陆家别墅都是灯火通明的,但是林溪觉得更衣室的灯光好像更足一些。

    灯光照射下,霍斯冬的皮肤白得不真实,几乎在发光。

    霍斯冬是坐着的,林溪走到霍斯冬面前,伸出一只手,摸了一下霍斯冬的额头——她似乎总是担心霍斯冬发烧。

    手刚刚伸出去,还没有落到霍斯冬额头上,就被霍斯冬伸手,牢牢攥住。

    熟悉的冰凉触感再次从手中传来。林溪的手偏热,霍斯冬手中的温度刚刚好缓解了她手心的燥热。

    霍斯冬说:“我们领养那个小女孩,好不好?”

    林溪惊讶,别说他们现在假结婚已经天下皆知,就算不知道,他们两个,领养孩子?

    ◉ 48、嘴唇

    林溪正觉荒谬, 想要出言否定,却忽然相到一点,那就是:霍斯冬到底行不行?

    如果不行的话,确实会有一些人, 领养小孩的。

    可是那小孩, 本来就是霍青桐的女儿, 是霍斯冬晚辈的晚辈。

    但林溪又想, 霍斯冬和霍青桐又没有血缘关系。

    林溪把自己给绕懵了, 都忘记她的手还被霍斯冬握着了。

    霍斯冬牵着她的手向下,放在嘴唇旁边, 用嘴巴轻轻碰了一下林溪的手背。

    林溪不确定那是不是一个吻, 但是林溪首先想到的, 是刚刚陆长安亲吻付晚晚的场景。

    “我看你喜欢那小孩。”霍斯冬看着林溪的手说。

    林溪觉得自己的手在一片温凉之中,舒服极了。

    她说:“我看到她,会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因为大人的情绪, 每天无助不安, 但是所有人都笃定,我只是小孩, 长大了就会忘了。”

    “现在我长大了, 我发现我并没有忘, 只是把那段记忆封存了起来。”林溪说。

    “包括那个小男孩吗?”霍斯冬继续看着林溪的手背。

    林溪在霍斯冬的问话中, 生出了一丝疑惑。她是第一次在霍斯冬低头的时候打量霍斯冬,只见霍斯冬的卷发柔顺地伏在耳边,额头光洁。

    林溪看不到更多, 她眼中大部分都是霍斯冬的头发。

    头发——可是如果将头发去除的话, 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林溪被她的想法吓到了。她的心脏砰砰乱跳, 她想要收回手,可是霍斯冬紧紧拉住她的手,不松开。

    霍斯冬并没用多大力气,但是却好像铜墙铁壁,林溪挣脱不出。

    “你记得那个小男孩多少?”霍斯冬握着林溪的手,看着林溪说。

    林溪看着霍斯冬的眼瞳,那眼瞳是深灰色的,几乎要把她吸了进去。

    林溪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心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疑惑。

    “我只记得,他的眼瞳,是灰色的。”林溪自己都没发现,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林溪,你看看我的眼睛。”霍斯冬直视林溪,手和林溪攥得越来越紧了,十指相扣。

    林溪直视霍斯冬的眼睛,那眼里满是深情,林溪要溺在这张灰瞳里了。

    “可是他的眼瞳,颜色很淡。”林溪抖着声音说。

    “我小时候,皮肤也更白。人是会成长的,不是吗?”霍斯冬回答。

    “他是个小和尚,他和我说过‘你是众生’,他对我,只是看待众生的慈悲。”林溪说。

    “你看到戒疤了吗?”霍斯冬问。

    林溪摇摇头。

    霍斯冬说:“那就不作数。如果我现在剪了头发,你会以为我是和尚吗?”

    “那句话——”霍斯冬笑了,笑得很有深意,“你错得离谱,不是因为众生而爱你,是因为爱你,而爱众生。”

    林溪站在原地不动,内心波涛汹涌。不是她不想动,实在是动不了,她现在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你说,那是你最接近爱情的一次,现在小男孩长大了,变老了,你还喜欢他吗?”

    林溪脱口而出:“你也没那么老。”

    “哦?那么——果然还是嫌弃我老。”霍斯冬饶有深意地说。

    林溪觉得霍斯冬的年龄实在算不上大,但是他的行事作风却一点都不像年轻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霍斯冬竟然是那个小男孩?

    林溪极力在心中回想起那男孩的模样,只记得他很白,眼睛是灰色的,眼睛很大,至于其他的,一概记不住了。

    小男孩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经过她的个人加工,在那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林溪想起小男孩,都好像自带了一层橘色柔光滤镜。

    至于小男孩长相的具体细节,她反而记不住了。

    小男孩不爱拍照,林溪记得又一次,她拿到爷爷的相机,要给小男孩拍照,小男孩躲到一边去了。

    林溪震惊之后,忽然发现,如果霍斯冬就是小男孩,好像霍斯冬的所作所为都说得通。

    “可是,你为什么之前不说?”林溪问。

    “我以为你把我忘了。”霍斯冬黯然说道,“不过现在看来,你的记忆力还没到不可救药的程度。”

    林溪想到了霍斯冬数次说她“记性不好”,原来那其中含着如此深刻的含义。

    林溪说:“原来是这样。”

    她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了然,心里只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霍斯冬的从前种种不正常,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林溪的心中像是下了一场春雨,松松软软,又烟雨蒙蒙。

    “霍斯冬。”林溪忽然说。

    霍斯冬:“嗯?”

    “你让我打一下。”林溪现在已经缓了过来,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坚定。

    “打哪里?”霍斯冬没想到林溪会这么说。

    “嘴。”林溪把手从霍斯冬手中抽出来,轻轻抬起,掌心附在霍斯冬嘴巴和下巴上。

    他的嘴唇竟然那样柔软,好像在她的手上啄了一下。

    林溪没有躲避,而是这样把手附在霍斯冬嘴边许久。

    良久,林溪说:“霍斯冬,我还以为你是我粉丝。”

    原来她之前误会得那样离谱。

    霍斯冬似乎要说话,但林溪并不放开手,霍斯冬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你让我冷静一下。”林溪说。

    霍斯冬的嘴唇轻触林溪的手掌,林溪知道,这是霍斯冬答应了。

    林溪收回手,坐在霍斯冬旁边的椅子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内心都是思绪彭拜。

    林溪多年惦念的小男孩终于找到,心中说不快活是不可能的。

    但是霍斯冬隐瞒了她这么久,她又觉得霍斯冬实在是可气,她自己和霍斯冬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都没把霍斯冬认出来,实在是蠢!

    他看着霍斯冬的头发,想,谁能知道他长了头发之后是卷发呢?谁能知道他的眼瞳颜色还会随着年龄增长变深呢?

    “霍斯冬,我可算找到你了。”林溪说。

    “哦?”霍斯冬妆模作样地说,“听这话的意思,林小姐找了我许多年?林小姐要拿我怎么办?”

    林溪第一次见霍斯冬开玩笑,不由得也跟着笑了:“霍先生,林小姐的手段,可是多得很呢。”

    霍斯冬似乎十分开心:“林小姐的手段,我是甘愿领受的。”

    林溪一笑,说:“那就要霍先生寒窑苦等十八年,待我功成名就,再回来‘迎娶’你了。”

    “林溪,你算算我等你,有没有十八年。”霍斯冬忽然说。

    林溪一算,她六岁遇到霍斯冬,到现在她22岁,霍斯冬没有等她十八年,也已经等了十六年了。

    林溪忽然觉得造化弄人。

    她和霍斯冬日日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知道霍斯冬是谁,等到她和霍斯冬假结婚的事昭告天下,她才知道,霍斯冬就是她从小心心念念的小男孩!

    霍斯冬说:“林溪,你不用现在做决定,我等你那么久,不在乎再等你多久。我告诉你,只是因为,因为我知道了,你没有忘记我。”

    林溪看着霍斯冬,长久地看着,忽然流出眼泪。

    刚刚一直抑制的泪水,因为霍斯冬这句话夺眶而出。

    霍斯冬起身,伏在林溪身前,抬手为她擦干眼泪:“哭得妆花了,都成小花猫了。”

    林溪在爷爷去世后,一直只是流泪,哭不出声,这是她第一次放声大哭,霍斯冬只是抱着她.

    林溪在从陆家生日宴回到公寓之后,就接到阮未雪的邀约,确定她出演电影《芭蕾舞鞋》女主角一角。

    彼时林溪和霍斯冬假结婚之事曝光不久,正处在事业低谷,阮未雪的决定不可谓不大胆。

    林溪也是顶着网上重重讨论的压力,收拾行囊,秘密前往拍摄现场提前进组,进行剧本研读。

    网络上都在说阮未雪堕落了,竟然连科班都不用了,对不起她学院派的名头。

    还有人扒出阮未雪和梁渡舟的关系,称阮未雪是因为梁渡舟的原因,才用的梁渡舟手下的林溪,乃是一套资本运作关系。

    阮未雪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记者问她:“是不是因为和梁老板的关系,才选择的林溪?”

    阮未雪蜷在椅子上,迷了眼,毫不客气地问:“我和梁渡舟什么关系?炮.友吗?”

    最后两个字因为太粗俗,在播出时被做了打码处理。

    林溪这段时间一直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恰逢电视剧《我的套花遍布天界》开始播出。

    前几集弹幕中,还有许多说林溪和另一位主演孟寒星双双塌房,时代双子星陨落等诸多言论。

    到了第三集,弹幕中则都是关于林溪饰演的角色的内容:

    【女主太可爱了!】

    【天呐我这个老阿姨看女主卖萌竟然不觉得烦】

    【同感同感,把女主演的甜但是不傻,太难得了】

    林溪,靠着《我的桃花遍布天界》而在广大电视剧受众群体中,有了姓名。

    随着剧集的不断播出,林溪不再是有姓名那样简单,而是变成了“极具讨论度”。

    针对剧中林溪饰演的女主角,为了复活天界太子而去撩战神男主的行为,网络上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女主是合情合理的,她以为男主讨厌她,所以用他不喜欢的办法去“恶心”他,在女主知道男主是一个好人之后,就不再“勾引”男主;一派则认为女主“不娶何撩”,撩得男主动心了,她还无知无觉。

    无论网上怎样争吵,林溪永远是该剧讨论的风暴中心。

    林溪的话题度本来就高,因为这部剧的播出,直接翻了几十倍,比出道夜公布姐结婚的消息还要爆。

    对于她假结婚一事,舆论态度也是天差地别,本来除了林溪粉丝还在坚持,其他粉圈人士都认为那是“塌房”,但是现在大家已经开始开始比起谁家的姐夫、嫂子更厉害了.

    林溪进组已经半月,每天都和阮未雪开剧本讨论会,但是对于外界的声音,她还是知道的。

    播到第三集的时候,秦姐给林溪打来电话,哭着说:“溪溪,祝贺你。”

    林溪的鼻子也有点酸。

    林溪每天开完会,就会回到酒店追剧,很多演员看自己演的剧会尴尬,但是林溪完全不会,她每集都从头至尾关掉弹幕看一遍,再打开弹幕看一遍。

    第一遍的时候,是为了看她的表演,对手演员的反应,导演的镜头和剪辑。

    第二遍看主要剧情和剧情相关弹幕。

    第三集开始,ID名为“迭迷香”的观众,会在每一条关于林溪演技相关的话题回复。

    林溪看着那从绿色的迭迷香头像,陷入了沉思。

    阮未雪发来微信消息,说男主角找到了,让林溪马上过去。

    这部电影,女性角色很快被确定下来。但是男性角色迟迟未定,阮未雪对男演员极为挑剔。

    林溪好奇阮未雪会选谁,到了会议室一看,坐在阮未雪旁边的,竟然是祁朝鹤!

    祁朝鹤不再是探班林溪那天的西装打扮,他穿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很是随意。

    他的身材也是高挑修长的,坐在那里,从视觉上看就有一种美感。

    但是林溪现在只是惊讶,怎么会是他?

    阮未雪蜷在椅子上,拍了拍另一侧的椅子,示意林溪过来坐。

    林溪走过去坐了。

    阮未雪说:“听说你们在韩国一起训练,我就不介绍了。”

    她接着说了剧中角色,剧中祁朝鹤和林溪饰演一对情侣,本来两个人决定在高考之后确定恋爱关系,男主角却因为女主角和女性朋友去旅游,没有通知她,怒而把女主的腿砸断。

    女主角从事不了芭蕾舞事业,后半生只能坐轮椅生活。男主角因此入狱,同时入狱的还有女主角的女性朋友——女性朋友为了给女主报仇,对男主进行投毒。

    是一个听起来就十分黑暗的故事,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高中生那样浪漫。

    林溪不知道阮未雪在高中经历了什么,但是高中生活似乎对她刻骨铭心,她的所有创作,都是围绕着高中生,而且风格奇诡。

    林溪今天才知道全剧情,前几天虽然每天都和阮未雪讨论,但是更多是阮未雪和她聊天,很少谈到剧情细节问题。

    不止林溪,林溪看到,祁朝鹤似乎也充满了迷茫.

    开完剧本讨论会,林溪和祁朝鹤一起回到酒店。

    打听之下,才知道她和祁朝鹤住在同一家酒店,只是楼层不同。

    阮未雪的剧组还是秘密筹备阶段,媒体代拍进不来这家酒店,所以林溪和祁朝鹤也不怕被拍到。

    祁朝鹤到了他的楼层,林溪和他打过招呼之后,继续坐电梯回到她的房间。

    推开门,林溪便觉得房间内和以前不同,但是她又感觉不出有哪里不同。

    走到客厅,她怔住了。

    只见客厅的窗户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只给林溪留出一个后背,听见开门声也不回头,只是看着楼下。

    林溪说:“霍斯冬?”

    霍斯冬转身,他今天没有穿西装,只是穿了一套黑色休闲服,头上还带着棒球帽。

    林溪很少见到霍斯冬这样的打扮,而且看他神色也和往日大不相同,便问:“你怎么了?”

    霍斯冬张开双手,似乎有些无奈:“刘锦华和霍青桐收买了我的秘书,我现在是,无家可归啊。”

    在陆家生日宴,林溪已经见到过霍家内部的争斗,但是她心理上,似乎觉得霍斯冬是永远不可能被战胜的,所以没有担心霍斯冬。

    “林溪,我现在落魄了,你还要我不要?”霍斯冬歪着头,似乎颇为无奈地问。

    灰瞳中的眼神可怜极了,好像林溪不要他,他就真的无家可归了一样

    ◉ 49、性感

    霍斯冬摊着双手, 一副无奈的模样。

    林溪:“那怎么办呢?你的秘书就是那个满头白发娃娃脸的年轻人?他怎么会背叛你?”

    林溪还在帮霍斯冬分析,霍斯冬已经三两步走到林溪面前。

    “你不肯收留我吗?”霍斯冬问。

    霍斯冬站在林溪面前,身材高大,灰瞳静静地看着林溪。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 脱口而出:“肯的。”

    霍斯冬的脸上绽出了一个堪比漫天星辰的笑容, 林溪本来觉得这话有些不妥, 但是看到霍斯冬的笑容, 又觉得什么不妥都没有了。

    霍斯冬环视林溪住的酒店套房, 虽然是套房,但是只有一间卧室, 他笑道:“你要让我住哪?”

    林溪的耳朵悄悄红了, 霍斯冬轻轻抚上林溪耳垂小痣。

    林溪感觉到霍斯冬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耳垂, 耳朵更加红了,她看到霍斯冬盯着她的耳垂看,眼神中竟然有些意乱情迷的意思。

    林溪站着任霍斯冬揉捏耳垂,良久, 她轻轻推开霍斯冬的胳膊。

    霍斯冬也不恼, 低头附在林溪通红的耳边,轻声说道:“林溪, 有没有人说过, 你耳垂的小痣, 性感极了。”

    林溪不止耳朵红, 连脸颊也泛上了红晕。

    林溪第一次听到霍斯冬说这种话,他说话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冷白如同雕像, 说出的话却是这样带有直白的挑逗, 让林溪来不及招架。

    霍斯冬靠林溪耳朵极近, 林溪似乎都能感觉到霍斯冬说话间的微风。

    在林溪耳朵红出血的前一刻,霍斯冬起身,离开林溪的耳朵。

    林溪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一刻。

    “害羞了?”霍斯冬问。

    林溪轻轻喘了几口气,转移话题问:“那个白头发的秘书怎么会背叛你?”

    霍斯冬无所谓地往旁边沙发上一坐,随意说道:“他是老李的儿子,老李在给我开车之前,是霍斯景的司机。”

    林溪在思考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霍斯冬补充:“霍斯景就是我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死在我出生那天。”

    林溪懂了。

    原来霍斯冬身边最为信任的司机和秘书乃是一对父子,这对父子曾是霍斯冬大哥的手下,现在被刘锦华和霍青桐说服,或者他们本来心就向着刘锦华,总之他们一起背叛了霍斯冬。

    林溪坐到了霍斯冬旁边,轻轻扶住霍斯冬的胳膊,她不擅长安慰人,在心中思考了一会儿,说:“没关系的,我一年也可以赚很多钱。”

    霍斯冬抬手,抚上林溪棕色的长发,开口轻声问:“你的意思是,你养我?”

    林溪是愿意养霍斯冬的,但是怕这样说伤害到霍斯冬自尊,只是摇摇头说:“你从前帮了我那么多,就当我——”

    霍斯冬另一只手堵在林溪嘴上,林溪闭了嘴。

    霍斯冬的手触碰到了林溪柔软的嘴唇,他缓了缓心神,才说:“林溪,我有时候真想,你是个哑巴就好了。除了感恩,就没有别的吗?”

    霍斯冬感觉到手掌心林溪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霍斯冬恋恋不舍地拿开手掌——刚刚林溪那样,好像在亲吻他的手心。

    “不是的。”林溪说完这句,不在看霍斯冬,低下头去,轻声说,“还有别的。”

    “别的?”霍斯冬的目光盯着林溪,“什么?”

    林溪推了霍斯冬一下,犹如撒娇:“有别的就是有别的,你别问了。再问——”

    “再问怎么样?”霍斯冬偏要问。

    林溪想说“再问就不收留你了”,又觉得霍斯冬从顶峰跌落,心里该是十分不好受,她不应当这样讲。

    林溪伸手拉着霍斯冬的胳膊,隔着衣服布料,晃了晃霍斯冬胳膊:“不问了好不好?”

    霍斯冬本意,是一定要逼林溪说出“爱”字的,但是见到林溪鹿一样的眼神中满是恳求,语气中又有一丝撒娇的意味,便再也逼问不出。

    霍斯冬无奈地说:“好。”.

    浴室只有一间,晚间林溪先去浴室,出来之后叫霍斯冬。

    林溪的行李中没有适合霍斯冬穿的衣服,酒店自带的浴衣林溪又害怕霍斯冬洁癖穿不惯。

    霍斯冬洗完了澡,穿着酒店的浴袍从浴室走出来,就见林溪的三个行李箱都平放在客厅地面上,行李箱打开,林溪在三个箱子里来回翻着。

    “在找什么?”霍斯冬问。

    林溪记得她有一件连体睡衣,十分宽大舒适,也许适合霍斯冬身材,但是她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印象中她明明带来了。

    林溪听到霍斯冬的话,倒是有些惊讶,没有换的浴袍,他是怎么出来的?

    林溪转身,就看到霍斯冬穿着酒店统一的蓝色浴袍,正在看着她。

    “你换上了?可以吗?”林溪惊讶道。

    霍斯冬看了看浴袍:“有什么不可以的?”

    林溪小声说:“让你穿酒店的衣服……”

    霍斯冬却笑了一下:“我现在是避难,可没那么多讲究。”

    林溪一向以为霍斯冬是不可能改变的人,没想到他对环境的适应如此之快。

    霍斯冬把头发伸向林溪:“你摸摸看。”

    林溪奇道:“摸什么?”

    霍斯冬说:“我一直听你话,在洗热水澡。”

    林溪抚上了霍斯冬服帖的卷发,心中感慨万千,如果不是霍斯冬提起,林溪都忘了那件事。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她说过的话.

    林溪第二天一大早要去最后定妆,她起来的时候才凌晨四点,不想惊动霍斯冬,悄悄地开门走出客厅,拖鞋都没穿。

    谁知路过客厅,见沙发上早已没了霍斯冬的踪影,林溪心神俱震,害怕霍斯冬夜晚离开,会遇到危险。

    正在林溪停在客厅中间,手足无措的时候,霍斯冬从厨房走出,问道:“怎么了?”

    凌晨四点,天还没有大亮,林溪看到霍斯冬穿着蓝色睡袍的身影,心中才算安稳下来。

    林溪没想到霍斯冬会去厨房,她是知道的,霍斯冬是一个连面都不会煮的人。

    “你在厨房做什么?”林溪问。

    霍斯冬说:“给你做早餐。”

    林溪惊讶中还带着不相信。霍斯冬回过身,从厨房中端出两个盘子,走到林溪面前。

    林溪看去,一个盘子里是煮好的鸡蛋,她伸手摸上去,鸡蛋还热着;另一个盘子里是烤面包片,烤的各种程度的都有,看样子是尝试几次的产物。

    林溪惊呆了。

    “你做的?”林溪不可置信的问。

    这两样东西林溪也可以通过查食谱做出来,她知道似乎并不复杂,但是制作的人是霍斯冬,就令她感到不可置信。

    霍斯冬他,怎么会是下厨房的人?

    许是猜出了林溪的疑惑,霍斯冬笑道:“总不能白住在你这里。怎么,害怕不好吃?”

    霍斯冬拿了一个面包,送到林溪嘴边:“尝尝?”

    林溪张嘴,咬了一口,烤面包片香甜带着一点点焦味,本来是极为正常的味道,但是因为做的人是霍斯冬,林溪硬生生多吃出一种味道——甜蜜。

    明明霍斯冬没有抹蜂蜜。

    “好吃吗?”霍斯冬问。

    林溪狠狠点头:“好吃的。”

    “那以后只吃我做的早餐?”霍斯冬问。

    林溪倒是想吃一辈子霍斯冬做的早餐,但是她隐隐觉得,霍斯冬虽然现在落魄了,但是肯定不会落魄一辈子,他非池中物,怎么可能给她做一辈子早餐?

    林溪没有把她的想法说出来,只是说:“谢谢。”

    要赶时间,林溪没有在酒店吃完,她把鸡蛋和面包放在袋子里。

    出门之前,霍斯冬说:“可不要把我的早餐分给那个祁朝鹤,我会嫉妒。”

    林溪惊讶霍斯冬会知道她和祁朝鹤同组,要知道祁朝鹤的男主角是昨天才敲定的,还没有往外放任何消息,霍斯冬怎么会知道?

    林溪在想事情,没有马上回复。

    霍斯冬轻轻抬起林溪的下巴:“听到了吗?”

    下巴上冰凉的触感传来,林溪才回过神来,她“哦”了一声。

    “我的东西,不能和任何人分享。”霍斯冬并没有放开林溪,而是继续略带命令地说。

    林溪心想,就是别人要她也不会给的,霍斯冬的东西,她也不想和别人分享啊。

    林溪的下巴在霍斯冬手中点到了点,霍斯冬才放开林溪。

    林溪说“再见。”转身要走。

    霍斯冬忽然说:“还少一个步骤。”

    林溪以为他在说食物,问:“什么步骤?”

    霍斯冬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林溪本来没懂,但是看着霍斯冬的灰瞳盯着她的嘴唇,便懂了。

    霍斯冬说的缺少一个步骤,说的不是食物,而是指的是缺少亲吻。

    林溪慌乱地转身,差点撞到门。

    霍斯冬把门打开,轻声说:“我等你回来。”.

    林溪走后,酒店里来了一个黑衣黑帽黑口罩的年轻男人,年轻男人上到林溪房间所在楼层,走出电梯。

    霍斯冬在猫眼中瞧见黑衣黑帽男人,打开酒店房门,放他进来。

    黑衣黑帽男人进门口摘下帽子,白色短发紧紧贴着头皮,口罩拿下,正是一张年轻的娃娃脸。

    这人正是霍斯冬口中背叛他了的李秘书。

    李秘书站在玄关,轻声说:“股东们支持刘锦华和霍青桐的占了一小半,还有大半都是不支持他们的。”

    “一小半——”霍斯冬目光中透着杀伐决断,哪还有半点落魄失意的模样?

    “知道该怎么做?”霍斯冬问。

    李秘书答:“知道。”

    霍斯冬点点头。

    李秘书见霍斯冬没有要走的意思,问:“先生,您要在这里待多久?”

    霍斯冬一笑:“当然是待到太太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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