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宵月的面容在黑暗中依旧娇丽,幽幽两只眼仿若盛着幽冥里的不灭鬼火,李颜玉的挣扎在这样一双眸子下无所遁形,她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还在扯着嗓子尖叫。


    “放开我——”


    这种怨鬼对“地狱十八层”有着本能的恐惧,任谁提起都会激起他们的戾气,祁宵月话音一落,李颜玉的周身便瞬间爆炸出团团阴气,她脖颈处的一圈血痕在祁宵月的目光下逐渐变得愈来愈大,好似有生命的长虫,顺着她的下颔一路往上,直接窜进她的眼睛里!


    李颜玉的阴气暴涨,房间四处都被突如其来邪风沾染,书桌上有盆绿植,在触碰的阴气的那一刻陡然变为一撮飞灰,不复存在。


    而紧扣住李颜玉的祁宵月也被沾染到,她的手还停留在李颜玉的脖子上,那圈血线对这团生命似有所感,争先恐后地想顺着祁宵月的指尖窜进她的身体,可祁宵月全身上下自带屏障似的,所有污秽都能隔绝在外,血线冲锋陷阵了数秒,也只能围着指尖的外围不停蠕动。


    李颜玉手还能动,她睁着血红的眼阴鸷地瞪着祁宵月,嘶吼一声:


    “你给我去死——”


    然后迅速抬起两只手,指甲尖如利剑,直朝对面的祁宵月面门而去!


    话音未落阴气如影随形攀附而上,幻化成长绳的模样,也将要向祁宵月的脖子缠去!


    而此刻的祁宵月只是微眯了眼,两方攻击落在眸中皆是虚张声势的假招,她连躲都未躲,嘴唇翕动了两下之后,与李颜玉目光相接的地方突然凭空冒出一张巴掌大的黄纸,正面朝向神色无波的祁宵月,反面繁复的篆文朝向李颜玉染着淋漓鲜血的脸。


    李颜玉蓦地被挡了视线,手上攻击还未落在祁宵月的脸上,那张悬浮在半空中的黄纸便猛地发出炽亮的白光,李颜玉的脸正对着,瞬间五官都被这股白光淹没。


    “啊啊啊啊啊啊啊————”


    脸上像被斧头硬生生凿开了一样,尖锐的刺痛不停从魂魄深处漫涌上来。


    “你干了什么——!”


    痛苦的嘶吼声不断,祁宵月在阵阵鬼声中不慌不忙地打掉李颜玉探上来的两只爪子,淡声回答:


    “辟邪符,专门用来引阳驱邪的,几百年前写的了,用到现在还剩最后一张,用在你身上可惜了。”


    李颜玉在白光的涤荡中根本动不了身,祁宵月后退一步,抬起脚踹了她一下,这一脚力气控制得很好,直接把李颜玉踹到落地窗的旁边,人被踹得不轻,落地窗的玻璃倒没碎。


    辟邪符循着味儿跟过去,直接把自己糊到了她血肉模糊的脸上。


    “老实点儿。”祁宵月警告她,然后抬手挥了一下,五指拂过,原本紧闭的窗帘猛地从两边拉开,正午的阳光瞬间窜了进来,铺满整座房间。


    李颜玉被蒙着脸,不能说也不能看,但阳光炙热,打在身上的灼痛清晰明了,她缩着身子,想把自己拼命团进角落里。


    屋外林木遮蔽,细碎的光影重重,祁宵月迈步走过来,一束光从叶间缝隙中钻过,轻轻扫在她的眼角。


    视线变得暖洋洋,她抬眼往窗外看,林木间枝叶飒飒起响,自两枝的交接处,一道模糊的暗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已经等了许久。


    “来了?”祁宵月微抬头,目光对向那道暗影。


    像在应答她的招呼,暗影蓦地清晰了两下,眯眼细瞧,能看出那是一道男人的身影,就凭空落在高大的林木间。


    祁宵月伸手指着瘫在落地窗前的李颜玉,声音浅浅,对外面那道身影说:“来了就把她带走吧。”


    “带回去先给小白看看再判,这是他当初遗落的鬼,可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抻了抻胳膊,她又补了一句:“还有,让小白下次带报酬再来见我,这事儿摆平了,但也没有平白让我干活儿的道理。”


    外面那人还未动作,倒先对这话有了反应,悠悠地调侃传进来,祁宵月听到独属于应三的那种清冷的声音:


    “这可是你自己要找活儿干,怎么还让小白抵债呢?”


    “小白不会不知道你还拿了谭先生的一万块呢,明明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祁宵月没想到应三还有闲心怼她,“我不在地府这段日子,你跟小白的情谊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应三笑了声,没应她的问题。


    浮光掠过,威压猛增,李颜玉的鬼魂在震慑中瑟瑟发抖,继而一声低低的尖啸之后,原本摊在落地窗前的身影蓦地消散无踪。


    祁宵月转头看,属于谭青青的身体正静静地被安置在床上,暗影中的应三扭了扭手腕,对祁宵月说:


    “这小姑娘魂还不稳,跟她父亲说让她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说着他又笑:“你这是一万块捉鬼附赠送福吗,看这小姑娘是平白多了一副善心善心的面相,你这送的可是大气运啊。”


    “关我什么事?”祁宵月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是给了提醒罢了,他们要是自己不能积德扬善,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动不了气运啊。”


    “你说是便是吧。”应三嘴角微扬,默认她的话。


    门外谭自明在急切地敲着门,可能是听到有声,他也放大了声音:


    “大师!大师!”


    “大师您还好吗大师!”


    “大师您没事儿吧大师!”


    “别敲,”祁宵月给他开门,面无表情:“活着呢。”


    谭自明正忧心着,猛然对上她的脸吓一跳,他也是胆大,丝毫不怕那恶鬼还没被驱除,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往房里冲。


    一冲进去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沉睡的女儿。


    “青青,青青!”


    小姑娘睡梦中的神色极为平静,虽眼下有深深一道乌青,但明显是从噩梦中挣脱出来了,嘴角还带着笑,巴掌大的小脸陷在枕头里,看起来清秀又温柔。


    祁宵月用力拍了他一下,“别喊,让她睡。”


    “大师!大师!”谭自明攥住祁宵月的胳膊,“我女儿没事儿了吧?那个女鬼呢?她不会再找上门来了吧!”


    “你女儿没事了。”祁宵月躲开他,自己走到梳妆台旁边,扯了把椅子坐下,指着床上沉睡的谭青青说道:


    “她遭恶鬼侵身,魂魄不稳,估计得睡个一两天,你们给她挂个营养液,别吵,让她睡,到时间了她自然会醒的。”


    “那鬼已经被带走了,有生之年你们是见不到她了。”


    “那我妻子呢?”谭自明的妻子还在隔壁躺着,他刚才没被放进来的时候还去看了一眼,妻子一直睡着,根本叫不醒。


    他话音还未落,杨姨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面带喜色:


    “先生!先生!夫人醒了,夫人醒了!你快去看看,夫人醒来还在问起你,你看她是不是好了啊!”


    谭自明一愣,立马跟着杨姨往隔壁跑。


    谭夫人确实是好了,她像做了一场巨大的噩梦,被鬼压身了数天之久,根本动弹不得,这下醒了只感觉似卸掉了千斤重的压力,浑身轻松。


    谭自明一进门就看到面色正常的沈瑶,当下一米八多的男人就红了眼眶。


    “瑶瑶!瑶瑶!”


    攥着妻子的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贴心的温度,数天来积攒的压力与烦闷才终于有了发泄口,谭自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哽咽的声音:


    “你可吓死我了啊。”


    沈瑶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只一下一下温柔地抚着谭自明的背,让他平静下来。


    门外祁宵月静静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她往外走,这种场合不适合打扰。


    杨姨还在替谭自明高兴,余光瞥见这位被请来的大师,忙请她去客厅坐着。虽然这位大师看起来年龄小,但解决了先生的问题,肯定是个有本事的,不能怠慢了。


    “大师,您先坐着,我给您倒杯茶。”


    这次祁宵月没拒绝。


    杨姨端茶上来,谭自明也正好从二楼下来,高大健壮的男人还红着鼻子,看起来莫名有点搞笑。


    “抱歉抱歉大师,”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怠慢您了。”


    “没事。”


    解决了吊死鬼的事,谭自明对祁宵月的态度更加恭敬了,与她同坐都挺直脊背,小心翼翼的。


    “大师,您看这个报酬是给您支票还是划到您的卡上。”


    祁宵月没走也是等他说报酬的事情,支票太麻烦,她问了谭自明的手机号,给他发过去一串卡号。


    “你打到这个卡上就行了。”


    “好的好的。”手机收到消息,谭自明小心翼翼地把那串卡号存好,点头:“我立刻就让秘书给您打过去。”


    “行。”


    “那这件事就告一段落。”祁宵月饮了口茶,温的,可能是照顾她小姑娘的口味,有股甘甜。


    她问:“记得我之前告诫你的事吧?”


    “记得记得。”谭自明认真抿唇,“大师您放心,我们一家人以后都会常做善事,行善积德的。”


    “那就行。”


    祁宵月起身,“那我的工作就完成了,不留了。”


    “诶诶!”谭自明立马起身拦着,“大师您还没吃饭呢,怎么就急着走呢?我订了餐厅,这次一定得好好谢谢您!”


    “不用。”祁宵月两手插着兜,没应他的挽留,“有人等着我吃饭呢。”


    “诶...哦哦。”谭自明心下遗憾,送她到门口,又急切道:“那大师您去哪儿?我送送您啊。”


    祁宵月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隔着两步距离,那道身影冷冰冰的,下一刻,谭自明就听到她淡淡的声音,拒绝得极为干脆:


    “不用。”


    谭自明:“......”


    高人不愧是高人,好冷漠。


    但是好酷。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