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自明被这句话惊得一颤身,两颗眼珠倏地瞪大,仿佛下一刻就要脱眶而出。
“大...大师,您的意思是...?”他声音颤着,气音飘在喉头,哆哆嗦嗦地抖着手。
祁宵月不作声,谭自明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没听错,他腿一虚,差点没站稳。
“青青!我的青青啊!”
谭自明压着哽咽的声音,立刻蹒跚地往楼上跑,祁宵月跟在他后面,也走上了楼。
二楼有条细长的走廊,大白天开着灯照得亮堂堂。听进去了祁宵月的话,谭自明的确在采光不好的地方都摆满了佛肚竹,两个成年人上去,一时还难以下脚。
谭自明一时情急,连碰倒了好几盆,可他没心思停下来去管,一股脑地就往女儿房间奔。
谭青青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他们走到的时候房间门正紧闭着,门上挂着一个粉色小牌子,上面用工整的字体描着“请勿打扰”的字体,谭自明拧了两下门把,没拧开。
“青青!青青!”他急得直拍门,“是爸爸啊,给爸爸开开门好不好?”
“青青!青青!”
喊了好几声,里面都没人应。可屋内分明有声音,是个女孩在笑,咯咯咯的,声音极为清脆,她像在跟谁打着电话,隔着门听不清在说什么,可能捕捉到模模糊糊的音节。
“青青!开门啊青青!”谭自明拍得更用力了,门都被震得连抖几下。
“别拍了,没用。”祁宵月从后面跟上来,扣住他的肩把他往后扯,“你女儿估计已经被那个东西上身了,她是听不见你在喊她的,你先冷静一点。”
“大师!大师!救救我女儿!”谭自明手掌通红,眼睛更红,如若不是祁宵月搀着,他估计都要立刻跪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祁宵月扣住他的肩颈处不让他沉下去,神色认真:“放心,你女儿不会有事的,现在你先去找备用钥匙,先把门打开再说。”
“对对,备用钥匙!备用钥匙!”谭自明拍着头,麻利地直起身子,左右环顾一番,目光锁定墙上的一个画框处。
“备用钥匙就放这儿了。”他边说边摘下画框,挪开后,一个小暗格藏在后面,里面放了一把钥匙。
一刻都不敢停,谭自明拿到钥匙后就立马插进门锁。
“咔哒”一声,门锁被旋开,谭自明刚想推开,没想到后面突然出现一股力,扯着他的领子把他往后拽出老远,回神,看到祁宵月正站在门前,回头道:
“你先退后。”
谭自明听话地往后挪了两步。
祁宵月转回视线,她伸着手掌贴住门缝处,谭自明在后方紧张地张望,见状以为祁宵月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心还提着,就猛地听见“砰——”一声巨响,整扇门几乎是用甩的方式被大力推开,门边磕在里墙上,砸出四道十分明显的凹陷。
谭自明没收住表情,呼吸都吓停了一瞬。而始作俑者祁宵月确实无所谓地拍拍手,拍掉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继而大步一迈,直截了当地进了屋。
边进还边回头:“快点,跟上。”
“啊,”谭自明怔愣,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快步往前走,“来了来了。”
谭自明是个好父亲,从种种迹象也能看出他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女儿,想把最好的都给她。这间屋子也是经过精挑细选之后才决定的,本该是二楼采光最好的一间屋子,没想到此刻却是黑咕隆咚一片。正午时分,却紧闭着窗,窗帘也死死拉紧,不余一点缝隙。
祁宵月和谭自明走进来的时候都忍不住眯起眼,这里太暗了,几乎看不清任何陈设,要不是后方还有光源,他们几乎都要以为这里是地下室。
空气中有着一股莫名的味道,带着点鱼虾的膻腥,由鼻入喉还能尝到浓烈的恶臭,让人恨不得将肺都呕出来。
谭自明下意识捏紧了鼻子,被冲得眼泛泪花。
强行睁着一条缝,他在搜寻自己女儿的身影,环顾了半圈,在梳妆台前发现了一个昏暗的纤弱的背影。
刚抬步,立刻被祁宵月横起的一条手臂拦住,“别过去。”
“那不是你的女儿了。”
也许是应和她的话,那个正静静端坐在镜子前的身影突然晃动了一下,她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拧了拧脖子,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徐徐转过头。
那明显不是人类可以做出的动作,脖颈以下的身体未动,头却先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像平白将头颅拿下又安上,谭青青秀气的面容就这样直面两人的眼神。
那已经不是谭青青了,虽还是那张脸,可面容却在黑暗中模糊成一团黑气。“她”咧着嘴,嘴角几乎都要开到下眼角,自那血红空洞的嘴中,能看到两排森森白牙,正不停地咬合着,动作像在咀嚼什么血肉,极为血腥。
最可怕的还是那双眼睛,在黑漆漆一片中竟隐隐泛着红光。
“啊——!”谭自明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哀嚎着跌坐在地上。
对面的“谭青青”似对这声哀嚎有所反应,她突然咯咯笑了两声,血红的嘴咧得更开,一种堪称凄厉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冒出来:“爸爸——你是在叫青青吗?”
“你不是青青!你不是青青!”谭自明怒吼一声,“我的青青呢?把青青还给我!”
“咯咯咯咯咯。”对面的“她”又是一阵笑,“爸爸你在说什么呢?青青不是在这儿吗?”
这回儿不等谭自明先答了,祁宵月先跨一步挡住“她”的视线,目光紧紧锁住那道身影,语气不善:“我真是与社会脱节太久了,这年头连吊死鬼竟然也能这么大摇大摆地占人家小姑娘的身体了吗?”
她问得直接,对面的鬼也没想到这个发展,“她”先是半天没答话,继而转着身体,与脑袋合为一个方向,泛着红光的眼睛盯着祁宵月的方向:
“真没想到,这个男人还真请回来了一个有点本事的。”
她笑得更畅快,整个屋子里都是凄厉恐怖的鬼笑,“小姑娘,你可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你过家家的场所。”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陪着谭青青这个小姑娘同我殉葬吧!”
话音未落,她突然从椅子上窜起,整个身体如细绳一般被拉长,还未过半秒,她的头就从另一端奔向祁宵月所站立的方向,长长的舌头从口中弹射出,直奔祁宵月的脖子缠去!
祁宵月早有所料,她先一步拎着谭自明的衣领,半摔半扔地把他丢出屋子,那边谭自明的屁.股还没着地,她便右手一挥,将房门紧紧闭合。
再抬眼时,那条恶心吧啦的舌头已经距离她的喉咙不过一尺远,那颗头颅已盘旋在她的头领,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那个吊死鬼的狞笑。
神色未变,祁宵月身形一晃,那个吊死鬼只看钱眼前残影一片,眼睛再次聚焦时就发现人已不在原地,而且不偏不倚地恰好躲开了自己的攻击。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就伸出手,速度极为迅疾地一把抓住她还未收回的舌头,并往另一个方向猛地一扯,像扯一根面条一样轻松,吊死鬼停在半空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顺着舌头被扯的方向往前栽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声刺耳尖利,吊死鬼直觉的自己的舌头在灼灼发热,尤其是被那个小姑娘碰过的地方,仿若一团火在烧,且有来自魂魄深处的灼痛感,好像是顺着舌头一路往下,直要烧上她的魂魄!
“我要杀了你——”她被彻底激起了血性,眼眶处随着怒吼流下一行血泪。
可这令人胆裂魂飞的景象落在祁宵月眼中确是再平常不过,她完全没有被影响到哪怕一点,眉都不曾动一下。
吊死鬼欺身上前,四散的长发如蛇般缠上来,祁宵月指尖如刃,划过一片便是寸寸皆断,断裂的黑发落在空气中,具化为一阵阴气,顷刻间被祁宵月身上冒出的银光消弭。
“吊死鬼——李颜玉。”前方鬼影重重,吊死鬼不停发动着攻击,她在浓重的阴气中淡淡开口,目光如刀:
“20xx年x月x日自杀于市郊,死因上吊自杀。因地府工作纰漏,无常未能及时将你的魂魄收回,所以令你游荡人间数年,戾气化鬼,附身孩童,侵扰女性,差点损伤人类性命。”
“对于前一件事,我以地府任职人员的名义代无常向你道歉,但——”
话一顿,她出手如电,五指生生将吊死鬼的脖颈狠狠扣住,像对待一只轻易可以处死的鱼蟹,把她整个身躯自空中硬拉下来,墩进地里。
“你意图侵害人类性命,私心想吞并这个叫谭青青的女孩的身体,并驱使阴气作乱,使谭夫人神经错乱乃至发疯崩溃。”
“凭这几条,你必须去地下十八层走一遭了。”
随着她一字一句的冒出,周围沸腾的阴气蓦地安静下来,如被力量镇压,根本无从敌手。
吊死鬼被拿捏着最脆弱的脖颈处,根本动弹不得,她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就被这个小姑娘彻底压制住了所有攻击。
挣扎了两下,逃脱未果,魂魄被严丝合缝地锁住,根本无法调动任何力量,她恼怒,嘴里的血直往祁宵月脸上喷:
“你他妈的放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多管闲事!!”
“我是什么人?”听到她愤怒的话语,祁宵月竟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很浅,转瞬即逝,“我能代表整个地府把你投入十八层地狱受刑忏悔。”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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