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屋里的油灯,还亮着。


    薜荔见人间凡人都退开,才出来嘘寒问暖,【宿主,您还好吗?】


    江淼淼望着房顶,幽幽叹气:“薜荔,我怀疑,你故意害死我啊!我差点就死了!”


    【咳……宿主,鸡已经叫过了,薜荔和您说个事,您别怕啊!】


    “说!”江淼淼心想:我连你都不怕,还怕什么?


    【其实,宿主已经死了……】


    “哈?”江淼淼震惊瞪圆了眼睛,用手摸摸脸颊,热的啊!


    【但又复活了。】


    “哦……”


    她淡定把手放回被面。大概是这两天“死”了太多次。乍一听,觉得这只是个事,而不是个非常严重的事。


    她自嘲道:“我也太容易死了吧!”


    【确实。】薜荔翻动着衣袖,也发出幽幽的,冷冷的低笑。


    “呃……”


    接受自己死完的江淼淼已经可以开始严谨分析前因后果。“但我记得,你提醒我没复活机会了啊!所以我是被你的违规操作吓死,系统看不过去救的我?”


    红色衣袖飘动得厉害,薜荔据理力争:【薜荔的操作都是严格按照流程的。】


    “行吧……”她也不和一只鬼争论为什么要把马变在庭院,而不是在门外等着。


    她比较关心的问题是复活。这关系到以后的生存,得看看有没有参考性和借鉴的可能。


    “所以我怎么复活的?”


    【因为宿主新手礼包有一张任意卡。任意卡自动转化为复活卡。】


    “哈?”


    她守了好久的任意卡,就这样草率用了?


    “还可以……这么兑换的吗?”


    【宿主,作为一个人类女子,你没集过五福吗?像万能卡,就是可以随意转化的。】


    “作为一只薜荔鬼,你可真博学多识。人类的破事都知道。”


    哎,人类女子还真集过五福,过程不太美妙,结果也不美妙。辛辛苦苦集的福,最后才兑了两块钱。


    江淼淼欲哭无泪,做出了大胆推测。


    “那按照这个逻辑,我甚至,可以用任意卡兑一个乾坤袋。”


    【是的。】


    “这不会扰乱穿越市场吗?”


    【理论上来说,天地商城的任何商品,或者宿主提出的合乎饿死鬼系统法则的东西,都可以兑换。】


    “噗……”


    她失去的不是一个乾坤袋,不是一千亿,而是脑子。


    江淼淼捂着胸口喘气,被一只鬼气得心脏疼。薜荔有意无意在哄骗她的任意卡,她察觉后,反其道而行,不肯轻易兑换。结果呢,不要说价值一千亿的人间绝品地图,就是十万的人间珍品夜明珠都没得!


    她为此沾沾自喜,殊不知是踏入另一个圈套。


    不行,这个鬼系统,真的不能当真,一玩起来绝对会气死自己。


    *


    自穿越后,除了汤面,这是江淼淼喝的第一碗热水,肚子很是舒服。


    她有种花家喝热水的胃,然而古代的热水也是金贵的。没有电,得时时用火续着,非是寻常百姓家能有的。


    又有朱砂安神定惊,江淼淼很快进入了深沉温暖的睡眠。


    悠哥儿倒没那般好的命,打着哈欠坐在灶前烧火,头一点一点地。


    晨起微凉,火气暖暖,人也舒坦得多。


    “悠哥儿……”忙活回来的柳母很是心疼,轻声喊了他。


    “嗯?”他眨了眨眼睛,故作清醒。


    柳母轻声劝他,“回去睡罢。”


    “不困……”刚说完又打了个哈欠,幸好母亲背着身没瞧见,他提了心神,便开始和母亲说话,“母亲,身子可好?”


    “好着。”


    “家里,有旁的事?”


    “哪里有事?有你,还有七叔公和二婆婆,大家对我好着呢!你只管安心读书,缺什么和我说。”


    “好。母亲勿要太俭省,多吃些,身子重要。”


    “没……我吃得多……你叔公知道你快回来了,又送了半袋粮食,家里的大缸要满了呢!”


    柳母掀了锅盖,用筷子略戳了戳雪白的面皮。眼角纹笑出好几道漂亮的褶皱。


    哎,母亲面色不大好,约莫着是自己不在家时只吃朝夕。到底,还是因为书院费钱。


    他握着干燥的松枝在地上轻轻敲着,知晓是劝不动,便转了话头,“家里那位女郎是?”


    庭院四下寂静,偶有鸡鸣犬吠声。


    柳母侧身望了望,搬了凳子,边择着菜边说:“大前天,七叔公他们带回来的,说她在村西头被大牛家的牛惊着了。”


    村西头不正是彩凤山么?


    悠哥儿眸色一暗,手一顿,停止了画圈,将手中松枝扔进灶里,“牛,如何惊着?”


    “说是落了水,漂到山下,正歇着就被牛惊着……”


    “落水?从何处落?”


    “这……不知,二婆婆说她是来探亲。”


    “从何处来?”


    “淮阳郡,悠哥儿可知何处?”


    “嘶……”


    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也就哄哄母亲和二婆婆他们。


    彩凤山高数百仞,河里又有九曲弯,一弱女子,何故去山上,如何就漂到山下。


    淮阳郡,离南华郡有数百里,如何查证。


    “这位女郎,可真是……”


    “良善的人。”


    “……”


    刚要说另外一个词的悠哥儿合了嘴巴,随口问:“如何良善?”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飘着一阵阵面香。


    柳母起身去掀了锅盖,将四只圆胖的馒头夹到盘里,笑眯眯递与悠哥儿。


    悠哥儿接了盘子,夹了一个就递与母亲,“母亲好不容易去趟县城,买了便自个儿吃罢,儿子日日在那儿,不缺这口。”


    柳婶婶反推给他。悠哥儿孝顺懂事,哪里会花钱去吃好东西?


    二人这般拉锯着,也各自退一步,再取了一副竹筷,母子一块吃着。


    柳母又笑着说道:“原也不是买给你的。”


    “嗯?”险些被一口馒头堵着,悠哥儿费劲儿吞咽,缓了缓。


    “本是买给女郎作午食的。”柳母指着盘中两个馒头说,“谁知,女郎也给我买了两个。她还给大牛和二妞也买了。”


    “倒是个……好心的。”


    “是呀,给我和二婆婆买了桂花糕,七叔公的是整整一坛酒呢!”


    这般邀买人心?


    悠哥儿不忍心思简纯的母亲被人所欺,也不忍夺了母亲的笑意。这五六年,母亲极少这样因为旁的事展露笑颜。


    罢了,且慢慢观之。


    *


    吃完馒头,母亲蹲在庭院里冲洗碗筷,又道:“女郎,还会洗碗呢!”


    正在井边打水的人手又一顿。此事……应该当,不值得称奇?


    “女郎,也会浣洗衣裳。”


    悠哥儿语气幽幽,说道:“母亲,儿子也会。”


    柳婶婶起身,笑意深深,“这怎么好比较?”


    桂花树下的马儿打了个响鼻,似乎也是附和。


    此时天光微亮,马儿油光水亮的毛发无处可藏。


    悠哥儿灵光一闪,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忽视了。


    一时抓不住。


    他甩甩头,回房内摸了瓶跌打药油,打水去沐浴。


    待沐浴出来,神清气爽吐气,连身上的疼痛都消了大半。


    他打了水将衣裳泡着,顺道打了桶水给马儿,缓缓走到马儿面前,望着这匹棕色大马。


    毛发光亮,很是精神。


    马儿也望着他,来回踢踏着,干净的青石面偶有“哒哒”声。


    *


    “这是做什么?”柳母出来时唬了一跳,忙拉起趴在地上的儿子。


    “让母亲担心了。”悠哥儿赔笑道,“儿子听说,马儿好不好,得看它腹部的毛发。”


    柳母不懂这些,只说:“怎离马儿这样近?小心些。”


    “母亲,平日如何喂它的?”


    “它……昨夜才来的,不曾喂过。我去找个旧木桶来。”柳母去杂物间找了个新的木盆,将平日用旧的给了马儿吃水。


    悠哥儿盯着低头饮水的马,又闲话家常般问道:“不是说女郎几日前来的吗?这马不是她的?”


    想到女郎说的话,柳婶婶又拉了儿子回厨房,压了声同他解释。


    “昨日,女郎和大牛去了县衙,没找到家人。午后,她又说明日晨起要归家,家人不便露面,两天后给村里送谢礼。”


    “明日晨起?今日么?”


    “嗯。女郎似乎是要夜里悄悄离开,不好和我说。这马是她家人送来……咦……她家人……”


    “母亲说的极是。”悠哥儿见母亲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总算松了口气。


    “难怪女郎昨日哭得伤心,是她家人撇下了她?”


    悠哥儿倒吸口气,揣着手,欲言又止,“她……”


    “她非是叫马惊了,而是叫人害了?”


    “母亲……”悠哥儿抿抿唇,沉吟一声。


    “报官吗?”柳婶婶搓着手,家里大事还是要靠悠哥儿拿主意。


    “……”


    悠哥儿无奈仰天,无声一叹。这事是有古怪,但不宜打草惊蛇。那女郎,有惊恐,但不像是被人加害的。他倒更愿意相信她是被马惊了。昨夜她昏倒时,自己正好在的,没有人在庭院里,自然没有人想害她。


    不过,她确实是支支吾吾,古里古怪。


    *


    吃过朝食,要出门的悠哥儿被母亲拉了袖口。


    这位圆脸妇人脸色苍白,说起话有些急促,又时不时停顿。


    “知你不放心,女郎……无害人之心……无害我之心……”


    “儿子知晓。”


    “你出去……也别提女郎找到家人……大家……”


    她焦急抓了抓围裙,又道:“从县衙回来时,大牛说女郎没有问到家人消息。午后,女郎又和我说,她家人不便露面,让我别提她离开的事……”


    “好,儿子知晓。”悠哥儿一手背着,缓步迈出正屋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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