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与好友约在城西北隅的‘西湖景’,这里是人工筑凿的湖泊,栽花种柳,景色怡人,人们闲暇时喜欢到此处游眺。


    湖上有小亭三间,林隽在亭中等了一会儿,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隽哥儿!”


    他抬眼望去,岸边走来一行人,其中一个身形微胖的青年见林隽看到他,活泼的蹦跶两下,朝他挥手,“隽哥儿,我来啦。”


    正是他的同窗好友,李茂。


    林隽迎上去,拱手:“李兄,许久未见。”


    “你可算回来了。”李茂激动地上来拍肩搭背。没想到林隽长高不少,略一比划,竟比自己高了半头,哀怨道:“隽哥儿,一年不见,你吃什么仙丹了?长这么高。”


    林隽任由他打量,美滋滋道:“我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略长,略长,哈哈。”


    两人执手相看,一派亲热之际。一人轻嗤一声,放着宽阔的路不走,偏要突兀地从二人中间穿过。昂着脑袋尤其高冷:“借过。二位不能去别处扮演兄弟情深?吵到我的眼睛了。”


    这是他们另一位同窗孔翎。


    林隽早就看到他,谁让几人中只他穿了一身大红团花纹暗纹直身,阳光下仿佛一团火,耀眼得很。


    只是有些惊讶,他单约的李茂两人却一同前来。毕竟孔翎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看所有人都不顺眼。还单方面视林隽为对手,以往在书院你争我夺。


    从林父口中得知孔翎常问起他,他还奇怪呢,现在看来,还是李茂和孔翎关系变得融洽更奇怪啊。


    这会见他又要作了,笑眯眯的说:“孔二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呐。”


    说罢黏黏糊糊的凑过去,“快让我看看你又俊了没,哎哟,额头有个痘。”


    孔翎羞愤地捂住额头将他推开:“做什么动手动脚的!”男人十七八长个痘不是很正常,他嫉妒的看了眼林隽光滑的脸皮。


    李茂最喜欢看他被臊皮,顿时哈哈大笑:“隽哥儿你不知道,之前林先生拿了你写的一篇经义给我们看。你写得真好,某人可嫉妒死啦,关起来研究好些天,缠着先生要看其他的呢。听说你要给我看笔记,他怕落后于人,可不得巴巴跟着我来。”


    林隽眨眨眼,唏嘘道:“想不到孔兄这么喜欢小弟——的文章,我早该想到兄亦如我,对孔兄那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孔翎恼羞成怒,通红着耳朵咬牙切齿:“林、隽,你游学这一年零两个月,是光长脸皮去了吗?!什么乱七八糟的,若非有寿朋先生的笔记,我才不来!”


    林隽:……所以说,


    李茂快言快语:“根本没人请你来嘛。”


    孔翎轻哼一声,秾丽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得意:“是李伯母要我跟来的,怕你被骗哦,乖、宝、宝。”


    李茂是家中幼子,性格单纯,经常上当受骗,是以长辈将他看得紧,出行必跟着一群人。随着年纪增长李茂也叛逆起来,闹过多次后才从父母的控制中争取到独立的空间。


    他平日最恨别人叫他‘宝宝’打趣,气得一蹦三尺,“你比我好?磨磨唧唧,长得跟个女人似的,还喜欢花衣服,娘娘腔!”


    孔翎形貌昳丽,好华服饰物。


    “呵,胖子。“


    “呸,娘娘腔!“


    “嘻嘻,妈宝男。“


    听到这句‘妈宝’,还嘻嘻,林隽略心虚,孔翎平时都学了些什么啊。


    两人经常对掐,林隽见怪不怪,敷衍劝架:“二位兄台,母爱是无罪的,容貌也是无罪的,你们可以击打□□,不可以攻讦长相哦。”


    “隽哥儿!我不好说你的!”李茂指着他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击打□□,那不是劝人斗殴嘛,林隽这个促狭鬼。


    被孔翎揪住说头,李茂郁闷不已,嘟囔道:“我娘真是的。”


    林隽眨眼:“李兄,要是没听错,孔兄现住在你家?”


    这也太稀奇了。


    “嗐,”李茂得意洋洋的说:“花孔雀无家可归,他人缘差得很,只有我不计前嫌大发善心收留他了。”


    孔翎眉头微皱:“我再说一遍,我住你家是受伯母邀请,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城里这么多酒楼你不住,偏要住我家?”李茂振振有词,“还不是等着被我发现,那我发现了不得吩咐掌柜的照看你。”


    “好哇,我现在才明白,隽哥儿说的‘套路’就是你这样的,你知道我善良,套路我!”


    孔翎仿佛吃了一只苍蝇,被他恶心得不行:“我不、知、道、城里最大的酒楼是你家的!”


    “真的吗?我不信。”


    林隽拢着袖立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他们斗嘴,甚至想磕上一包瓜子。见他们停下还有些意犹未尽,慢吞吞的说:“两位关系真好。”


    李茂偏头:哼!


    孔翎不屑:呵!


    林隽听明白了,原来孔翎去年冬月离家出走,在李家酒楼住了大半个月后被李茂发现。李茂这孩子心软,对他多有照顾。过年时李母见孔翎一个人孤孤单单,热情的把人叫到李家,一住就住到现在。


    “李伯母很热心嘛。”林隽赞叹,没有询问孔翎离家这么久的原因。


    孔翎看了眼神色自若的林隽,心头微动。随后认真点头,李母确实很好,他就是获益者。


    三人的关系在打打闹闹中亲近起来,闹完后也没忘记正事,坐在亭中钻研林隽带来的各种笔记。


    李茂翻得羡慕不已:“隽哥儿这次游学收获颇多啊,可惜我没能一起。”他家人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林隽戚戚然,岂止有收获,说出来颠覆三观,谁能想到这是红楼世界呢。


    之后林隽又给他俩发请柬,邀请他们到时来家里吃酒。


    李茂这个八卦男箍着林隽肩膀摇晃:“你怎么突然多了个妹妹?快说快说,花孔雀也想听!”


    孔翎轻哼一声,没有反驳。


    林隽无奈,只说英莲是故交之女,家里生了变故才接过来被林父认作义女。


    李茂唏嘘不已,当即表示吃酒那日一定送妹妹一份大礼,孔翎也要来。


    --


    林家不是宿州本地人。摆酒那天来的大部分是林父在书院的同僚,以及林隽请的李茂孔翎二人,人虽不多,却也热热闹闹的开了两桌席。


    英莲被正式介绍给众人,女眷们看到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一时眼睛都亮了。纷纷拉着她打探情况,英莲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幸好林隽提早拜托李茂的娘照顾英莲,否则她还招架不住这群人。


    此后英莲总算安顿下来,林父平日在书院上课,家里安叔慈祥,德福也是她熟悉的人,英莲日渐活泛,平时跟林隽读书习字,生活步入正轨。


    林隽现在三五日才去一次书院,日常在家复习做文章。于是他终于可以抽出一点时间做一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来。


    这日早饭过后,林隽拿起一张纺纱机的设计图,正准备去自己的‘工作间’制作模型。


    突然,外面传来安叔慈祥的嗓音:“李三爷、孔二爷,快请进,大爷在屋里呢。”


    “安叔,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去找隽哥儿。”


    “好好。”


    “隽哥儿,我又来啦!”


    李茂人未到、声先至,好像他一出现整个宅院都吵闹起来。


    林隽无语,走出来一看,不是李茂和孔翎两个又是哪个。


    李茂熟门熟路的去桌上倒了杯茶,“呼——这天气,热起来了啊。”


    孔翎则悄没声的走到林隽书桌前扫视一圈,看到摆在上面的图纸,好奇的拿起来看。


    “咦?林兄,这似乎是水力大纺车?有点不一样。”


    下面还有一张,“这个……唔。”


    孔翎在根据图纸在脑中模拟起来,他是见过纺纱用的脚踏式纺车的,通常是一个纺轮带动一个纱锭,然而林隽图中这个‘大‘纺车却不同,看样子似乎可以用一个纺轮带动竖着排列的八个纱锭?


    孔翎双眼发亮,“林兄,你在改进纺车?这能做出来吗?”


    林隽给他递了茶,闻言挑了挑眉:“原来孔兄还对这个感兴趣。”


    孔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指着水力大纺车的图纸一处装置问:“这几根辊是做什么用的?”没等林隽回答,他细细思量一番,迟疑道:“这个是用于牵扯?咦,将纱纺得更细?有点意思。”


    听到这里,林隽是真的吃惊了,没想到哇,孔翎这个漂漂亮亮的精致男孩居然是个精通机械的?看两眼就弄懂其中的原理了?


    林隽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怪不得他平日一副‘我了不起’的高傲姿态呢。


    “确实如此,我在松江一带见过水力大纺车,孔兄你看,加上这个握挟棉条的装置就可以用水转纺车纺棉了。”


    古代的水力大纺车具备了近代纺织机械的雏形,一次可以纺几十个锭子。通用纺车一天最多纺麻三斤,水转纺车却能一昼夜纺上一百多斤1。


    由于没有牵拉装置,水转大纺车主要用于纺麻或丝。随着棉布逐渐取代麻布,水力纺车渐渐消失,只有一些大型工坊还在使用。


    林隽在此基础上加上四个罗拉2将棉纤维梳理牵伸,使纺出来的棉线更坚韧匀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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