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山贼赶紧把阮棠从半残的车子里挖出来,也不会说什么,只能臊着脸关切道:


    “大小姐您受伤了吗?俺们真不知道这是您的车。”


    阮棠已把方才的情况听了个大概,也没跟他们多计较,况且她也并未受伤。


    唯一一道伤痕,是在心尖的海棠项坠上,不在她身上。


    柳明玉不会因此找我麻烦吧……阮棠觉得现在担心这个还太远,又看见那几个跪在地上的车夫,不由得怔住了,问那山贼头领:


    “……你们会杀了他们吗?”


    若真要她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砍死,她还是有些发怵的。


    头领赫然把刀一亮,踩着其中一个车夫的后背,问阮棠:


    “您想咋样?您要是想俺们杀了这几个混蛋,俺们这就一刀一个!”


    没等阮棠回答,几个车夫就已经吓得涕泗横流,趴在地上梆梆磕头:


    “阮大小姐,小的们就是嘴贱,回去就把舌头拔了,以后再也不说了!您、您开开恩,让各位好汉饶了我们吧……”


    现如今,什么大公子主母全都不好使,就只有这个他们半个眼睛都瞧不上的阮棠才能救他们。


    这就是拿捏着别人性命的感觉么。阮棠暗中攥紧了掌心,柳明玉赠的小项坠在手里微微泛凉,似乎在顽劣地搔弄她的手心。


    柳明玉平时的感受,她好像能懂得几分了。


    ……我怎么能和她这种人心意相通。阮棠赶紧摇了摇头,拦住头领:


    “留他们一条命吧。”


    几个车夫赶紧屁滚尿流地谢恩,只听阮棠又放冷了语气说道:


    “只是今日之事,你们半点不可透露给我的嫡母。”


    车夫们从未这样恭敬过,全都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若是被父亲和嫡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人望,肯定会对我更加忌惮的。阮棠无奈暗叹,没想到居然还要对亲生父亲留这样的心眼。


    “你们刚才放的那些屁,老子可都听见了!”头领恶狠狠地踢开带头的车夫,“要不是大小姐开口,老子就把你的心挖出来下酒!”


    说着,又踹了一脚抱头鼠窜的车夫们:


    “去马后头跟着!爷爷们亲自护送阮大小姐去西郊县,看你们再敢嘴里不三不四的!”


    阮棠感动之余,又生怕给他们添了麻烦。但这些人盛情难却,而且这样确实更保险些,阮棠也就不好意思地答应了。


    山贼们藏起武器,将阮棠护在中间,一起骑马向西郊县走。至于那几个车夫,只能按照头领的命令,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他们平日里也是在主母面前得脸的下人,今日遭遇这些,无一不把怨气怪到阮棠身上:要不是这个倒霉差事,他们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然而别说叫苦了,他们连抬头直视一眼都不敢,只能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


    在西郊县城外,头领就勒住了马,对阮棠道:


    “我们这身份不适合进城,没得辱没了您。这帮狗奴才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您进城去吧。”


    阮棠脸颊微微涨红,正要道谢,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


    “那边的是什么人?在城门外徘徊什么!”


    竟是一哨巡回的官兵从此路过。


    山贼中几个有头有脸的忙拉起围巾,或是用斗笠遮住脸。


    官兵不多时就来到了切近,阮棠略一沉吟,向他们笑道:


    “我是阮知府的女儿,凛川府派我前来赈灾慰民的。”


    说着,就拿出通牒来,又解释道:


    “他们是路过的客商,见我一个女孩独自赶路,就说和我就个伴,有个照……”


    然而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无论是为了出气,还是为着巴结主母,车夫们都不打算善罢甘休。听见阮棠还在那油嘴滑舌狡辩,他们生怕官兵被蒙了过去,赶紧扯着嗓子喊道:


    “官老爷,他们是土匪!阮家小姐阮棠和土匪狼狈为奸,应该一起抓起来!”


    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双方的武器随话音落下同时出鞘,霎时间一片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地对峙着。


    他们的山贼身份瞬间暴露了。


    该死!阮棠没想到这几个车夫这么难缠。


    情况也不容她多想,因为山贼的大头领一怒之下,竟当场举刀要劈了喊话的车夫。


    不能让他当着官兵的面杀人,不然越发不可收拾了!情急之下,阮棠竟自己向头领的刀下撞去。


    头领赶紧收了刀,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阮棠当然不可能为了几个车夫舍命,她自有用意。


    “大人,”阮棠向亭长行礼道,“我虽是临时受命,却终归是朝廷的官。这几个车夫明知我身边是土匪,还故意激怒他们,险些让土匪伤了我。”


    顿了顿,语气骤然严肃起来:


    “他们已经构成伤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了,理应打入大牢!”


    她这话说得没毛病,又是官府派来的,亭长也没有多啰嗦,直接吩咐人:


    “去把那几个车夫拿了。”


    车夫们方才还在高兴终于出了口恶气,哪知道下一秒就被铁链加身。不顾他们的哀告,亭长又向阮棠冷声道:


    “阮大小姐方才的话,是承认这些人是土匪了?”


    阮棠拦住就要拼命的大头领,微微一笑:


    “他们确都是有罪之人。不过我此次来并没带人手,念在他们还有一技之长的份上,请大人允许他们戴罪立功,协同我赈灾。”


    山贼们一听:不仅能免了一场厮杀,竟还能“立功”?他们本就是被迫落草的,现如今听阮棠这样安排,个个感恩戴德。


    这样一来,县衙里的人就清闲了,而且谅这区区毛贼在官兵面前也闹不出什么事,亭长在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后也就答应了,又引着阮棠去衙门交办公事。


    只有那几个车夫一边哭着冤枉,一边被扔到了牢狱当中。


    阮棠去办理手续,见她忙着,亭长凑到屏风后,和县令低声道:


    “派这么个人来督办赈灾,什么意思?是不是咱们的事……”


    县令倒无所谓:


    “怕什么?她查出来就查出来呗,以前那些查出来的人不也被咱们处理了?”


    亭长面露担忧:


    “阮知府倒也罢了,可是摄政王最近就在凛川。而且属下听说,她和摄政王有关系。”


    县令嗤笑一声:


    “摄政王?她就是仗着皇上,自己一点能耐也没有。咱们做得干净点,摄政王也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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