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结束后短短一小时,季铭寒车祸身亡的谣言销声匿迹,转而被各种八卦吃瓜代替。


    延时科技的股市基本稳定下来,显然比起绯闻,各位股民更担心自己的钱夹子有没有因为车祸嗝屁。


    季铭寒的失忆来得猝不及防,就连韩亦都不知道这绯闻是不是真的,延时只得先放出澄清微博,看对方是何回应再做打算。


    但依旧管不知网友八卦的心,仅凭娱乐新闻真假存疑的只言片语,便捏出一个霸总爱而不得与替身结婚,被替身发现后一怒之下离婚的狗血戏码。


    仅是一个商界巨头的花边新闻,其实本不会引起如此高的关注,关键就在于总裁的前夫是时黎,一个颇具争议的影帝。


    只是些没图没真相的捕风捉影,就将这个毁誉参半的影帝再次推到聚光灯下。


    发布会酒店一楼,两名戴着工牌的女生正聊得火热。


    员工小a激情发言:“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且不说姜瑜这么温柔就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就时黎那动不动就摆臭脸的德性,不离才怪!”


    员工小b附和:“我只看过时黎的电影,还挺喜欢他的,原来他私下人这么差吗?”


    “就他那黑料得按箩筐装,我五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你知道他五年前那个影帝奖杯怎么来的吗?那是他靠着豪门老公带资进组,硬生生把姜瑜挤走的!人家姜瑜都没说什么。”


    “这么离谱!”小b面露惊讶,好奇打探着:“你都听谁说的?”


    “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都不吃瓜的吗?”小a开始掰着指头细数影帝的罪名。


    “什么毒舌刻薄、自视甚高、爱耍大牌……从来都不用正眼瞧人的!要不是他演技好,估计早凉了!他刚离婚那会网上快笑死了,都说要看看资源咖没了豪门老公还能走多远……”


    许是数落的太激动,女生一抬手直接把手机甩飞了。


    手机啪一声掉在地上,小a忙着心碎还没来得及去捡,就见走廊拐角浩浩荡荡走出一群人。


    她先是跟一双很凶的眼睛对视,对方带了个很大的帽子和口罩,只露一双窄长的锋利眼睛。


    女孩吓了一哆嗦,这才又看到旁边一张十分漂亮的脸。


    这人眉眼柔和而眼神淡然,弯腰将滑到脚下的手机捡起递给女生。女孩机械性接过手机,结巴半天说出句谢谢。


    对方颇有教养的点头致意,温润的声音道:“抱歉,借过一下。”


    两个女生呆愣着闪到一边让路,目送他们往停车场走去。一旁的女生率先反应过来,推了推她:“刚才给你捡手机的是时黎?我没看错吧!”


    停车场。


    司机绕过车头给时黎打开后车门,他坐进去时,没想到后面还会跟上个人来。


    季铭寒探进半个身子,撑着副驾椅背看时黎:“捎我一程吧”。


    他们本该在此处分道扬镳,没有结伴同行的必要。


    时黎扒着副驾的椅背不让位置,把他堵在门外:“延时不缺司机,我没义务送你回去。”


    “怎么说我也算帮你解了围,连送我一程也不愿意?”季铭寒也不硬闯,气定神闲看着时黎。


    车内空间狭小,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再不答应,倒显得时黎太小气。


    况且,两个身份都算不上普通的人扒着车座拉拉扯扯,着实有些难看。


    时黎不情愿的动动身子,把不知哪根筋搭错的季总让进来,司机这才一脚油门驶去医院。


    车内没了动静,季铭寒仰头靠在靠枕上闭目休息,他眉头微微皱着,好像有些不太舒服。刚做完手术就跑东跑西,确实对身体的消耗有点大。


    司机按照惯例打开音响放些轻音乐,被时黎轻声打断后,这才关掉。


    他不再管一旁的人,给剧组导演发去微信请假,又电话联系了经纪人吴述询问舆情处理进度。


    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在挑灯夜战,针对网上出现的负面言论紧急公关。原本怎么看时黎在这个事件中都是受害者,但他这些年黑粉无数,经常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挨骂。


    时黎是个妥妥的戏疯子,一年到头不是泡在剧组,就是窝在家里啃剧本,采访都很少去,为此吴述相当头疼。


    当年时黎凭借处女作《序曲》全揽国内各项大奖,在国际电影节也有提名,导演连赞相见恨晚,说他在表演上的悟性。


    也是这部电影,让他开启了被黑料包围的路。


    “《序曲》开拍在即主演被换,背后投资方竟是时黎的豪门老公,带资进组截胡太狂妄!”


    这则新闻在时黎获奖不久被曝出,自此以后,时黎出道五年间,各种黑料层出不穷。


    说起来时黎与姜瑜还有点牵扯,因为当时那个被换掉的演员不是别人——


    就是姜瑜。


    他被换的原因知道的人很少,因为嫌剧本和导演没名气,开拍前两天鸽了整个剧组,一波骚操作差点把剧组搞破产。


    机缘巧合,时黎与导演相识,又和季铭寒合约结婚后“带资进组”才让这个项目得以继续进行。


    没想到这个不被看好的本子拿了奖,送给时黎人生中第一个奖项。


    当时,时黎还没有经纪人。


    谣言四起后,他只是在微博晒出一张奖杯与被他翻烂的剧本照片当做回应,本意是想表达角色和荣誉都是他通过努力得来的。


    不想又被媒体人曲解丑化,被当作一种猖狂的挑衅。八卦谣言甚嚣尘上,时黎耍大牌目中无人的形象也逐渐深入人心。


    但名家大导从不会因为谣言让一颗明珠蒙尘,影迷也心甘情愿为他花钱。


    时黎性子又冷又独,更是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久而久之他就黑料满天飞。


    事发半天后,绯闻的另一位主角终于发了澄清微博。


    时黎的笔记本放在腿上,页面停在一篇微博上,淡色荧光照亮他冷淡的一张脸。


    姜瑜v:


    我跟寒哥只是朋友关系,更无法与时前辈相提并论,大家不要再吵了,我只希望寒哥早日康复。


    一句话看似在解释,可用昵称制造出的朦胧暧昧也是实打实存在的。所以这篇微博澄清作用不大,反而让谣言越传越凶。


    时黎其实是相信季铭寒的,因为他为人实在太过正经持稳,修养极好,总像个上了发条的工作狂。


    原本澄清真相并不难,但如今当事人脑子清理了缓存,什么也不记得,就让这件事的真相扑朔迷离起来。


    吴述那边都快忙疯了,时黎抬眼看了下时间,叫吴述给所有加班的员工订上夜宵,账目从时黎的私账走。


    他刚挂断电话,久未出声的季铭寒突然说道:“我看毒舌刻薄倒是不至于,不然那个说你坏话的女生,应该不会得到这么温柔的对待。”


    “什么?”时黎偏头看他。


    季铭寒似乎打个盹刚醒来,眼神还懒懒的:“看来你在别人眼里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吧,不然怎么会一句好话也说不出。”


    时黎没有反驳,只是模棱两可道:“可能吧。”


    喜欢或厌恶真是简单的情绪,不过都只是听人说了什么。季铭寒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以后也不会再有瓜葛。


    与陌生人争论这个,太没意思。


    季铭寒不知从哪掏出个平板,神色平常的点弄起来,头也不抬继续道:“我看他们是冤枉你了,时先生除了脾气有些差,总喜欢说些让人接不上的话之外,还是挺好的。”


    这话也听不出是夸还是贬,时黎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言语。


    他把目光重新落在电脑上,就见姜瑜那条含混不清的微博下多了一条红v评论。


    季铭寒顶着官方的账号留言道:


    谢谢兄弟关心[抱拳.jpg]


    时黎只扫了一眼就很不赞同的皱起眉,这种回复太过儿戏,与以往的画风相差太大,万一被有心人揪着不放……


    “我猜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不配合,太幼稚,像个小孩一样?”季铭寒唇边夹着笑,好似自嘲一般。


    心中所想被人戳中,时黎一时心里不快,冷着脸不说话。季铭寒抬起身子凑过来,伸手操纵着时黎腿上的电脑,点开那条评论。


    评论区里没有太过激的言论,反而一片祥和。


    “神他妈兄弟哈哈哈,我现在有点相信他俩没什么了!张飞就是这么谢关羽的!”这条楼中楼的评论格外显眼,后方跟着一众沙雕跟评,画风逐渐欢乐。


    两人间的距离也一下缩的很近,时黎几乎被他环在怀里,鼻息间还能闻到季铭寒身上尚未消散的消毒水味。


    他不自在的往后躲了躲,道:“你这是侥幸心理,真被媒体揪着不放,又是麻烦。”


    “可放些冠冕堂皇的声明,也没见起作用。”季铭寒垂眼看着他,毫不留情道,“倒不如尝试剑走偏锋,这不是挺管用的吗。”


    “歪理。”时黎把电脑一扣,两字结束对话。


    次日,季铭寒被转到了一家私人医院。


    失忆虽不致命,但消息一但暴露,势必会对季铭寒的工作造成影响,私人医院保密性会更好。


    季铭寒家庭关系复杂,到了如今这种时刻,身边能找到的竟只有时黎这个还算有法律效力的准前夫。


    时黎向剧组请了几天假,他正在拍摄的是一部古装权谋电影。导演也是时黎的老搭档了,答应的很痛快。


    季铭寒去做检查时,韩亦带时黎去到主治医生办公室。


    韩亦其实相当佩服自己的老板娘,时黎平时很忙,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已经离婚的假夫夫。


    能帮季铭寒做这么多,还没有借机一脚把他踹了,韩亦觉得时黎真的太善良了。


    一进门,时黎被扑鼻而来的异香呛得打了个喷嚏。


    他揉着鼻子环顾四周,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间办公室的陈设令人心生疑虑,墙上挂满了辞藻华丽的锦旗,对面正中摆着一尊半人高的财神,前面的香炉就是那呛人味道的来源,其中正燃着一捆手腕粗的香。


    透明大鱼缸里几只拳头大的蟾蜍蹦来蹦去,办公桌两边各摆了一颗发财树,这一番布置,就差把我要坑你钱写在脸上了。


    时黎默默从口袋里掏出常备的口罩带上,缓缓把目光转向韩亦。


    韩亦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贴心的为他拉开了面前的凳子,丝毫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妥。


    一小时之后。


    “性情大变什么的,是失忆的患者很常见的现象,家属要多包容。”


    “那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时黎追问道。


    “呃,这个嘛……”易医生推了推他的眼镜框,慢悠悠说道:“要看他自己恢复的情况啦。不过有一点,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时黎点头示意他快说。


    易医生开始连说带比划:“他现在脑部的淤血位置比较特殊,可能会压迫一部分神经,影响到他的一些功能,所以身边离不了人的。”


    “功能?什么意思?”


    时黎有些担心,万一季铭寒以后真有个什么大问题,就算离了婚两人没关系了,作为朋友时黎也觉得不能坐视不理。


    “你可以理解为,他现在的脑壳就像一块短路的电路板,不知道哪里会出问题。”


    医生掰着指头慢慢说:“什么眼盲啦,口吃啦,大脑无法支配四肢啦,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这说得好像季铭寒以后可能会变成个半残废似的。


    时黎皱着眉道了声谢,然后揪着韩亦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你到底从哪里找来这么个神棍医生的?”时黎脚下不停,发笑着问道。


    “冤枉啊,黎哥。”


    韩亦努力辩解:“这已经是咱们市最有名的私人医院了,易医生也是神经内科的权威,医术肯定没得说。”


    时黎跟他对了个视线,抬手拍了拍韩亦的肩膀道:“他最好不是来骗钱的,否则你可能就失业了。”


    说到底不是真夫夫,时黎没必要在季铭寒身边日夜陪床,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后,时黎回到住处开始处理邮件。


    邮箱中大多是吴述发来的邀约文件。


    时黎扫了一眼,只留下一份欠过人情的杂志拍摄,其余统统推掉,包括一份恋爱综艺邀约。这个节目向他抛了好几回橄榄枝,想邀请他们这对真夫夫去站台,但时黎每次都会礼貌拒绝。


    这次也不例外,他依然回绝了。毕竟婚都离了,还上哪门子恋爱综艺?


    书桌上台灯明亮,时黎白净修长的指节在键盘上来回翻飞,脊背挺得笔直,漂亮的肩胛骨撑起薄薄一层睡衣料子。


    他周身气质沉静,一点找不到八卦中飞扬跋扈的影子。


    时黎正在写的是一份关系评估记录,虽然如今同性婚姻已经受法律保护,但各项手续繁琐异常。


    提交离婚申请后,需每半月提交一份双方关系评估记录。


    写清楚申请原因及是否保持申请状态,离个婚还要长篇大论来论证两人感情不和,着实有些反人类。


    桌上的扩香石散出淡淡的冷杉香,时黎捏了捏胀痛的眉心,终于将文件发送出去。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了离婚处的电话。


    “时先生,我们这次收到了季先生驳回离婚申请的通知,请问您知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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