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日,网上关于这段豪门婚姻绯闻的八卦渐渐息了声。


    互联网就是这样,新旧更迭来去如风。


    那晚接到离婚处的电话,时黎立马给季铭寒打了过去,但接电话的不是季铭寒。对方称季总身体不适,已经休息了。


    他只得作罢,给季铭寒的微信留言。


    趁着休息时间,吴述载时黎去拍了杂志。眼下终于结束一天的忙碌,时黎进家门时天已经黑了,家里阿姨已经把饭做好离开。


    他打开玄关的灯换上拖鞋,鞋柜旁摆着一个风格怪异结构复杂的摆件,还如往常一般朝向门口摆放,伸出的一截像是在欢迎他回家。


    迟迟得不到季铭寒的回复,时黎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为什么突然驳回离婚申请?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他商量?


    时黎有些疲惫的去餐厅找水喝,背后诺大的平层显得有些空旷,灰白调的装修风格看上冷冷清清的。


    门铃突然响起来。


    “稍等。”他打着哈欠去开门。


    大门打开,一大束明艳的浅粉色猛地在眼前出现。


    门内的人惊得后退一步,不小心带倒了那个木质摆件,摆件应声落地,哗一声散了满地的零件。


    时黎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带着一点烦闷抬眼看向来人。季铭寒的脑袋从玫瑰花后面露出来,有些惊讶:“怎么这还吓着了?”


    看到花之后,时黎就不动声色后退几步,才把视线移到来人的脸上。


    几天没见,季铭寒的脸色脸色比之前好很多。他穿了身运动夹克搭牛仔裤,脸上全然不见病态,仿佛刚放学归家的少年。


    季铭寒的五官其实并不显成熟,褪去黑沉沉的西装换了一副神态之后,拉去充当高中生都看得过去。


    面对这样一张脸,时黎还有些不太适应。


    “你怎么突然来了?”他蹲下.身去捡零件。


    季铭寒挑眉问道:“那晚我没接你电话,心里骂死我了吧?”


    他没注意到时黎后退半步的动作,抱着花蹲下一起帮忙捡:“关于驳回离婚申请,我想应该亲自上门跟你谈谈。”


    两人不可避免的凑得很近,大束的玫瑰几乎贴在了时黎的脸侧。


    这次时黎的反应更大,他东西也不捡了,直接起身后撤三步一捂鼻子,另一手掌心对着季铭寒,厉声喝道:“离我远点。”


    “怎么了?真这么烦我?”


    季铭寒起初还笑的吊儿郎当,但看时黎满脸严肃不像在开玩笑,就皱起眉,想要上前看看。


    可他步子还没迈出去,时黎就一个喷嚏喷出来。


    季铭寒呆了片刻,几乎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转身出门干脆利索的把花一扔,快速脱下外衣,一起丢在门口。


    屋里的时黎咳嗽喷嚏打个不停,仿佛要把肺都一并咳出来。季铭寒进屋后关上门,一言不发摸进卫生间,不一会拿着一条打湿的毛巾出来。


    时黎咳得弯了腰,季铭寒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揽住他的肩膀:“擦擦脸,会好受一些。”


    时黎拼命忍住下一个喷嚏,大口的呼吸着。


    目睹这一幕的季铭寒瞳孔陡然一缩。


    因为过敏的反应太剧烈,时黎现在脸蛋耳朵都是红的,像是给纯白的瓷器烧上一层红釉,白色的眼珠上布满了红血丝。眼角还噙着喷嚏引起的生理泪水,要滴不滴的挂在那儿。


    整个人脆弱极了。


    慌乱之间,时黎就着季铭寒的手把毛巾敷在自己的口鼻上。冰凉的毛巾贴上滚烫的面皮,确实舒服不少。


    他的手也是烫的,覆在季铭寒微凉的皮肤上,存在感极强。


    “季铭寒,你折腾人的本事越发高明了。”时黎终于把气喘匀了,断断续续的冷笑道。


    他现在眼睛痒得很,总忍不住想抬手揉一揉。


    手腕刚抬到一半,还没碰到眼睛,就被半途拦下来。季铭寒攥着时黎的手腕,有些强势的说道:“别碰,手上有细菌。”


    他把时黎手上的毛巾拿过来,重新换了个面,仔细在时黎还泛红的皮肤上轻轻擦拭:“你当我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花粉过敏,路上看着好看就买了。”


    “家里有药吗?我去拿。”他声音放轻了问。


    时黎发现失忆后的季铭寒有个毛病,说话总喜欢盯着别人眼睛看。时黎这种演惯对手戏的人,都不习惯看着别人眼睛说话。


    除非是在戏里,否则怎么都会有些尴尬。


    偏偏季铭寒好像是个不怕尴尬的,时黎只好自己避开。


    他往后靠了靠说:“在卧室,衣橱旁边的柜子里……算了,你找不到,我去吧。”


    时黎转身想走,可是季铭寒还在攥着他的手腕。


    “季总,还请高抬贵手。”时黎还记着驳回离婚申请的仇,有些暴躁的挣了挣手腕。


    季铭寒这才放开他的手,自顾自往楼上走:“我去吧,药叫什么?”


    时黎不太情愿的说了药名。


    等季铭寒回来,时黎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灌着冰水。他嘴巴也痒得很,总忍不住用舌头去舔上颚。


    季铭寒把他手里只剩冰块的水杯拿走,用刚烧开的热水兑了杯温开水。然后开始翻看药盒子后面的说明书:“你猜我的手机密码是什么?”


    “什么?”


    “我开始也不知道,料想我也不会把密码告诉别人。又不敢贸然格式化,就随便试着玩,发现居然就是今天的日期。”


    他端着水杯和药走出来,看着时黎:“所以今天是什么日子?”


    现在的季铭寒话多到让时黎有些不适应,他努力想了想,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应该问你自己。”


    季铭寒这才把水杯和药递到时黎手里,终于谈起了正事:“那个驳回信确实是我写的,很抱歉这件事我又不能配合你了。”


    时黎刚把药咽下去,就被水呛到,咳了两声,瞪起眼睛质问他:“为什么?”


    “因为……”


    季铭寒弯腰逼近,语气轻佻:“我见色起意啊。”


    时黎差点将手里的水撒出去,整个人绷紧成防御姿态。


    看他反应如此过激,季铭寒直接笑出了声:“这么不经逗?”


    他直起身子退开,摊开手无赖道:“我初来乍到就被扣了顶渣男的帽子,你还要避我如蛇蝎,我委屈啊!就不能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


    “你怎么变得这么义气用事了?”时黎面上红痕未消,不知是恼的,还是药还没起作用。


    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开吵,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敲门声。仿佛突然从天而降的冰雹,大有再不开门就把他家房门拆了的架势。


    来人是时黎的朋友,许凌初。


    他可能有些点背,一进门就踩在地上没来得及捡的零件上,圆柱形的零件像在他脚底安了轮子,直接给来开门的季铭寒一个滑跪。


    此时许凌初正一脸悲愤的坐在沙发上揉膝盖,指着厨房里的人向时黎高声控诉:“他什么时候学会冷幽默了?还叫我平身!我合理怀疑他是在讽刺我。”


    厨房里正是被时黎打发去切水果的季铭寒。


    时黎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解释。


    许凌初愁眉苦脸的看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会真被撞傻了吧?为什么我下飞机才有人告诉我,我的老板竟然出车祸了?”


    这人也是延时科技的cfo,管钱的,季铭寒的下属兼对头。


    一个长相媲美男模,据说还跟英国皇室沾亲带故的金融高材生。


    当初他刚在国外读完书打算回国发展时,季铭寒为了挖他这个高材生,可没少花钱卖脸面,给时黎吹了好久的枕边风。


    时黎有些无奈,对于季铭寒出车祸脑袋被开瓢然后失忆这件事,他已经跟不同人解释过n遍,都快倒背如流了。


    许凌初的表情随着时黎的讲解而变得愈发惊恐。


    “所以就是他被撞傻了,忘了自己已经28岁,我理解的没错吧honey?”


    许凌初瞥了眼厨房,“不仅如此,他还忘了自己有几张银行卡,公司账户里有多少钱,银行卡密码是多少,以及……”


    他顿了顿,接着一本正经道:“他现在就是个连给奶牛挤奶都不会的小垃圾。”


    许凌初快速凑到时黎耳边,小声道:“你真的不考虑上诉离婚吗?就现在,你们国家的同性婚姻法规定,伴侣一方有重大精神疾病的,可以不用二次提交申请,直接离的。”


    此时厨房里一个橘子猛地飞出来,稳准狠的砸在了许凌初身上。


    只听季铭寒冷声威胁道:“我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叔,叔。”


    他故意重读了最后两个字,气得许凌初直接就在沙发上蹦起来。


    “叔叔?”他已经开始撸袖子准备往厨房冲了“你这个小垃圾比我还大两个月,你叫我叔叔!?”


    现在的季铭寒果然有引爆任何人的能力,时黎起身把准备冲上去干架的发小拦下来,劝道:“你来肯定有正事,我们进入正题不好吗?”


    “你别拦着我!”


    许凌初愤愤道:“我觉得我是时候需要考虑换个地方工作了,延时的未来将会是一片黑暗!”


    许凌初以前就跟季铭寒不对付,没想到在依然不对付,这让时黎这个中间人时常感到很难做。


    两人好不容易在时黎的调解下熄了火苗,许凌初也正经起来:


    “现在延时的高层很不稳定,还是让他尽快回去露一下面开个会比较好。姓季的失忆的事瞒不住也得瞒,盯着延时巴不得我们倒台的人多得是。”


    他继续道:“至于公司的业务,只能带他一点点慢慢熟悉。这个交给我,你拍你的戏不用担心,但愿他能争气一点。”


    时黎垂头沉吟片刻,说:“时间你安排,走一步看一步。”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和例会一起开。”


    许凌初说完就火速逃离这里,连口水果也没吃上。


    家里终于恢复安静后,时黎半靠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


    季铭寒端着水果出来放到他面前,提出想借他家浴室洗个澡。时黎忙了一天头都有些发晕,不想再跟这个无赖掰扯这些。


    二楼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时黎盯着切好的水果出神,恍惚间听到了手机提示音。


    是一封邮件,署名竟然是季铭寒。


    发送时间就在刚刚,时黎抬头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水声一片。不可能是他现在发的,那一定就是季铭寒没出事之前设置的定时邮件。


    邮件打开,突然弹出一个安装包下载邀请的界面,询问是否同意下载。


    延时科技现在主推的项目就是软件开发和人工智能,以前季铭寒经常会做些小软件自己用,还在闲得无聊时给时黎这个从不玩游戏的老干部制作了一款益智类游戏,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


    回想到这里,时黎觉得以前的季铭寒虽然待人冷漠,但却是个比较注意细节的人。


    他经常在那款游戏里,那个只有两个人的榜单上,和时黎一较高下。


    这次会是什么,时黎带着些许期待下载了安装包。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的安装包十分巨大,安装就花了整整十分钟,还需要重启手机才能使用。时黎按照步骤操作下来,发现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想再重启一遍试试,手机里突然传出类似季铭寒声线的机械音,吓了时黎一跳。


    “你好,小时。我是你的私人智能ai,赫尔墨斯。初次相识,幸会。”


    随之弹出来的,还有一段留言。


    “这款ai是公司研发项目的初始形态,目前还没有投入使用,算是让你帮我试用一下。小赫是我当初一个个代码敲出来的,现在按照你的习惯调整了参数,它是属于你的。算是我们分开前的最后一个纪念日礼物,谢谢。”


    季铭寒写于4月18日


    落款是一个月前。


    时黎看到这个日期才猛然回想起,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从领证那天算起,正好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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