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的腥风血雨整整持续了三个日夜。


    玄尧几乎是以压倒之势从现任龙族帝君手中夺取了最后一块龙符,加上龙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给他的那块,如今所有龙符都已聚集齐全。


    玄尧慢悠悠擦掉手指上的血迹,将染红的绸布丢在边上,弯下身目光怜悯地看着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的现任帝君。


    说是现任帝君,其实也不过是暂代帝君之位的半吊子而已,实力甚至比不过仙界上神。


    龙祖之所以容忍他坐到今日,就是因为族中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帝君来稳定民心,而少君玄尧尚未得封号,没有资格继承大统,中间过渡期便便宜了这个龙族旁支。


    “怎么?帝君的位置坐久了,现在不舍得下来了?非得头破血流才肯认。”


    玄尧的竖瞳里弥漫着杀气,像是极为享受这种杀戮的快感,鲜血令他藏在骨子里的残忍渐渐显现出来。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艰难得抬起头来,嘴里吐出一口血沫,那眼神恨不得将玄尧千刀万剐,方可解其心头之恨。


    可玄尧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一只脚重重地踩上男人的手指,骨骼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男人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地宫。


    玄尧如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落在旁人眼中无异于勾魂的镰刀,他抬起男人狼狈的头颅,轻声低语:“蠢了这么多年,总算说对了一句话,侄儿心中甚是欣慰。”


    男人听到玄尧的称呼,剧烈地颤抖起来,每次这人自称侄儿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不会好过。


    男人垂死挣扎,眼睛里充斥着血丝:“我已将龙符给了你,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身为少君,言而无信,龙族怎会养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


    玄尧闻言笑出了声,幽静的地宫里回荡着他冰冷的笑声,分外诡异可怕。


    “忘恩负义?”他细细品味这四个字,像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甩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男人:“什么恩?什么义?是你在我夫君死后夺权上位的恩,还是屡次派影卫来刺杀我的义?”


    他手掌轻描淡写地一挥,将地上的人掀出去数尺远,狠狠地砸在巨大的石柱上,后者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玄尧无情地瞥了男人一眼,脸上的笑声骤然收回,讥嘲道:“你该庆幸,我现在心情不好,不然怎会让你这么轻松地死,至少也要让你看着我坐上那个位子,把你自以为安插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心腹一一拔除才好。”


    他慢慢吐出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坐在石柱底下进气多出气少的男人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最后的底牌也已被对方识破。


    玄尧长长的黑袍迤地,上面纹着的金线在昏暗烛灯下泛出淡淡的光芒,他周身仙气与魔气交织,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身上达到一种完美的融合。


    “放心,你的眷臣如此忠诚,我自会成全他们,让他们通通给你陪葬。”


    玄尧狠戾的话语传入现任帝君的耳中,如同催命的魔咒在敲响丧钟。


    帝君眼中最后一丝侥幸覆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居然入魔了。”他喃喃地嗤笑道:“你居然入魔了!”


    他自知在劫难逃,反而没了顾忌,阴毒道:“龙祖那老不死的活了那么久,居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你这小子藏得可真深啊!龙族交到你这种人手里,焉能有好日子过?都得死!都得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玄尧手中的业火烧成了灰烬,有残魂偷跑出来,也被玄尧一一捏碎。


    长身玉立的新帝君在这一刻获得了王位更迭的权利,眼底的血雾蔓延开,唇边勾起醉人的弧度:“前帝君操劳过度,也是时候好好歇歇了。”


    他缓缓踏出地宫,手中握着已经熄灭的前帝君灵牌和三块龙符,站在一众龙族肱股之臣面前。


    大长老见状率先跪下,其余人也跟着纷纷朝他行大礼。


    唯独龙祖还站着,目光不赞同地扫过那块令牌,皱眉道:“你杀了他?”


    “前帝君忧思甚重,走火入魔,晚辈既已成为新帝君,不得不为龙族除去后患。”玄尧面上表情都没变,依旧是温和地笑着,甚至还露出些许惋惜。


    “前段日子确实有此征兆。”大长老出来附和。


    龙祖看了两人一眼,脸色有些发青,不太高兴地甩袖离去,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朝玄尧道:“一月后来宗祠,请告先帝,载入龙族族谱。”


    玄尧颔首,载入族谱后他才算名正言顺的新帝君,此乃惯例,他亦不能省。


    龙祖瞧玄尧的样子,似乎没明白话里的别意,没好气地开口道:“老夫的意思是,你这个月莫要再惹出什么乱子,尤其是和那什么仙子的定亲礼,你打算如何办?是在无垠谷还是在九重天?可要准备些什么?”


    玄尧自己都险些忘了这桩事,眉心微蹙道:“一切都按照规制来,本就是九重天的礼数,于我们龙族而言毫无意义。”


    “毕竟是吾族将来的王后,岂可以马虎……”


    龙祖还想问几句,奈何玄尧已经没了耐心,揉了揉额角,一脸疲惫的样子:“本尊有些乏了,其余事情容后再议,老祖有什么话可以同长老阁商量。”


    摆明了不想继续交谈此事。


    如今木已成舟,龙祖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期望新帝君不要再惹出什么幺蛾子。


    “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万不可伤及吾族利益。”


    *


    九重天收到云殊传来的消息,已经是次日。


    云殊看着洛长琴服药物后睡下,命令郁双带人守住营帐,自己沿途打听千攸一行人的消息。


    她不敢走得太远,便只在苍陵崖附近打转,转到傍晚时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接应到了风尘仆仆的千攸和洛姨。


    洛姨的伤势不太重,但脸色很难看,长时间的空间穿梭令她身上的灵气几乎消耗殆尽,像是四五天不曾入眠了一样。


    天帝派遣来的医官连夜为青鸾女君诊治,熬了不少灵药下去,这才使其脉象变得平稳。


    云殊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火速返回无妄海,以免被闲言碎语说渎职。


    魔军此次试探性的进攻是由千殇魔君带领,千殇魔君的主力军撤退,其余地方的小兵小将也不再多留,尽数退回魔界。


    无妄海经历了数日的风平浪静后,终于迎来了一件与主帅相关的事。


    那就是玄尧帝君和扶鸢仙子的定亲礼。


    宽阔的海面上飘来一张金光闪闪的拜帖,帖子上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被邀请者是云殊。


    云殊早有打算,从她得知他们要举行定亲礼开始,她便一直在准备一份大礼。


    她不是圣人,扶鸢上次那般挑衅,不回敬点什么着实说不过去。


    “礼品可都装好了?”她插上最后一支珠花,完美无瑕的妆容看不出半分狼狈,反而是贵气逼人,随时可以成为宴会上的焦点。


    “都办妥了,殿下。”沉月走进内室,骤然看见镜子中的美人,眼中露出惊艳之色。


    不管看了多少次,沉月都觉得自家三殿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仙子。


    虽然玄尧帝君也是顶顶罕见的人物,可眼光着实不太行,否则怎么会放着三殿下不选,而去选那个娇娇弱弱的扶鸢仙子呢?


    沉月不知道玄尧呈明要娶扶鸢的缘故,还以为是他喜新厌旧,看上了温婉可人的菟丝花。


    “办妥了便出发吧,古战场祭台离此处可不近。”云殊微微一笑,手指拂过那樽上好的葡萄酒,俯身朝沉月耳语几句,沉月心领神会,欠身离开。


    古战场祭台和无妄海一样,属于九重天的边境,只不过一个朝西,一个朝东,背道而驰。


    相传这个祭台是为纪念上古战神樊柘而建,樊柘以自身为代价开辟了九重天,最后陨落于此,得到后世众仙家的尊敬和缅怀。


    按照仙界惯例,所有天兵出征之前都需要在此处参加祭典,这样就能够得到古战神庇佑,屡战屡胜。


    诚然这只是一个好兆头,没有什么实际效用,但经过了数万年的洗礼,古战场祭典早已成为了天兵们心中鼓舞士气的良方,凡是有开战的可能性,大家都会提前聚集在这里,向古老的神灵祈福。


    扶鸢强烈要求在古战场祭台举行定亲礼,恐怕也是出于散灵的考量。


    云殊可没忘记,扶鸢当日口口声声的说会忍痛割爱,将珍藏了千年的赤血冰昙拿出来,散灵给十万将士。


    祭台的氛围庄严而肃穆,实在是不适合举办定亲事宜。


    于是两人便择近,挑选祭台旁的一处小殿宇来宴请宾客。


    众所周知,仙族大婚时要告知天地,礼节繁琐,通常没时间来置办仙家宴,一些尚有口腹之欲的新晋神仙全指着定亲这一顿,既不会太过正式,又没什么顾忌,只管恭贺仙君仙子就行了。


    云殊到的时候,正碰到一群名不见经不转的小仙在饮酒寒暄,酒仙毋醉今日也在,不过看样子不是冲观礼来的,而是忙着品陈酿美酒。


    毋醉号称千杯不醉,几壶浓香佳酿下肚,脸上只浮现了淡淡的红晕,一扭头看见昆仑宫的仙娥,若有所感地回过身,拱手道:“云殊帝姬。”


    “毋醉仙君。”云殊不急不缓地回礼。


    周围大大小小的仙人看见这一幕,都纷纷起身行礼。


    只是他们的眼神多少带着些古怪,这前任未婚夫和义妹的定亲礼,帝姬还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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