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生病了。
都说人一旦生病会变得格外脆弱,但这句话却对他似乎从不适用。
沈渺从小就是一个对感情极为淡漠的人,旁人包括姑姑都以为是他从小失去父母缘故,反而对他格外怜悯和照顾。
但只有沈渺自己知道,他是生来便是如此。
来到沧浪界后,师傅一见他就感叹,此子是修无情道的好苗子,就把他收做了亲传弟子。
他能体会人生之苦,知道什么是情绪变化,但永远不会放在心上,就像宁静的湖面,风吹过,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平淡无波。
那时的沈渺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叫做无情。
沈渺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雪之声,身体酸痛脑袋昏重,心里却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伤感也没有愁绪,好似一片干净无瑕的雪地。
期间嬴政派人来找过他一趟,来人见沈渺卧病在床,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慰问几句后便离开了。
几日后,沈渺大病初愈,得知了一个大消息:韩非入秦,并用一篇上书让秦王政退兵还秦。
那日嬴政来找他应该就是为了这事。
可是韩非入秦不是秦王政十四年的事情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1
沈渺不解,但其他人都不清楚此事的细节,只知道韩非在他生病的第二天就到了咸阳,以韩使的身份递上了奏书。
而嬴政看过后,就召王翦李斯退兵返秦。
他倒是很想看看韩非写了些什么,就让向来不怎么听劝的嬴政改变了主意,难道就是传说中偶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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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李斯先行带着郑国的家人返回了咸阳,王翦大军随后。
自昔年韩国新郑一别后,郑国和家人已十年未见,不顾行人侧目而视,在咸阳街头抱头痛哭。
这感人的场景,看得李斯不禁眼含热泪,怀念起了还远在楚国上蔡的父母妻儿。说起来,他和家人也已经十年没过面了。离开家乡时,他曾发誓功不成名不就,此生绝不返乡。
入秦十载后,李斯终于成为廷尉位列九卿,实现了他当初的誓言,比预想中要晚太多了,但终究还是来了。
这次他终于有了将家人接到咸阳安居的底气,当即擦干眼泪书信一封,寄回家乡。
楚国,上蔡。
深冬腊月,东门外一片萧条。
李由怀里抱着一只小黄狗,眼望四野,这里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小时候,李由和他的父亲时常带着家中那只黄犬,在此地追逐野兔。2
而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他来到东门旁的一颗桑树前,放下了小黄狗说道:“这里埋着的是你母亲,以后我们会一直留在咸阳,你再也看不到它了。”
小黄狗仿佛从厚重的泥土下,真的闻到了自己的母亲的味道,呜咽刨地,声声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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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之末,咸阳又来一位奇人,正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尉缭。
尉缭,一名出自战国人才批发市场魏国的军事理论专家。他的来历与所著的《尉缭子》可谓是众说纷纭,真假难辨。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相当了得,秦国庞大的人才库里,也只有一个尉缭,能让嬴政不厌其烦,三请四请,非要对方留在秦国。
求贤若渴的嬴政一听闻尉缭来了咸阳,立即将人请入宫中,好生款待。
尉缭向秦王陈述了如何离间贿赂六国重臣的计策,要了三十万金作为启动资金,嬴政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答应了。
嬴政不仅允许尉缭不用行君臣礼数,就连衣食住行,都让他和自己用同一规格。
然而嬴政的礼贤下士,却没能打动对方,尉缭跑了两次都被嬴政给抓了回来,然后继续以礼相待。
面对嬴政的困惑,沈渺很想吐槽,是因为大王你的长相“吓到”到尉缭,他认定你是一个用完就丢的刻薄寡恩之徒。
而李斯则对尉缭堪称“拿乔”的行为,感到忿忿不平,想自己为大王鞠躬尽瘁数年,何曾受过这等礼遇。
尉缭不但不珍惜,反而得寸进尺,想要逃跑。
沈渺调侃道:“这大概就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说完,他看了看自己,还为空白的人物攻略条,感叹道:“秦王这人太难琢磨了,我已经为他贡献了这么多的发明创造,结果呢,这一点没涨。”
他开始有些后悔选择秦王嬴政,作为攻略对象。
系统似乎感知到了他内心的吐槽,上线说道:“嬴政可是攻略局最难攻略的对象,秦朝投影副本常年满人,但是至今没有一个人成功。当时宿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选嬴政,我真是为你的勇气可嘉点赞!”
“要是早知道他这么难攻略,就算我对嬴政的偶像滤镜有一万层,我也绝不会选择这个投影副本。要是我问你的话,你会说吗?”
系统回复:“不会,规定是不能提前透露难度。”
“那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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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秦地迎来了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腊祭。
在新旧交替的岁末,人们打扫清洁屋子,制作腊味和肉脯用来祭祀祖先,庆祝一年的丰收,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腊祭就相当于此时的春节。
养在工坊猪棚的十只猪猡们,经过工人的精心饲养,早已变得膘肥体壮,可以开宰。
沈渺留下三只做腊味,其余的都分给工坊的工匠们,让他们也过个好年。工匠们领着一块块猪肉,露出真诚质朴的笑容。
所有人都沉浸在腊祭的欢乐之中,但咸阳却闹翻了天,尉缭他又双叒叕逃跑了。
他趁着嬴政去上林苑打猎祭祀先祖的功夫,逃之夭夭。
看着满大街的秦兵,沈渺很想问一句,这就是先秦版本的你追我逃么?
然而等他回家后却发现,先秦版插翅难飞主角尉缭,却出现在了自己家中。
这还要从一锅红烧肉说起。
尉缭从宫墙的狗洞翻出了咸阳宫,又使了一点计谋,让追捕他的秦兵以为他逃出了咸阳城。实际上尉缭把自己扮成乞丐,一边沿街乞讨,一边肆机往西离开秦国。
路过沈渺家时,他被一股奇异的香气所吸引,压根走不动道。
于是他偷偷翻墙进入沈家的厨房,找到了香气的来源,正想偷吃锅里的红烧肉,就被归来的厨子抓了个正着,揪到了沈渺跟前。
沈渺本以为他只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老人,而《秦律》对偷盗者惩罚极重,心生不忍打算放他走。
但这人偏不走,还非要吃厨房锅里的肉才走,沈渺就让厨子端一碗上来,满足他的要求。
浓油赤酱的红烧肉炖得刚刚好,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一大碗红烧肉很快就见底了,连碗底的酱汁都被吃了干净。
这人边咂嘴边感叹道:“想我尉缭周游七国,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公子,可否将这肉的做法告知老朽。”
“尉缭,你就是秦王政满咸阳找的大梁尉缭?”沈渺感叹自己真是瞎猫遇上死耗子,运气真好。
尉缭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不小心说漏嘴了,得知身份已经暴露,他也不再虚与委蛇,“老朽的确是尉缭,小公子带着我可以去找秦王政领赏,不过能不能把这做肉的法子......”
沈渺循循善诱道:“只要尉先生答应留在咸阳,助秦王政完成统一大业,一个红烧肉方子渺尽可告知。”
“公子莫非是嬴秦王室,怎么处处替秦王着想。”
沈渺笑道:“既为秦臣,当思谋秦之事。”
“莫非!你就是那个沈正卿。”尉缭把他看了又看,说道:“弄出蔡伦纸、印刷术,还有麦粉!用麦子磨出的粉做的吃食十分美味,一想到老朽竟然白白吃了几十年的麦饭,惜哉!”
原来这尉缭先生还是个吃货,这就更好拿捏了。
沈渺问道:“尉先生,大王对你如此礼遇,为何要几次三番逃跑呢?”
尉缭摇头叹息道:“秦王的确是个不世之君,老朽断定天下必将归于他手。只是老朽观秦王面容虽好,但却与相书里的虎狼之辈不谋而合,天性猜忌刻薄寡恩。他越是对我敬重,越是深不可测。”
“这种人一旦大业既成,手下的臣子都将不得善终!我劝沈正卿,也及早为自己图谋一番吧。”
沈渺很想反驳尉缭,嬴政虽然也有帝王的通病猜忌多疑,他但不是那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皇帝。至少从史书上看,嬴政统一天下后,没有杀过一个功臣,对王蒙后人也是重用有加。领了二十万军大败于项燕的李信,他都没杀。
“尉先生,尽信《书》则不如无《书》3。渺保证,秦王政不是那样的人。倘若先生留下,渺知道可不止一个红烧肉的方子......”
尉缭这人一生最爱吃喝,其他的都得排到后头。他周游七国既是为了寻求明君,也是为了遍尝各地美食。
本来打算往西离开秦国,前往西域,尝尝异地美食。但吃过红烧肉后,他是彻底不想离开了,番邦之物那里比得上这些。
于是很痛快的答应了沈渺的要求。
而沈渺对尉缭的相面之术相当好奇,就让他给自己算上一算。
“沈正卿虽有子都之貌,为人却六亲缘薄,注定孤苦一生......”尉缭“嘶”了一声补充道:“却又贵不可言,不似此界中人。”
不得不说,这尉缭却是有几把刷子,倒是说中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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