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直白无情的拒绝,李萧瑟懵在当场,简单的一句“走开”语气冰冷又厌烦,屋子里瞬息冰冻三尺,鸦雀无声。
陈芯不知道李萧瑟此举的前因后果,她走到了“宋”这桌前,眼眶发红,语气有些颤抖:“我知道你们没责任和义务顾我们的死活,但是既然要组队,不能老手带新手吗?我们需要你们的经验和指教,并且我绝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朱力十八年纪,是个大一新生,他早在一旁看清了形势,立马上前,急吼吼地说:“我也是,我一定可以帮得了你们!我是学校体育社的社长!我体力耐力超级棒!我可是全能!能抗能打保证能帮得了忙!”
范捷的视线在朱力手指上停留了数秒,叹了口气:“倒霉孩子,在这里哪怕你是咸蛋超人,恐怕都没多大用处,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朱力瘪嘴,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站在一边,一时也不知如何接口。
郁立平和鲁飞再也忍不住了,斜眼好一顿嘲讽道:“说得和真的似的,有些经验又能怎样?保不齐就栽在这一次上了,组队什么的还得强强联手,经验有个p用。”
凌厉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组队会不会也是死亡条件之一?我看我们每个人指环的颜色都有类似,颜色是否限定了组队的条件?”
范捷面露几分赞赏:“可以啊,很多第一次进入盲盒世界的玩家都会被惊慌恐惧的情绪打乱了阵脚,你的反应够快的啊!”
凌厉心说这也是托了赵对对的福,要不是她送的手绳他常年戴着,又怎么会轻易发现变成了指环。
凌厉这么一说,有些没有察觉到的人纷纷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指间,不禁惊呼何时出现了这么个鬼东西。
“宋先生。”凌厉深吸口气,平静地说:“你,我和我的朋友们,我们的指环颜色是一样的,这就是你要和我组队的原因?”
“宋”嘴角微微上扬,那是凌厉见过最古怪的笑容。
半张脸几乎被墨镜遮掩,而弧度秀美的嘴角除了看似扬起的“笑容”之外,似乎在他皮下的血肉中隐藏着难以揣测的情绪。
弧度很快消失了,“宋”睨了眼窗外:“他快来了,你们最好尽快决定。”
如果按照手绳的颜色,共有三队。“宋”,凌厉,陆文多,赵对对,还有那个一开始和他们同桌,眉眼有些凶煞的三十多岁男人,他从刚才起就一语不发,到最后才冷硬地说了自己的名字,林涛涛。
另外一队是范捷,徐清薇和陈芯。最后一队是李萧瑟,郁立平,鲁飞和朱力。
李萧瑟对此非常不满,倒不完全是因为“宋”的态度,而是没有和自己的朋友徐清薇分在一组,她尝试调换,结果并没有人愿意听取她的意见,毕竟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过来人的想法更容易被大家接受。手绳颜色的不同意味着组队的条件,这看似是最合理的解释。
赵对对松了口气,她最好的两个朋友是队友,在这种危险至极的情况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直不和他们搭话的鲁飞和郁立平互相瞅了眼,鲁飞说:“你之前说找到盲盒里的东西就可以离开了,你们这些所谓的过来人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
这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对于其他人略微有些偏向范捷和“宋”这两个曾进入过盲盒世界的人的关系,对他们的态度极其不友好,言语颇有微词,语气也很不耐。
范捷倒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只说:“这个世界呈现给我们的和那张卡片上的主题,就是破局最关键的线索。”
山路,神庙,从前有座山。
没人可以只从以上寥寥数语中得到任何的联想。
鲁飞嘲讽道:“说来说去就这几句话,有个p用。”
陆文多喝了一大碗热粥,然而喉咙并没有什么改善,一想说话就咳个不停,他只得乖乖闭嘴。
膳房的木门再次被推开了,刚才那小和尚又走了进来,他合掌鞠了个躬:“各位施主,快到歇息的时辰了,本庙香客的客房不足以容纳十二位施主,山下有些农舍,倒是可以让各位施主借住,但有一事还请施主铭记,农舍共有十二间,都是山下村民的住处,还请施主与他们和平相处,趁着休息的时辰未到,各位先行下山吧,夜路不好走,还请各位施主小心了,明日午时前记得将吃食送至本庙,以防施主忘记此事,每日清晨和傍晚我会在庙内鸣钟以示,明日午时前也请各位施主来庙内一聚,小僧有一事相求。”
小和尚说完正欲转身,“宋”立即问道:“敢问小师傅,这里歇息的时辰是何时?”
“巳时初,各位施主好生休息。”
陈芯问道:“什么意思?我们还得下山睡觉?可以不去吗?外面好黑啊,山里天黑最可怕了。”
范捷和“宋”互望一眼,心里清楚今晚的条件已经产生了。
气氛瞬间凝重,范捷立即起身,沉声说:“巳时初即是晚上九点,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赶紧下山。”
范捷抬步就走,“宋”脚步一顿,示意他们几位队友赶紧跟上,其余人在震惊过后也纷纷离开了庙宇。
明月高挂,亮堂堂的月色倾洒整片山脉,极远处的群山在黑幕下只余深幽的轮廓,虽然脚下山路的视野尚且算是清晰,可深山里的风阴冷刺骨,众人不禁加快了步伐。
凌厉迈开大步,和“宋”并肩而行:“小和尚的那番话就是线索和死亡条件的触发?”
“可以这么理解,我原以为一进入这个世界就会有提示,偏偏放在了最后的时刻。”
“为了让有些放松的我们减轻警惕?”凌厉承认庙宇,可爱的小和尚和热乎的饭菜的确在极大程度上将初来此处的恐惧减轻了不少。
“很有可能。”“宋”整齐有序的步伐突然一顿,速度明显慢了一拍。
凌厉警觉地望向了周围,密集的树木在黑色中只有层叠厚重的轮廓,他们走在最前方,身后其余的人也正陆续跟上,并无其他异样。
“宋”再次迈开了步子,山路的尽头可见橙黄色朦胧的灯光,点点排开,数量正好是十二间屋子发出的亮光。
十二间农舍在群山峻岭中,在这黑色的夜幕下,像鬼火似的漂浮不定。
灯光并不明亮,像极了水墨画中晕染的氤氲,虽已是深夜,四周的黑色却莫名镀上了浓重的雾气,这十二间农舍里的纸窗上依稀可见屋内之人的侧影。
陈芯说道:“十二间房,我们正巧是十二个人,每个人选一间?”
“说真的我很怀疑,我们一定要住在这些脏兮兮的房子里?”李萧瑟眉头皱成了小山:“这些村民真的会让我们住?”
范捷说:“会,盲盒世界不会给你直接的死局,只有你违反或者触碰到了死亡筛选的条件和暗藏的玄机,才会招来必死的结局。”
大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底又是一阵发凉,李萧瑟见怪不怪地“哼”了声:“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别再危言耸听了。”
范捷懒得多说,抬头看了眼深沉沉的天色,只说:“吃不准现在到底几点了,但是应该不到九点,按照刚才小和尚话中之意,九点前我们必须进入农舍休息。”
范捷嘴上这般说,却并未挪开步子,而是不停打量这十二间房。
所有人皆是如此,十二间房,要如何选择?
“现在我们要怎么做?”赵对对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凌厉和陆文多中间,她尽量压低了声音:“我们怎么选?选哪几间?”
小和尚刚才话里的意思只是让他们在九点前进入农舍休息,并没有如何选择的问题,或者说这一点可能并不是强制条件。
李萧瑟按捺不住了,这些暗橙的光晕浮在四周,晃得她眼睛疼,这里月色迷蒙,农舍的烛火压根无法清晰地照亮四周的地形,幸亏她还记得刚才是从哪条路下的山,李萧瑟径直走到了离山路最远的农舍,她认为如果这山里有什么,刚才那奇怪的神庙又有什么寓意的话,离得越远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火速跑向了最远的那间农舍,大喊道:“我要住这间。”
有了第一位做出选择的人后,郁立平和鲁飞按捺不住了,他们一前一后选择了和李萧瑟挨得最近的农舍。
“我们要不要住一块?”赵对对眼明手快,指向了右侧那一块还没人选择的区域,只是这些农舍互相并不挨近,如果按照分组,他们五个人挨着住的话,有几间农舍靠近他们下山的路口。
凌厉也正有此意,不管限制条件是什么,他们几个离得越近自然是越好的。林涛涛不爱说话,只是冷冷地点了个头,于是他们五个人齐齐往右侧方向走去。
纸窗上的倒影近在眼前,勾勒出农舍里居住的村民完整的人形,凌厉总觉那人正透窗凝神着他们。他侧头看向了自己的两个朋友,陆文多和赵对对的神情都不太好,毕竟接下来是独身面对生死的未知之数。
陆文多的咳嗽越发厉害,他想说什么,一张嘴就是猛烈的咳嗽,咳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凌厉看着两位挚友,却又发现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唯有一句“小心,明天见。”
赵对对突然红了眼眶,陆文多也不再咳嗽,深黑的暮色中,恍惚都看见对方的脸,一瞬间,一刹那,一天的时光,却堕入到无限不明的未知中。如果按照“宋”他们所说,这是个通往死亡的生存世界,那或许下一秒就是永别了。
此时,他们内心最想知道的是到底造了什么孽要面对这样残忍的局面,几个小时前,他们都还只是过着寻常生活的普通人啊!
“天亮前都不要出门,农舍不可能一间房,今晚暂且不要和村民有过多交流,门锁紧上,一切小心,这些话我刚才和你的朋友们也说过了。”
凌厉的肩头传来一阵温热,“宋”的声音飘进他耳内又瞬间消失了。四周朦胧的雾色不经意间已是浓稠一片,就连刚才还可见的朋友此时也只是模糊的几道影子。
他听见周围断断续续的开门关门之声,他知道时间不多了,深吸口气往前推开了房门。
农舍内橙黄的灯光瞬间明亮了视野,与他设想的一样,砖瓦堆砌的农舍结构简单破旧,入眼便是吃饭用的桌椅,此外在两侧各有一间房,“嘎吱”声让凌厉的注意力移向了右侧,一个穿着粗糙布衣身型高大的男人推开了右边的门,凌厉甚至来不及看不清他的长相,他已经入内关上门。
桌上的烛火悄无声息地灭了,这十二间农舍瞬息之间同时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凌厉想着“宋”的话,抓紧时间去了左侧的房间,木门松动异常,虽然挂着门锁,但是摇摇欲坠的程度几乎丧失了门锁的功能,凌厉摸索到屋内的摆设除了靠着窗边的床外,还有贴墙而立的柜子,柜子并不沉,就是黑灯瞎火的费事,凌厉费了会儿劲将柜子挪在了门前抵着,然后上床平躺。
初来乍到到此刻,凌厉竟有些释然和习惯了,有些事和轨道,躲不开逃不了。
屋外分明雾气沉沉,平躺在床上透过薄薄的纸窗望着窗外的时候,却可以看见雾气里稀薄的亮白月色。
光线极其吃力地穿透着黑夜的束缚。
四周寂静无声,凌厉想到了陆文多和赵对对,他们三人相识于微末,这二十多年来也算知己知彼,对彼此的性格和喜爱了如指掌,他们性格外向爽朗,却也不是不懂分寸不知进退之人,可眼下无法人为掌控的情况......
突然,脚步声响起了,悉悉窣窣的声音透过房门从左侧传来,这个声音是从他这间农舍传来的!
那个同屋的村民没有睡着!他离开了房间!
这样的脚步声凌厉太熟悉了,徘徊往复,一声声,一下下,就好像是内心犹豫不决的人不停地踱步思考。
脚步声渐行渐近,瞬间移动到了凌厉屋子的门口,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与此同时,屋外的脚步声也在瞬间停止了。
他停留在了房门前。
凌厉踮脚悄然下床,尽量不出声地走到了抵住门的柜子边,预备伺机而动。
那个人停留了一会儿时间后,开始发出一种古怪的“咕哝”声,声音应当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咕噜”也不知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凌厉第一反应莫非这里的村民无法正常说话?
他紧贴墙而站,每一根神经都被屋外那人的一举一动牵引着,很快嘴里的“咕噜”声停止了,紧接着是刺耳的抓绕声,像是尖锐的指甲不停地抠划着墙壁让人抓狂的声音。
凌厉抓紧了柜子,以防那人突然发疯直闯入内,可屋外那人似乎并没有直闯而入的打算,指甲从墙壁移向了木门,尖锐的刺划声变得沉闷,而随之他口中的“咕噜“声再度响起,两个极其不协调的声音起伏跌宕,毫无停息之意。
这样令人浑身不适的声音仿佛刺破了皮肤,钻入了骨髓。凌厉的眼前阵阵发黑眩晕,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以极快的速度在骨骼血肉间奔腾,浑身被血液奔流的速度狠狠撞击着,很快这种彷佛撕裂全身的触感消失了,尖锐刺耳的抓绕和“咕噜”声取代了血流充斥着全身,脑中砰砰作响,折磨着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脉络。
这样让人抓狂难受到极致的抓挠声彻响游走在他全身的血肉骨骼之中,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法逃脱的痛楚中。
凌厉根本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抱着头弯下腰祈求这来自地狱的可怕声响快点停止,他被震得全身发疼,他唯恐这样的声音再持续下去,他会做出任何难以控制伤害自己的行为。
突然,这令人作呕的声音停止了,随着一声凄惨的尖叫,凌厉回过了神智。
此时的他身体紧贴着柜子,衬衫因汗水黏贴在皮肤上,脖颈处更是湿透了大片。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发现原被用来堵住门的柜子早已移开了大半,他不确定刚才那令人发狂的声音如果再持续下去,这个柜子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自己移开了。
刚才的尖叫声是谁发出的?
一双手倏地抓破了纸糊的窗纸,硬生生破了个大洞,从窗外探了进来。
“救......救我......救......”
凌厉被吓了一大跳,窗上灰色的人影停顿了几秒,垂落的手时不时因为抽搐而怒伸五爪在空中伸展紧缩,不停抓挠。
良久,才停下疯狂的举动,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紧贴在纸窗上,那双手静静地垂落着。
凌厉听出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他不敢确定是不是陆文多或是“宋”,他定神正要走到窗边的时候,这个人突然狠狠地向上弹起,夸张的动作几乎掀翻了大半的窗棂,他尖叫一声,身形扭曲古怪地朝右边跌撞而去,不过多时,四周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屋外的雾气不知合适消散了大半,残破的窗棂在冷白的月色下镀上了一层血红刺眼的色泽。
血红色的人影被清晰地印记在残破的窗纸上。
血腥味四散而开,飘然入内。
有人死了,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死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说在此之前凌厉的内心还或多或少地幸存几分侥幸的话,此时的他已经全然明白,他们眼下的处境。
非生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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