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任务进行得也很不顺畅,墙壁上的污渍痕迹看着不深,可擦拭起来着实费力,并且墙壁本身就绘有花纹图案,很难区分污渍所在,再加上神像阻挡,忙了一下午,才勉强弄清楚一块地方。而另有一些人则到处寻找瓦和玉器,也并没有任何进展。
他们吃完的时候,赵对对往另外一桌偷瞄了眼,看见李萧瑟他们也在交头接耳着什么,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身上,她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我同屋的那个女人终于开口跟我说话了。”
“可以啊!”过了一个下午,陆文多感觉自己连呼出的气儿都是热的,他猛烈地咳嗽着:“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我起先不停地和她说话,她连正眼也不瞧我,然后我索性下地帮她干活,她还是不理我,我边干边说足足好几个时辰。”
陆文多哑然:“时辰?你是不是被同化了?”
赵对对瞪了他一眼:“好几个小时!你不停地说几个小时话试试!”
陆文多思索着:“你从小就是个话痨,咱们三以前去露营的时候,晚上被蚊子叮得睡不着,你给我和凌厉讲了一整晚的故事,从白雪公主到卖火柴的小女孩。”
“记得,我怎么会忘!”赵对对揉了下眼:“凌厉还说以后我结婚的时候就送套公主裙给我当礼物,你和他就扮那小矮人,开玩笑呢,谁见过一米八大高个的小矮人啊!”
提到了凌厉,他们又陷入了沉默,凌厉......昨天这个时候还和他们在一块儿吃饭的发小,此刻已是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陆文多推了下她:“你干嘛......”
“我难过不行啊!”赵对对对着另一桌的郁立平怒目而视:“这男人有问题,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有问题!”
赵对对是典型的幸福人家出生的孩子,父母建在,家境优渥,亲戚和睦,本身长得不错,书也念得很好,她性格非常爽朗,导致路见小不平,她能小小拔刀相助的那种,今早她直接一个耳朵打向郁立平实属非常罕见了。
“宋”在赵对对的脸上定格了一会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被我说烦了,就开始回答我问题了,她说她每天都要在这里劳作,从早到晚无法停息,这里的芋头和番薯每日被我们采摘后她必须要在一天时间内种出来,这些食物是给我们,庙宇和他们自己吃的。”
“盲盒世界有它自己的游戏规则,这倒不奇怪。”
“我就问她是不是出生在这里。”赵对对皱眉,从她和女人的对话里,她也感觉出了异样:“她当时的神情很奇怪,是空白的,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我的意思,就是她给我的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是空白的,是无法回答的。”
“宋”思忖着:“我懂,然后?”
“然后她就这样僵持地看着我,我就换了另外一种方式问她,我说如果不是出生在这里,是不是从外地来的,这一次她终于回答我了,说是的,我想接着问她是从哪儿来的,她突然神色大变,扬起锄头就要砍我,我只能跑了......”
陆文多越发不懂了:“突然要砍你?”
“可不。”赵对对想起刚才不免有些细思极恐:“昨晚和第一晚在我屋里出现的是一样的怪物,刚才我和她说话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她会不会直接在我眼前就变成蜘蛛人了,但是没有,她神情变了,超级夸张,瞪眼张开血盆大口,连五官都放大了,你真该体会下那种感觉,然后抡起锄头朝我砸来,我撒腿就跑,她跑得贼快,差点追上我,好在我已经跑上山了,她跑到山脚就急刹车了,好像不愿意上来。”
“不是不愿意,恐怕是不能。”“宋”敏锐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看来庙和村落除了我们还没破解的关联之外,还是种单向排斥的关系,村民不能上山。除此之外,他们的来意也是一大疑问,从那个女人的反应来看,她们的来处似乎是一大禁忌。”
范捷听闻,便问:“来处和去处又是相连的,既然他们的来处是一个疑问,那为何会来这里又是另一个问题。”
陆文多佩服他们的脑回路,他暂且是没有这个脑子去思考任何东西了。
范捷拍了下他的肩以示鼓励:“年轻人,盲盒世界要我们死的同时,也必定存在通关的线索,即使再渺茫再苦难,也是有离开的办法的,习惯习惯就好了。”
好一个轻描淡写的习惯。
赵对对看着沉思的“宋”,虽然墨镜遮盖了他大半脸,压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赵对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能感觉到“宋”的情绪。就好比虽只有两天的相处,但她能感受到“宋”对他们几个并没有恶意。
“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一个村落不可能没有村民的来历记录,如果在村落里找不到,很有可能在其他地方了。”
“你是说......”
“在庙里。”“宋”的语气毋庸置疑的肯定:“就在那个杂物房,要破这个世界的局,这个杂物房是个关键。”
一说到这个杂物房,赵对对就有些泄气:“小和尚大部分时间就在这个杂物房里,要怎么引开他?别看这小和尚长得是虎头虎脑的可爱,自从有了我刚才的经历,我觉得这些看着是人的玩意都很可怕,搞不好就发疯似的朝我们攻击了。”
“要想办法引开他。”
“宋”将筷子沾了水在桌上笔划着:“夜晚规定不能外出的时间不算,从白天算起,我们进山时候,小和尚就会在门口等我们,一旦分配了任务之后,他应该就会一直呆在杂物房,直到晚上我们离开这里,他要老和尚和他讲故事为止,杂物房一直是他不会离开之处。”
陆文多皱眉,他此刻头脑昏沉沉的发胀:“不对啊,我们送上山的芋头番薯难道不是他做的?”
范捷笑了两声:“你有见过他做饭吗?这只是世界的一种平衡原则,否则我们吃什么?谁做的不是重点,这只是一种程序和步骤,起码在这个世界里是这样的。”
赵对对继续说:“从讲故事开始?那个时候杂物房没人!而且我们不太容易被发现!大不了我们加快脚步下山不就好了。”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范捷看向了“宋”:“我们进入这个世界时,能够显示时间的手机手表都没有了,说明这个世界并不想让我们知道准确的时间流动,这就说明这个世界里的时间是有问题的,是有细微差别的。”
“宋”点头:“是的,这里能作为时间界定的只有钟声,清晨的钟声响起是新一天的开始,意味着我们可以上山了,傍晚是夜晚的界限,我们吃晚饭的时间到了,从这两日来看,能估摸出的那个时候是五点,而九点我们必须回农舍睡觉,老小两个和尚讲故事是八点左右,如果是有准确的时间显示,我们的确可以抓紧时间赶在九点前到各自的农舍,但是如果这里的时间并非那么准呢?”
范捷补充道:“我也是这个想法,就从昨晚来说,我们八点多下的山,但是下山后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比如村口出现的怪人,还有后来朱力闹出的大动静,包括林涛涛把他绑起来扔进了房间。”范捷说到这里的时候余光扫了下对面而坐的林涛涛,他们几人的合作活动,林涛涛甚少参与,他向来独来独往加上略显凶残的模样,很少有人和他主动搭话。
然而这一次林涛涛主动开口了,他嗓音略有些沉重:“昨晚我也是犹豫了下要不要把那个疯子扔进农舍,我也有顾虑会不会我走出农舍九点就到了,但是这疯子在我门前撒野,我就忍不了了,他自找的死路,怨不得我,昨天我们下山后的时间明显比第一晚过得要长。”
从昨晚的情形来看,不仅没人觉得林涛涛过分,反而大部分人是感谢他的,要是朱力真的解下了别人门前的道具,昨晚死去的人将会更多。从人道层面来看,林涛涛也不算直接杀了他,朱力不顾劝阻硬要离开这个世界安全的范畴,他没有参与所谓公平猜拳选择的游戏,从这一刻他就出局了。
这就是盲盒世界和参与者们无法打破的规则。
昏黄的烛火下,林涛涛脸上若隐若现的疤痕特别显眼,竟有种活生生将他脸一劈为二的错觉
。
“我只是觉得奇怪。”林涛涛的嗓音相当低沉:“朱力失踪了一整天,九点前不久才回来的,他是怎么知道弓和汗巾的事?”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这一提,的确啊!”赵对对紧咬牙关,愤愤地说:“何止,还有郁立平,他八成干了什么,凌厉太惨了,他死得好冤......”
范捷说:“这里的时间和真正现实的时间是有细微差别的,而且还是那种我们无法有太多感知的大差别,很可能就在数十分钟内,因此即便真的时间没有到九点,在这里就会被世界敲定为九点,所以八点后下山某种意义上非常的危险。还有昨晚在村口出现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人,突然冒出这么个npc也绝对不是个普通吃瓜群众,今早不就不见了么。”
这个世界存在太多还未解开的疑点。
“说真的。”范捷插了题外话,虽然已经第三天了他们还处于混沌之中,可这一次反而没有之前那样胆颤心惊,他略带迟疑地看向了“宋”:“宋,我倒觉得你有些变了。”
这个话题,“宋”不想参与,低头继续吃饭。
赵对对问:“他以前怎么样的?”
“再之前我是不知道。”范捷想了半晌,打了个最恰当的比喻:“拒人以千里之外你懂不懂?生人勿进冷冰冰的样子,对别人的生死和自己的生命也全然不在意,几乎从未说过一句话,独来又独往。在上一个盒子里,要不是最后那一关必须要合作才能完成,那十天里宋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陆文多觉得气温有些下降了,他冰冷的手捂着发热的额头降温,边说:“所以突然转性了?”
范捷笑着说:“喂,宋,你说呢?”
“宋”不紧不慢两个字:“闭嘴。”
饭后,他们继续去清理墙壁,而杂物房里不出意外小和尚依旧坚守在那里,一副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也不动的架势。
他们也没有清理太久,一下午的时间也累得手脚酸疼,外加这里的墙壁本就有颜色纹路,眼睛看久了不免眼冒金星,头痛欲裂。很快其余人都陆续下山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瓦和玉器,他们一无所获,今晚会发生什么无人可知,下山的路便是通往死亡的终结。
陆文多把抹布和木桶放出去的时候,看到赵对对还抬头瞪着天花板出神。
“你怎么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赵对对眉头紧皱:“我有个不入流的想法......”
“什么?”
徐清薇匆匆跑里过来,说:“时间到了,小和尚离开杂物房了,我们赶紧走吧。”
他们刚来到走廊,却见“宋”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悄然尾随,来到了小和尚的房门前。
和昨日一样的情形,老和尚领着小和尚进了房间。
烛火亮起后不久,房间里竟然传来了说话声。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小和尚要听故事,老和尚便开口说道......”
赵对对有些想笑,低声说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山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小和尚要听故事,老和尚便开口说道......”
“宋”:“......”
范捷忙说:“我们先下山吧,赶紧的。”
林中的山风相比前两晚更显凉意,甚至偶尔能飘到一两滴雨丝,莫名冷到了骨子里。
“宋”忍不住发问:“这什么故事?”
赵对对说:“就是个循环无止尽的故事呀,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山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小和尚要听故事,老和尚便开口说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山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小和尚要听故事,老和尚便开口说道,从前有座山......就这样无限循环下去。”
“宋”:“......”
赵对对吃惊:“你不会不知道吧,小时候我外婆就是当出其不意的笑话说给我听的。”
“宋”哑然:“我不知道。”
赵对对震惊地看向了其他人:“你们该不会也不知道吧。”
除了范捷,徐清薇和陆文多表示都知道。
徐清薇说:“我是父母讲给我听的,当时觉得怪有意思的。“
范捷说:“我也不知道,我不爱听故事这类的,家人自然不会对我说。”
“从前有座山。”“宋”脚步一怔:“这个盲盒的卡片上写的是什么?”
“从前有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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