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实了王家人确实看不见他们之后,再要行动,底气就足了。
“难度降低了,”严羊道:“但还是注意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吗?两人一组,我跟祝佳洋调查大少爷的院子,沈安你跟外卖小哥,出院子左转,陶平和郭付,你们出院子右转。”
外卖小哥脊背都挺直了,他提议道:“既然白天是我们占上风,那如果我们趁机把王宅的人都抓起来,也不解密了,一口气全烧了干净……”
“不行,”严羊道:“我们身处故事之中,必须让这个故事顺利运行下去,这样才能知道毁掉支点的方法是什么,你一口气把故事书给烧了,还怎么玩?我们岂不是要永远困死在这里?再说,在这个世界里,错杀无辜,后果很严重。你可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但别连累了别人。”
他语气严厉,沈安忙道:“好了,刘树,听他的,咱们出发吧。”
*
沈苛是被一阵呼噜呼噜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黑猫趴在他脸上,再稍微挪一点就会完全封住他口鼻。
真的不是npc派来的卧底吗。
差点吃了一嘴毛的沈苛拎着黑猫的后脖子,迎上黑猫那双惊醒后无辜的双眼,什么话都没说,一人一猫对视着,场面一度十分温馨。
但是黑猫真的很讨厌被揪着后脖子,他不满地挣动了几下,于是沈苛把他扔到一边,转身正要再睡,就听房门唰地一下开了,随即跟着飘过来一股子香气。
过于香了。懒洋洋的沈苛和黑猫同步站起来,朝着香味看过去。
刘树把几个小食盆放桌上,整个人神采飞扬,沈安也掏出几个热腾腾的馒头,严羊和祝佳洋紧随其后,祝佳洋仍在担忧道:“不是,咱们拿点馒头就算了,烤鸡……是不是目标太大了?谁家丢了那么大一只烤鸡不会找吗?”
沈安道:“我也这么想来着,但是……不行,这鸡太香了。没事,厨房里除了这只,还有三只呢,我看这王宅伙食好,说不定不会发现。”
刘树也说:“对,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找不到我们头上,证据已经进了鬼肚子了。”
沈安跟着嘿嘿地笑,转头看见他哥醒了,说道:“哥!起来的真是时候,快过来吃东西!我们这一上午发现了不少线索,咱们边吃边说。”
祝佳洋依旧担心:“是真的鸡肉吗……”
虽然严谨,但是架不住肉真的很香,众人都在大快朵颐,她纠结到最后,见沈苛都无所谓地将烤鸡扔进嘴巴里,她也就跟着吃了。
因为可以大张旗鼓地偷听偷看,他们这一上午收获颇丰。
七只被关押的“鬼”逃跑了这件事闹得不小,管事的人急得跳脚,拼命抽调人手去寻找这些囚犯的踪迹,但是由他调遣的人并不多,因为王宅所有的下人都在忙活着令一件事——五天后的典礼。
宅子里一半挂上了红绸,另一半挂了白绸。
因为昨夜看见灵堂挂了红绸,由此他们推断,挂着白绸的前院就是婚礼的现场了。而同样在这个前院,晾晒着新娘的礼服,数过去,竟然有整整十二件。
固然,王家一看就是家产丰厚的名门望族,吃穿用度都很奢华,田宅地契更是数不胜数,比如宅子外围那一片……坟场,也是王家出钱买下的产业之一。
可一次迎娶十二位新娘,未免有些离谱。
沈安那一组还找到了享受这艳福的王家老爷。
王宅里的人,身体皮肤上都透着一股子焦黑色,年纪越大的,焦黑颜色越深,像是昨天棺材里躺着的王老夫人,便是他们所见过的最为焦黑的一位,而与她肤色最相近的,则是卧病在床的王老爷。
据沈安所见,王老爷样子有点可怜,喘气都费力,却被人架起来试礼服。
明明是个看上去命不久矣的人,竟然要娶妻?还要一娶就是十二个,这过门的新娘子,到底是过日子来了,还是瓜分家产来了?
倒是这家的大少爷,正值壮年,院子里却没有妻妾,他一上午都在书房,一会儿打瞌睡一会儿逗鸟,要么喝茶要么吃糕点,硬是一页书都翻不过去。
他母亲新丧,十二位后妈即将过门,他却半点伤心、担忧都看不出,嘻嘻哈哈不断。
阿项也确实是少爷的伴读,他没有说谎,书房里只有少爷跟他两人,旁人送食水都是经过他的手。严羊他们靠近的时候,阿项似乎感应到什么似的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惹得严羊两人一紧张,幸而阿项的视线也只是匆匆一瞥。
但是,就是这样全方位的、地毯式的搜查,依旧没有找到新娘。
“现在就看郭付和陶平那边有没有线索了,”祝佳洋说道:“不过他们俩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严羊说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不然一会儿我们……”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砰”地一声撞门,陶平宛如一颗导弹冲进门来,他脸色紫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完……完了,郭付……郭付他被神婆发现了!”
“什么?怎么回事?神婆不是应该看不见我们吗?”严羊惊道。
陶平瘫坐下来,说道:“问题就在这,我俩刚出去不久就碰见神婆了,我说躲起来,郭付非说反正神婆看不见我们,不用怕,谁知道那神婆竟然看得见!”
沈安叹了口气,道:“有些人就是能看见鬼,很正常啊。”
后来这些人就成为了代代相传的驱鬼师。比如沈家。
沈安又问:“然后呢?郭付他,还活着吗?”
陶平道:“不知道,我吓死了,郭付一开始逃了,可后来又被神婆追上,他挣扎了一会儿,就没动静了,那神婆拖着他,就像拖着一张破麻袋一样,拖走了。”
严羊问:“拖去哪里了?”
陶平道:“就是……就是我们一开始被关押的那个地方。我看他那副样子,是凶多吉少。”
神婆能看得到他们,并且,能够捕捉甚至杀死他们,一时间,已经远去的危机感卷土重来。气氛骤然凝重。
桌子上烤鸡正慢慢变凉,众人都没有了胃口,沈苛把鸡胸撕成一条一条的,喂给黑猫吃,待黑猫吃完了半块鸡胸,他站起来,走出门去。
“哥,去哪?”沈安问。
沈苛道:“找阿项,借钥匙。”
沈安惊道:“你打算去救郭付?”
不会吧,印象里他哥不是这么善良的人啊,沈安甚至觉得,假如现在被拖走的不是郭付而是他,他哥恐怕都不会去救他,除非他舅舅沈飞沉出面,沈苛或许能给个面子。
但这郭付,竟比他舅舅还能有面子?
严羊说道:“别去了吧,陶平也说了,郭付十有八九已经死了,我们应该趁着白天的时间多调查些别的有用的东西。”
沈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就分头行动好了。沈安,你跟我走。”
“借”钥匙的过程十分顺利,那么大一串钥匙不可能挂在身上,沈苛带着沈安在人多眼杂的大少爷的屋子里穿梭,有好几次阿项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又很快转移视线。
他们最后在床头匣子里找到了那串钥匙,想来昨天阿项为了救他们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沈苛把钥匙揣进怀里。走这一趟就像看了一场沉浸式话剧似的,内容就是大少爷的日常起居。这位大少爷分明就是个纨绔子弟,别人给他端茶送水喂水果,他还趁机揩油,作为话剧主角,着实不讨观众喜欢。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脂粉味,混合着一种清淡的草本香气,这个宅子里的人,上上下下,身上都若有若无地带着这样的气味。
但是从大少爷的院子离开后,沈苛停下来看了眼沈安,说道:“你身上,怎么有种跟他们一样的气味?”
沈安脊背一凉,沈苛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到了他耳朵里,这句话就等同于“你身上怎么有死人味”,或者等同于对老鼠说“你身上怎么有股猫味。”
沈安战战兢兢,磕磕巴巴说:“不……不会吧,我……我啥味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时黑猫跳到他脚边,用两条后腿站起来,嗅嗅,又回到沈苛那边去。
沈苛于是说:“你看,他也这么觉得。”
沈安:……
我读书少你可千万别骗我,真的会相信的好不好。
然而,他忽然灵光一闪,从腰间解下来一只平安符,闻了闻,说道:“哥,你是不是说这个味儿。”
沈苛接过来看了一眼,说道:“对,所以,这是什么?”
“艾草啊,”沈安这才松了口气:“昨天晚上那孩子的洗澡水里就有艾草,想来这宅子里人喜欢用艾草泡澡,我的平安符里正好装了一点。”
此时不过是下午三四点钟,弦状太阳就已经在缓缓降落了,白昼比夜晚短太多,总给人一种这太阳恐怕也要命不久矣的感觉。
沈苛拿到钥匙,与沈安一同前往昨天他们逃出来的那个地方,抵达之后,天便黑下去了。而天一黑,青铜铃铛的声音便又隐隐约约地传来。
“神婆她怎么一到晚上就摇铃铛……”沈安嘀咕了一句。
幸而地下囚室这边并无其他人看守,一路下到地下,在第一间囚室里看见了郭平。
郭平浑身僵硬乌青,头顶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身上倒是没有伤痕,胸口也没有半点起伏。沈安被那张符纸吸引,进去看了几眼,然后说道:“凶,太凶了,这符杀伤力很强,看来那神婆对付人……对付鬼,有两下子。”
他无意中触碰到了郭付的身体,猛地又弹开,只见郭付的皮肤上荡漾起一层水波似的,沈安拿东西戳了一下,惊呼道:“哥,你看,他里面都化成液体了!”
沈苛道:“那你还不出来,戳漏了你收拾?”
沈安连忙退了半步,他惭愧地说道:“哥,他这样肯定没救了,咱们白来了。”
然而沈苛却继续朝里面走去,他的声音传过来,说道:“谁告诉你我是为了这个来的?”
沈安又是一愣,跟上去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啊?”
沈苛道;“你最开始被关的那间囚室,长什么样,里面有什么?”
沈安想了想,说道:“就……什么都没有啊,空囚室。”
沈苛微微一笑,道:“我那间,里面放着十来个人蛹。我回想了几遍,说不定,正好十二个。”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