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摸摸地回到大少爷的院子,阿项才刚匆匆离去,严羊和祝佳洋也从外面回来,严羊打量了对面毫发无伤地两个人,说道:“郭平他……”
“死了,”沈苛很直接地说道:“你们去了灵堂?”
那股子香火味,很特殊。
“是的,我们想去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谁知,差点回不来。”祝佳洋心有余悸地说道。
沈安一激灵,问:“怎么?”
难不成神婆这么快就开始抓新拼图了?
祝佳洋道:“别提了,我们前脚刚进灵堂,后脚神婆就来了,那铃铛声,唰地一下就到了身前似的,我俩来不及逃,只能躲在香案下边,幸好没被她发现,等她一走,我俩才敢出来,我现在脚还麻着。”
脚麻着,但总算命没丢。
但沈安却看了眼沈苛,从他淡淡的微蹙的眉心来看,他跟沈安有着相同的疑问。灵堂和囚室有一定距离,神婆又怎么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她能分身不成?所以才经常会感觉铃铛声遍布王宅,一会儿在这儿响,一会儿在那响?
“不过我们也没白蹲,听到了一个大秘密。”
严羊轻咳一声,打断祝佳洋的话,但祝佳洋却道:“我认为现在信息共享比较好,这样,我们先回房间,人齐了一起讲。”
回去之后,沈安又伏案抄作业似的连画了十几页的符,加固了一下他们的隐身小屋。等人都到齐了,祝佳洋便开始讲。
神婆是来同棺材里的大夫人说话的。
神婆声音低沉喑哑,却仿佛能穿透棺椁,即便耳语,也能传递给里面躺着的人。
“你想起来了吗?”神婆反复问了几次。
“想起来了?”片刻后,神婆十分满意,又说:“那该不该让你去报仇呢?你看,没剩几天了,你就可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记得的、干干净净地回到这个世界上,这样不好吗?”
棺材里有些动静,类似低吼声。
“好了,别生气,既然你不愿意,我会帮你在典礼前让你报仇,怎么样?”
“但你……要听话。”
……
沈安双腿打颤地朝右边倒去,倒的过程中看见右边是沈苛,硬生生在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向左抱住了外卖小哥,同时怨念地对祝佳洋说:“你讲就讲,演这么逼真干什么?还一定要朝着我演?”
祝佳洋收起阴森的笑容,说道:“我这不是想准确传达嘛,反正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看来王夫人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所害,而神婆一直想要问出来那个害她的人是谁。”
“最后呢?”
“最后,棺材里那位嘴很硬,一直不肯说,神婆最后没办法,就掀开棺材,将她放出来了。”
“什么?!放出来了?”
“那个玩意儿,那个僵尸,竟然被放出来了?!”
一时间又带起了众人的恐惧,本来一个神婆就够受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不知道是粽子还是怨灵的“东西”,让本来就是提着命走钢丝的众鬼们雪上加霜。
严羊说道:“怕什么,都说了她的目的是报仇,咱们又不是凶手,静观其变就好了。”
沈苛忽然说道:“那你们怎么就回来了?”
刘树也道:“是哦,这么好的跟进剧情的机会,你们怎么回来了?”
祝佳洋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我俩当时不敢,二对一我们都没有胜算,更何况二对二呢,所以我们等铃铛声远了才追着声音跟过来。”
“跟过来?你是说……”
祝佳洋道:“没错,你们仔细听,铃铛声,是不是就在我们这个大少爷的院子里?”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外卖小哥刘树道:“我刚才看见这家大少爷的下人跟别人起了冲突,当时人太多,我怕被捉到,就远远看了一会儿,现在我知道了,一定是神婆跟少爷这边打起来了!”
少爷最讨厌神婆进他的院子,偏偏神婆不请自来,来就来吧,人家还没空着手,还带上了少爷的亲妈。
别管神婆的目的是什么,总之少爷不发火才怪了。
“估计神婆很快就会被赶出去了,”祝佳洋最后说道,有点惋惜,但又如释重负,她转头问沈苛:“你们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沈安大致讲了他们所见之事,吞吞吐吐地正要说自己闯了祸,沈苛打断他,替他说道:“新娘不够,神婆还会来抓鬼,见着了,跑快点。”
沈安吐了吐舌头。他胆子小,人又很直接赤诚,在沈家庞大的庇护伞下,二十年来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既没有胆子跟鬼打交道,也没练出心眼来跟人打交道,毕竟后者,有时比前者还更可怕一些。
但沈安胜在乖巧听话。这也是沈苛对这个弟弟最满意的一点,他最近时常会想,要是他的小猫咪也能这么乖巧听话,不要总啃他肩膀,不要睡觉时压着他胸口,不要一声不响就跑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对了,黑猫去引开神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要是被抓走的话——没什么不可能的,男人都被绑去做新娘了,可见王老爷着实荤素不忌,娶一只黑猫想必也并不太介意。
但说起来,黑猫是公的还是母的呢?
沈苛摸了摸腕上的纯银表盘,起身朝外走去,沈安已经习惯了他哥一言不发就脱离群众的行为,只是出于关心问道:“哥,你又要昼伏夜出了?今晚去哪?”
而沈苛想了想,说道:“跟我一起走。”
“啊?”
接连两次被带在身边,沈安感觉自己得到了莫大的认可和鼓舞,顿时干劲满满。
但这股干劲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准确地说,是只持续到他鬼鬼祟祟蹲在窗外,接住他哥从窗子里递出来的一件件衣物的时候。
沈安一向正直守法,就没有干过偷偷摸摸的事,关键是窗户里边那位,神情坦然,动作麻利,好像不是在偷人家衣服,而是在给自己搬家。
“哥,你不会是想,让我们伪装成这家的下人吧?”
沈苛一边开柜门,一边抽空答道:“不伪装,你想怎么套信息,抓人回来吊起来严刑拷打吗?”
倒也是。
但沈苛又紧接着说:“也不是不行,但太累。”
体力活他是半点也不想干。
沈苛拿了四五套衣服出来,但王宅的下人个子矮小,他们的衣服对沈苛来说简直是童装,这几套没一件能穿的,袖子只到胳膊肘,裤子穿成七分裤,即便沈苛演技再好,这身行头绝对一秒暴露。
倒是沈安个子比沈苛矮了一头,衣服虽然也是小的,但穿上去没有那么违和。
“这不成吧,”沈安裹在奇怪的衣服里,想了一下措辞,说道:“人鬼殊途啊,我跟那些‘人’,长得也不一样。”
说着伸出白皙的两只胳膊。
沈苛摸着下颌,于是又带沈安去了厨房,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看着沈安把锅底灰涂在自己裸露的手脚上。
就在这时,有人哼着小曲进来了。
沈苛忙侧身躲在最里间的架子后面。沈安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别说,反而看上去更像“人”了。
进来的是个肚子圆鼓鼓的年轻男人,也穿着下人打扮,一进来呵斥道:“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沈安又吓了一跳,魂都差点飞了,他搓了搓手臂,还没来得及说话,来人又严厉道:“是不是想偷东西吃?”
“不……不是,没有,我看灶台要灭了,添点柴火。”沈安说道,尽量让自己听上去诚恳。
但是来人却一边说着“我可不信”一边掀开了锅子,露出一锅子圆白的小点心,说道:“绝对是,少了好几个呢!”
说完,他自己捡了一只小点心塞进嘴里,嚼得吧唧吧唧,脸色一改,说道:“怕啥,吃了就吃了,能怎么样的?这厨房里干活的,谁没偷吃过?说白了还是这家老爷厚此薄彼,看看这些给典礼准备的好东西,咱们平时都吃不着的,竟然要给那些鬼吃?兄弟,你心里不服气,我知道,我跟你一样,没事,这就咱俩,放心解馋。”
沈安反应了一下,很快也进入状态,正好发愁怎么解释自己一个人躲在这边,现在好了,人家自圆其说了。沈安也笑嘻嘻地跟着吃了一只点心,说道:“可不是的,咱们天天看着,真眼馋。”
“你啊,还是胆小,今天乱套才敢动手是不是?我跟你说,昨天,丢了两只鸡呢,谁都没承认,但肯定是哪个胆子大的偷走打牙祭去了,不也没人追究么。”
沈安差点噎着,打了个嗝,这不就巧了,丢的那只鸡的一部分,就在他肚子里呢。
“哥,你是刚从少爷那边回来吧?怎么样了?”沈安不动声色地打听道。
那胖子说道:“没事,咱们少爷哪次吃亏过,神婆走了,不过王夫人情绪激动,当时你瞧见没?硬要往少爷的卧室里闯,差点拦不住她。”
“少爷卧室……谁在里面?”
“还能有谁?少爷呗,我们估计是王夫人好几日见不着儿子,想了。大少爷也真行,停尸这么多天了,硬是没去看过一次。”
沈安顺着他说道:“害,这不是没几天就能回来了嘛。那夫人现在安全回去了?”
“回去个屁,好不容易给捆住了,又拖不动,现在还在大少爷的院子里晾着呢。”
“这……不太好吧?”
“有啥不好的,尸体没事就行,等人醒了也不会记得这些,”那胖子忽然细细看了沈安一眼,狐疑道:“不对啊,你是哪班的?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生呢?”
刚才沈安还没来得及给脸上抹灰,他长得清秀,放眼整个王宅,恐怕都再找不着一个跟他这么好看的。
“我……我新来的……”沈安绞尽脑汁回想自己以前看过的影视剧,曾经觉得十分降智的台词,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好用的。越普通就越好用。
然而胖子并没有打消疑虑,他继续说道:“不对,这段时间神婆在宅子,不可能招新人进来,你是谁带进来的?”
沈安心里一沉,余光下意识地就朝他哥藏身的角落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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