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视线收回来，在心里说了声活该。
许一言直接打车到了abc战队，等下车的时候他才有了那么点恍如前世的感觉。上辈子自己离开的时候不体面，私生活影响了战队的形象。等半夜偷摸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那点零碎全被他们老板王康平扔了出来。
他跟拾荒一样一件件捡起来转身离开，后续再听到有关战队的消息都是在微博上了。
没什么好消息。
上单因病退役，战队解散，整支队伍分崩离析，永远离开电竞赛场。
虽说这战队就是王康平一时心血来潮组起来玩的，但许一言还是不愿看到它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abc战队地点在一个小区里头，是王康平的一处房产。他给一楼二楼打通了拿来给他们当基地用，虽说条件简陋了点，但再回到这里的时候许一言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热。
他刷卡开门进屋，耿唯正扛着个水桶往楼下走呢，看见许一言抬了抬空着的那只手算是打了招呼，“队长，你回来了。”
许一言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水桶，“你那手腕上的伤是闹着玩的？怎么还自己换水呢？王康平不是给咱们雇保洁了？”
耿唯侧了侧身子避开了许一言的手，“你那身板子就别换水了，我都怕水桶给你压那。”
他快走几步把桶塞到了饮水机里，“保洁被他开了，说什么没打出成绩之前不配用保洁。我看没水了顺手就给换上了，没事。”
耿唯抬手拍了拍水桶，“上单么，干的就是默默付出的活。”
许一言拍了他一下，“别瞎贫，和他们说一声，半小时后楼上开个今天比赛的复盘会。”
耿唯直接冲许一言敬了个礼，“得嘞。”
许一言上了楼，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位置。
显示器、主机还有外设都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它们被好好的摆在那，上面连丁点灰尘都没有。许一言按下开机键，屏幕和主机里的灯瞬间全都亮了。
啊，还是好的。
之前自己抱回去的时候，它们被王康平摔的不成样子，许一言废了老大劲也没能修好，只能摆在那当个昂贵摆设，开不开机。
他睁眼的时候，今天的市级比赛已经结束，冠军这个头衔直接落在了他头上。过去这么多年，许一言已经对这个比赛的许多细节记不太清了。好在官方已经发了比赛的直播录像，许一言戴上耳机坐在那看起了回放。
等到晚上九点的时候，战队里的人一个个都上了二楼，许一言抬手把耳机往下一拉，就这么挂在了脖子上。
“都回来了？”
杨和平直接坐着他那把电竞椅滑到了许一言旁边，“全员到齐，静待队长开麦。”
许一言扫了一圈，确认人都来了之后，伸手敲下空格，开始播放自己电脑里的直播录像。
“杨和平，三分钟这里。对面ad的身影五秒钟之前刚在小地图上露了个头，你为什么还要拿脸探草丛？”
“俩人对上之后你第一时间选择了正面刚而不是绕一下避开他的技能。他属于前期爆发型，你属于大后期型，那个技能不躲，他足够杀你两次，你为什么不躲？”
“还有耿唯，四分零十六秒的时候，我没懂你为什么放着你上路的小兵没管去中路支援李斯。结果就是支援没成功还扔了一波兵线，这个错误真的很低级。”
李斯很轻的笑了一声，被许一言捕捉到了，许一言扭头瞪他一眼。
“有什么可笑的？”
许一言拿鼠标拉了一下进度条，直接把视频拉到了十二分钟。
“这里，对面的一个翻滚明显是骗技能的，结果你一个大砸他前头地板上了。”
“你是中路，大没了之后，对面直接开团，我们能接得住吗？”
“这里三换一，有多亏你自己想想。”
李斯梗着个脖子把头偏到了一边没吭声，但看表情显然也是有点不服气。
“至于落落……”
许一言叹口气，看了眼坐在自己右前方的落落。他骂别人的时候落落就低着头不吭声，两只手在膝盖上攥的死紧，整个人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下次团战的时候注意自己的站位问题，知道你有的时候想替和平挡技能，但你那个位置也会干扰到和平的视线。”
落落点点头，蚊子哼哼似的来了句，“知道了。”
杨和平啧了一声，“队长你这就偏心眼了啊，骂我们几个跟骂孙子似的，到落落那怎么就心平气和了？怎么，孩子太小舍不得？”
许一言抬脚踹在了杨和平的椅子上，直接把他踹离了自己身边，“你少在旁边烦我。”
“那不成，你可是我的亲亲好队长。”
杨和平说着话又连人带着椅子回来了，还顺势抱住许一言的左胳膊要靠上去，被许一言躲开了。
“要骚上一边骚去啊。”
“不行，就在你这骚。”
……
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倒是给刚才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连落落那小孩看见杨和平那样，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许一言看回放看的上火。失误太多了，一个市级比赛都能赢的那么凶险，后面的路势必不太好走。偏偏他这四个队友，一个带伤，一个傻的，一个心气高外加一个胆小说不得的。
许一言一个脑袋两个大，敲键盘的动静都比刚才响，在空荡的训练室里几乎都能听见回声。
他这头还在复盘今天比赛的失误，王康平端着茶杯迈着个四方步就进来了。
一抬手就把训练室两边的灯给关了。
训练室头顶的灯一共十二排，由四个开关控制，平均下来一个开关控制三排灯。
王康平抬手关了六排，就留下了中间的灯用于照明。
“就五个人开那么多灯干吗？怪费电的。”
房间里突然暗了一半，许一言也沉默下来。王康平没管这突然微妙起来的气氛，慢腾腾挪到他们身边瞟了眼许一言的电脑屏幕。
“复盘呢？这么个破比赛有什么可复盘的。我又给你们报了个大眼平台的邀请赛，就在下个月，你们准备一下。”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走向。战队里剩下那四个都挺惊讶的，许一言也必须把这部分的戏给演足了，不然显得自己太突兀。
他蹭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行，五月份就是诸神之战的春季赛。我们必须开始集训了。”
王康平一摆手，“得了，你们这水平去春季赛就是浪费钱。还不如多参加这种娱乐局露露脸，攒攒粉丝，将来我给你们开个直播你们也好带货。”
说完他又用那双被脸上的肉挤的就剩一条缝的小眼睛看了看许一言，“一言你这么好看，不开直播可惜了。”
许一言想说话，结果被耿唯扯了一把。他跌坐回椅子上，没吭声。
王康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像是根本没看出来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似的，“我花钱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给我赚钱的。别成天做那个白日梦，想那些不可能实现的东西。”
“春季赛？”
王康平哼了一声，“就算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有比赛，我看你们也出不了线。”
“老板要是真想让我们赚钱，倒是给我们提提配置呀。教练是队长顶上的，保洁被你开了，灯现在也叫你给关上了，是不是过几天就该因为电费不足不让我们开电脑了？”
“别到时候去直播带货，带到一半老板你嫌费电把电源线给我们拔了。顾客怎么买？买什么啊？买黑色屏幕里和自己面面相觑的一张脸吗？”
杨和平说起话来还是笑嘻嘻的，但话的内容算不得好听。王康平那张脸抖了抖，迅速垮了下来。连脸上堆叠的肉也松弛不少，“赚钱之前别总想着花钱。有许一言教你们已经不错了，还想要什么？”
“那个大眼的邀请赛必须参加，就这样。”
王康平说完话就捧着茶杯走了，一点反驳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留。
二楼的训练室又只剩下了五个人，但气氛却和刚才大不一样。所有人全都垂头丧气的坐在那，连杨和平都骚不动了。许一言坐在椅子上，半晌嗤了一声。
他起身走到门口，抬脚踢上了训练室的大门。哐的一声响，门关上了，屋里的灯也全部被许一言给拍开了。
屋里四人齐齐抬头看他，许一言抱着膀子靠着墙，跟站在聚光灯下似的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只是他脸上还是那副游刃有余，漫不经心的表情。
“干嘛呢？之前比赛输了都没见过你们这么丧气，因为点钱就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是对我顶上的教练位置不满意，还是嫌耿唯换水换的不够勤？”
许一言说完朝杨和平那看了一眼，杨和平心领神会，“还不是因为你总骂我们，给我们的精气神都骂没了。”
“队长太凶了，嘤嘤嘤。”
耿唯直接被杨和平恶心的浑身一抖。
就落落坐在那挣扎半天，举起手，问了个正经事。
“那要是真的没钱了，我们会不会被老板开除啊？”
杨和平：“甭操心钱的事，黑心老板说了，没钱了你一言哥哥还可以去直播带货呢。”
“那我带货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那些外设拆吧拆吧挂购物车卖了。”
杨和平怂了，冲许一言举个大拇指不吭声了。
许一言看气氛差不多和缓了点，才告诉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安排。
“大眼邀请赛既然已经接了，到时候就露个脸去参加一下。但所有人的重心必须放在五月份“诸神之战”的春季赛上，每人每天在原有基础上再加训三个小时。除了练习补刀的时候，其余时间全部开启直播。直播结束后录像送到我这里，第二天再统一复盘。”
杨和平嘀咕一句，“多费电呐……”
耿唯一脚就踹杨和平椅子上了，杨和平连人带椅子打着转滚回了自己的座位。
许一言想了想，打开和白宵的聊天记录，接收了来自对面一万块钱的转账。
“甭搭理王康平，今天市级冠军的奖金一人一万，直接拿我这钱交电费行不行？不把我这一万块钱挥霍完你们训练不结束。”
这下倒是再没人有异议了，四人各自散开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开始练习。
就剩下许一言靠着墙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宵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手机贴着许一言的大腿不停震动。许一言摸出手机看着白总这两个字，没动。
……才接收了转账这人就把电话打来了？高利贷催收都没有他速度快呢。
许一言脑海正在那天人交战的时候，手机屏幕熄灭，电话挂断。许一言一口气出到一半，白宵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够执着。
不接没辙了，许一言深吸一口气，捏着手机转身离开训练室，去了露台。
到了晚上气温更低，许一言刚一进去就打了个冷颤，连头上的小揪揪都跟着他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他接通电话后，把手机藏到了袖子里，就把听筒和四根手指头露在了外面。
许一言吸了下鼻子，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句。
“喂？白总。”
一张嘴说话都有白色的哈气不停往外冒。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许一言往前一步，两只手架在了露台的栏杆上，啊了一声。
声大的连楼下的声控灯都亮了。
白宵只好又重复一遍。
许一言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冻出问题了，因为他听见对面说。
“许一言先生，你今天在媒体面前讲的一番话已经对白氏集团造成了难以想象的损失。你不和我结婚，这件事恐怕很难收场了。”
可能是温度太低，把许一言的耳朵冻的不怎么好使了。他不知为何，总觉得白宵的语气听起来，格外的开心。
这人该不会赔钱赔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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