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尹唬得冷汗直流,连忙陪笑:“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竟然要惊动指挥使大人亲自审问,这位任姑娘要真是衙察院的什么要犯,他在大理寺还混不混了。
靛蓝衣人一脸铁面无私:“杜府尹,你若妨碍金吾卫办事,可是要一同问罪的。”他说着,直接便要粗暴地拽走任阮。
杜氏父子哪里敢拦。
“你神经病啊?”任阮被他抓得挣脱不开,胳膊生疼,“我随口嗨两句你也当真,这就是什么金吾卫的判断能力?莫名其妙!”
靛蓝衣人冷脸:“蔑视金吾卫,果然不错。”
他往外走的步子立刻加大了。任阮被他扯得跌跌撞撞被迫而去。
后面的杜朝只能壮起胆子,扯着脖子嚷道:“任姑娘,你到了衙察院好好说就是!衙察院明察秋毫,定不会污蔑好人的!”
杜府尹远远地看着任阮被塞进了衙察院的马车里,抚着胡子摇头:“这任姑娘,可惜,可惜啊!”
大夏的衙察院向来以酷刑出名,进了衙察院的人,哪里有完整出来的。
杜朝同情道:“爹,你说任姑娘既然是衙察院指挥使亲自审问,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杜府尹狠狠敲了敲他天真的脑袋瓜。
“你以为衙察院的指挥使是谁?”他压低嗓门,“那可是金吾卫之首,这些年把控衙察院,手段残忍到连皇帝都要惧他三分的谢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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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察院押犯人的马车,比大理寺接客人的还要华丽不少。
坐在上好的丝缎车榻上,任阮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好。
不过来衙察院的待遇可比大理寺差多了。毕竟她是被作为嫌疑犯抓来的,很快被推搡进了一个昏暗的小房间。
任阮挡住要被合上的门,冷笑道:“怎么,到了这里连审问这步也省略了,直接给我蹲牢子?”
靛蓝衣人:“等着提审。”然后“砰”地一声就关上了门。
徒留下任阮一个人呆在这光线暗淡的小房间里,怒气值蹭蹭上涨。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真的会有人因为别人一句根本无厘头的戏言当真,还把人对号入座成凶犯吗?
但随着时间推移,任阮还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堂堂大夏的最高监察机构衙察院,还有最高执法队伍金吾卫,恐怕不会这样草率轻易地下结论。除非真的有什么不可泄露的惊天秘密,被她的无意言语撞中。
所以他们需要来绝后患,或者不错放一个?
亦或是什么不能动的大人物罪犯需要顶罪替死鬼,正好让她撞了上来?
任阮冷静地思考着,然后越来越不冷静。
别人的穿越不是暴富就是各种金手指飞升。她这一天天的,是不是有点太命悬一线了?
小房间里只有一扇很高的窗户,从一开始照射进来的微弱正午白光,一直到几不可见的黄昏光线。房间周围一直一片寂静。
就在任阮以为,这衙察院已经把她这个等着被提审的嫌疑犯忘掉的时候,门终于传出了动静。
外面的人一边拿钥匙开锁一边抱怨:“都怪你,明明吾六是和你说的抓到个有嫌疑的女人,忘到现在结果大人反而罚我明天出城去。”
任阮:……
原来确实是把她忘了。
外头另一人道:“还不是你小子贪玩啊,各处钥匙都放在你这里,吾六告诉我有什么用。”
原来之前那个看起来脑子不好使的靛蓝衣人叫吾六。
任阮在心里掏出本子给他狠狠记了一笔。
门开了。
进来的是两个也着靛蓝衣装的少年。看来靛蓝应该是他们金吾卫衣饰的专用色。
稍矮一点的那个少年看到任阮,竟笑眯眯起来:“呦,这位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我叫吾十九,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生得圆脸杏眼,笑起来露出虎牙显得格外惹人疼爱。
任阮听出来这是拿钥匙开门那人的声音,心中升起警惕。
掌握衙察院各处钥匙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如他外貌这般天真可爱的角色。
但被关了这么久,她也懒得给好脸色。
“任阮。”
“哎呀,好特别的名字。”吾十九一点不受待见的自觉都没有,眉开眼笑地凑过来。
“任姐姐,你这么好看怎么会犯错呢?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吧?”
任阮绷着脸没说话。
稍高一点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把他拉开:“吾十九,你最好老实点。这是那个案子的嫌疑人,你别在这耽误大人亲自审理。”
一听“那个案子”,吾十九立刻收了笑脸。
他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任阮身上扫过,面上仍旧若无其事地吹口哨埋怨着高少年:“十六你可真没意思,是不是带‘六’的男人都无聊啊?”
吾十六无视他,直接对任阮向外一抬手:“请吧,任姑娘。”
任阮很配合地抬脚就走。
吾十六紧紧地跟在她后面。吾十九虽是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她却也能感受到对方谨慎的时刻关注和提防。
那个案子……到底是什么,竟会让这些金吾卫们都如临大敌。
任阮一面走一面整理着获得的信息思索,没留神间已经跟着两人穿过衙察院许多或宽或窄的巷道,来到了一处人四下无人的高楼前。
这高楼看起来肃杀得很,门上悬着块没有提字的黑色匾额,不知是何处。
吾十九和吾十六不约而同地在楼前停下脚步。
看来便是这里了。任阮心想。
她倒是要看看这位金吾卫指挥使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但这两人并没有直接带着她往楼里去。吾十九回头看了一眼任阮,欲言又止。
吾十六直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请任姑娘先沐浴。”
任阮:??
她是过来被审问的吧?不是过来侍寝的吧?
吾十九咳了一声解释:“大人审人的习惯,不爱看人脏污着进去。姑娘还是委屈一下,先去偏房里洗一下吧。”
这习惯吧,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往日里能提到自家大人面前审的人,那都是些在地牢里死熬的倔骨头,经历了金吾卫的各种酷刑,个个血淋淋又溃烂狰狞的。
所以每回往高楼送之前,都必须清洗一遍。
自家大人手段奇绝,每每从这高楼里送出来的除了完整的口供,还有上头驮着个不成人形东西的担架。
吾十九想到这茬就愤愤不平,明明自家大人下手比他们都狠得多,还嫌弃他们把人折磨得太难看!
被吾十六推到偏房的任阮脸都绿了。
这偏房简陋到就摆了一只半人高的木桶,木桶上还覆着一层厚厚的陈年污渍。整个房间都散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任阮指着木桶气笑了:“我看你家大人品味挺独特啊。”
“主要是……从前有人破了大人的习惯送去了太难看的犯人,惹得大人很不高兴,直接下了被审人进来必须沐浴的死命令。”吾十九为难,“毕竟你也是第一个这么进来的……就算咱们让你进去了,高楼里守门的老头也肯定不会放你去见大人的。”
高楼里守内门的是个死心眼的瞎老头。他才不会管来的人是香软软的年轻小姑娘,还是凶恶的囚犯,只会按照大人的规矩把人按在木桶里涮。
“谢谢你们这么想我死还在努力走流程。”任阮笑得非常礼貌,然后走到木桶面前,一脚把木桶踹翻了。
在两个看傻眼的金吾卫的注视下,她穿过偏房,轻松地扭开后门:“不必再带路了。还是让我这个嫌犯,自己去找审问官吧。”
接着后门就被非常用力“砰!”得一声摔上了。
整个偏房似乎都被摔门人的愤怒被震得噗噗落灰。
吾十九有点懵地摸了摸鼻子:“她这是直接闯进去了?”
吾十六静了一瞬:“准备新的裹尸袋吧。”
摔上门的任阮非常解气。
偏房的后门直通高楼的小院,院子中间是盘旋向上的楼梯,整个高楼的各层都从四周将楼梯围住了,看来这里是唯一上去的路。
奇怪的是院子里并无他们所说的那位老头。这里只一片死寂,黑压压地阴沉极了。
任阮站在楼梯处抬头往上看,只能瞧见盘旋缩小的楼道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此时黄昏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四处无一星灯火,呜咽而过的风渗人的很。
她心中也有些发怵,抓着楼梯栏杆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突然感觉手下触感似有些凹凸不平。
像是栏杆上的雕花。身为画像师的任阮忍不住俯身下去,用手一路细细感受抚摸而过,在脑海中建模。
挑刻极细的鬃毛,壮身长尾,四处尖锐角状物似是獠牙……大概是这个国家的什么神兽……嗯?这里好像有一处奇怪的瑕疵?
突然摸到一处奇怪的微小凸起,任阮一时不知将其化为脑海中神兽模型的什么部位,再一细抚,竟将这处按得压下去一点了?!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任阮还来不及反应,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一阵哐当和布帛撕裂的巨响声后,任阮浑身疼痛地躺在一堆木框子破纸破布里。面前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等到终于适应光线,她才发现自己应该是跌进了一个密室之中,身下则是一堆被自己压坏的画架画框。
而她面前的烛光里,立着一个一袭素白色锦衣的修长身影。
那人背着光向她走来,看不清脸,手中提着的长剑在烛光里闪出冷冽的光。
这人一句废话都没有,微微提起剑一侧,就要向她的喉间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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